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从慈安宫出来, 燕姝仍是四肢发软,浑身没有力气。
宇文澜未来得及召御辇,索性将她一路抱回了甘露殿。
殿中众人见状皆都吓了一跳, 忙上前关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主子……”
宇文澜兀自将她放在床上,见她还睁着眼睛, 也问道,“怎么样?可好些了?要不要传御医?”
燕姝声若蚊蝇道, “不,不必了……”
竟是连说话都艰难起来,且脸色煞白,鼻尖冒汗,看上去极为虚弱。
宇文澜紧张又奇怪, 道,“上回不是歇了一会儿便好了?今次怎的这般严重?”
却听她心里啧啧——仅次于上回能一样吗?上次她只有一条伤口, 方才赵成文的血可是流了满身啊!
简直太刺激了!!!
宇文澜,“……”
好吧, 大约她方才拼尽意志力看然闹, 这阵子热闹没了, 意志力松懈, 所以才会虚的如此厉害。
还能想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看来是真的没事。
他于是吩咐忍冬给燕姝喂了些水。
果然,约莫一刻钟后,就见燕姝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还有力气向他道谢, “多谢陛下将臣妾抱回来。”
宇文澜没忍住笑了一下, 挑眉问她, “明明晕血还非要看?”
燕姝嘴硬道,“那也不是臣妾非要看的,是长公主忽然那般激动,谁能想到她真的会砍驸马?”
宇文澜继续挑眉,“真的没想到?你话本子里写的可比方才还要凶险的多。”
燕姝噎了噎,“……话本子反正是编的,夸张一些大家才喜欢看嘛,哪里能同现实比?”
心里却十分遗憾的啧啧,【说来还是高估了长公主,追了那么多圈才砍中两刀,且也没正中要害,真是可惜了这大好机会。】
宇文澜,“???”
谁可惜?
长公主可惜?
还是她没看上热闹可惜???
然紧接着,又听她在心里叹气,【女人的天花板果然还得是公主,男主不老实直接砍!换成别人谁敢这么干?”
宇文澜,“???”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想?
难道女子们都是如此凶残???
却见她又悄悄打量他一眼,心里啧啧,【当然了,这种问题是绝不会发生他身上的。】
宇文澜松了口气。
这还差不多。
哪知紧接着,却听她又道,【因为他也没法不老实啊啧!】
宇文澜,“……”
他心间很是复杂,极想开口说些什么。
哪知正在此时,却见富海又慌慌张张跑到门外禀报道,“陛下,长公主又去砍驸马了。”
嗯?
燕姝一愣,立时问道,“砍了哪里?”
富海却是支支吾吾一脸为难的模样,“砍了……啧,砍了……”
半晌硬是没有说出什么。
见此情景,燕姝心间暗自猜想,【难道长公主真的去割了赵成文的宝贝???】
【一定是了!否则若是别处,富海又怎么会半天说不出来?不成,我要去看看!!!】
宇文澜,“……”
方才被血吓得浑身瘫软的那个是谁?
他瞥她一眼,只道,“朕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话音落下,那姑娘却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可是,可是臣妾……”
【丢下人家自己去看热闹有些太不地道了吧!!!】
宇文澜挑眉看她,“你还想再晕一回?叫朕再把你抱回来?”
燕姝只能道,“不想。”
便听他道,“那就好好在此待着。”
语罢便起身,径直出了殿门。
而燕姝却只能眼巴巴看着他走,心里极度愤恨。
她为什么要晕血!!!
这是错过了多么精彩的场面!!!
简直终身遗憾!!!
~~
宇文澜乘上御辇,一路来到长公主夫妻所在的春景园。
才一下车,便听见一片嘈乱声。
他又来到嘈乱处发生的珲春堂中,只见赵成文跌在地上,左肩与脸上又多添了两道伤口,最要紧的却是下体,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宇文澜,“???”
还真割了?
再看看长公主,却见其正被宫人们拉着,手里的剑却依旧在乱挥,口中还在怒骂,“砍不死你这个狗贼……”
他索性上前,将剑一把夺过,道,“再这样砍下去他就死了。”
长公主却哼道,“死有余辜!死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丢出去喂狗!!!”
宇文澜,“……”
他先命御医给赵成文止血,这才又对长公主道,“就算他死有余辜,也要对天下有说法。否则天下人只以为是你无缘无故将他给杀了。”
长公主却依然生气,忽然想起什么,立时又怒气冲冲的问他,“陛下既然早就知道他不轨,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宇文澜道,“那时你对他深信不疑,朕告诉你,你会相信?自然要证据确凿叫他无法辩驳再告诉与你知。”
宇文嫣又骂道,“白白叫他多活了这几日,简直浪费本宫的粮食!”
尤其一想起这狗贼居然还背着她养了那么多女人,她就恨不得再去砍他几刀。
于是又指着其骂道,“赵成文,本宫辛辛苦苦死里逃生为你生下女儿,你居然敢为了那两个见不得人的儿子谋害与本宫?你且等着,本宫这就把你的那两个孽障丢到山里去喂狗!”
话音才落,却听本已濒临昏迷的赵成文急忙道,“不要!求公主不要伤他们!错事是我做的,我任打任杀,但他们两个年幼无辜,求公主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宇文澜也开口道,“长姐先冷静。他犯的错找他就好,不必牵扯无辜幼童。”
说着,却又斥那赵成文道,“你只记着那两个男孩是你的骨肉,可曾想过兰筠?为了叫外室子认祖归宗,却忍心叫兰筠失去母亲?”
兰筠既是这两口子的独女,今年才五岁,当初受尽先帝疼爱,一降生便被封为了颐安县主。
这话一出,长公主又要上前去踢赵成文。
却听君王又斥她道,“此事长姐也需反省,你平素对他人苛刻轻蔑,却为何对此人深信不疑?更有甚者,其明明已经涉嫌触犯律法,你却还妄图阻挠朕叫人查探?”
宇文嫣一噎,这才道,“臣知罪。”
宇文澜又肃正神色,道,“此事,朕会依照律法处置,在此之前你不许再插手。”
宇文嫣只得应是。
~~
第二日,长公主宫中怒砍驸马的消息便传遍了朝野。
众人只听说,是那驸马赵成文在外包养了不少年轻女子,甚至还在江南建府邸选秀,妄图比肩君王,令长公主一怒之下直接拔剑砍掉他的命根……
一时间,天下无不哗然。
不过于此同时,也令众人愈发肯定了此前的猜测——
原来逍遥公子新话本里写的那个“双面才子”,竟果真就是驸马赵成文。
啧啧啧啧,想想昔日风光探花郎,先帝钦点的驸马爷,居然是如此风流成性的色鬼!
真是令人大跌眼镜,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得不说,逍遥公子这名字取得可是真好,“双面才子花下死”,果然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当然,现在就差死了……
而紧接着,刑部大理寺又公布了消息,原来那时在国子监榜前怂恿考生闹事者也正是也赵成文。
其家人作恶在先,又自得恶果,他反而对忠义伯府怀恨在心,所以才可以造谣生事,妄图令李家公子李天瑞失掉国子监就读的资格。
消息一出,众人无不纷纷对其唾弃。
自己作恶在先居然还想去谋害别人,如此罪恶行径,须得律法狠狠惩治才是。
这日朝堂上,面对大臣们的澎湃激昂,君王当庭降旨,赵成文因在江南买卖人口,祸乱国子监招考,废去驸马之位,押入天牢并秋后问斩。
其父舞阳侯教子不严,一并撤去侯爵之位,全家流放边关。
而大约是受了此打击,自上回汤泉行宫里受了伤的宁妃也忽然病情严重起来,没过几日便殁了。
转眼之间,一个世家府邸便消失于众人视线之中。
众人无不啧啧感叹——
这人啊,享了福,就得多少付出点相应的代价。
尚了公主还想开后宫,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吗?
活该!
~~
宁妃一死,后宫就更没几个人了。
不过,太后却依然不待见自己的侄女周妃,无论如何也没有再召见过她。
反倒对燕姝与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日见她晕血,还叫人送了些名贵药材到甘露殿。
这叫燕姝受宠若惊又心惊胆战,碍于礼数规矩,只好又去慈安宫谢恩。
时值上午,太医院院判张胜康才给太后请了平安脉。
是以燕姝进到殿中,一眼便瞧见了此人。
她不动声色,先向太后行礼,“多谢太后娘娘厚爱,臣妾已经好了,请太后放心。”
太后道,“还是头一回听说有晕血的,你也不容易。”
说着又问张胜康,“也不知这个病能不能治?”
张胜康躬身道,“启禀娘娘,晕血之症实则为心病,药物并没办法根治。”
太后颔了颔首,又对燕姝叹道,“真是可怜见儿的,往后你可得少见那血腥场面了。”
燕姝应是。
却听太后又道,“对了,哀家听说你还有桃花不服的病?今年赶在桃花开之前,陛下可是叫人把宫里的桃树都给换成了旁的。”
燕姝忙道,“实在是陛下厚爱,令臣妾惭愧,臣妾的确是从小就对桃花不服。”
太后又道,“不如叫张太医给你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燕姝一顿。
又叫张胜康给她诊脉?
好家伙,这还有随机看病的?
她心生提防,于是忙道,“多谢太后,不过臣妾的桃花不服已经好的不多了,就不必烦劳张太医了。”
这话一出,张胜康立时惊奇道,“据臣所知,这桃花不服之症是顽症,轻易不会好,却不知宜嫔娘娘是如何恢复的?”
燕姝悄悄转了转眼珠。
——张胜康人品不好,她可是知道的。
所以,如若叫他知道自己的病是别的御医给治好的,他会不会嫉妒人家从而再加以迫害?
她于是撒谎道,“其实是我娘家父母从老家带来的方子,说是从一位江湖郎中那里讨来的,我吃过以后果然就好多了。”
闻言,太后一脸惊讶,“竟有如此厉害的江湖郎中?”
张胜康笑道,“民间卧虎堂龙,着实不容小觑。”
好一副谦逊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是忘恩负义气死师父之人。
哪知正在此时,燕姝却听系统道,【干得漂亮!那位姜御医欠你一个人情。】
啊?
燕姝不太明白,【什么意思?难不成张胜康真的会因妒害人?】
系统,【因妒谈不上,倒是姜念齐跟张胜康原本就是仇家。】
仇家?
燕姝更加不明所以了,【这话怎么说?】
系统,【张胜康当年气死的师父,正是姜念齐的爹,这可是杀父之仇啊!】
什么?
燕姝一愣,【姜念齐的爹是张胜康的师父?你是说那位神医荀济?】
系统,【一点儿都没错。荀济就这么一个儿子,如假包换。他本名荀岚,姜是他母亲的姓。】
燕姝恍然——
那济字去掉三点水不正是齐?
所以此人叫“念齐”,这是为了纪念他爹!
【可是他进太医院也有日子了吧?张胜康难道一直没发现?】
系统,【嗐,张胜康是院判,平素管的事可多了,那荀岚一直只是个医官,两人几乎碰不上面。更何况当年他爹死后,荀岚就开始谋划着复仇,这些年给自己捏骨整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捏骨整容?
燕姝感到震惊,【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医术???】
系统道,【好歹是神医亲儿子,当然是很有两下了的。】
燕姝直呼好家伙,这个手艺要是学会了那得多赚钱!
市场前景很是广阔啊!!!
正兀自感叹着,却见太后道,“哀家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燕姝应是,便告退出了慈安宫。
然而回到甘露殿,她的心思还在方才那件事上——
既然姜念齐就是神医之子,医术也如此高超……
她赶忙呼叫系统,【姜念齐能治不举之症吧?他能治好皇帝吗?】
系统,【那可就不知道了,本系统只负责放瓜,瓜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并不能预料还没发生的事。】
燕姝,“……”
虽然系统不能给她打包票,但她还是觉得没准有可能,毕竟当年那位神医荀济就是治不孕不育的专家啊。
所以姜念齐没准也能。
哪知系统又插了一嘴,【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给皇帝治?】
燕姝,“……”
也是,啧。
皇帝一直严格把守着自己的秘密,从不叫宫里御医给自己看病,又怎么会轻易叫姜念齐这个小小御医给自己看呢?
而且最要紧得是,她该如何叫皇帝知道,姜御医是神医传人,有可能会治好他的病。
写个话本子?
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如若姜御医给皇帝治不好呢?
皇帝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如若那样,她岂不就间接害死了一位神医?
……
~~
正当燕姝在甘露殿中苦思冥想艰难抉择之际,宇文澜正浑然不觉的在御书房中听着大臣们的禀报。
眼看国子监第二批新生已经入学,如今该是筹备第三批招考的时候了。
今日国子监祭酒晏正平,翰林学士邹墨中等人正是来向他禀报第三批招考方案。
听完禀报,他颔首道,“今次一定要严审考生资格,上回那种事,决不可再发生。”
几人忙齐声应是。
眼看要事禀报完毕,其他人都告退出了御书房,邹墨中却停留了一下。
待到房中再无别人,才问道,“陛下,不知逍遥公子最近可有新作?自打上回《双面才子》那本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书商们一直在催呢。”
宇文澜凝眉,“他们就没有别的书可以出吗?”
催得这么急,都不能叫人休息几日?
却听邹墨中道,“的确有别的书,且最近还有一些人刻意模仿逍遥公子的风格来写作,只不过,徒有其形未有其神,差之甚远,读者们都不买账。”
宇文澜挑了挑眉。
那倒是,毕竟燕姝的话本都有现实原型,且个个惊世骇俗,令人乍舌。
他道,“回头朕问一下她。”
邹墨中便应是,也告退出去了。
宇文澜又在御书房内忙了一阵,待简单用过晚膳,便起身出了门。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君王到达甘露殿时,宫人们正在往外撤碗碟。
宇文澜瞥了一眼,却见饭菜还剩了许多,不由有些奇怪。
他于是问燕姝,“今日胃口不好么?”
却见她笑道,“臣妾中午吃多了,所以晚上不太想吃。”
然而心里却叹了口气道,【皇帝啊皇帝,你是个明君,可千万不能滥杀无辜啊!】
宇文澜,“???”
滥杀无辜?
这是何意?
莫非今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先不动声色的在暖榻上坐了下来,问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只听她道,“臣妾也没做什么,就是吃饭睡觉,筹划着写新的话本子。”
宇文澜便哦了一声,又道,“这次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话音落下,却听她在心底琢磨,【要给他看吗?万一害死人怎么办?】
【可万一能治,岂不就耽误他了?】
宇文澜,“???”
害死人?耽误他?
这又是何意?
然就在此时,却又听她索性将心一横,道,【娘的且就堵上一回!万一能成,就皆大欢喜。如果失败,他真要杀人的话,就想办法拦住他。反正目前看来他还是个挺靠谱的皇帝,应该救一救。】
宇文澜,“……”
靠谱?
是在夸他的意思?
才想到这里,却见燕姝开口道,“其实这个故事,臣妾只是才开始构思,不知陛下想不想听?”
宇文澜早已经被吊的胃口十足,自然颔首道,“想,说吧。”
燕姝便道,“说有一位少年,出身医药世家,其爹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救死扶伤无数。少年郎天资聪颖,只是幼时爱玩了些。相较之下,他爹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师兄,反倒沉稳持重十分刻苦,因此,神医常常夸奖徒弟,却训斥儿子。”
“神医胸襟广阔,从不将徒弟与儿子区别对待,反而对好学的徒弟倾囊相授,没有半分私心,只希望他学成之后如自己一样悬壶济世,医治苍生。然而却没想到,他看错了人,这个徒弟其实是贪慕权势之辈,且因为师弟的天资高于自己,一直心怀嫉妒,还以为是师父对他有所保留。”
宇文澜一顿。
神医……
他想到了一个人。
却听她继续道,“此人出师之后,进入了一户世家大族当府医,凭借师父教授的医术,迅速获得家主赏识。然而师父的水平毕竟在他之上,此人害怕师父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居然使出毒计,叫人将死尸抬至师父的医馆门外闹事,污蔑师父医死了人,逼着师父离开京城,以绝他的后患。”
听到此处,宇文澜已经急切起来。
——是的,他其实已经听出这说的是太医院院判张胜康。
毕竟从前曾从她心间谈听过张胜康忘恩负义逼死师父的事。
他头一次如此期待她的剧情,忙问,“后来呢?”
只听她道,“神医救了一辈子人,却没想到自己被白眼狼徒弟害得名声尽毁,心间只是气怒交加,一时想不开,在心间郁结成疾,离开京城后没过多久,便吐血而亡了。”
话音才落,宇文澜又道,“那神医的儿子呢?眼见其父被如此气死,竟然无动于衷吗?”
燕姝道,“当然不会,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这个少年郎,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宇文澜便颔了颔首,又道,“那这少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没人知道,他此时有多期待她的回答。
自打那日从她这里听到消息,他便派人去找,然而眼看从冬天找到春天,如今都已经快夏天了,却仍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
此时他紧紧望着她的樱唇,几乎要屏住呼吸。
哪知,却听她道,“在臣妾说之前,陛下得先答应臣妾一个,哦不,是两个条件。”
宇文澜,“???”
