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的脑袋和我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自从第一次为了救松田阵平把脑子摔伤, 摔成脑震荡就不说了,记忆还丧失了一大半,最后连拯救他过程丝毫想不起来, 留给我的纪念就只有抽屉里来自警局的见义勇为红色大锦旗。

    时隔几年。

    我的后脑勺又在此地遭遇了巨大危机。

    黑衣人拿着木棍袭击了我, 不多不少,正好敲在了上一段伤痕的地方,二重伤害double kill。

    我痛到晕厥。

    我真心建议以后的黑衣人们,没事敲晕人的时候不要乱打后脑勺, 可以用点迷药啊, 迷烟啊这种东西。据我所知,后脑勺这个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 这样你们的故意伤害罪就会升格成过失致人死亡罪,很不划算的!

    当然也是为了受害者的身体着想。

    可是我来不及想的更多, 就猝不及防地坠入了黑暗。

    在被砸晕的这段大脑宕机的时间, 我开始不受控地做起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梦来。

    那些伴随着上次的坠落事件消逝在记忆海洋的点点滴滴, 似乎就像河面上不停浮浮沉沉被鱼咬着的浮漂一样, 显现…又消散,光点般冲击着我的大脑皮层, 我想伸手抓住,但它们又从我指缝间溜走。

    我看见一双墨绿色的瞳孔,从狙击木仓的瞄准镜里透出来,子弹穿过滚烫的木仓管, 摩擦着空气,从我的瞳孔里映照出来,慢慢放大。

    像放慢镜头一样,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有血液散落漂浮在空气中, 头发不受地心引力控制地向上飞舞, 在梦里我又一次倒地,天旋地转,抬眼间看见一抹银色的头发在眼前一晃而过。

    “真没用啊。”他说,“不如去死好了。”

    “我真是受够了。”我似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这样的日子爱过谁过吧。”

    他冰冷的木仓管抵住了我的额头,但是一双手伸出来,抓住了它。

    我看见很久很久没见过的姐姐费力地把半晕的我拖走,我的后背在地上拖行,火辣辣的,鲜红的血迹拖成了一道很长很长的轨迹,真是狼狈呐。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我又看不见了。

    我只记得我丢掉了记忆后来到米花町,姐姐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我躺在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口齿不清地在电话那头问她是哪位。

    气的她在电话那头大骂我是白眼狼王八蛋,并叫嚣着要把我弄回英国,然后啪得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后面她怎么又放弃把我押回英国了?

    我再也没想过。

    梦的最后,我模模糊糊又看见了松田阵平。

    看见他上个星期慢慢悠悠地在我家厨房里切菜,在剁菜咚咚咚的声音中,我靠在厨房的门上悠闲地告诉他,我想吃酥酥脆脆大炸鸡。

    他解下围裙白了我一眼,给我端出一盘大阪烧,他做的很像仓鼠窝里堆成小山的木屑。

    他似乎胃口不佳,说不定也是嫌弃自己的大阪烧卖相不佳,没吃几口,再三犹豫后放下筷子。

    他支支吾吾地问我:

    “理子……”

    “嗯?”我一边咀嚼地像只小仓鼠,一边迷迷糊糊地抬头回应他。

    “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在梦里的他说话也那么不清晰。

    接着他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电话里说有个炸弹在居民楼里,紧急任务马上出动。

    他匆匆忙忙地捡起外套跑出门。

    临走前我才艰难地吞下嘴里的食物,问他:

    “愿意什么?”

    他回头,对我粲然一笑:

    “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无间道卧底大战哥斯拉》。”

    我恍恍惚惚的,但是总感觉事情的进展不应该这样。

    然后他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吓得我眼睛反射性一眨:

    “傻瓜。”他说,

    “快快醒来啦。”

    我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了,头痛欲裂,特别是被木棍敲击的部分,痛得快要裂掉了。

    带薪休假的代价真不是一般的大。

    我不太清醒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醒来。

    我迷迷糊糊地试图回想刚才的梦——

    什么来着?

