第十一章:
对你唯一放不下的
是藏不住的喜欢
——2015年3月25日。
——江措。
*
通话结束良久,宁樱的脸颊还是烫的。
她打开卧室的窗户来透气,扑进来的夜风也浇不灭她脸上滚烫的温度,满屋的气息浇满了甜味。
凌晨两点多,宁樱关灯,她睡了个好觉。
来日清晨,醒来时神清气爽。
她穿着睡衣去浴室刷牙洗脸。
走出浴室,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
宁樱用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水珠,不慌不忙接起电话。
是她的母亲。
“阿樱,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没给你爸打个电话?”
“太忙了。”宁樱抿直柔唇,“况且,我怕我又惹他生气。”
她的父亲宁国远,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
有些大男子主义,在家里是绝对的说一不二。
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轻微的偏执,十分的倔强。
不仅如此,宁樱的父亲还是一所高中的教导主任。
他在家里,和在学校没什么两样。
他像管教学生一样,管教他的女儿。
宁樱大二的时候,父亲就要求她先考完教师资格证,再准备考研。
然后听从他的建议,按部就班考完研究生,就去考教师的编制。
按照他的安排,当个教师,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过完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一生。
宁樱在研究生考试前两个月,选择了放弃。
她没有去提交报名资料,将宿舍里的考研教材全部卖给了学妹。
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在电话里怒斥她脑子不清醒:“你是不是又和学校里不三不四的人谈恋爱了?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我是你父亲,我能害你吗?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这么倔强,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知不知道!?”
“重新准备明年的考试都还来得及。”
宁樱态度决绝,说她不想当老师,也不想考研。
过年的那半个月,父亲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父女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直到宁樱毕业后收拾行李直接到了苔青市,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转。
“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
“嗯。”
“他和你一样,都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他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这些天还催我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妈妈,我挺好的。”
“钱还够花吗?”
“够的。”
“工作呢?顺利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宁樱去小区门口给自己买了份早餐,边回她母亲的电话:“顺利,同事对我都很好。”
虽然她这么说,宁樱的母亲也不能完全放下心。
毕竟隔着一千多公里,见不着人,心里多少担忧。
“你如果在那边过的不好,就回来吧。”
“妈妈,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爸。”宁樱想了想,“他有高血压,平时还是得多注意点。”
她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许多琐碎的事情,在通话的最后说:“你抽空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宁樱不太会说谎,半辈子的谎言全都说给了江措。
她踌躇道:“我尽量。”
和母亲的通话结束后,宁樱才看见余筝给她发来的消息。
周五那天,程矜去谈的赞助有了眉目。
acme的老板大方同意给活动赞助。
但是却没有同意程矜的采访邀请,对外只称谢绝采访。
程矜觉得可惜,白手起家、年轻有为、又长得优越的男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市面上的总裁,几乎都是年逾四十的发福老男人。
余筝在微信和她感叹:【今年我们部门上上下下都不顺,广告招商效果也不好,我打算周一翘班去永福寺拜拜佛,你要不要一起?】
宁樱有些犹豫:【翘班是不是不太好?】
余筝:【哈哈哈哈,就说我们出去做执行了。】
宁樱再三思考:【好。】
过完周末,工作日的第一天。
余筝开车来和璟小区门口来接她。
宁樱刚上车系好安全带,余筝禁不住感叹,“宁樱,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和璟的房子超级贵。”
宁樱斟酌片刻,她解释说:“房子是我租的。”
余筝更加吃惊,“还有人出租和璟的房子?”
好几千万一套。
想买也不一定能买到。
宁樱不太了解这边的行情,她忍不住说:“比这个小区贵的房子应该还挺多的吧。”
余筝是苔青市本地人,又因为这两年打算和男朋友结婚,对市内各个区的房价都很了解。
她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边说:“还真没几处比这边贵的,重要的是这边的房子要有门路才能抢到。”
是苔大附中的学区房。
又是市中心。
宁樱硬着头皮说:“可能是我运气好。”
余筝好奇地问:“你一个月房租多少钱啊?我和我男朋友租的一居室真的太贵了,一个月四千五。”
宁樱哽住,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磕磕绊绊撒了谎:“一千五,但是我是和别人合租的。”
说完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余筝误会了她的话:“你们俩住一间房?”