“什么条件?”
他皱眉道,“你从前给朕看话本可不会如此。”
这丫头,是故意在吊他胃口吗?
却见她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道“那是因为臣妾现在如从前不同了,书商出的稿酬都翻倍了,陛下作为第一个听故事的,而且是臣妾亲口讲的,自然要有一些……呃,特殊条件。总之,陛下就当提前付费吧,反正您又不是出不起。”
宇文澜,“???”
什么,付费?
他可是她的夫君……
第42章
什么?
要继续听下去, 还得要答应她两个条件?
且她还有如此一番歪理?
宇文澜直觉匪夷所思且满头问号。
但没办法,这件事目前只有她知道,而他却急切的几乎要坐不住。
宇文澜只好道, “那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这个小财迷,莫非还是要钱?
哪知却见燕姝笑道,“其实很简单, 第一,请陛下往后无论何种情况何种境地, 都不要砍臣妾的脑袋,保住臣妾一条命。”
宇文澜,“???”
如此,他就更加不解了,不由嘶了一声, 道,“为何会有如此条件?你觉得, 朕会杀你?”
燕姝撅了噘嘴,道, “臣妾只是防患于未然嘛, 臣妾也不知会不会有一天, 因为什么事惹了您的怒气, 所以还是先求一张免死金牌的好。”
心里却道,【啧,要是你知道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难道你会不想杀我?】
宇文澜,“……”
他这才明白。
……且还有点心虚。
咳咳, 不得不说, 当初才察觉她发现自己秘密之时, 他确实动过杀念。
但,自打知道她不是探子,不是奸细,且并非心怀恶意之后,他便将那个念头抛诸脑后了。
如此可爱的一个她,他又如何忍心杀呢?
然见他没有立刻表态,燕姝却心间忐忑,又在旁着急问道,“怎么?难道陛下不肯答应?”
娘的难道陪了他这么久,他居然还想杀她?
所幸就在此时,他终于开口道,“朕当然可以答应你,且以后,你再无需担心这种事。”
顿了顿,他又不无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与别人不同,永远不要怀疑朕了。”
闻此言,燕姝却怔了一下。
他说“她与别人不同”……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指自己会写话本子?
宇文澜,“……”
怎么如此还是听不出来?
不过未等他再说什么,却听她心间又道,【随便吧,总归命是保住了!】
于是便又道,“臣妾谢陛下隆恩,不过,臣妾还有第二个条件。”
宇文澜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大约还是想要钱。
哪知却听她道,“臣妾请陛下做个明君,千万不要滥杀无辜之人。有些人对苍生社稷真的很有用的,请陛下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喜怒就把他们杀了。”
宇文澜,“……”
缓了缓,他才有点明白,这怕不是在替荀济的那个儿子说话。
她怕他会杀人灭口。
傻瓜,倘若找到此人,他完全可以装作平民去看病,毕竟曾经他也是这般去求医的。
乔装改扮一下,根本无人知道他是皇帝,所以就算过去一无所获,他也没有因此杀过人。
他于是笑了笑道,“朕当然是明君,这个就不必担心了,朕答应你。现在可以往下说了吧。”
燕姝这才放下心来,又继续道,“父亲离世后,少年郎一夕长大,收敛心性,开始谋划替父报仇。但那个忘恩负义的仇家却已经被家主赏识,有了一些势力,所以少年若想报仇,必须要缜密安排。”
“首先,他刻苦钻研医术,将父亲留下的医书案卷全都仔细摸索研习,毕竟天资聪颖,又得到父亲的潜移默化,这并不成问题。”
听到此,宇文澜心想,也就是说,荀济的儿子已经有了如他父亲那般的医术?
此乃好消息。
又听她道,“与此同时,少年郎开始用捏骨术改变自己的相貌。”
宇文澜又悄悄颔了颔首。
——原来其已经改变了相貌,怪道他派出去的人寻不到任何线索。
“然后呢?”他道。
最要紧的是此人现在何处。
却听她道,“然后,少年郎也进了仇人所在的府邸,当了一名府医。”
什么?
宇文澜一怔。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找的人就在宫中?
他试着问道,“此人也进仇家所在的府邸?”
就见她点头道,“不错,这是唯一的途径。”
看来他没听错。
但是到底是谁?
宇文澜便又问道,“那他进了府邸以后呢?可与仇家碰见了?凭他的医术,是不是很快也被家主赏识了?”
燕姝道,“……那倒没有,此人性子太直,那大宅院里头关系粗综复杂,府医也有不少,偏他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入了府几年,家主还并不知他的存在。”
闻言,宇文澜又开始思忖——
入府几年?
……太医院几十号人,他确实知道的不多。
所以他并不能判断出是谁。
“但是,”
正在此时,忽然又听她道,“恰好家主有一位美人,生的那叫冰雪聪明,蕙质兰心,知书达礼,才智过人。”
宇文澜,“……”
这种时候,还不忘夸自己……
他忍住笑意,颔了颔首道,“有此美人,真是家主幸事。”
燕姝认真颔首,“的确,一定是家主上辈子拯救了苍生,上天才将这样一位美人送到他身边的。”
宇文澜,“……”
他继续忍住笑意,又道,“那美人与此件事有何关系?”
只听她道,“说来也是老天爷不开眼,这样一位没有缺点的美人,居然天生有一顽疾,寻医求药多年都没有办法改善,而一次因缘际会之下,这个人去给美人诊治,居然一下给治好了。”
“美人慧眼识珠,便将其推荐给了家主,从此少年郎也终于获得了家主的赏识。”
宇文澜顿了顿。
美人,顽疾?
难道……
恰在此时,又听见她心间大喊,【听明白了没?这个人就是姜念齐啊!姜念齐就是荀济的儿子荀岚!!!他没准能治你的病啊!!!】
宇文澜心间一顿。
果然是那个姜念齐,治好了她桃花不服的那个。
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这一刻,宇文澜终于恍然,怪不得她刚才一定要替这人求他的免死金牌……
也是,倘若此人在宫外,他完全可以微服去造访。
然而这人偏偏是宫中御医,且他还认识。
如此他如果去求医,岂不是会被对方看破身份?
不过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
……
此时,眼见他一副思索的模样,燕姝也在心里琢磨,他这是明白了吧?
明白就好,姜念齐的爹荀济当年可是治不孕不育的神医,所以姜念齐的希望也很大的!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治不好的话,姜念齐也不要被灭口。
当然,燕姝觉得自己还挺聪明,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没有体现出美人知道家主的秘密,所以她应该是安全的嘿嘿。
宇文澜被这一声“嘿嘿”回了神。
他瞥了她一眼,故意道,“如此,看来家主得感谢美人,叫他发现了神医,今后若有什么刁钻病症也能医治了。”
刁钻病症?
燕姝悄悄挑眉,这莫不是说他自己?
看来他是真想明白了!
她便也忙点头道,“是的,有这样一位神医,就等同于一个宝贝,家主可是贤明之人,自然会好好对他的。”
宇文澜嗯了一声。
终于也把他夸了,这还差不多。
他便又问,“那后来呢?你打算给他什么样的结局?”
却听她道,“后来肯定是在家主主持正义之下,少年郎家仇得报,为父亲正了名,还在京城开了一间医馆,收了许多徒弟,如父亲一样,悬壶济世造福苍生。而那忘恩负义的坏人则恶有恶报,声名狼藉,失去一切。”
“好了,臣妾的这个故事就讲完了。”
燕姝咳了咳,道,“时间不早,臣妾先去沐浴,陛下请稍等。”
【啧啧,现在的时间留给你自己,到底要不要治,你自己想吧。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人哦!】
宇文澜颔了颔首,“去吧。”
便看着她进了净房。
他当然得治。
他是帝王,需要子嗣。
他更想与她这个“冰雪聪明”的美人,尝一尝还未曾体会到的人间乐事。
——咳咳,虽说自与她同床共枕之后,身体有了些好转,但却都是在晨起之前,无意识之时。
一旦他清醒着,每每想与她亲近,却依然是不行的。
好在,如今终于又有了希望。
趁此时,宇文澜立时起身去到殿外召来了一名锦衣卫,道,“查一查太医院那个叫姜念齐的御医,每月都是何时上值,何时休假,以及他在宫外的地址。”
锦衣卫应是,立刻去行事。
~~
第二日,恰逢不当值,御医姜念齐,也就是荀岚,难得在宫外的家中。
——这些年他改名换姓,远离家乡四处研习医术,以至于成亲也晚,待来到京城考进太医院后才娶妻安了家,至今幼子才只有五岁。
所幸妻子贤良,幼子乖顺,此时他正在教小家伙写字,便听门外有人唤道,“姜大夫可在家?”
知道他医术好,平素左邻右舍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他看病,他也从不拒绝,因此此时听见询问,便放下笔出来了。
哪知却见来人并非邻里街坊,却是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一身青色锦袍,身材高大,头上还带了个玄色幕篱,看起来像是主子的样子。
未等他询问,那个随从开口道,“听闻大夫医术了得,家主想请大夫看一下病,如若您能替家主医治好,诊金可以双倍。”
姜念齐却将对方打量一眼,道,“若我能治,自然会治好,不必提什么诊金加倍,有些病若治不了,加倍也无用。”
闻言那随从一顿。
带幕篱的男子却抬了抬手,道,“有劳大夫了,本人寻了好几处地方都无果,听说你医术了得,特意赶来求诊。”
宇文澜此时特意改换了声音,所以对方倒也并未察觉异常,只是道了声,“随我来吧。”
宇文澜颔了颔首,便跟着进了院子。
姜宅有一处书房,是姜念齐平素替人看病的地方。
宇文澜随对方来到房中坐好,便伸出手由着对方诊脉。
须臾过后,未等他开口,便听对方问他,“客官可是行,房有所困难?”
宇文澜心间一定,道,“是。”
看来燕姝没说错,此人果然有两下子。
又听对方问他,“此问题出现多久了?”
宇文澜道,“三年了。”
对方颔了颔首,又问,“困难到何种程度?”
宇文澜稍有些不自在,咳了咳才道,“早上醒时有晨举……但每每想与女子亲近之时……就不行了。”
对方倒是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又问,“客官可曾受过外伤?”
宇文澜道没有。
他很肯定,他是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忽然不行了的。
对方又问道,“那,身体其他各处可都正常?”
宇文澜嗯了一声,“本人身体康健,只此一处症状。”
姜御医便又问他,“客官平素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
宇文澜又十分肯定道,“没有,本人甚少生病,平素几乎没有吃过药。”
语毕,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便主动问道,“大夫觉得可以治吗?”
却见对方收回了诊脉的手,道,“问题有点复杂,治是可以治的,只是比较麻烦。”
麻烦?
宇文澜皱眉,“如何麻烦法?”
却听对方道,“从客官这脉象来看,你体内有一种东西压制住了毒药,以至于影响到了那处,如若不是你服用过药物,那大约就是被下毒了。”
下毒?
宇文澜眉间一凝。
他被下毒了?
可为何从没有察觉过?
他想了想,问道,“那大夫可能解此毒?”
却见姜念齐颔了颔首,“能是能,但是首先你得先远离毒物侵扰,将体内积攒的这些毒物排出,再服药复原,方可恢复正常。”
“但客官可知道,这毒是从何处进入你体内的呢?”
宇文澜一时无言。
他一直仔细回想,然尚膳监是他的人,乾明宫近身的也都是他的人。他的饮食不该会叫人找到机会下毒。
许是看出他的困惑,姜念齐又主动解释道,“毒物未必会从口入,沐浴熏香也可以中毒,或者长期闻到药物的气味,也会受到影响。”
宇文澜眉间一凝。
……
~~
在宫外看过了大夫,宇文澜回宫之后,直接去了甘露殿。
方才姜念齐给他开了药,他需每天饮用,连服五日。
然而,他却并不能在乾明宫喝药。
一旦乾明宫有汤药的气味传出,便会被大臣们发现,从而引起猜测恐慌,甚至打草惊蛇。
所以,他只能来此了。
燕姝其实也正在等他。
她今日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他去找了姜念齐看病,却不知看得如何,有没有希望。
所以这大半天什么都没干,就在等他呢。
此时听见通传,她立刻到门口相迎,“臣妾恭迎陛下。”
宇文澜嗯了一声,叫她免礼,几步去到暖榻上坐下,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燕姝十分有眼力见的将闲杂人等都支了出去。
宇文澜便开口道,“朕有点不舒服,今日出宫看了大夫,拿了药回来,但怕旁人胡思乱想,所以只能到你这里来熬。”
燕姝闻言眼睛一亮——
开药了?那说明他能治啊!
太好了,不用怕他杀人了!
她于是忙点头,“臣妾明白,臣妾会对别人说是臣妾不舒服要喝药,陛下放心来喝就是。”
宇文澜说了声好,心间正暖。
却听她又在心里道,【好了皇帝,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今次就不收你的熬药的钱了。】
宇文澜,“???”
这话说得,难道本来是要收他的钱么?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事,从今往后,朕就住在你这里。”
这话一出,燕姝却是一愣,“陛下这是何意?”
宇文澜道,“朕往后除过去御书房,去朝会,其他时间都会在此处。”
——他这一路一直在想,是谁给他下了毒,而他又是如何中毒的。
自打登基那时起,所有图谋皇位的对家便都被他处置了,近身的也全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那些后宫女子,没人能做得了这种事,更何况他还有读心术。
他也曾想过太后,但……这么久了,他也从未在太后心间探到异常。
因着对周家的私心,太后甚至十分希望他临幸周妃,叫周妃诞下皇嗣稳固地位。
是以他一时根本想不出元凶。
但关于毒物如何进到体内,他倒是有一些猜测——
从前在乾明宫入睡,他无梦,身体也消沉;而自打来到甘露殿,他不止会做梦,晨举都出现了。
他起初以为,是燕姝有什么特殊能力。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乾明宫得的寝殿有问题。
所以他打算叫人仔细查探一下寝殿。
而在发现问题之前,他便住在甘露殿了。
不过,如此,也正有机会与她多多相处了。
他以为她会很高兴。
哪知却听她心里道,【我去,如此不就没有隐私空间了?窒息!】
宇文澜,“???”
窒息?
没等皱眉,却听她忽然又转念一想,【不过如此一来,蹭到御膳的几率不就又增加了?好吧,勉强还成吧。】
宇文澜,“……”
如若他没有钱,没有御膳,她还会爱他吗?
~~
如此,自打这日起,甘露殿便熬起了药。
燕姝对外只道是自己染了风寒吃药,外人便谁都没有想到皇帝身上。
而因着君王本就时常来此过夜,对于如今得境况,外人只当是燕姝愈发得宠了。
如此过了五日,宇文澜又要去复诊了。
这日傍晚,见他换了出宫才穿的衣裳,燕姝立时在旁问道,“陛下是不是要去看大夫了?”
宇文澜嗯了一声。
却听她又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嗯?
宇文澜挑眉,“何事?
燕姝一脸真诚的笑道,“虽则陛下准备充分,但宫中毕竟这么多人,保不齐哪个眼尖的瞧见您出去,再生出什么是非。万一再叫外界知道陛下是出宫看大夫,岂不麻烦?”
宇文澜听出她还有话说,于是道,“那依你之见呢?”
便听她立时道,“不如臣妾陪陛下一同出宫,如此倘若有人发现,陛下也可以将事情推在臣妾头上,就说臣妾不舒服去宫外看大夫,反正这阵子甘露殿也在熬药。”
乍一听,这话似乎还挺有道理。
然而紧接着,宇文澜便听她心道,【上回天井巷的烤羊和烧饼都还没吃上呢!还有那家的馄饨想想流口水!!!】
宇文澜,“……”
他就说,怎么突然如此贴心?
原来还是为了吃的。
他于是道,“朕只是去瞧大夫,不会去别的地方。”
却听她道,“臣妾明白,臣妾就在车里等您,待您瞧完了大夫就回来。”
心里却哼道,【果然把上回说过的话给忘了!哼,早知如此那晚就该使劲压一压吃上两个烧饼的!打量我不知道姜家就在天井巷附近?先去了再说!】
宇文澜,“……”
竟然这般生气?
倘若不叫她去,岂不是自己就要变成渣男了?
好吧,左右是他有言在先,他只好道,“好罢,左右今夜没什么要事,便一起去吧。”
燕姝大喜,立时眉开眼笑的应好,忙去换了衣裳,同他一起坐上了马车。
~~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宇文澜依旧戴了幕篱下车,燕姝便在车上等他。
心里一直在琢磨,也不知那药可有效果?
一阵之后,却见他回到了车上,心情似是很好的模样。
燕姝心道,看来病情是有所好转啊!