    我似乎又断片了,果然脑子受伤以后的记忆力确实下降了很多啊。

    我下意识地就开始思考:

    诶,今天的我,失忆了吗?

    松田阵平?

    ——我的怨种朋友。

    安室透?

    ——摸鱼终结者。

    谢天谢地,我的记忆还在。

    我没被打成一个傻子,证明我还有逃出去的一点点希望。

    但是我在黑暗里摸瞎的时候发现,我的双手双脚都被绑架犯用大粗绳子牢牢地捆住了,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再绑上一个大大的死结,还很富有艺术感的又打上了一个别致的蝴蝶结。

    …我从来没见过打蝴蝶结的绑架犯,还挺有少女心。

    感谢蝴蝶结,感谢绑架犯的少女心,它让我的密室逃脱计划变得容易。

    我相信小兰在这里也可以解开来。

    我很轻松地拉动其中一根绳子就解开了最上面一层的蝴蝶结,至于下面的死结么……

    a piece of cake.

    只不过这几根粗糙的绳子绑的我皮肤都有一点磨皮,变得红彤彤了,这令我看起来有些狼狈。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打算在黑暗中先探探路,趁机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去。

    虽然不知道神秘的黑衣人绑架我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但是跑出去还是比较安全的一个选择。

    不过我料错了,这里有蛇,但是没有草。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黑衣人的监视之下,我试探的样子像个小丑。

    正当我把身上束缚着的绳子扔到一边,偷偷摸索着爬了两步时。

    灯亮了。

    突然的强光打来,照的我睁不开眼睛,短暂地失明了几秒后,两眼一瞎看不清面前的事物。

    我抬起手稍微遮挡了一点强光,心里已经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了。

    正当我因为强光而停滞了脚步之时,有人突然粗鲁地扯过我的头发,不顾我的挣扎,强硬粗暴地把我拖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虽然我还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是他用的力气真的很大!

    我能感受到衣物在地上摩擦的感觉,还有头皮被拉扯时的发麻感,令我恍惚间又体验了一回梦里的真实感受。

    现在我就像一条死鱼在岸上挣扎,然后被赶海的大庆捏起来扔进篓子里,毫无招架之力。

    我一边暗暗抱怨自己的倒霉运气,一边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我的另一侧头发,用力和对面的人对抗。

    我精心保养的头发此刻已经化身为拔河比赛中的绳子,就差往上面挂个红色飘扬的旗子了。

    “不要拉头发!会脱发的!”我心疼我的头发,忍不住大叫起来。

    我天天吃黑芝麻喝茶养生保养的头发,怎么可以被乱七八糟的人糟蹋!

    可以忍受绑架我!不能忍受拉我的头发!

    坏人!放开我娇贵的头发!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人竟然真的听从了我的话,他像是真的感觉很不好意思一样,突然松开了手,让还没有撤力的我差点又摔一个大马趴。

    “对不起。”我听见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说,“我不是有意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绑架我的黑衣人竟然比我还快道歉,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下意识地说:

    “没…没事,下次别拉了。”

    说完这话我自己都开始吐槽了: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呀!对面可是敲晕我的大坏蛋诶!还有“下次”,我真心的恳求别再有下次了,我的后脑勺承受不住三次打击。

    被放开的我坐在地上,渐渐适应了灯光,想要尝试睁开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在一点点透进来的亮光之下努力辨认眼前的人。

    可是我才刚看到一个鞋尖,有一双如蛇般冰凉的手缠绕了上来,他的手附上了我的眼睛,黑暗又重新淹没了过来。

    他不让我看清他的脸。

    接着,一块黑色不透光的丝绸质地的布料一层一层地蒙上了我的眼睛。

    我又变回了睁眼瞎,重新回到黑暗大陆。

    此刻我只能尽力回忆刚才对面的黑衣人绑架犯的声音,企图从声音里找到一点线索。

    他的声线有些熟悉,但是因为他偷偷刻意改变了的缘故,我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听到过。

    但是我意识到这人一定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平时假模假样的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因为不想被我认出来,才故意改变了声线。

    不过不同于电视剧里出现的绑架犯,这个黑衣人非常的冷静克制,甚至可以说非常有礼貌。

    他甚至还向我客客气气地道歉,就像一个温柔的绅士,他说不好意思,把我的手和头发弄痛了。

    不过除了手和头发,我被你的木棒猛烈敲击的头才是最痛的好吗!