她很心虚,撒了谎:“嗯。”
“那还挺划算的。”
“是的。”
周一的永福寺,没什么人。
寺庙落于山中,一派平静。云间笼月,光线拨开柔软的云层,缓缓坠在林间。
红墙黑瓦,香灰烟罗。
经过一段用鹅卵石铺就的长道,才到寺门外。
小道两侧,种下了春日里才会开花的玉兰花树。
耳边是一阵蝉鸣声,夏风刚过,嫩绿枝叶款款摆动。
宁樱和余筝拿着三支香,去正殿外拜过佛像。
余筝跪拜佛像时格外的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却又说的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她许了什么愿。
拜过佛像后。
余筝抬起眼恰好瞥见宁樱的侧脸,她忍住了心里的感叹,宁樱长得真的是很漂亮,而且是那种难得一见的漂亮。
站在阳光底下,白的近乎像是在发光。
她的气质又是很乖觉的那种,安静温和,腼腆又可爱,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白皙透嫩的皮肤浮起细腻微红。
宁樱刚来部门的时候,余筝就觉得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可她自己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毫无察觉。
部门里蠢蠢欲动的男人,也不少。
永福寺的建筑其实里很值得细细琢磨,错落有致,古风古韵。清泉落石,长阶飞鹤。
今天又是不多见的好天气,晴阳正炽,拨开云层透见暖光。
宁樱在庙里转了转,心情逐渐放松。
她转到前门的红墙,穿过长长的阶梯,走到正殿门前。
忽然之间,宁樱停住了脚步,眼神跟着停顿在不远处。
炽热明媚的骄阳下,绚烂的金光安静穿树枝嫩叶斑驳错落。
男人单膝跪地,膝盖抵在坚硬的石板地面,半蹲着高大薄瘦的身躯,光影恰到好处照着他精致的侧脸。
他今天穿的是款式最简单的白色t恤,随意舒适的牛仔裤,看着就像刚成年的少年。
男人的腰骨被薄薄的布料映出清晰削瘦的轮廓,发丝乌黑柔软,背影看着都多出几分柔情。
宁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会再永福寺里碰见江措。
她有点迈不开脚,静静站在原地,眼睫微动,忍不住看向他半陷落子在阳光里的侧脸,男人气质散漫,没什么表情。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躲在灌木下的流浪猫。
寺庙里的猫儿,胆子好像更大。
不怕人也不粘人,喵喵直叫,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出来的。
男人躬身屈膝,手掌心里放着掰碎的火腿肠,拇指轻轻揉搓小狸花的脑袋,神态看着漫不经心,投喂饿坏了的小狸花。
小狸花舔干净火腿肠,围在他面前舍不得离开。
绕着他走了两圈,毛绒绒的尾巴翘了起来,随后又仰着打开身体躺倒在他面前。
寺庙里,敲钟的低沉沉声音从不远处缓缓穿来。
蓝天白云,阳光耀眼。
蹲在石阶前好似比澄明温暖的阳光还要耀眼,像阵温暖的、柔和的、难得带着温度的煦风。
他的头发好像剪短了一些。
鬓角锋利几许,眼尾没了吟吟的笑意时,清淡的眼色多出几分锐利的冷然。
宁樱悄声无息,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偷偷的看他一眼。
又一眼。
她不打算上前打招呼。
余筝买完御守,精心挑选了个枝头悬挂,虔诚许愿希望保佑她和她男朋友的婚事顺利。
挂完御守,她才跑过来找宁樱。
看见她呆头呆脑站在原地,好像是在看一只小猫儿?
余跳上前勾住她的胳膊,“宁樱,你看什么呢?”
余顺着宁樱的视线,仔细看过去,还真是只流浪猫。
可怜兮兮,瘦瘦的小猫儿。
还有个人。
在投喂流浪猫?
看着背影有些清瘦,屈着长腿,凭借后脑勺就能分辨出是个帅哥。
余筝半开玩笑,“你是看猫还是看帅哥呢?”
这声“宁樱”,惊动了石阶旁的男人。
江措缓缓直起身体,转过头来,少女就站在嫩绿枝叶的荫蔽下,五官清澈,神情乖巧,微微压力了纤长的浓睫,分外圆润的黑眸里透着有些错愕的神色。
清纯乖巧,漂亮又明艳。
她长得本来就很讨喜,是那种不会叫人感觉到压迫感的、舒适的漂亮。
江措看着和二十岁没什么区别,慵懒镇定,一派勾人的气质。
他双手插兜,稍稍抬眉,多情的眼睛定定朝她投了过去,忽然间嗤笑了声。
清冽、低沉。
微风吹动他额前的软发,他的五官格外清晰。
宁樱见他朝自己走了过来,维持着表面的沉静,先他一步开口:“我没有尾随跟踪你。”
江措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宁樱淡定补充:“我也没有不打自招。”
江措往前靠近,身上有淡淡的烟罗香,味道就好似染着香灰的凛冽草木,忽淡忽烈。
宁樱感觉周身的味道都被他的气息包围,浓烈强势的清香铺天盖地席卷了她,逐渐贴近她的肌肤,将她围剿在足够溺闭的空间。
她抬眸就能看清江措此刻的神情,削瘦的轮廓偏偏有着万分的柔情。
江措开口:“你来拜佛?”
宁樱:“嗯。”
江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你知道永福寺是求什么的吗?”
寺庙还能求什么呢?
不都是祈求万事胜意,家人平安吗?
宁樱愣了几秒,正要回答。
忽然间,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好。”
宁樱循声望去。
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姑娘。
腼腆羞涩,却又有韧劲和果敢。
她红着脸看向江措,捏着手机,礼貌询问:“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以前,江措走在大街上就被人勾搭要微信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他这个人对这种事,一向没什么耐心,基本也没个好脸。
江措似乎是被人打搅了清净,蹙着眉作出不耐烦的脸色。
女孩并不气馁,也没因为对方冷漠的气场就被吓住。
女孩鼓足勇气上前,“没关系的,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就算了。”
江措表情微顿,迈开挺拔的步伐,突然靠近宁樱的身边,坚硬的长臂自然而然圈住了她的肩膀,手腕清瘦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稍有些用力攥着她的肩,他笑了笑,“抱歉,不方便。”
说完,江措侧过脸朝宁樱了过去,一双漆黑的冷然双眸,足以摄魂。
毫无征兆的,他沉冽的声音,低低落在她的耳边。
“是吧,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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