宇文澜听在耳中,心道确实不错——
方才经过姜御医的诊断,他体内的毒已经排出去多半了。
这便说明,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毒物就在寝宫之中。
而这五日间,他也已经命人在寝宫查探,然而大抵是能力有限,锦衣卫与内廷监的人均未有所发现。
对此,他只能等病好之后,想办法叫这位姜神医亲自去看了。
不过照目前的速度,只怕再有十余日,他便可以恢复成正常人了。
因着心情大好,他便也大方开口道,“此地离天井巷不远,朕带你去吃上回的烤羊和烧饼。”
咦,这不是正说到她心里去了?
燕姝眼睛一亮,“多谢夫君!”
宇文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便吩咐车夫,“去天井巷。”
车夫应是,便要调转马头,叫马车跑起来。
哪知却在此时,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传来,“阿宝!快还我的阿宝!”
车内两人立时一愣。
燕姝小心撩了下车帘,却见有一妇人在边跑边喊,泪流满面的模样。
宇文澜则问车外,“怎么回事?”
立时有暗卫回答,“有人抢了那妇人的孩子。”
光天化日下抢孩子?
燕姝立时瞪大了眼,“这还了得?”
宇文澜也吩咐暗卫,“去追。”
暗卫应是,立时朝妇人奔跑的方向行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暗卫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回来,交还给了妇人。
妇人抱着孩子大哭,向暗卫道过谢后便赶紧回了家中。
待四周安静下来,宇文澜又问暗卫,“怎么回事?”
暗卫小声禀报道,“对方约有三人,一人拦住妇人,两人带孩子走,上到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上,便朝城南狂奔。但这三人身手都不错,不像寻常人,贩子。”
宇文澜想了想,吩咐道,“去京兆府看看近期是否有同样的案件。”
暗卫应是,便又去了京兆府。
经此一番,燕姝也没心情吃东西了,便心有余悸的先回了宫中。
待回到甘露殿,没过多久,却见前去京兆府的人又来向宇文澜禀报,“陛下,据京兆府的案宗,近来有近六七宗孩童丢失案,京畿各地也有四五宗,丢失的都是男童。”
这倒不意外,现如今这世道重男轻女,许多人贩子的目标都是男孩,因为能卖上好价钱。
然而方才暗卫又说,这些人的身手并不像人贩。
燕姝正在琢摸,却听系统叮的一声,【有瓜了啊,兵部侍郎柴为忠还记得吧?】
燕姝忙嗯,【记得,不就是那个骗婚的渣胡子受。】
系统,【没错,今晚的孩童丢失案跟他有关。】
第43章
短时间内, 京城附近竟发生了十余起孩童丢失案,且竟然都是男童?
而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宇文澜竟然都毫不知情。
是以听完侍卫的禀报, 他当即召了京兆府,刑部及大理寺的官员入宫,自己也去了乾明宫。
而燕姝也赶紧跟系统打听——
【你说兵部侍郎柴为忠跟此事有关?难道这些孩子都是他抓的?这渣男到底要做什么?】
系统, 【倒还不是他抓的,是他最近的一个相好, 叫做胡一春。】
胡一春?
燕姝皱眉,【这人又是干什么的?也是个当官的?】
系统,【说起这人故事可就多了。胡一春戏子出身,曾做过蜀王宇文琥的男宠。】
听到此处燕姝不由瞪大了眼,【蜀王宇文琥不就是皇帝三叔家的堂哥, 他也是个断袖???】
系统,【确切的来说, 他是男女通吃。】
燕姝,【……】
果然自古皇家多奇葩……
这特么是吃饱了撑得么, 还男女通吃。
不过紧接着, 她又奇怪道, 【但是宇文琥三年前不是因为谋逆已经死了吗?】
系统, 【没错啊,宇文琥一死,其王府中人也都赔了葬,但这个胡一春却侥幸逃了出来。他知道有许多达官贵人都有这个癖好,为了谋生, 就重操旧业, 混迹于各地的断袖圈, 攀附权贵。敛了些钱财后,他又一路混到了京城。然后就瞄准了柴为忠。】
燕姝啧啧,【瞄的也真准,这京城里的断袖也就柴为忠官当的最大了。】
系统,【那可不是?他既然要找,肯定是要找一个有实权,在官场上有一定位置的。】
燕姝却又想起一件事,【等等,柴卫忠不是受吗?这个胡一春伺候过蜀王,必定也是受吧?他俩怎么能到一块去呢?】
系统,【你以为胡一春混圈子是为了真爱?他是为了权势跟银子,随时换点人设算什么?柴为忠也好歹一把年纪了,只有这人将他拿捏的死死的。】
燕姝,【……这特么还挺励志的。但是柴为忠既然有钱又有势,他又抓小孩子做什么?】
系统,【姐妹你还是太单纯了点,胡一春好歹曾当过蜀王的男宠,能满足于一个兵部侍郎?他只是利用柴为忠的权势,要在京城做更大的生意。】
生意?
燕姝想了想,忽然一愣,【……难道他是想把拐来的小孩子们变成娈童,来卖给变态们?】
系统,【不错。他就是要这么干。先在京城及附近各处物色长相不错的男童,或拐或抢来培养成娈童,再卖给各地的有钱变态们玩乐,来谋取利益。】
闻言燕姝简直要骂出声来了,【这个死人渣变态!!!简直是下十八层地狱的玩意儿!!!】
然骂过之后,她还有疑问。
【可他为什么从京城拐孩子?要知道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治安比别处好得多,他很容易被抓啊?】
系统,【因为此人专门在京城弄了个调校场所,偷了孩子来直接调校,比从别处运来稳妥。再者在他们这个变态圈里,从京城卖出去的娈童价格要比别处价格更高些。】
燕姝依然不解,【为何价格更高?】
系统,【因为不少人喜欢京城口音。此人混迹各地,懂得的太多了。】
……还特么京城口音???
燕姝又骂了句变态人渣。
这圈里的每一个变态拉出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骂完之后,她又问道,【但之前柴为忠也养过娈童,都是买来的,这人去买不行吗,为什么要去偷抢?难道不怕被抓住?】
系统,【他做生意还得讲成本的,买来哪有抢来的划算?再者,反正有柴为忠罩着,他胆儿大着呢。】
燕姝咬牙道,【柴为忠这个骗婚死人渣!】
——当初她写那个话本子时,原本就是想揭露此人,然而当下这个社会断袖并不犯法,甚至养娈童也是被默许的,仅凭话本子几乎搞不动他,所以她才搁置了下来。
却没想到这人渣居然帮着变态姘头做了如此恶心的事!
呔,真是好气好气好气好气!!!
然而气完之后,她又心间一紧,道,【那之前丢的那些的小孩子,都是被这胡一春偷的吧?】
系统,【没错。自打皇帝登基,京城治安已经好了许多,轻易见不着人贩子,当然是这人干的。】
燕姝心间一紧,这不就意味着,那些孩子们眼看就要面临悲惨的命运了?!!
不成,她得赶紧告诉皇帝,叫他去抓人!
如此想着,她便立时出了甘露殿,直往乾明宫而去。
~~
燕姝跑的急,忍冬都没追上她,待一路来到乾明宫时,却正碰见宇文澜出来,身后还跟着刑部大理寺及京兆府的几个官员。
“陛下……”
她一时顾不了别的,忙气喘吁吁的唤了一声。
而见她如此,宇文澜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也几步迎过来问道,“怎么了?为何如此着急?”
身后的官员们也是好奇的张望。
燕姝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想了下措辞,道,“臣妾就是关心丢失的那些小孩子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几位大人可有对策?”
宇文澜道,“朕已经叫他们三处一同去查,目前据京兆府报案口供看来,应该是同一伙人干的。”
闻言京兆府尹忙主动道,“既然今夜那批人是超城南方向走,料想他们的巢穴应该在城南,臣这就派衙役去城南追查。”
燕姝颔了颔首,道,“大人此言有道理,但我觉得,既然这伙人既然已经做了十几起案件,想必十分狡猾,今日失手之后,没准会警惕起来转移地方。”
心里也急道,【那个胡一春有柴为忠当眼线,这阵子见皇帝急召这几位大臣便察觉不对,已经转移去东边梨花巷了!】
宇文澜听在心间,不由一顿。
柴为忠是眼线?
此事与柴为忠有关?
看来她是知道此事,急着来提醒他的。
他于是道,“宜嫔所言有礼,那就扩大搜寻范围,在城东一带的民居查探一下,切记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许对外泄露半点消息,违令者斩。”
几人一听,立时垂首应是,皆是肃正无比。
又听君王补充道,“当下找到失踪孩童是关键,且一定要保证孩童安全。”
几人又赶忙应是,见君王再无吩咐,便赶忙出宫去行事了。
待回到甘露殿,宇文澜又问燕姝,“你方才分析的很有道理,除此之外,你可还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他晓得她的异能强大,此时是想打探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以尽快找到那些失踪的孩童,抓住元凶。
当然,照往常,她或许会写个话本来暗示他,但今夜时间仓促,写话本也来不及。
这可真是心有灵犀,燕姝此时也正在想着如何告诉他此事。
写话本子的话,一是来不及,二则此时案件才刚发生,他们正奋力追查的时候她给写出来,皇帝不怀疑她才有鬼了。
所以,她只能试着引导他。
于是道,“臣妾还在想,通常拐孩子的都是些地痞无赖,没有正当营生,偷来别人的孩子卖钱过活,且一定会是偷偷摸摸的。但今晚这个居然有三人,还有马车,而且还是光天化日的去抢,可见不是寻常的人贩子。或许……他们也并非打算把偷来的孩子去卖钱这么简单。”
这一点,宇文澜早已想到了。
“不错,如此抢孩子者,显然不似一般的人贩,只怕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他又暗忖,方才她提到柴为忠,难不成这是柴为忠干的。
正在此时,却听她心间怒骂,【好个死变态胡一春!等把你抓住,不五马分尸难解人心头之恨!!!还有那个死柴为忠,自己变态骗婚就罢了,身为朝廷命官,居然由着人渣姘头残害孩童当保护伞!!!回头我一定要把你的话本子再添几笔发出来,叫你身败名裂,千刀万剐,被世人唾弃!!!】
这下,宇文澜终于听清楚了。
她说柴为忠是保护伞……
也就是其为元凶背后势力的意思吧。
那柴为忠之前那个名字……
胡一春?只怕就是元凶了。
但,她称其为柴为忠的“姘头”。
他当然已经晓得柴为忠是断袖,如此看来,这姓胡的此人,也是男子了。
他等会便叫锦衣卫去查。
正在此时,又听她道,“陛下还还记得从前臣妾写的那个话本子?就是有一个渣男,明明喜欢男人却骗了女子成亲为他生儿育女侍奉父母的那个?”
宇文澜颔首,“记得。”
燕姝便又道,“臣妾从前看话本上写的,有些有钱人生活太过骄奢淫逸,便生出很多奇怪的癖好,玩弄女子还不够,还会养一些相貌好看的男子来做见不得人的事。更有甚者,还会将一些没有长大的孩童作为他们的……”
话到此,她又故作惊吓道,“陛下,会不会今夜那些人抢小男孩就为了这种事?”
语罢又在心里急道,【听明白了吗,他们抢小男孩就是为了养成娈童来卖的!千万要把他们抓住啊!!!】
宇文澜当然听明白了。
的确,这些人专门偷抢幼小的男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再加上跟柴为忠有关……
他立时道,“朕这就叫人去查探京中这类场所。”
燕姝忙点头,“陛下圣明!臣妾也是如此想,且一定要快一些,万一叫他们收到风声,跑了可就不好了。”
宇文澜嗯了一声,便要起身去门外唤人。
却在此时,又听她心里叹道,【只能如此了,说得太多只怕他会怀疑我了,希望他们能找到金水巷那家迎宾阁。】
宇文澜挑眉。
——金水巷,迎宾阁,还有那个叫胡一春的。
他都记住了。
~~
不枉费燕姝这番苦心提示,官府在城中搜寻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传来了好消息,。
在城东梨花巷的一座大宅中找到了七名孩童,皆是此前丢失的那些。
除此之外,官兵们还抓住了两个看守孩童的男子。
但经过严刑拷问,这二人只交代是要将这些孩童卖去外地想要男孩的家中,并未招认任何与娈童有关的事。
表面看来,这似乎只是一桩拐卖幼童案……
清晨的朝堂之上,听完刑部与大理寺的禀报,君王问道,“这些丢失的孩童可有什么共同特征?”
刑部侍郎答道,“启禀陛下,这些孩童除过都是男孩,五官也都长得比较端正,年纪也都在四五岁之间。”
却听君王又道,“如果只是拐卖,他们是如何找到年纪相仿,且都五官端正的孩童?”
话音落下,众人皆在心间思量起来。
翰林学士邹墨中道,“陛下所言极是,臣以为,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在筹谋不法勾当。”
——啧,这年头骇人听闻的事可多了,上回前驸马赵成文不就在江南置了个宅子买卖女子吗?
他道,“从前也不乏有人拐卖女童卖去烟花柳巷,这些男童既然年纪相当,且还容貌端正……也极有可能是要卖给一些龌龊下流之人啊。”
这话一出,众人细思极恐,纷纷附和起来——
“邹大人所言极是!”
“如若果真入此,那还有几名未找回的儿童岂不是要落入虎口?请陛下下令继续搜查!”
“若果真有如此,实在毛骨悚然,还请陛下降旨严查!”
“请陛下降旨严查!”
……
一片群情激奋中,却见君王颔首道,“自古以来不乏龙阳之癖者,若不伤天害理,自是无妨。但若伤及无辜,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朕定会严惩。此事由刑部大理寺及京兆府继续追查,且要追溯近年来所有孩童丢失案,不限于男女,倘若发现任何场所,任何人有买卖人口之嫌,严查不怠。”
话音落下,众人齐声应是,直呼陛下圣明。
宇文澜只见,那柴为忠混在人群之中,也是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他留神去听,却见对方心道,【近来果真要收手了,叫春郎万万不可出来。】
~~
待朝会结束,宇文澜才出勤政殿,却见锦衣卫前来复命。
“陛下,臣等去到金水巷,确有一家叫迎宾阁的客栈,然已经人去楼空,并未找到丢失的孩童,及那个叫胡一春的男子。不过,臣等发现柴为忠近来时常出入马市街的一处武馆。”
“武馆?”
宇文澜凝眉。
锦衣卫应是,“此武馆的东家正是胡一春。”
宇文澜立时问道,“他人呢?”
锦衣卫却道,“自从昨夜起,此人忽然消失,对外称是回老家探亲了。”
这当然是借口。
从昨夜起为了追查人贩,京城各出入口已经戒严,此人必定还在城中。
宇文澜道,“继续追查胡一春,再安排人手查探此武馆,及那个迎宾阁,看看平素都是些什么人光顾。”
语毕他又补充道,“继续监视柴府。”
锦衣卫应是。
~~
而此时的甘露殿中,燕姝也才听说胡一春跑了的消息。
这特么的,这变态果然还挺精!
无论她再怎么提示皇帝,哪怕同皇帝指明方向,这人渣也能一见动静立刻就逃,可见先前不知在京城找好了多少洞窟!
更遑论还有个通风报信的柴为忠。
这人也在朝中当了多年官,到处都有喽啰眼线。
对方在暗官府在明,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正在此时,却听系统嗐了一声,【这人毕竟混迹过那么多地方,当年蜀王府都灭了他还能跑出来,哪里会轻易被抓到。】
燕姝一拍桌子,【再精也不行,必须得把这丫绳之於法,否则我都没有胃口吃饭了!】
系统,【哦?是谁方才一顿早餐吃了一笼蟹黄包一个牛肉饼外加一碗馄饨?】
燕姝,【……这就是本人没有胃口的状态,若平时还能再加一笼包子并两个小菜一碗粥呢。】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必须要将这个死人渣变态给抓住才成!!!
毕竟还有好几个孩子没有找到呢!!!
她怎么能眼看着这么多可爱的小生命落入变态手中!!!
啧别说,如此愤怒咆哮了一阵,她倒忽然来了主意……
~~
傍晚时分,宇文澜踏入甘露殿,却见燕姝凑上前来笑道,“陛下,今日不在宫里用晚膳可以吗?那天您说好带臣妾去宫外吃,一直还没吃到呢。”
宇文澜觉得奇怪,怎么这种时候她还想出去吃小吃?
哪知紧接着,却听她心间急道,【快答应啊!我是要带你去抓那个死变态胡一春啊!我知道他在哪,再不抓他怕是就要跑出城了!!!】
宇文澜不由暗自挑眉,她居然想带他去抓人?
不过想一想也是,此时,也恐怕只有她的异能,才能找到那人所处之地,且不打草惊蛇了。
他于是颔首,试着道,“也好,那你想去何处?还是天井巷吗?”
却见她摇头道,“不,臣妾今日听人说,在城北双桂街那里有一家好吃的酒楼叫吉福楼,里头的淮扬菜做的不错,臣妾想去尝尝,不知可不可以?”