    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哇。

    我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小心翼翼地问他:

    “那么现在,你还要把我重新捆起来吗?”

    黑衣人先生应该早就看见了被我挣脱掉的大粗麻绳,所以才会赶紧来制裁我。

    “不好意思,我会把你继续绑起来,防止你继续逃跑。”黑衣人的声音很是诚恳。

    为什么有人在说这种暴力的话的同时,还能使用礼貌的语气词啊!

    我很想趁着现在手脚没有束缚,奋起反抗,踹翻这个表里不一,人面兽心的家伙,踹的他断子绝孙,然后飞速逃出这个鬼地方。

    但是我还有那么一丝丝理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也不知道这间房间究竟在哪里,如果出门外面是远古丛林,那我也无路可逃,只能等死。

    而且我也没有小兰一样高超的武力,要是一脚没踹翻黑衣人,反而不小心站不稳摔倒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我放软了语气,企图寻找一点回转的余地:

    “可以不用麻绳吗?麻绳捆的我手疼。”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让你的手感觉到了疼痛。”黑衣人迅速应答,就像回答今天星期几一样稀松平常。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我大感意外,现在黑衣人也需要培训礼仪再上岗了吗?

    接着我感觉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找什么东西,没过一会,又有冰凉的触感贴上了我的手腕。

    妈。的。

    这次是钢丝绳。

    ……

    我要报警!这里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真的能报警就好了……赶快让松田阵平开着滴嘟滴嘟的小警车前来解救我,顺便往这个绑架犯脸上踹上两脚,再薅秃他的头发。

    黑衣人先生鉴于我之前随意解掉绳子逃跑的前科,这次不仅上了钢丝绳来绑我,还非常“贴心”地拿出一大捆胶带,把绳子的每一个连接绳结捆成了一个□□花。如果我没被绑架的话,说不定真的就坐在房间里吃酸奶□□花呢。

    这下子真的是结结实实,完全挣脱不开了,神仙难救。

    算了,与其想那些根本没有可能的逃跑方法,不如就地躺平,起码躺平比反抗还能过的舒服一点。

    “我不跑了。”

    我被束缚着双手双脚,只能仰面借力往后一倒,仰躺着地面上。

    “请问这里有电视剧和小零食吗?我在这里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吧,很无聊的,就算是听听声音也可以。”

    我感觉对面似乎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又缓慢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恐怕你在我这里再也不能吃冰淇淋了。”

    “为什么!”我突然受到刺激,躺平的我腰一用力就坐了起来,“难道你绑架我就是为了虐待我的吗!你好狠的心呐!”

    “你觉得我把你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你没有怀疑过我要杀你吗?”对方问我道。

    我看不见面前人的脸,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犹犹豫豫地回答他说:“要杀我的话你早就动手了吧,而且我和庄园里的这些人什么仇什么怨也没有……”

    我本来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突然被他打断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你见过的人了啊。”

    对面的人似乎是发出了一声轻笑,“还挺聪明,但是……

    我不需要聪明的女孩。”

    我感觉背后一凉。

    谢谢你,下次被绑架我一定假装成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不对,没有下次被绑架。

    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诶……不会你是为了拿回娜娜小姐的日记本吧!那里是不是写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在我身上究竟有那一点值得被人费力绑架的,我每天除了逛逛庄园就是巡视小厨房,半点要找宝藏的意思也没有,一整个与世无争大咸鱼,想不通能和别人产生什么值得费心绑架的冲突。

    我感觉到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是摇了摇头:“什么…日记本?噢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难道是因为我对小厨房的要求太多了吗?”我嘟囔着,“我得罪的似乎只有小厨房了。”

    对面的黑衣人犹豫着,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不是小厨房……我……

    我其实是想让你做我的模特。”

    要不是我现在被束缚着手脚,我真想揉揉我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

    “模特。”他解释道,“你来做我的模特,让我给你画像,为你做人偶,为你做雕塑,我们一起成长,一起成就,一起享誉世界,就像汉斯先生和娜娜小姐一样。”

    黑衣人的语气明显和刚刚冷漠的情况不同,他的声线上扬,心情很明显有些愉悦,因为他对未来的畅想而愉悦。

    我突然感觉到脊背有一股寒意腾空而上,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对面这个人。

    似乎……对艺术很狂热的样子。

    他不会是……不会是一个艺术疯子吧。

    “我不干。”我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对他说,“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而且非常满意,并不打算辞职。”

    “据我所知。”黑衣人说,“你的工作是一名法医,工作辛苦而且工资不高。如果给我当模特,我许诺你不仅能够得到比庄园的宝藏更有价值的财产,而且不需要工作,只需要坐着给我当模特就够了。”

    乍听上去似乎很诱人的样子,只需要坐着,连思考也不用,而且钱多到花不完。

    这个家伙似乎摸透了我的想法。

    而我竟然可耻地犹豫了!

    “模特…可以看电视养花养鱼吃小零食吗?”我试探着问道。

    “抱歉…恐怕不行。”对面的人说道,“养花养鱼都可以,但是小零食不能吃了。模特需要保持身材…”他停顿了一会,像是怕我会因此拒绝一样,飞速地补充了下一句,

    “但是真的很简单的!只需要每周跟刘老师跳一会毽子,再跟帕老师坐几个深蹲,就没别的工作了。”

    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应该是发现了我的脸越来越黑了。

    刘老师,帕老师……

    我在米花町做法医的时候,可是能从早睡到晚的啊!我遇到的只有周公周老师。

    而且你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做模特需要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这说明我既不能吃零食,也不能看电视,也不能逛街逛超市,连看购物直播都无法伸出手一二三下单。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这限制的可是我简单的快乐啊!

    “哒咩!”我愤怒地拒绝了他,“你就是想把我拐去做996的模特工作罢了!你妄想!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你下贱!”

    而且他恐怕不知道,我的法医工作一点也不辛苦,我乐在其中,我快乐得很!

    “乖孩子不应该骂人的。”对面的人听到我的话,猛然站起身,气息有点急促,“看来我得把你的嘴封起来。”

    漏!把嘴封起来就吃不了东西也骂不了人了,我不同意!

    我拼命挣扎着扭曲着想要反抗,就算手脚被绑也阻止不了我强烈的反抗心。

    在我的努力挣扎之下,捂着眼睛的丝带被我一蹭不小心微微地歪了一个角。

    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而对面的黑衣人还没有意识到。

    通过这一丝微弱的光线,我看清了这个人的手——

    他带着洁白整齐的手套。

    不用看脸。

    我已经认出他来了-

    趁这个变态还在寻找物品把我叭叭的嘴封住,我挣扎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用手肘撑着地面把自己支撑起来,一边说:

    “你不会是因为我天天讨要小厨房的冰淇淋,你怒从中来想置我于死地吧。

    ……

    我已经认出你来了。”

    黑衣人窸窸窣窣找东西的声音,停止了。

    他似乎是直起腰,一道阴冷的视线朝我看过来。

    脚步朝我走近了。

    听到我的拆穿他身份的话,他缓缓地朝我靠近,然后伸手,一把撤掉了蒙住我眼睛的黑色布料,看来他是彻底放弃了封住我的嘴的想法。

    重获光明的我被刺激得一连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勉强适应了光线,缓缓抬头朝着对面的绑架犯看去。

    他一脸平静,漂亮的脸上丝毫没有作为罪犯脸上应该有的狰狞恐怖的神情。

    他看着我,又说了一句:“抱歉。”