城北,双桂街?
看来那胡一春在那处?
宇文澜便颔首道,“可,那便走吧,趁着天色还早。”
说着他又笑了笑,“朕与你一道尝尝。”
难为她小小身躯,却如此一腔热忱,既然能抓到那恶人,他便是亲自去也无妨。
却见她一脸欢喜的模样,还不忘提醒他,“不过,臣妾还怕再碰上什么歹人偷孩童的,陛下请多带几个人吧。”
宇文澜便笑了笑,“好,那就多带几个。”
燕姝这才放心下来,便赶忙与他换了便装,去往城北双桂街。
~~
待到华灯初上之际,二人终于到了那家吉福楼。
宇文澜下了马车,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
一路行来,他知道此处有些偏僻,这吉福楼外表看来,也只是一家寻常酒楼。
不过正值饭点,食客倒不算少。
他心想,难道那胡一春也正在此处吃饭?
却见燕姝戴了幕篱,自然地领着他进了门,又同店家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坐下后便开始点菜了。
“要你们这里最出名的几道菜,响油鳝糊,清炖狮子头,大煮干丝,再加一道松鼠鳜鱼吧。”
店小二应是后出去,她又对他笑道,“这是淮扬菜最有名的几道,夫君可尝尝看是此处的好,还是家里的好。”
宇文澜唔了一声。
心里却想,不是说来抓人,她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但他不能掉以轻心,便示意暗卫先在酒楼中埋伏好。
很快,点的菜一一送到。
见卖相不错,燕姝眼睛一亮,立时尝了起来。
——她知道那变态今日就在此,不过这里的菜也确实有名。
咳咳,人是一定要抓的,但美食也是一定要吃的。
唔,不得不说,这菜果然还不错。
狮子头个个如拳头般大,尝起来肥而不腻,松软可口;
那道响油鳝糊上桌时还在滋滋作响,尝起来亦是油润不腻,鲜美可口;
松鼠鳜鱼酸甜酥脆,大煮干丝亦是软糯鲜美。
当然,她一边吃着,不忘一边聆听系统的消息。
而眼看四道菜即将吃完的时候,系统忽然叮的一声,【胡一春进门了啊。】
燕姝立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同宇文澜道,“夫君,我们走吧。”
宇文澜一愣,“吃好了?”
燕姝点了点头,心里却道,【那混蛋来了,赶紧出去抓人啊!】
而恰在此时,却见有一暗卫也入到房中,同他低声禀报了一句,“主子,人到了。”
宇文澜便颔首道,“好。”
起身与她往外走。
出了雅间的门,需下楼到店门口。
就在他二人脚踩着木质的楼梯下楼之时,有一男子正迎面上来。
燕姝隔着幕篱瞥了一眼,但见对方一身竹青色的绸缎袍子,身材正常,乍一看去,长得还不错。
然再看一眼,却觉得一股油头滑脑的油腻猥琐之感扑面而来。
而与此同时,系统叮的一声,【这就是那个胡一春了。】
燕姝,【果然是一副变态的模样!】
声音又同时传入了宇文澜的耳中。
这店家不大,楼梯也狭小,此时,他正与此人擦肩而过。
他眉间一凝,正要叫人动手。
却见对方却转过头叫了一声,“阁下……”
几人一顿。
宇文澜也回头看他,并没有出声。
那人却笑了起来,道,“不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阁下,竟觉得如此眼熟?”
宇文澜暗自挑眉。
却听对方心道,【此人如此气质不俗,难道是朝中达官贵人?或者世家子弟?】
【不知喜不喜男色?有没有机会勾,引一下……】
宇文澜,“???”
而身边的燕姝也正听见系统道,【注意了啊,这人想勾引皇帝。】
燕姝,【???这死变态特么居然还想勾引单纯的小皇帝?】
丫的今天打不死他!!!
她于是先开口道,“你认错人了吧,我夫君可不认识你。”
紧接着没等对方说话,又忽然掩鼻道,“哎呀,怎么忽然这么臭?”
臭?
闻此言,所有人都是一愣。
包括面前的变态胡一春。
燕姝又一脸嫌弃的对他道,“这位客官莫不是才从茅房出来?怎么浑身臭味?”
这话一出,对方立时眼睛一眯,道,“夫人说笑了,在下才从街上进来而已。”
语罢又在心间哼道,【这个死女人居然敢如此说我?白瞎这么好看的男人!】
宇文澜,“???”
而系统则即时传输给燕姝,【他骂你呢。】
燕姝心里呵呵,面上却忽然惊讶道,“哎呀,我的钱袋哪儿去了?”
系统,【好主意!胡一春近日带了个宝蓝色散花锦的钱袋,里头有纹银二十两。】
燕姝立时指着对方道,“莫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袋!”
胡一春一愣,“什么?我怎么会偷你的……”
话还未说完,却见燕姝又道,“方才在房中时还在我身上的,这才走了几步,与你擦了个肩就没了,一定是你偷的!!!”
语罢不容分说,立时看向宇文澜道,“夫君,快叫人搜他身,看看有没有妾身的宝蓝色散花锦钱袋,里头有纹银二十两呢!”
“什么?”
胡一春闻言都愣住了。
这这这不是他的钱袋……
但这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宇文澜已经朝一旁使了眼色。
顷刻间,便有几名壮汉从四面冲出,将他摁到了墙边。
燕姝道,“搜他!”
侍卫们应是,立时又从这人身上搜出一只宝蓝色散花锦的钱袋,内有纹银二十两。
燕姝立时道,“好啊,光天化日之下盗窃银两!夫君,这人一定是惯犯,要报官府查查,他还偷了什么。”
宇文澜,“……”
得来竟是如此不费工夫。
服!
第44章
什么, 送官府?
胡一春毕竟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久,此时听见燕姝如此说,终于有些反应了过来, 于是忙缓声道,“不知几位是何人?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有话好商量, 请先放开在下。”
燕姝隔着幕篱呸了一身,“你这个人渣也配同我们商量?”
哼, 这死变态做了这么多天理难容的恶事不说,方才居然还想勾引皇帝???
她越想越气,又道,“揍他!”
“……”
侍卫们闻言还稍有些犹豫。
于是悄悄瞥了眼君王,见君王并未说什么, 这才立时应是,纷纷挥拳将此人揍了起来。
——呵, 别说,这种拐卖孩童的人渣他们也早想揍了!
胡一春体格并不算强壮, 侍卫们却都是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高手壮汉, 此时又都是义愤填膺之中, 没几下便将其揍得鼻青脸肿, 鼻子嘴角一起淌血。
宇文澜瞥了一眼,立时又看向燕姝。
果然见其身子一晃,似乎双腿发软要倒下去的模样。
“……”
他立时上前将她揽进怀中,却听她心里怒骂,【NND这人渣居然还敢流血!!!是不是在故意气老娘!!!】
宇文澜, “……”
他只能赶紧吩咐侍卫道, “好了。”
侍卫们这才停下手来。
那胡一春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不停申吟叫疼。
动静自是引来了店中不少人围观。
见众人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宇文澜咳了咳道,“此人盗窃银两,惊到了夫人,赶紧送去京兆府报案。”
侍卫们应是,立时揪着胡一春的脖子拖了出去。
他则径直将燕姝拦腰一抱,也往外走去。
边走,边关问道,“怎么样?”
燕姝还有些头晕目眩,只能虚弱道,“妾身太不争气了。”
可恶,为什么又晕血!!!应该再揍他几下的!!!
哼,就冲他方才居然敢骂自己的份上,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都是轻的!!!
宇文澜,“……”
他百感交集,努力压住笑意道,“给他留着条命千刀万剐吧。”
语罢已经到了马车前,车夫忙撩开车帘,他便抱着她上了马车,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
~~
就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胡一春被扭送到了京兆府。
盗窃案处理起来原本简单,但见是御前侍卫扭送而来的人,京兆府尹自是不敢怠慢,立即对此人进行盘查。
不料这一查才发现,此人还真是有点东西。
……
吉福楼离宫中本就有些距离,回到甘露殿,时候已是不早。
加之燕姝还又晕了一回,一时什么也顾不上,早早就睡了。
不过第二日一早起来,她倒是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据说京兆府连夜找到胡一春的住处,经过一番搜查,找到了与其相关的几处地契。
顺藤摸瓜之下,官府又找到了两处藏在郊外的民宅,从中找到了六名男童,皆是此前走失的孩子。
而据其手下喽啰们交代,胡一春还曾在江南,湘鄂等地做过拐卖人口的勾当,皆是拐来长相不错的幼童加以调校一番后,再卖给各地富商或是官员。
事关重大,京兆府立时上奏朝廷,将此案移交刑部,君王又命都察院介入,作为大案严办。
是以今早的朝堂,众人十分忙碌。
而此时,正悠闲用早膳的燕姝,边吃边与系统对话,【接下来就是柴为忠这个人渣了,他们查到他了吗?】
系统道,【那倒还没有。要知道这柴为忠可谨慎了。每次去找胡一春都是乔装改变过的,到目前为止,都察院都还没查到他跟胡一春有什么往来的线索呢。】
【且自打昨天皇帝说要严查后,他立即遣散了府里的男妾,并派人去接原配聂氏来京,打算掩人耳目。这阵子聂氏已经在路上了。】
燕姝,【???这人渣这时候还在利用妻子?真特么不是玩意!!!】
系统,【不是千年的狐狸,谁玩得了这么花?总之这些变态一个比一个精。】
说的也是。
燕姝气愤的咬了一口金丝饼,心里琢磨道,不成,她可见不得人渣逍遥法外。
得想个办法才成。
~~
当日午后,逍遥公子的新书忽然面世。
虽则有些突然,但并不妨碍新书的火爆,才一个下午的功夫便卖出去了上千本。
至晚饭之时,看过书的人们已经开始讨论其中的剧情了——
最近因着男童丢失案,“断袖”及“娈童”这个话题十分敏感。而没想到,其今次故事中的主角之一,正是一个断袖。
再加上从前的经验,众人立时意识到,这个故事极有可能与才刚发生的案子有关,一时间纷纷猜测起故事中那个渣男的身份。
——莫非朝廷之中,还真有哪位官员是断袖?
且还在家中养了男妾?
啧啧啧,如此荒唐之人,究竟是谁?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加之此时南北东西商贸繁荣,很快,这话题便从京城传到了四面八方。
……
赶了三天的路,眼看着明日就能到京城了。
这晚,柴为忠的原配夫人聂氏在客栈中休整。
这时节往来旅人正多,客栈里也是热热闹闹。
吃过晚饭,丫鬟白果从外头打了热水进房,要伺候聂氏洗漱。
聂氏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为人温和,话间也并无责怪的意思,白果便笑道,“方才水没烧好,正好旁边有一个说书的,奴婢见听得人多便在旁听了一会儿。”
聂氏也笑道,“什么书听得这么入迷?”
白果眼睛一亮,立时跟她道,“夫人可知,天底下竟还有那这样的人,放着女子不喜欢,却喜欢男子。”
聂氏到底四十多岁了,见识多些,便道,“这叫龙阳之好,从前也听人说过。”
白果却又道,“可是,那人明明喜欢男子,却还要娶妻生子,婚后由着妻子在家乡照顾公婆孩子,自己却在别处逍遥快活,也未免太过分了!您不知道,这人还在府里养了好几个男妾呢!”
聂氏这才一愣,“什么?男妾?”
白果点头道,“那个人为了方便与男子做那些荒唐之事,竟然叫相好的男人扮作小妾住在府里好掩人耳目。”
大抵是太过离奇,听到此处,聂氏也好奇起来,又问道,“那,他家的夫人就没发现吗?”
白果道,“说那家夫人十分贤惠,一直在家乡照顾公婆孩子,而此人常年在外,虽说早就置好了宅邸,却从不叫夫人过来同住,只是逢年节时才回家乡探亲,但是每回也都是匆匆探望过就走了……这夫妻之间看似相敬如宾,其实冷若冰窖呢。”
闻此言,聂氏心间一颤。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打嫁入柴家,她与夫君欢好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过来,尤其自打多年前陆续生下两个孩子后,就完全没有了……
从前公婆也曾提出叫夫君带她去京城,可他总以女子麻烦为由不肯答应,却陆续在京城纳了妾……
如此凄凉了一阵,聂氏忽然发现,这故事里的夫人竟与自己这般相似。
正奇怪着,却听白果又道,“这男人每次都借口忙前程匆匆离家,其实是急着回去与那几个男妾们鬼混,哦对了,好似不止府里的那几个,还有外头的男相好……啧啧,真是令人作呕。”
说着便帮她脱了鞋袜,为她洗起脚来。
聂氏却已然陷进了故事里,又凝眉道,“那后来,那位夫人可发现了?”
白果一边为她洗着脚,一边点头道,“发现了,有回这位夫人急着去京城为公婆看病,没来得及跟那个男人打招呼,结果到了府中发现了。”
聂氏又忙问道,“是如何发现的?”
白果道,“那些妾室毕竟是男人,身材高大,声音不也似寻常女子,且根本没有用过月事带之类的……最要紧的是,三人入府好几年了,也没有一个能生出孩子来,自然是有问题了。”
聂氏眉间忽然紧皱。
身材高大……
声音不似寻常女子?
——她记得有一年亲手为夫君做了寒衣,叫管家婆子送去京城,婆子回来跟她说,夫君那几房妾室皆是身材高大,声音也很粗……
管家婆子还奇怪,怎么老爷喜欢像男人的女子?
最要紧的是,柴家这些年只有她自己生的两个孩子,那几个妾室在京城多年,也并未生下过什么……
难道……
聂氏心间越发狐疑,赶忙又问,“说书的还说了什么?”
白果想了想,道,“说书的还说,这个人除了与男子厮混,后来还与人合伙拐卖别人家的孩子,再卖出去给那些同样喜欢男子的人取乐……哎呀,总之是太坏了!白瞎了那么好的夫人!后来官府查到了他身上,他这才吓得将府中男妾们遣散,将妻子接到城中……”
什么?
聂氏狠狠一惊。
她这一路进京的途中,时不时看见官差查探有没有拐卖人口的人,叫人打听了才知是京城前几天发生了拐卖男童的案子……
而今次柴为忠叫她进京,也是忽然之间。
难事情会这么巧吗?
~~
三日过后,燕姝才起床,便听见了系统的消息,【柴为忠被抓了。】
嗯?
她眼睛一亮,立时道,【怎么被抓的?莫不是胡一春招了?】
系统,【不错,一个是胡一春经不住拷打终于招认,再者,从他府上出去的男妾也被抓住招认他与胡一春有来往。】
燕姝眼睛一亮,【官府居然能找到他的男妾?不错嘛,这是什么时候支棱起来的?】
系统,【其实是皇帝一直暗中派人监视柴府,早在他遣散男妾时就把人给抓住了。】
燕姝,【!!!皇帝给力啊!】
不过夸完,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等等,皇帝为什么会叫人监视柴府?他是怎么看出柴为忠不对劲的?】
系统,【……不好意思,皇帝身上似乎有什么干扰信号,本系统一直窥探不出他的心理活动。】
燕姝,【???】
竟然还有这种事?
啧,难道因为他是皇帝有真龙护体所以把系统屏蔽了?
想想也有可能,毕竟系统到现在还没告诉她皇帝当初是怎么不行的呢。
不过她自己想了想,觉得应是以前写过的那个话本子叫皇帝起了疑心——
毕竟朝中身居他这种品级的要员,却把妻子一直留在老家的也没几个了。
皇帝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他。
正在此时,又听系统道,【此事正有柴夫人一份功劳。】
燕姝立时问道,【怎么说?】
系统,【那两人都指认柴为忠后,都察院与刑部就进到柴府搜查,这时候柴夫人聂氏主动向朝廷递交了一本柴为忠的账本,账本里头的账目足以证明,柴为忠曾赠与这胡一春几千两银子,用于在京城置业,且胡一春拐卖男童获利之后,还曾与他分过赃。】
燕姝闻言眼睛一亮,【柴夫人好样的!】
系统,【主要是看了你的话本醒悟了。】
燕姝笑的欣慰,【醒悟就好,如此大义灭亲之举,朝廷应该会予以照拂,不叫其受那个人渣的牵连。】
——她是真心希望这位姐姐可以站起来。
虽然一开始命运不公,叫她被那人渣耗费了二十多年的青春,但多久醒悟也不晚。
希望她能缓过来,未准真可以如话本里一般成就一番事业,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
柴为忠被抓后,案件进展就快多了。
未过两日,经过都察院及刑部的侦办,基本摸清了与贩卖男童案主犯胡一春有往来的各地富商或官员。并解救了受害孩童数十人。
那些残害儿童者,更是无一姑息,全部落网。
案件告破后,胡一春被判剐刑,而另一共犯柴为忠也被判了斩刑。
而念在其妻与其常年分隔两地,对其所作恶事皆不知情,尤其后来发现端倪后,却主动检举,君王特意恩准,免其受到柴为忠牵连。
至于其余涉案人等,皆都依罪领刑,可谓大快人心。
一时间,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除过唾骂胡,柴等人渣的罪恶行径,又起了一个新的传言——
传说今次最先捉住那胡一春的人,是一位妙龄女子。
虽则今次没有逍遥公子的话本提前爆料,但这个话题同样触发了众人的好奇心。
——据那日吉福楼在场食客们回忆,那晚,那位女子纱衣飘飘,身姿曼妙,虽说带着幕篱看不清相貌,但可以想象应是貌若天仙,在发现此人盗窃时,这位女子毫不畏惧勇于招呼家仆将其擒拿,可见胆识过人。
十一一时之间,众人皆在好奇,这位奇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
这日午后,翰林学士邹墨中在御书房中拟完诏令,趁着房中无人,便同君王道,“陛下可知,近来民间都在传言,今次第一个发现那主犯胡一春的,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传说其聪慧灵敏,胆识过人,仅与那胡一春擦了个肩,便看出其心怀不轨犯下坏事,实乃一位奇女子也。”
宇文澜哦了一声,“妙龄女子?”