    这件事真的非常奇怪。

    长相和衣着都非常人模狗样的管家先生——

    现在我应当把他称作绑架我的大坏蛋。

    他礼礼貌貌地和我道了歉。

    我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想看出他是否有别的什么表情,可惜他一直摆出一副扑克脸的样子,和白天里那个十项全能温和有礼的管家先生没什么两样。

    完完全全不像是个心理变态。

    但是纵横米花町多年,我也知道这里是米花町不是哥潭,俊俏帅哥常有但是心理变态不常有,这管家长得再好看也不管用,也许放电视剧里会引来一堆三观跟着五官跑的迷妹,放现实生活中,迷妹们可能撒丫子一个赛一个跑得快。

    管家先生用他幽蓝色的眼睛凝视了我好一会,然后用着非常真诚的语气,一本正经,一字一顿地说:

    “做我的模特,我们可以一起被全世界的人所崇敬,我们会一起登上杂志封面,一起在艺术展览馆里接受采访,一起名留青史,我们就像汉斯先生和娜娜小姐一样……

    不对……我们可以比他们更出名。”

    我听了他的的话,忍不住吐槽:

    “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一个死一个失踪的结局啊,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不过管家先生并没有理会我的吐槽和胡言乱语,他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接着说:

    “我曾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个庄园做一个微小不受人重视的管家吗。”

    我冷漠回答:

    “不想。”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选中你作我的模特吗?”

    “不好奇。”

    “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不想听。”

    “很多年前……”

    不是我在故意胡搅蛮缠,根据我看电视剧多年的经验,最终boss在大开杀戒之前都会讲一遍自己的故事,就像是固定要走的剧本线一样。

    但是纵使我表示了抗拒,拒绝了套路,管家先生还是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讲了下去。

    我相信就算我现在破口大骂他全家,他也会左耳进右耳出,强迫症一样非得把他的破故事讲完不可。

    相信我,他讲的真的是一个垃圾破故事。

    就像是卷王安室透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咸鱼一样,摆烂的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管家先生会因想要实现出名的艺术家梦想而发疯直至癫狂。

    他向我讲述了他的扭曲和挣扎,他对汉斯先生画作的崇拜,像成为想汉斯先生一样在世界艺术史上留下自己光辉璀璨的姓名。

    于是他来到这里,深入他们的生活,像一只在暗处的眼睛,从缝隙里观看品味他们生活,创作,争吵,直到死亡。

    他癫狂扭曲,不见天日,像一只蛆虫,在变态阴郁的行为里得到快感和艺术的灵感,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重见光明,而他不见光的过去,会成为欢送他登上舞台的鲜花和礼炮。

    “我不像娜娜小姐。”他说,“她是被监视被束缚的永生花,而我像是一朵腐烂的花蕊。”

    我隐约从他长篇大论的废话文学里察觉到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是你杀了汉斯先生?”

    管家先生淡漠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

    “没错,你很聪明……

    是我杀了他。”

    我的猜想得到了肯定:“你杀了他,想取而代之,占有娜娜做你的模特,取代汉斯先生成为享誉世界的大艺术家。”

    管家先生以沉默回应,间接承认了我的话。

    我接着说出我的猜想:“但是后来娜娜失踪了,你失去了你的理想模特,就只能呆着庄园里等待下一个目标。”

    管家先生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却像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他用着赞许的目光看着我,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你等到现在才动手,也是因为要等待你的模特?”

    他点点头,微笑着对我说:

    “对,而现在…我等到你了。”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这是我唯一不明白的地方,我除了向小厨房要了好多遍冰淇淋之外,和别人也没有表现的不一样的地方。

    除非他是小厨房派来的卧底,代表冰淇淋消灭我。

    “因为啊…”管家先生忧郁的目光突然移开,仿佛是要透过墙看向远方一样,

    “因为…你是最鲜活的一个……没有束缚,爱憎分明,不管在哪里,你都在做自己。

    所以我要掌控你,囚禁你,把好动的兔子关进笼子里,一点点捏碎它的希望,看它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失。