是在说燕姝?
却见邹墨中点头,“不错,百姓们都称其为女中豪杰,如今无论老幼,都在好奇这位姑娘的身份……臣以为,如若逍遥公子此时能出一个这样的话本,想必一定会火爆的。”
咳咳,主要他也在好奇这位奇女子究竟何许人也。
想来逍遥公子一向料事如神,没准会知道些线索。
所以叫他快些写出来,也好抚慰一下众人的好奇心啊!
宇文澜,“???”
那日明明他也在场,为何这传言中自动忽略了他的身影?
而且这帮人没事好奇他的爱妃做什么?
他随口敷衍道,“朕这几日也没她的消息,回头叫人问问吧。”
邹学士瞧出君王兴趣不大,只好先应是,退出了殿门。
余下宇文澜一人坐了一会儿,一时看不进去折子,便起身也出了殿门,去了甘露殿。
~~
待到了地方,却见燕姝正在写话本,微微凝着眉头,十分认真的模样。
认真到他入殿都险些没发现。
听见通传,她这才急忙搁下笔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宇文澜唔了一声,顺势在暖榻上坐了下来,问道,“今日写的什么故事?”
燕姝挑眉一笑,颇为得意道,“臣妾今日写了一位奇女子。”
嗯?
宇文澜挑眉,“何谓奇女子?”
——莫非她也知道了外头的传言,要写自己的故事了?
却见她清了清嗓,道,“这位姑娘可谓美貌与智慧并存,又精通文采与武艺,更值得一提得是,其心怀满腔正义,不畏奸佞豺狼,勇于同恶势力作斗争。”
宇文澜,“……”
美貌与智慧并存?
还精通文采与武艺?
心怀正义,不畏奸佞与豺狼?
好吧,如此丰富的赞美,他确信这是在写她自己了。
他于是假意自己没听出来,颔了颔首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知她有什么故事?”
便听她继续道,“这位姑娘白天蛰伏于闺阁之中,晚上便仗剑行走江湖,但凡见到不平之事,一定出手。
“比如某日夜里,她见到一个赌鬼妄图卖妻抵债,立时将赌鬼暴揍一顿,叫其妻子逃出生天;”
“又比如有一回,她瞧见几个登徒子欺辱良家女子,便将这些人的手脚都打断,还把他们的宝贝给割掉,叫他们下次不能再犯。”
“还有一会,她正碰上山贼打劫贫苦百姓,一怒之下,竟然以一己之力削平了整个山头,并将山贼抢来的银钱全都给了受过山贼之苦的百姓……总之,那些坏人全都不是她的对手。”
宇文澜,“……”
暴揍赌鬼,削平山贼就算了,但割宝贝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如此热衷于……这件事?
而且还是一群人的???
一个姑娘家家怎得如此……
没等他想出个形容词,却听她又继续道,“这位姑娘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也因此获得无数称赞感激。终于有一天感动神明,给了她一颗仙丹,吃下去以后,她就变成了神仙。”
宇文澜,“???”
这是什么走向?
他忍不住道,“为何忽然变成了神仙?”
人间都留不住她了吗?
志向竟是如此远大???
却见燕姝一脸骄傲道,“因为她实在太优秀了,又挑不出缺点,所以只能飞升啊,毕竟当了神仙还可以永保青春,一直貌美如花下去。”
宇文澜,“……”
好吧,她果真是不吝惜于对自己的美好想像。
不过感慨了一番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的故事中,也没有自己的身影。
宇文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位姑娘要孤独成仙,莫不是因为没有遇见情投意合的男子?你为何不给她安排一位可以携手共度人生的情郎?”
燕姝,“……”
她本来想说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女侠一个人快意逍遥不就成了,要男人干嘛?
但思及皇帝也是男人,这话唯恐会伤他自尊,她于是道,“因为……这位姑娘只顾着干大事,一不小心给忘了。”
忘了?
全程听完她心理活动的宇文澜只想凉凉的呵一声。
她的确把他忘了。
他伸手将她拉到身前,将一张好看到没有缺点的脸庞逼近她的杏眼,低声道,“人间还有许多可以留恋的事,何必急着自己成仙?”
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贴着耳朵,燕姝不由有些头晕,心猿意马的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什么留恋的事……”
说话间,她却只顾看他的唇。
薄薄的,颇有些诱人。
然话音才落,面前的男人忽然眸色晦暗。
紧接着,就叫她尝到了想尝的。
唔,果然不错。
宇文澜听在耳中,轻轻一笑。
他也觉得不错。
——这几日毒排的差不多了,又喝了几幅药后,他似乎已经渐渐恢复如从前。
只不过前几天一直忙着处理孩童丢失案一事,待破案之后,又是修订律法,又是肃正朝纲,倒叫他没有功夫多想。
此时闲了下来,又有温香在怀,他倒终于进入了状态。
……
燕姝也是如此觉得。
皇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
对她了。
她一边吻着,还有空分神心想——
他已经喝了半个多月的药了吧?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而没过多久,她的身侧无意扫到一物,忽然一愣。
那,那是什么?
而宇文澜则心间大定。
他成了。
这是多久了,他头一回如此。
他成了!!!
心间喜悦无以言表,一时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只想着继续验证。
然而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宜嫔娘娘,太后有请……”
二人一顿,齐齐回了神。
第45章
随着这一声, 殿中的两人终于回了神。
燕姝忙从宇文澜怀中挣开,理了理衣襟,扶了扶鬓发,还匆忙去镜子前擦了擦被他亲乱的口脂。
如此整理一番, 正要去到暖榻前, 目光无意一瞥, 又瞧见一个惊人的场面。
他的衣袍……好似被撑起来了。
燕姝一愣, 一下又想起方才身侧不小心碰到的那个,有点歌任的东东……
这难道是……
她忽然满心震惊!!!
难道他已经好了???
“……”
宇文澜有点尴尬。
他极想告诉她猜的没错。
——若非方才被打断, 他此时可能已经把她抱到榻上去了。
啧, 太后怎么如此会挑时候, 这个时候召见她做什么?
燕姝也正好奇这个问题。
好端端的, 太后又叫她做什么?
难不成又是趁着皇帝在此, 要打听话本子?
当然,此时太后派的人就在外头, 她应该叫人进来询问一番才是。
然而看看某人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啧,这怎么见人?
又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燕姝又在心里啧啧,这样看都如此壮观,看来皇帝还是挺有潜力的。
宇文澜, “……”
那是自然, 毕竟他是帝王。
正如此想着,却见燕姝快步从内里取了条毯子, 对他道, “房中忽然有些冷, 陛下可千万别着凉才好。”
说着便红着脸将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才朝门外吩咐, “进来说话吧。”
话音落下, 守门的宫女这才将门帘撩起,将方才在门外禀报的竹书放了进来。
竹书进到殿中,直觉四周涌动着一股暧昧气息。
她心间暗暗一顿,只得先向二人行礼,“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宜嫔娘娘。”
语毕悄悄觑了觑二人,又见燕姝双腮粉红,君王的神色也有些不太自然。
又加之方才在门口等了那么久……
看来方才殿中情景,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那般,又向二人禀报道,“太后娘娘想请宜嫔娘娘过去说会儿话,若果陛下方便,不妨也一同过去坐坐。”
燕姝心道这话说得好,皇帝此时只怕还真有点不太方便。
宇文澜,“……”
没错,他方才确实很有些难受。
不过经此一茬,已经冷静下去了……
哎,这可是三年来的头一次啊!
他勉强将失望压下,神色如常道,“朕正想去看望母后,那便走吧。”
说着便将身上的毯子揭开,从坐榻上起了身。
什么,他也要去?
燕姝一愣,忙又瞥了一眼,但见他已经恢复如初。
又没了???
她不由有些担忧——如此,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吧?
该不会又不行了吧……
宇文澜,“……”
倒也还不至于。
只是……心间总归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有苦说不出的遗憾。
啧,太后可真是太会挑时候了!
~~
没过多久,二人便一起到了慈安宫。
行过礼后,太后叫宫人上了茶点,笑道,“哀家午睡起来闲来无事,想叫宜嫔过来说会儿话,没想到陛下也在?”
宇文澜道,“朕也过去没多久,正好一起来看望母后,您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太后颔首道,“托陛下的福,哀家这几日好着呢,倒是听说宜嫔这几日不大舒服,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闻言燕姝忍不住瞥了皇帝一眼。
她这可是替他背的锅啊!
——眼看着甘露殿已经熬了十几天药了,外头可都以为是她病了呢。
她只能回太后道,“谢太后挂念,臣妾就是前几日不小心染了风寒,喝了几天药,如今差不多快好了。”
语罢忙掩唇咳嗽了两声,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又在心里琢磨,这么说应该没问题,看今日情景,想来皇帝也不用再喝药了。
闻言,宇文澜心间默默颔了颔首——
的确,照方才来看,他应该已经不再需要吃药了。
咳,待晚上再找机会向她证明。
正有些心猿意马,却见太后颔首,“那还好。”
说着却忽将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哀家这几日闲来无事看话本子,见前些天逍遥公子新出的书里头,写的似乎就是那柴家吧?”
这话一出,燕姝心道果然,太后又是来打听话本子的。
好吧,她替皇帝背喝药的锅,皇帝替她背话本子的锅,扯平了。
她幽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悄悄瞥了眼皇帝,等着他回答。
宇文澜,“……”
这个扯平着实有些不公平。
毕竟他就吃这一次药,可话本子她已经写了许多个了。
且以后,只怕还会不停写下去。
不过,总归这是他自己答应过的,便道,“母后说的不错。”
太后颔了颔首,又道,“陛下又是如何发现那柴为忠是断袖的?此事哀家从前竟一直都不知情。”
宇文澜只能道,“朕也是偶然间听说,便叫人查证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
太后又点了点头。
却在心间啧啧,【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我怎么就没处听去呢!】
宇文澜,“……”
紧接着,太后又叹道,“这个柴为忠也太荒唐了,断袖就断袖吧,居然还把男的弄到家里装成妾室!如此不尊重结发妻子,真是叫人生气。”
宇文澜只能道,“心术不正者,常常做出天理难容之事,不过其如今已经伏法,母后就不必耿耿于怀了。”
太后嗯了一声,“也幸亏陛下慧眼独具,明察秋毫。”
心里却摇了摇头,【应该早些揭露出来,叫其身败名裂受尽万人唾弃之后再伏法,如此才叫痛快!皇帝还是不够心狠。】
宇文澜,“……”
好吧,他已经了解了,果然女子们对此渣男的行径都是不可容忍的。
紧接着又听太后道,“对了,哀家听说近来外头都在传言,说那时第一个发现那姓胡的人贩子不对劲,并将其报送官府的,是一位女子呢,陛下可知此事是真是假?也不知是哪里的姑娘,居然如此聪慧大胆?”
宇文澜,“……朕也是方才才听此事,尚未能查证。”
好嘛,当了二十多年的母子,他竟是如今才知原来太后也如此喜欢听闲话。
正在此时,却听燕姝在旁道,“臣妾倒是觉得此说法极有可能是真的。”
“哦?”
太后立时看向她,“宜嫔为何如此说?”
燕姝笑道,“臣妾斗胆,女子自古以来就被看轻,许多大事都轮不到我们头上,有什么好事,大多都是男子干的,如今既然百姓一致认定此事是一位姑娘干的,想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否则他们不早都说成是男子了?”
“言之有理,”
太后颔首,“今次男子们居然不抢功,可见确实是女子做的。”
【宜嫔这个小丫头还是有些见识的,与那些自作聪明的不一样。】
宇文澜,“……”
身为此时殿中唯一的男子,他忽然有种被排斥的感觉。
于是他开口道,“再有半月便是母后的千秋节,朕已经命太常寺及光禄寺着手准备,不知今年母后是想在宫中办,还是想去金波园?”
——与其叫太后再继续问一些奇奇奇怪怪的问题,不如主动转移话题的好。
果然,便见太后笑了起来,“陛下有此孝心,哀家便心满意足了,在宫中就好,一切从简,莫要劳民伤财。”
宇文澜颔了颔首,又道,“前日收到禀报,秦安公一家已经在路上,大约还有五六日就能到京城。您与姨母许久未见,也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秦安公夫人便是太后的堂姐,同样身为周家贵女,当年嫁给了秦安侯,后来先皇登基,为了彰显对周家的看重,拉拢秦安侯的势力,将其夫君晋升了公爵之位。
不过这一家子都在西北,也就每年逢太后过寿时才能回来。
想来姐妹之间应是感情深厚的。
闻听此言,太后也颔首笑道,“陛下真是费心了。”
心里却啧道,“又要见周舒兰那个讨嫌精了。”
宇文澜,“???”
~~
说完千秋节的事,恰逢有大臣在乾明宫求见,宇文澜便与燕姝出了慈安宫。
燕姝回了甘露殿写话本。
待见完了大臣,见天色还早,宇文澜索性换上便装出了宫。
——今日恰逢姜念齐不当值,他要去问问,自己如今算不算已经康复。
时候不久,便到了地方。
彼时姜大夫正在为被人看病,他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待房中没了人,才带着幕篱下了车。
待入到房中,姜大夫一见是他,便问道,“客官可是有效果了?”
宇文澜暗叹了一声对方的医术,颔首道,“不错,在下今日发现,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如此,是否今后就不必再服药了?”
姜大夫点头道,“药是不必再吃,不过客官目前还不能行房。”
什么?
宇文澜一愣,忙问道,“为何不能?”
却听对方道,“客官中毒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虽然目前体内余毒基本已经排出,但被压抑了这么久,体内元阳并不是最佳状态,此种情景下若是行房致使女子有了身孕,恐怕会生出不健康的婴孩,甚至是死胎。”
宇文澜倒吸一口凉气,凝眉道,“竟是如此严重?”
姜大夫点了点头,“并不夸张,本人过去行走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少此等事件,所以为了客官子嗣着想,还是忍一忍再说。”
宇文澜又问,“那要忍多久?”
姜大夫道,“元阳三日一生为一轮,需等七轮过后,约莫就可以了。”
三日一轮,还要七轮……
宇文澜一顿,那不就是二十一天。
也就是说,他还要再等一个月?
大约看出他的失望,姜大夫安慰他道,“客官已经等了这么久,想来也不差这几天。”
宇文澜,“……”
什么叫不差这几天?
没好的时候也就罢了,可现如今他已经好了。
尤其每晚睡觉时,身畔的那个姑娘不老实,还总喜欢钻进他怀里。
这就如同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旅人手捧着鲜甜的果子却不能吃一样。
简直煎熬!
他不甘心,又试着问道,“可有别的法子?”
姜大夫道,“其他的法子……就是叫女子饮避子汤了,不过是药三分毒,这避子汤若是饮多了,极有可能会致使女子将来难以有孕。”
宇文澜一顿。
自己这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
好吧,他颔首道,“多谢大夫解答。”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只金锭搁在了桌上,道,“此乃本人的诊金。”
姜念齐立时要张口,却见他又道,“此乃本人的一片心意,万望莫要拒绝。”
语罢便起身出了房中。
姜念齐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只好将金锭收了起来。
好吧,此人的气场如此强大,想来不是一般人,他便只好听命了。
不过……
挺也有些叫人意外的——
此种身份的男子,通常有妻有妾,更有整日花天酒地着,身边女子不计其数。
然这位一听说避子汤对女子不好,便不再提了,难道后宅只有一位女子?
难得还是个专情的。
~~
回到宫中,天已经黑了。
宇文澜在乾明宫换了衣裳,又到御书房中看了会儿折子,等再去甘露殿时,燕姝已经沐浴过了。
见他到来,她忙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宇文澜道了免礼,垂眼瞧她。
但见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身后,还有几缕贴在鬓边,双腮被温汤蒸得泛红,仿佛枝头上可口的果子。
没错,就是他这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十分想吃的那种。
宇文澜努力摒弃心间杂念,道,“时候不早,睡吧。”
便去了榻边。
燕姝应是,也跟着上了榻。
然而躺下之后,心间却有些蠢蠢欲动。
——依照白日里的情景,他应该已经好了。
那么今晚……
会不会……
咳咳,等会儿若是真的发生了,她还是不要太扭捏的好。
毕竟他大病初愈需要鼓励,万不要将才萌芽的小火苗给掐死才好。
宇文澜,“???”
原来她是如此想的?
他还以为她会害羞甚至抗拒……
不过也是,回想他当初头一次到甘露殿时,她都敢主动亲他。
这样想着,他便又有些心猿意马了。
然而……
宇文澜默默叹了口气,今夜只能叫她失望了。
他于是翻了身朝外,对着床帐阖上了眼,脑海里默念清心咒。
燕姝,“???”
这是什么意思?
每回睡觉都要沾她便宜的人,今夜居然朝外了?
不是都好了吗???
兀自狐疑了一阵,她忽然一顿。
娘的,该不会想着别的女人吧?
宇文澜,“???”
却听她心里道,【啧啧,八成是这样。反正我只是他的箭靶子,他不行的时候拿我来遮人耳目,如今行了,继续拿我遮人耳目,然后把贞,操留给真爱!】
对,一定是这样的!
宇文澜,“???”
真爱?
他唯一喜欢的就是她。
然而没等他张口解释一下,却听她又骂了一句,【渣男!】
宇文澜,“???”
他怎么就渣了???
此时燕姝正在莫名其妙的烦躁——
……虽说他并未玩弄她的身体及感情,但莫名就觉得他很渣。
不过反正她也没动心,只不过稍稍贪图了一点他的美色而已……
谁怕谁喽!
于是她也侧身朝了床里,与他背对背。
宇文澜,“???”
什么,没对他动心?
还只是贪图他美色???
正在此时,又听她心间一气儿传来好几声“渣男”……
宇文澜,“……”
他只好又转身朝她,伸手将她拢入怀中。
然而触碰到她的瞬间,还能感觉她想抵抗。
他道,“是不是在生朕的气?”
燕姝木这声说没有。
宇文澜挑眉道,“那为何气鼓鼓的?”
燕姝想跟他说没有,然而才一转头,却不小心坠入了他的吻里。
唔……
她本想反抗来着,却不小心迷失了一下。
毕竟他……越来越会了。
然而脑间还在想,这个渣男不是要为真爱留着贞操吗。又来吻她做什么?
什么贞操……
宇文澜勉强与她分开,低声道了句,“傻瓜。”
燕姝,“???”
什么?
这个渣男还骂她傻???
却见他又叹了口气,道,“朕这几日不舒服,所以在吃药。”
燕姝唔了一声。
心里又奇怪,他突然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却听他又道,“大夫同朕说,这几日并不能与你……行房。”
毕竟还是头一次与女子说这种话,他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怀里的姑娘却傻了,“啊?”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因为才好还不能那啥么?
所以不是他要把贞操留给真爱?
正在此时,却听他又道,“朕心里除了你,从没有别人。”
燕姝一愣。
……这人忽然说这个干嘛?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紧接着,却见他又无奈道,“所以朕才朝外睡,因为朕只要一抱你就……忍不住。”
燕姝又傻了,“是……这样吗?”
话音才落,没等他张口,她已经感觉到了。
啧……
如此歌任。
……他一定很难受吧?
宇文澜想说是。
他很难!!!
天知道他此时正在受什么煎熬?
却听怀里的姑娘忽然又问道,“那大夫有没有说,用别的方法可以吗?”
“什么?”
宇文澜没听明白。
什么别的方法?
却见她伸了下手。
然后他便毫无征兆的被我朱,浑身遗产。
燕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这样可以吗?”
宇文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随口唔道,“可,可以吧……”
下一瞬,他几乎不能护膝。
……
这一晚,宇文澜睡了一场自打登基以后便没能再睡过的好觉。
真的好。
~~
转眼五日过后,秦安公一家子到了京城。
此乃太后的族中姐妹,又是专为太后做寿而来,太后自然不能怠慢,第二日一早,便请人将堂姐秦安公夫人接到宫中相见。
燕姝作为宫中所剩没几个的妃子之一,与周妃一同在慈安宫陪着太后接待。
她才到慈安宫没多会儿,便见那位秦安公夫人进了殿们。
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些的妇人,并五六个小娃儿,从七八岁到两三岁不等,甚至还有一个被抱在怀中,还不会走路。且有男有女,十分热闹。
而秦安公夫人看起来比太后年长三四岁的样子,面相上却似乎更加凌厉些。
燕姝心道这位不愧是从小当姐姐的,这气势一瞧就是一家之长啊。
想来当她的儿媳妇儿怕是不太容易。
待秦安公夫人领着一大家子向她们见过礼,燕姝这才知道,那两位年轻妇人一个是她的儿媳岳氏,一个是她的女儿乔氏,小娃儿们则是她的孙子孙女及外孙和外孙女。
啧,这一大家子可真是热闹。
太后给她们都赐了座,又叫宫人端来茶点,开始与堂姐闲话家常。
“一年未见了,堂姐可都好吧?”
太后先客气道。
秦安公夫人颔首道,“托娘娘的福,臣妇一切都好,去年添了小孙子,这不也七个多月了,待明年再来,也能给娘娘磕头了。”
太后颔首笑了笑,道,“家中人丁兴旺,堂姐有福气啊。”
却见秦安公夫人又道,“不知宫里可有添小主儿?”
闻言众人一顿。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太后如今最想要得就是皇孙了,若是有,还不早显摆出来了?
燕姝也在心里啧啧——
这姐妹之间莫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宫里若是添了皇子公主,早就昭告天下了,哪儿会叫她不知道,还主动问?
这秦安公夫人看起来也不像笨人,怎么上赶着戳太后心窝子?
却听系统叮的一声,【没错,这堂姐妹之间从小明争暗斗到大,谁也不服谁。堂姐当年嫁了秦安候,自以为压了妹妹一头,没想到后来太后嫁了先帝,又把她给压了下去。不过后来太后嫡子夭折,这堂姐自以为赢了太后。】
燕姝闻言啧啧,【怪道一上来就拿孙子说事儿,这是杀人诛心啊!她也不怕太后办她?】
系统嗐了一声,【太后确实很烦这个堂姐,但是没办法,一旦搞了她,周家便又失去一个依靠,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得忍着。】
燕姝闻言感叹,太后身边都是些猪队友,也着实不容易。
不过这秦安公夫人也是,再怎么斗,太后也是他们的依仗,更何况还有一层亲情在,怎么能拿人家最伤心的事戳人家心窝子呢。
系统嗐了一声,【这女子一向如此,也正因为她太过刻薄强势,与秦安公的关系也素来不好,儿子也懦弱,明知道媳妇跟跟家里下人鬼混也不敢管。】
燕姝,【还有这么有趣的事儿???】
第46章
听见系统如此说, 燕姝立时瞥了眼此时正一脸乖顺坐在秦安公夫人身边的儿媳岳氏。
【你是说,就是这个岳氏跟府里下人胡混?】
系统, 【秦安公夫人一共生了一儿一女, 儿子便是秦安公世子乔永康,乔永康就娶了岳氏这么一个老婆,不是她是谁?】
燕姝又问, 【那那那,她夫君好歹是世子啊,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她为什么要跟下人胡混?】
——啧, 想当初那位跟公爹礼部尚书扒灰的杨氏,可是因为夫君身子不好,为了给自己谋求利益, 才跟公爹搞到一起的。
可这位起点已经这么高了,何苦要跟下人鬼混呢?
却听系统道,【那位秦安公世子从小被他娘管的太严,结果反倒养的胸无大志, 文韬武略都不行, 却痴迷于干木匠活,整天守着一堆木头敲敲打打,为人也如木头一般木讷, 没什么情趣, 长得还又圆又胖, 这岳氏内心别提多嫌弃了, 恰好有府里个车夫长得挺高大, 也挺会撩拨人, 岳氏一时耐不住寂寞, 就出墙了。】
原来是车夫啊。
燕姝恍然。
想了想,又问,【可她怎么出墙呢?那秦安公府又可是人多眼杂,且还有个秦安公夫人这般厉害的婆婆,她怎么还有机会出墙?】
系统嗐了一声,【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岳氏很会讨婆母喜欢,再加上夫君又是婆母唯一的嫡子,自然被看重,秦安公夫人将府里许多事都交给她办,岳氏平素出去看看田庄,巡视铺面,亦或是参加什么应酬之类,不都得坐马车?】
马车?
燕姝忍不住啧啧,好一个马车!
这两人连现成的地方都有了,还真挺方便。
啧啧完了,她又问道,【那她夫君又是如何知道她跟车夫鬼混的?】
系统,【那秦安公世子乔永康不是喜欢弄木头吗,这些年把家里床啊衣柜桌椅什么的都打完了,就开始各种修修补补,有一回听说他媳妇的马车坏了,就亲自拎着工具过去查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车轴给弄断了。】
【要知道,秦安公府里的车轴可都是上好的促榆木做的,坚硬无比,怎么会随便断呢?那必定是上头常年经受大冲击才会断啊。】
什么?
常年大冲击!
燕姝又是眼睛一亮。
【啧啧啧看来这车夫体力很好嘛,怪不得这岳氏要出墙呢……然后呢?】
系统,【乔永康只是痴迷干木匠活,可不是傻,且还是个行家,如此自然就发现不对了,下回媳妇儿再出去的时候就叫人悄悄跟着,这不就发现了?】
燕姝默默嘶了一声,又问,【然后呢?】
系统,【没啥然后。要有然后,这秦安公夫人今天还能拉着儿媳妇跟太后面前炫耀?】
啧,说的也是,看今日情景,就知道这秦安公夫人还不知情呢。
恰在此时,却见被堂姐戳了回心窝子的太后淡淡一笑,道,【宫中还是一如从前,哀家可没你的福气好。】
秦安公夫人则又道,“臣妇不敢,这是太后娘娘的缘分还未到呢。再说臣妇哪有什么福气?还不是永康那小子运气好,娶了个好媳妇儿。”
语罢她瞧了眼岳氏,又同太后介绍道,“去年永康媳妇身子重,臣妇也不敢叫她在路上颠簸,便留在了家里,没能亲自来给娘娘贺寿,如今孩子生出来了,便带她一起来了。”
说着又吩咐岳氏,“还不快来给太后娘娘行礼?”
——
闻听此言,燕姝又在心里琢磨起来——
【……原来岳氏去年没来?好家伙那家里没人管,岂不是玩疯了?】
系统,【倒也不至于,那时候她怀着孕呢。】
燕姝,【那倒也是……】
等等!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岳氏什么时候跟车夫搞在一起的?
方才秦安公夫人亲自介绍过的,这一堆娃儿里头,那个七岁的男娃儿乔万恒,还有五岁的女娃儿乔念柔,以及最小的这个小奶娃儿是她的孙子。
也就是说,这三个都是岳氏生的。
那……有几个是秦安公世子的?
系统道,【岳氏虽然胡搞,但也不傻,每回都用了羊肠衣,所以这三个孩子还都是世子乔永康的。】
什么?
燕姝再度准确抓住了重点,【羊肠衣?还有这种东东?】
啧啧啧,这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系统,【羊肠衣可以啊,这年代好些人都用这个,不过就是不太卫生,有可能染上个什么病之类的。】
燕姝,“……”
那还是算了吧……
正在此时,却见那岳氏听了婆母的话,又起身到太后面前,专门行起礼来。
“去年没来及亲自向娘娘贺寿,还望娘娘恕罪,臣妇恭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微笑颔首道,“好孩子,果真端庄贤淑,很有你婆母之风。”
闻言,岳氏忙垂首道谢,又道,“这些年承蒙婆母厚爱,将臣妇视如己出,婆母敦敦教诲,臣妇皆铭记在心。”
燕姝,“……”
啧啧啧,太后这话其实大抵是在讽刺堂姐,然而这位世子夫人也真会顺杆爬啊!
怪不得能哄得婆婆看重呢。
不过话说回来……
她总觉得今日秦安公夫人如此夸自己的儿媳妇,并不只是为了向太后炫耀这么简单。
莫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正这么想着,却见乔家最小的那个小奶娃儿忽然哭了起来,又是揉眼又是蹬腿很是烦躁的模样。
太后便道,“这娃儿莫不是乏了?随着大人们千里迢迢来一趟京城也不容易,今日就先到这里,快叫小家伙回去歇着吧。”
众人便应是,齐齐起身行礼告辞,终于各自散了。
~~
回到甘露殿,已经临近晌午。
燕姝换了衣裳,吃了午膳,连午觉都没来及睡,赶忙坐到桌前写起了话本——
难得今日得到了如此有趣的一个素材,如若不写出来,岂不浪费了?
她全心投入极其认真,连晚饭都是匆匆用过。
待到夜幕降临,宇文澜踏入殿中之时,却见她还在写。
宇文澜好奇道,“今日又写了什么故事?竟是如此入神?”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燕姝也正想同他分享呢,闻言立时道,“臣妾今日写的叫做《风流妻痛失金龟婿》。”
嗯?
宇文澜挑眉,道,“‘风流妻’是指水性杨花的女子?”
燕姝点头,“没错。”
却见他颔了颔首,“此种题材似乎很是新颖,说得是什么呢?”
燕姝便清了清嗓,道,“这是一个男主逆袭的故事。”
才说到这里,宇文澜又有了问题。
“男主”一词,他大约能猜到,是指故事里最主要的那个男子
但,何为“逆袭”?
于是问她,“逆袭是何意?”
燕姝便解释道,“逆袭指的是——原先身处逆境或者劣势的人,一路奋力向上,挣脱束缚,最后终于超越其他,成了赢家的意思。”
宇文澜颔首,“这个说法倒很是新颖。”
语罢便不再多问,只等着她继续。
燕姝便又道,“说有一位公子,出身优渥,但生性淡薄闲适,无奈家中对他寄予厚望,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公子从小到大满心苦闷,却又不敢违背父母,只好做些手艺活抒发心间苦闷。”
“眼看到了适婚年纪,父母千挑万选,为他定了一位看来端庄贤淑的女子。这公子天性单纯,成婚以后,对妻子也是尊敬厚待,然而妻子其实是冲着他家的权势才嫁给他的,并不真心喜欢他。”
宇文澜嗯了一声,“男子贪图女子美貌,女子贪图男子权势,也是常见的事。”
却听燕姝又道,“婚后不久,其妻生下了一儿一女,公子初闻人父很是高兴,用心做了许多小玩意儿给孩子玩乐。只是本是慈父爱意,但其妻却嫌他没有大志,渐渐地,竟跟家里下人勾搭上了。”
宇文澜,“???”
竟是这个走向?
他还以为这女子会如那位前临武侯夫人一样,结交各种有钱有势的男子,怎么竟然是下人?
他忍不住问道,“这下人有何吸引此女子之处?叫她竟要背叛夫君?”
燕姝道,“这下人巧舌如簧,又十分擅长拿捏女子心思,最要紧的是其身体很好,能满目女子的需求。”
宇文澜初时还没听明白,皱眉道,“身体好……也算理由?那夫君的身体不好吗?”
却见燕姝十分肯定的点头,“身体好当然很要紧,那下人肩宽腰细,还有八块腹肌;相较之下,那位公子从小就圆圆胖胖,干点体力活就喘……”
宇文澜,“……”
好一个“体力活”。
他这才明白,原来女子们是如此在意这个……
而与其同时,他又好奇起来——这究竟写的是谁?
正这么想着,却听她心里啧啧,【也不知那秦安公府的车夫是个什么模样?整天赶马车的,想来不会是皮肤白净,应该是黝黑健壮的型男。】
宇文澜,“???”
秦安公府?
……好吧,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今日上午时,秦安公乔北望才领着儿子女婿来拜见过他,其子乔永康不正是圆圆胖胖的?
原来是他们。
啧,这家也这么乱?
不过,这秦安公一家子才刚到京城,她就知道如此秘辛了?
他又道,“然后呢?这当夫君的可知妻子已经红杏出墙?”
却见她点头,“知道是知道了,但因为其生性懦弱,知道了也不敢揭露,只蒙着脑袋假装不知道的继续过日子。”
宇文澜,“???”
也是个人才,这都能忍?
“接下来呢?”