    如果把这些变化一点一点画下来,那一定会让画坛震动,世界震惊。”

    管家先生一边说着话,眼里的光彩更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神情,脸部线条竟然有些扭曲到癫狂。

    他手里拿着的画笔就像是刑具,以艺术之名的侵略。

    我好怨…我只是馋,我只是多吃了一碗冰淇淋,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

    “我可以给你最好的,为什么你不肯留下来?”他恶狠狠地注视着我。

    我摇摇头打断了他:“你的‘最好’,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管家先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漂浮在湖面澄澈的蓝色宝石。”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但是……”我接着说,“这颗宝石是灰暗的,它没有光芒,就算再完美,也不过是一颗名为宝石的灰色石头罢了。”

    “人是可以学会闭嘴的。”管家先生的声音又冷了下去,他似乎是又被我的话激怒到,但是一向良好的礼仪又克制着他。

    他沉默着拎起了胶带,扯了两下,估计是在恐吓我,又把我的嘴封起来。

    我还在拼死挣扎;

    “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看来你真的应该永远被锁在我的画里面,或者被封在人偶里,这样就永远也不用说话,专心做一只漂亮的,供人欣赏的艺术品就够了。”

    管家先生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变得扭曲而诡异,他缓慢地拉开胶带,胶带撕开的声音就像一把把钢锯在切割我的脑子,发出令人无法忍受的噪音。

    胶带贴上来的瞬间,我感受到一股令人恶心的塑胶味,粘住了我天天精心护理,一天睡满十个小时保养来的好皮肤上,它和眼前这位皮相精致内心丑恶的管家先生一样,令人想逃离。

    我只是舍不得昨天我吃到的冰淇淋小碗,没想到昨日一叙,竟是永别!

    我要是今天没逃过这一劫,今后就会被锁在这个牢笼里面,今后我的人生就会和眼前这个带恶人锁在一起,一起发烂发臭。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是掉眼泪了吗?”

    管家先生的脸凑了上来,他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狼狈的样子,要是我的脚还能活动,我一定朝他的肚子狠狠来上一脚,踹得他六亲不认,断子绝孙。

    “你能不能多掉几颗眼泪,一颗落在眼角,一颗滚在鼻尖,这样最好看。”他又思考了一会,接着说,“你等我一下,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我回去庄园一趟,找一下我的颜料和画板。”

    ……

    变>态的心思果然让人难以捉摸。

    年轻的管家站起身,又反复检查了一下捆住我的钢丝绳和胶带,确保万无一失,他把我单手拎起 ,粗鲁地拖到门边,把我和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木门拴在一起。

    他一边使劲捆一边说:“你别想耍花招逃跑哦,你要是乱动,我就能感应到。”

    我看着他费力地打完最后一个绳结,用力拉紧绳子,然后把我五花大绑成一个粽子。

    我问他:

    “你是说你在门上装了类似铃铛一样的装置,我一动就会响吗?”

    管家先生看着我,愣神了一下: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我在门上装了监控和报警系统,不过报的不是警……

    是。我。”

    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这样无比清晰的感受到——

    科技改变生活。

    怪不得这个庄园偌大的地方连个监控设施都没有,原来是管家截下的。

    但凡走廊有个角落设一个监控,凶手也会好抓很多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米花町没有监控。

    ……

    可能是为了侦探们的就业率吧。

    监控会让侦探失业,米花町政府真是用心良苦。

    管家先生离开了,像一阵风。

    我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和无助当中。

    蒙着眼,堵着嘴,捆着手脚,端午节的粽子都没我包的严实,豆沙粽捆我这样放大街上卖都可以卖到大肉粽的价钱。

    纵使废柴如我,也知道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正是逃跑的好机会,可是我现在被绑的太严实了,根本动不了。

    连米花町中心医院里终年卧床的植物人都比我灵活。

    也不知道小兰他们发现我失踪了没有。

    也不知道此刻在拆炸弹松田阵平会不会感应到的,他眼前被五颜六色电线缠着的炸弹像什么,像此刻被五花大绑的我啊。

    可是我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无人知晓的恐慌当中,我被绑走的当晚,毛利侦探让大家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出来,少出门,少串门,而我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惨遭管家一棍子爆头的。

    我不出现,大家也发现不了,即使有人察觉了,可能以为我只是怕死不敢出来。

    那个管家就是趁这样的混乱时机绑走我的吧!