燕姝又道,“这公子起初任由那两人在府中厮混,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妻子会回头是岸,然而哪知那两人却已经不满足于现状,还想长相厮守,于是谋划着投毒谋害一家老小。”
“直到此时,这位公子才知道忍让是不行的,终于奋起反击,杀奸夫,休妻子,处理了所有帮着这两人瞒混的下人们,随后,自己也洗心革面,将心思用于正途,好好跟人学本事,还抽空锻炼身体,减去了一身肥油,恢复了英俊模样。”
“那前妻见夫君居然改头换面成了一位英俊的大丈夫,顿时后悔不已,还妄想与其重归就好,然而公子此时已经不想再要她,她只能流落街头,居无定所,很是凄惨。”
故事到此便讲完了。
宇文澜颔了颔首,“结局总归大快人心。是你的风格。”
不过话音才落,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记得是那秦安公世子有二子一女来着?
他于是试着道,“孩子是谁的?”
燕姝咳了咳,“就当是他的吧。再说养了这么多年,感情还是有的,还是不要波及孩子了。”
啧啧,这一点还是要实事求是。
毕竟话本子将来发出去,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那乔家万一因此迁怒无辜的孩子就不好了。
宇文澜默默听完,心道看来孩子确实是乔永康的。
啧,还是太乱了!
想且了想,他又有些后怕。
——幸亏自己不是又圆又胖,往后要时刻记着保持体力才是,咳。
如此想了一番,却见燕姝在他面前打了个哈欠,杏眼中涌上了一包水雾。
宇文澜便道,“明日再写吧。”
说着又咳了咳,目光晦暗道,“时候不早,该睡了。”
燕姝一愣。
……睡就睡,说得这么暧昧做什么?
啧,他该不会是……又想了吧?
悄悄听在耳中的宇文澜咳了咳,低声道,“朕先去沐浴。”
语罢忍住要冒红的耳尖,转身进了浴房。
燕姝,“……”
只能默默看了看一双嫩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啧,早知道就不叫他知道这个法子了。
还剩十几天,好漫长!
~~
秦安公府毕竟是大老远来的皇亲,又是头一拨到京城为太后祝寿的宾客,是以第二日,宫中为这一大家子举办了接风晏。
这一家算是外戚,且有男有女,并不能同殿而坐。
不过在开宴之前,他们入到宫中,需先向太后及帝妃行礼。
众人只见,除过昨日来行礼的秦安公老两口和他们的嫡子嫡女媳妇女婿及孙辈们,今日还出现了一个新鲜面孔。
是一个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上与秦安公世子夫人岳氏有几分相似。
待众人行过礼后,却见秦安公夫人便将此女领了出来,对皇帝及太后道,“这是永康媳妇的娘家妹妹,知道此番进京,姐姐带三个孩子不易,主动跟着来帮忙的。昨日初进宫,臣妇怕她眼生,没敢带她一道来,今天斗胆带来叫她参见太后,陛下及各位娘娘们。”
说着又吩咐那少女,“还不快参见贵人们。”
那岳家女便立时上前行礼道。“民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参见诸位娘娘。”
那声音娇滴滴的,仿佛书上的画眉鸟。
再其瞧瞧模样,倒也确有几分姿色。
见此情景,众人皆在心间玩味。
儿媳妇的娘家妹妹?这关系可不算近。
且那秦安公府难道连个奶妈都雇不起了么,叫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来帮忙带孩子?
燕姝则啧啧起来——
怪不得昨日这秦安宫夫人一个劲儿的夸自己儿媳妇,原来这是想往宫里塞人啊。
——把姐姐捧高了,都是一家子出来的,那妹妹不就引人注意了?
不过既然如此,她还得罪太后,也是一朵奇葩。
想必太后看在她的份儿上,也不会喜欢这位岳家女了。
果然,便见太后颔了颔首,却又笑道,“这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家,帮着别人带孩子,实在也是难为你了。”
岳家女微微顿了顿,只好道,“能为姐姐分忧,也是小女应该做的。”
心里却道,【哼,我若不来如何能见到陛下?哎呀陛下简直比外头传的还要好看呢!】
【不过那身后的三个妃子……无妨,听说那周妃早已经不受待见,那个王昭仪夜夜打更,已经沦为宫里的笑话,剩下的这个,应该就是宜嫔了。】
如此想着,她又用余光悄悄瞥了瞥燕姝,心道,【看起来也不过尔尔,听说家世还不若我们岳家,将来必定不是我的对手。】
默默听着的宇文澜,“???”
还将来?
这是哪儿来的自信?
紧接着,却又听秦安公夫人心道,【周若兰身边已经无人可用,若是她聪明,就该将这丫头收入宫中好好培养,好歹也算与周家沾着边,总比那宜嫔强。】
宇文澜只想呵呵。
怪道太后说她是讨嫌鬼。
他又试着探听太后,却听太后正在暗自冷笑。
【周舒兰这是做的什么梦?往我眼皮底下塞人,当我傻?呵呵。】
宇文澜稍稍放了放心,还好,太后没有那样想。
~~
见过礼后,男女分别入了各自的宴席。
秦安公身为西北公爵,身份非同一般,除过皇帝亲自招待,席间还有朝中几位大臣作陪。
大约是沾着亲的关系,大臣们很快便发现,今晚君王对秦安公一家格外热情。
不禁主动邀秦安公饮酒,言语间慰问他们驻守西北的辛苦,对秦安公世子乔永康也格外关怀。
比如此时,已经喝了两轮酒,君王又主动询问对方道,“永康表兄这几年在忙些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顿。
——陛下居然称对方为表兄?
当然,乔永康本人更是受宠若惊,忙起身道,“臣不才,这些年一事无成,实在愧对陛下关怀。”
话音落下,秦安公也忙道,“他素来没什么大志,叫陛下笑话了。”
这倒是实话,闻言,几位大臣心间都是摇头——
当年第替一任秦安候可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因战功累累被封侯爵,替朝廷镇守西北,后来其子侥幸娶了太后的堂姐,得便宜晋升了公爵也就罢了,到了乔永康这一代,已经什么都不会了。
听闻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喜欢做木工活,可真是世家公子中的一朵奇葩。
然正在此时,却听君王开口道,“切莫妄自菲薄,听闻你手艺很好,这也是需要功夫的细致活,倘若没有足够的耐心,也是不成。”
话音落下,乔永康先是一愣,而后,却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世上所有人都瞧不起他,母亲从小骂他长大,父亲又偏爱庶弟,就连媳妇都堂而皇之做着对不起他的事……
可陛下竟是如此懂他!!!
陛下说得何其有道理,木工可是细致活啊,粗枝大叶的人,谁能做得出来?
陛下懂他,一切都值了!
他激动的端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去,生平竟是头一次如此畅快!
……
~~
而就在祥云殿中帝王臣子开怀畅饮之际,燕姝所在的女宾这里,气氛却颇有些微妙。
——大抵是想给太后留下贤惠能干的好印象,无论太后夸哪道菜好吃,那岳家女便主动讲起此道菜的做法,从选材到刀工再到火候,说的头头是道。
一连说了五六道菜,叫太后都忍不住道,“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精通厨艺,真是难道。”
话音落下,秦安公世子夫人岳氏立时替妹妹道谢,并主动解释道,“家妹自小便格外懂事些,时常帮着母亲操持家务,早早便学了厨艺,伺候家中父母饮食。”
太后又赏脸的颔首,“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岳家女便立时谢恩道,“民女多谢太后夸奖。”
见此情景,秦安公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周妃眼中却要冒火了。
只是碍于太后,才不敢贸然发难。
只有燕姝不关自己事的专心吃着东西,心里忍不住赞叹——
唔,今晚这些菜式还真是不错!
这水晶鸡鲜美而脆滑,樱桃肉香浓又富有滋味,雪花鸡淖软嫩中不失微微弹牙之感,似乎比从前还要好吃。
当然,最妙的还是挂炉鸭。
不亏是京城第一名菜,还真是每回都好吃!
取一片焦香金黄的鸭肉,挂些甜面酱,与鲜葱及青瓜条一同卷在薄薄的饼中,一口下去,简直是夫复何求。
然而,正当她沉浸在美味不可自拔之时,却见一小太监匆忙跑到殿中,对秦安公夫人及其儿媳道,“世子在祥云殿宴间喝多了,陛下请二位挪步去看看。”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什么,秦安公世子喝多了?
而且是在君王还在的宫宴上?
秦安公夫人也是一愣,愣过之后,忙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笑道,“这孩子平素都不爱喝酒的,今夜怎么还喝多了呢?”
太后也同那报信的小太监道,“不过喝了点酒而已,叫人扶着去休息一下不就是了?”
却见小太监一脸尴尬的摇头,“娘娘有所不知,世子正在御前嚎啕大哭,谁都拦不住,嘴里还一个劲儿得嚷着要休妻……”
什么?
休妻?
众人立时都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第47章
什么, 休妻?
小太监的此话一出,众人皆都一愣。
燕姝也一下忘了手里才卷好的烤鸭,忙抬眼瞧去。
这是什么情况?
那位自知绿帽子带了很久的秦安公世子, 居然要休妻?
而且就在此时的宫里头???
……难道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当然, 此时殿中最为错愕的,却非秦安公夫人及儿媳妇岳氏不可了。
闻听此言, 秦安公夫人愣了愣,才道, “这孩子怎么醉得这般糊涂?这这这是说得什么浑话?”
而再看看岳氏, 已是满脸尴尬。
尴尬中还带着些委屈的看着婆母道,“母亲, 世子怎么会醉成这样?”
太后也正奇怪呢,问道,“阿康这孩子从小就老实,怎么忽然说起这种话来了?”
来报信的小太监一脸为难道,“奴才也不知,还请娘娘恕罪。”
见此情景, 太后只好看向那婆媳俩,道, “罢了,既然陛下发话,你们便过去瞧瞧吧。”
那婆媳二人也只好应是, 便要起身。
却听太后又吩咐身边侍宴的宫女蓝禾,“你也陪着过去看看。”
蓝禾应是,便陪着那二人一同过去了。
如此一来, 宴间只剩了太后, 燕姝, 周妃,王昭仪,以及秦安公的女儿乔氏,还有那位跟着姐姐来进宫的岳家女。
燕姝也是挺佩服这姑娘,人家乔氏好歹算是太后的堂外甥女,彼此间还有话说,她一个跟着姐姐进宫来蹭饭的,姐姐都走了,她居然还能坐得住。
啧,也是位很有上进心的人才了。
只不过……
她却有些坐不住了。
祥云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秦安公世子居然要休妻?
以她多年吃瓜的经验来看,一定是要出事了!
没准等会儿会发生点什么精彩场面……
她也好想过去看看!!!
这样一想,连手里的烤鸭都不香了。
勉强又喝了一碗酸辣鲜美的鱼羹,却见蓝禾匆匆而归,气喘吁吁的对太后道,“娘娘,不,不好了,秦安公世子方才一瞧见世子夫人,立时冲上去掐着她的脖子说要杀了她……陛下请您也过去呢。”
什么?!!
殿间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只有燕姝立时眼睛一亮——果然她猜得没错,已经这么精彩了!!!
太后也道,“怎么会如此?快,备轿!”
语罢便也赶忙起身要去往那祥云殿。
而见此情景,作为妹妹的乔氏自是也坐不住,忙跟着太后一起去了。
那位岳家女没有办法,这才遗憾起身,也跟着乔氏一同走了。
如此一来,这宴席已经没了什么人。
燕姝心间万分激动,瞅了瞅剩下的周妃与王昭仪,见那两人也起身打算离席,于是忙悄悄跟上了太后等人的身影。
——嗷~~
反正那祥云殿想必也是乱哄哄一片,多她一个也不多!
~~
待燕姝随着大队人马一路到了地方,却见那位秦安公世子乔永康正被人拉着,一张圆脸已经红的如同煮熟的虾米,果然一副喝多了的模样。
而其妻岳氏则躲在婆母身后哭着,脖子上还有一圈红印。
秦安公气得上前扇了儿子两巴掌,骂道,“混账东西,陛下面前竟然如此放肆?才不过几杯酒,就忘了自己在哪儿了吗?”
秦安公夫人也去骂儿子,“就是,这嘴里还说得什么浑话?什么休妻不休妻!”
这话一出,岳氏哭的更大声了。
然那哭声传进耳中,乔永康却忽然吼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可知我忍得有多苦!”
语罢,正瞧见太后踏入殿中,乔永康忽然冲上来跪在太后面前哭了起来。
“求姨母给外甥做主啊……”
太后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大男人家的有什么好哭的?有话好好说。”
却见乔永康一下指着媳妇岳氏道,“太后有所不知,这个女人就是个婊子!她背着我跟赶车的包老三苟合好几年了!我念在三个孩子面上想给她机会,但她根本不知道收敛,还越来越过分,今次来京的路上还不忘与那包老三鬼混啊姨母……”
什么?
苟合???
这话一出,不光太后及满殿陪酒的大臣们愣住,就连秦安公夫妻俩及府里的众人也是彻底顿住。
燕姝也不由瞪大了眼心里直呼一声好家伙!
这特么居然自爆了!!!
啧啧精彩精彩,来着了来着了!!!
而再去瞧岳氏,却见其也一下傻了,甚至一时忘了哭,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夫君。
殿中众人仿佛都被劈傻了一般看着那夫妻俩。
须臾,还是秦安公夫人先反应过来,一脸尴尬的骂儿子道,“这说什么醉话!还不快闭嘴!!!”
乔永康却继续吼道,“我才没胡说!母亲怎么就不相信我?我被这女人害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您居然还不相信我!!!”
这一声可谓包含了他多年的委屈,秦安公夫人被吼得一个哆嗦。
剧烈喘息了两下,待回过神来,她却又要骂。
然而没等开口,却见她儿子又爬去君王面前哭道,“陛下,请陛下听臣一句劝,岳家女人不能要,一个比一个水性杨花,可千万不能要啊!!!”
见此情景,那秦安公夫人身子一晃,险些要厥过去了。
秦安公也忙上前几步骂道,“怎可如此冲撞陛下?还不快老实回来!”
正在此时,却听君王开口道,“且慢。”
宇文澜看向太后,道,“永康表兄素来温和憨厚,今日如此,朕觉得非同一般,莫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乔永康又哭起来,“陛下懂臣,只有陛下懂臣啊!陛下!!!”
那大嗓门嚎得,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不知道的还当皇帝出了什么事。
太后抚了抚被吓得蹦蹦直跳的心口,这才颔首道,“不错,这孩子从小就老实,今日怎么会忽然如此?莫不是真的委屈坏了?依哀家看,还是叫人查一查吧。”
话音落下,岳氏一顿,忽然哭道,“臣妇无颜见人了……”
说着,竟然直奔一旁的柱子而去,一副要壮烈自证的模样。
所幸有侍卫拦住,才没叫她真的撞到柱子上。
燕姝见状,暗自摇头啧啧——
这哭的,不知道还以为她真受冤枉了。
只不过,太后大约不吃这一套。
果然,见此情景,太后立时沉脸斥道,“当此处是哪里?陛下面前也容你如此胡来?如若血溅当场,是要污了了谁的眼?”
这话一出,岳氏立时吓得不敢出声,倒是其妹妹上前同太后道,“还请娘娘息怒,姐姐也是被冤枉,心间有苦说不出啊……”
太后却冷笑道,“冤不冤枉,自有人还她清白!”
说着便吩咐身边人,“庄嬷嬷,你带人去帮着秦安公查一下,今日闹成这般,阿康的话是与不是,总要有个说法!”
庄嬷嬷立时应是。
话音落下,方才还要寻死的岳氏煞时瘫在了地上,一张脸血色全无,竟看不出是害怕还是委屈。
而秦安公夫人却是尴尬之际,只能同太后行礼道,“谢太后恩典。”
转头一瞧,自己的儿子还跪在君王面前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已经糊了一地。
众人,“……”
秦安公强忍怒气领着女儿女婿将其给拽了回来。
又对皇帝及太后道,“是老臣教子无方,今日惊扰贵人们,也叫各位大人见笑了,臣这就带回去好好教训。”
语罢便拽着儿子退出了殿外。
见此情景,秦安公夫人只能也向皇帝太后磕了头,灰溜溜的下去了。
看完热闹的大臣们也纷纷来向皇帝太后二人告退,陆续退出了殿外。
燕姝心满意足,也趁机溜出殿中,心间啧啧感叹果然没白来!
这秦安公夫人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这一出,如今着实算是撞到太后的枪口上了。
估计庄嬷嬷不会手软,不知还会查出多少东西来,啧啧。
做好准备,继续吃瓜吧!