    我都能猜到下面的剧情了。

    管家伪装我在房间被凶手杀死,大家就会以为我不幸丧生,最后等暴风雨过去后怀着悲痛离开小岛,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拍打墙壁叫破喉咙都没人回应。

    松田阵平拆弹归来却发现他的好朋友一去不复返,尸骨未存,只留一缕香魂,成为黑白照片高悬房间。

    小笨蛋会不会为我掉几颗眼泪呢?

    我也没什么愿望,我的卡里还有点点钱,是我辛辛苦苦攒起来打算退休养老的。

    就全部都送给松田阵平好了,让他也辞职,别干这危险的拆炸弹的活了,把我的米花町法医的职位给他吧,他一定做的比我好。

    虽然他肯定并不会接受,这家伙热爱拆弹事业就像我热爱咸鱼事业,他恨不得抱着炸弹睡觉。

    算了,我的钱还是捐给研究防爆服的科研机构吧,让他们研发一个好点的防爆服,强迫松田阵平每次都穿上,不穿就没收他的墨镜。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每年这个时候让他带两桶冰淇淋给我上贡,顺便再烧两卷电视剧。

    对了…我家还有两袋饼干拆封了没吃完呐!

    我一边抹泪一边想,还是把小饼干的继承权也给松田阵平吧。

    松田阵平赚麻了。

    可能明日米花町每日报纸的大标题就可能挂着我的照片,上面写着:

    震惊!花季少女惨遭毒手!

    害怕!带薪休假一去不返!

    可能米花町新闻联播将会滚动播出我的新闻,我提前申请要用安室透拍的那张好看的照片。

    我越想越难过。

    呜呜呜,管家!你好狠毒的心呐!

    我要想平安回去守护我的小饼干小钱钱,不让松田阵平半夜为我哭湿枕头,也不想松田阵平继承我的宝贵财富。

    现如今,就只能祈求安室透能发现我的不对劲了。

    希望他一脚踹开我的门,大喊:快去给我找案件线索!然后发现我的房间空无一人,一本日记本散落在地上。一副标准的绑架惨案现场的样子。

    而不是在门口礼貌的敲敲门,说:理子小姐在吗?不欢迎我的话我就离开喽。

    虽然他踹开我房门的几率微乎及微。

    但是……大侦探波洛…咖啡厅的安室透,快告诉我还是有一点点希望的对吗?

    我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热烈的期盼着安室透快快来找我,不管我喊我上班还是叫我加班。

    拜托了!

    不管是天涯海角,请都务必,把逃班的我揪回来吧!我可以被扣工资的!

    我还想留一条命继续在米花町做咸鱼的。

    听说波洛下周要出新品,我还没吃到呢……

    可惜被封上嘴的我发不出声音,只能哼哼叽叽地嘟囔着发出几个短音,连路过的蚂蚁都会忽略的那种。

    可是我的灵魂哭的很大声。

    歪~有哪位路过的天使听得见我灵魂的声音吗?

    歪~安室透有听见我的传音入密吗?

    歪~松田阵平能不能和我灵魂感应一下?

    我挣扎无果,呼叫无门,隐隐约约还似乎因为被绑太久而出现了迷迷蒙蒙的幻觉。

    因为我听见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一点熟悉,但是却又温柔的像是我迷离梦境的延续。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说:

    “我似乎出现了幻听,我怎么感觉……你在喊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松甜甜把脚放在油门上,没踩下去……

    (没关系!以后就往前冲冲冲啦!

    透子:(背后一凉)摸着骂人的声音就来了-

    昨天评论都看到了哦,过完这个几章就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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