而听见她的声音,宇文澜忙抬眼寻去,只可惜只瞧见一片马面裙的裙角。
他轻轻一笑。
就知道她会来。
~~
不得不说,作为太后的得力副将,庄嬷嬷还是很有些本事的。
虽则那秦安公府远在千里之外,但她直接从岳氏的婢女下手,令人抓走严刑审讯。
而才不过半日,对方便招供了岳氏与那车夫包老三的奸情。
也是直到此时,秦安公两口子这才知道儿子所言不假。
原来他们以为贤惠能干的儿媳,已经与府里的下人厮混了两年有余。
而儿子也在一年前便发现了二人之事,竟是因着害怕被他们责骂,迟迟不敢开口,自己憋在心里,直到今日闹成了这般场面。
这两口子是又气又怒,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
帮着乔家找出真相之后,第二日一早,庄嬷嬷原回了宫中向太后覆命。
秦安公两口子也跟着一起入宫,为昨日宴间之事向君王及太后道歉。
彼时宇文澜正忙着,便发话请太后代为接见两人。
于是这两口子便直接入了慈安宫。
两人一起向太后行礼,秦安公一脸羞愧道,“老臣治家不严,教子无方,昨日叫太后,陛下,及诸位娘娘受惊,实在是罪过,还请娘娘降罪。”
秦安公夫人也道,“臣妇有眼无珠,竟叫府中出了这么大的笑话,请太后恕罪。”
太后从座榻上投来目光,道,“姐姐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能叫这样的女子将阿康欺负成那般?平素那般憨厚的人,昨日竟哭得那般凄惨,说是没有人替他做主……不是哀家多管闲事,你们二位这是怎么当的父母?”
秦安公只能垂首,“是臣无能,叫太后见笑了。”
秦安公夫人也低着头道,“叫娘娘见笑了。”
话音落下,却听庄嬷嬷在旁道,“那岳氏的婢女已经指认二人有奸情,那车夫也已经认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太后看向那两口子,道,“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回去处理吧。”
秦安公两口子忙要应是。
却听太后又补充道,“不过,依哀家看,那奸夫居然胆敢染指主母,将主子颜面踩于脚下,实在荒唐,断不可轻饶。至于岳氏嘛……”
太后看向自己的堂姐,嘲讽一笑,道,“哀家瞧着,姐姐还挺喜欢她的,如何去留,你自己决定吧。”
闻此言,秦安公夫人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也只能顶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应道,“是臣妇识人不明,叫娘娘笑话了,臣妇这就回去叫康儿写休书。”
太后颔了颔首,便叫他们出去了。
~~
第二日,燕姝一觉起来,便听说了秦安公一家子的消息。
——说乔家叫管家去京兆府报了官,将那染指主母的车夫下了昭狱,乔世子则写了封休书,叫人将岳氏及其妹妹送回了千里之外的娘家,从此再没有瓜葛。
秦安公老两口原本怀疑孙子孙女的血脉,不过乔永康还算厚道,硬是把三个孩子留在了身边。
然而事情已是天下皆知,这三个孩子因着母亲的缘故已经成了乔家的污点,秦安公夫人讳莫如深,倒是再不敢到处炫耀。
甚至恼怒之下,还病了起来。
太后听说之后顾念亲情,派御医去为其诊了脉。
……
消息听完,燕姝不由在心里感慨,此番太后竟是最大赢家!
然而感慨完毕,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紧要的问题——
娘的,她的新话本还未来及得出,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已经天下皆知了。
如此一来,她的话本便没有任何悬念可言了……
这还如何出!
呔!那前天岂不是白写了大半天?!!
简直气到吐血!!!
燕姝兀自郁闷了一会儿,忽然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乔世子都戴了这么久的绿帽了,在西北时也一直忍着,怎么昨日就忽然喝醉自爆了呢?
啧,怎么感觉有什么阴谋?
……
~~
今日有些忙,宇文澜踏入甘露殿时,燕姝已经沐浴完毕。
但见美人双腮粉嫩,唇瓣殷红,君王自是心神荡漾,于是忙去宽衣沐浴,而后抱着她上了榻。
正欲一亲芳泽,却被她伸手挡住,面色严肃道,“臣妾有个问题想请教陛下。”
宇文澜挑眉,“什么问题?”
却听她道,“臣妾听闻那位秦安公世子一向憨厚老实,并非喜欢喝酒之人,前日怎么会在陛下还在场的时候喝醉了呢?”
嗯?
宇文澜悄悄一顿。
她怎么此时想起问这个问题了?
他面不改色道,“大约是心里实在苦闷,毕竟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有朝一日,实在忍不下去,总是要爆发出来。你试想一下,那对奸夫淫妇居然在来京的路上还在厮混,他心里得有多难受?恰逢那日有酒,便忍不住喝多了吧。”
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但那乔永康什么时候爆发不好,偏偏在宫宴上爆发,燕姝还是觉得有些太巧了。
于是又看了看他,狐疑道,“真的?”
宇文澜一脸坦然的颔首,“当然是真的,难道朕会故意灌醉他?”
燕姝心道她就是如此怀疑的。
啧,她不是没有想过,他是听了她的话本子后猜出是乔永康,看在表兄弟的份上故意灌醉叫他说出真相,再帮着他有理由休妻。
不过想想又觉得,他有那么好心吗?
宇文澜默默听在耳中,又默默点头说对。
他的确没有那般好心。
今次,是他只不过看那秦安公夫人手伸得太长,想要教训一下对方。
便顺道帮乔永康做了个选择而已。
不过又有些奇怪,她为何如此介意此事?
今日叫她到现场看了场热闹,难道她不高兴?
他于是试着问道,“为何纠结于这个问题?那乔永康喝醉酒大闹宫中,对你有何影响吗?”
却见她一脸生气的样子道,“当然有影响。”
“前日臣妾跟陛下提的那个新话本,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撞上了秦安公世子的事。现在全京城估计都传开了,如此一来,臣妾的话本岂不是没占到先机?出了也没意思了。”
——要知道,她的话本子最大的特色,就是惊爆人眼球,所以必定是一手的大瓜才成。
马后炮谁愿意看啊!
宇文澜,“……”
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利害。
只好安慰她道,“可现在已然如此,那便先不出这本,等再写了别的,出也一样。”
却见她还是噘嘴,“话是这么说,但臣妾写一本好辛苦的!”
啧,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躺床上睡半天。
如此累死累活的写出来还白白浪费了!
想想就叫人恼火!
默默听在心间,宇文澜不由升起一些愧疚。
要不,把话本的钱补给她?
然没等开口,却听她道,“此事总归是陛下招待他时出的,所以臣妾白白浪费了一个话本的事,陛下多少也有些责任吧?”
宇文澜,“……”
他就知道。
这是个讹人的高手,还用得着他担心?
他于是问道,“那你想如何?”
却见她将眼珠一转,笑道,“臣妾也没想如何……就是,不如陛下就把这次话本子损失的银钱给臣妾补上吧。”
宇文澜。“……”
果然还是想要钱。
罢了,他便颔首道,“也好,那朕就给你一百两银子,权当将这个话本子买了下来,如何?”
啧,总归是要给的,不如他主动些吧。
如此,她便不再有怨念了吧?
哪晓得她道,“臣妾这阵子一个话本都一百二十两了……”
宇文澜,“???”
什么?
还真跟他计较得如此仔细?
好在紧接着,又见她道,“看在陛下的面子,这零头臣妾就不要了,不过……陛下可不可以答应臣妾一件事?”
语罢便眨着杏眼,露着微笑,凑到了他跟前。
宇文澜直觉一股清香袭来,前进还能干受到她读有的温热,于是顺势将她揽住,哑声道,“还有什么事?”
却见她笑道,“臣妾想出宫吃好吃的……”
——咳咳,上回去那吉福楼的路上她瞅见了四方街那里有家青州菜馆,瞧着吃的人还挺多。
那可是她的家乡味道啊,她早就想吃了!
宇文澜,“……”
除了钱,就是吃。
他挑眉,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道,“整日想着出宫,心都野了……”
话未说完,唇上却印上一个吻。
轻轻浅浅,犹如蜻蜓点水。
却叫他的心为之一荡。
宇文澜眸色忽的幽暗下来,便要追上去。
哪晓得她往后一撤,捂着唇道,“答应才可以……”
只是话还未说完,人又回到了他的怀中。
他敛笑,道,“跟朕讲条件,你是头一个。”
语罢便拉开她的手,终于吻了上去。
……
咳,既是头一个,他便纵着些。
无妨。
~~
第二日晚间,甘露殿没有传膳。
旁人用晚膳的时候,燕姝已经换了衣裳,与君王一道坐着马车出了宫门。
此行目的很明确,便是四方街上的那家青州菜馆。
四方街本就是闹市,加之如今已是春末夏初,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二人下车,但见灯红酒绿,一派繁华。
没走几步,便到了那间青州菜馆,此时店中正上客,很是热闹。
燕姝出高价订到了雅间,二人进入落座,便叫了小二点菜。
今日既是吃青州菜,自然是燕姝来点。
方才见到店中她就看好了,此时便点了糖醋鲤鱼,焦溜肥肠,油爆双脆等几道各桌都有的招牌。
瞧了眼菜单,见竟然还有安德的扒鸡,于是忙也点了一只。
没过多久,菜便送到了。
燕姝早已等不及了,立时招呼宇文澜开吃。
“夫君快尝尝这糖醋鲤鱼,如若这道菜做得好,说明这菜馆便很地道,”
宇文澜唔了一声,便伸了筷子来尝。
嗯,这鱼肉外皮金黄焦脆,内里还保持着鱼肉的软嫩,挂着酸甜芡汁,味道还不错。
宇文澜喝了口茶清口,却见燕姝已经尝起了焦溜肥肠。
唔,肥肠外皮有炸过的焦脆感,内里却已是入口即化,香浓味美,很是下饭。
宇文澜见状,便跟着她尝了尝肥肠。
哪知还没咽下,却见她已经吃起那道油爆双脆了。
哇,这鸡胗子与猪肚头都已经片成了花状,如此更能吸收调味,厨师火候到位,吃起来口感脆嫩滑润,咸鲜爽口,果然地道。
最后压轴的,便是她们安德的扒鸡了。
只见那鸡周身红亮油润,轻轻一扯,肉就已经脱骨。再送入口中,直觉无香透骨,极是软烂入味。
燕姝激动的同宇文澜道,“陛下快尝尝,这个就是我们安德的扒鸡,这家做的很地道呢!”
宇文澜见状,便也扯了一条鸡肉入口,尝过之后颔首,“的确不错。”
说完再去瞧燕姝,却见她竟然双眸隐隐有湿意。
宇文澜,“……”
吃到家乡的味道,竟是如此激动?
不错,燕姝此时百感交集。
从前因为爹清廉,家中日子并没有多富裕,她每回想吃扒鸡,都要等到爹发了俸银,才能吃那么一回。
而上回她吃扒鸡,还是选上美人以后,要离家之前。
那天爹娘一气儿给她买了四只扒鸡,只当一辈子再也难见到了……
好在,如今爹娘弟弟祖母都已经来了京城,他们时不时也能见上面了。
……
默默听完故事的宇文澜沉默了一下,而后忽然对门外发话,“再来两只扒鸡。”
见她一脸惊讶,他道,“喜欢吃就多吃一些,无妨。”
不就是扒鸡?
他管够。
如此,待将扒鸡干光,燕姝已经是肚皮滚圆,要扶墙而出了。
不过今晚甚是开心,她还特意又打包了一只,要带回去给忍冬尝尝。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该是打道回府的时候了。
燕姝随宇文澜起身,便要走出雅间。
这雅间位于二楼,临着街。
此时,她无意朝窗外扫了一眼,却见路边停着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
那马车车厢贴了碧玉,车轮上镶着黄铜,着实称得上金碧辉煌。
不过这般风格,有点眼熟。
正奇怪着,却见路旁的盛和居中又出来一行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女子,也有些眼熟。
燕姝忙唤宇文澜,“夫君,您看那可是长公主?”
长公主?
宇文澜便也向窗外投去目光。
那女子虽然穿着不似平素入宫时那般华丽,不过,他很肯定就是宇文嫣。
不过,此时其身边还有一个男子,身材高大,头发还微微泛着棕色,隐约看得出高鼻深目。
二人来到车前,竟一同上了马车,往前走了。
他正狐疑,却听燕姝哇了一声,“长公主这是有新宠了?瞧着怎么还不太像中原人士?”
系统,【没错,长公主这位新宠乃杨楼街如意坊的头牌美男,名叫潘再安,来自柔然。】
燕姝眼睛瞪大了眼,【杨楼街如意坊?不就是那家大名鼎鼎的鸭店?】
第48章
宇文澜并不能听见系统的声音, 所以此时他只听见了这一句——
“杨楼街,如意坊,大名鼎鼎的鸭店。”
“???”
鸭店?
这才刚吃完扒鸡, 难道她又想吃鸭了?
……也不知那个叫如意坊的是卖的什么鸭?
烤鸭?烧鸭?
亦或是盐水鸭?
鸭子竟然也能做得大名鼎鼎?
宇文澜心间一时涌上很多问题,而正在此时, 却又听见燕姝心间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
【果然女人的顶峰还得是公主啊!这特么男人随便砍, 鸭鸭也能随便吃, 还是头牌!真羡慕死个人!!!】
“???”
他不由暗自挑眉,吃个鸭子而已,用得着如此羡慕宇文嫣?
他于是开口道, “是不是还没吃饱?”
燕姝此时正望着长公主车驾离去的方向满心羡慕,只随口唔了一声,“没有,臣妾已经饱了。”
啧,肚子是饱了,但眼睛还是好饿哦。
好想去瞧瞧那鸭店是什么模样……
就算不能吃, 看看也成啊呜呜……
默默听着的宇文澜,“……”
只是家卖鸭子的而已,想去不就去了?用得着如此可怜?
他索性主动开口道,“听说杨楼街上有家鸭子不错,想不想去尝尝?”
罢, 为了入宫到他身边,她与家人分别了那么久, 确实也不容易。
所以在方才听罢她心间感触之后, 他便决定, 从今往后要好好呵护她, 甚至要超过她的父亲, 叫她有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如此感慨一番,却见燕姝杏目圆睁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说的……莫,莫非是一个叫如意坊的地方?”
【难道他也知道那家是鸭店???】
宇文澜云淡风轻的颔了颔首,道,“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咳,虽是刚知道,此时也不迟。
所以他又补充道,“如若你想去,朕带你去便是。”
不过是一家卖鸭子的,能有何高不可攀不成?
却见她仍是一脸惊讶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想是想……可,可……妾身可以去吗?”
啧,那里的鸭子岂是她随便能尝的……
宇文澜皱眉,道,“这有何不可?现在就去。”
语罢竟然直接拉着她出了雅间下了楼梯登上路旁的马车,又对车夫吩咐了一声,便直向杨楼街而去。
~~
车轮一路滚动,燕姝心里既兴奋,却也还有些狐疑。
——皇帝居然要带她去鸭店???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啧,这莫不是要钓鱼,等到了地方后看她会不会眼花缭乱从而忽略他?
默默听着的宇文澜,“???”
她为何会如此想?
只不过去吃鸭子而已,自己还会担心被她忽略?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了吃食而忽悠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也没关系,他身为君王,怎么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同自己的女人计较?
那只是吃的而已,而他是她的夫君。
如此想着,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地方。
二人下车落地,只见路边果然有家酒楼,门口悬着三个大字,“如意坊”。
再瞧两眼,又觉得外表看起来十分富丽堂皇,也明显比旁的店铺新出许多。
燕姝心间十分激动。
她好奇了这么久的地方,今日终于来一探究竟了!!!
人生能来一次这样的场所,夫复何求!!!
宇文澜心里却道,这店看起来似乎是开了没几年的模样,居然也能做出在京城立得住脚的美食?
要知道,那些有名的铺子,动辄就有几十上百年的传承。
不过……
或许此处是有什么独家秘方?
总之既然来了,便先尝尝再说吧。
如此想着,他便与她一同踏进了店中。
入内之后环顾一番,宇文澜又有些惊讶——
原来这店中的装潢竟比外头看来还要华丽些。
可谓是他见过的食肆当中最为特别的一家了。
——这店中不似旁的酒楼摆满桌椅,反而处处是盆栽的绿植,还有假山流水环绕,店中央的位置甚至设了一座木质的亭台。
有一男子正在上头抚着一张七弦琴,一身白袍,皮肤白皙,头发松散的披在身后,眉眼间很有些阴柔。
宇文澜暗自挑眉。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食肆里有人抚七弦琴,且还是如此模样的男子。
而再环顾周围,却见围绕着亭台摆了一些桌椅,四周均以专门的雕花木栏相隔,木栏上还挂了纱帘,只能叫人隐约瞧见里头食客的人影,却看不清模样。
不过偶有从里头出来的,也都是一男一女。
全然不似别处的食客或三五成群,或七八人围坐,还有划拳斗酒的热闹。
那些女子们皆都带着面纱或幕篱,看不清模样,不过无论高矮胖瘦,衣着都十分华丽。
而相伴在旁的男子们却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且皆是身材结实高大……
尤其……这店里头还飘着一种奇怪的香气,明显没什么饭菜的香味。
宇文澜已经皱起眉来。
——此处怎得这般奇怪?
然瞧瞧身边,却见燕姝正睁圆了眼睛隔着幕篱到处张望,心里一个劲儿的啧啧,【这原来就是鸭店啊!这环境果然不错!!!瞧瞧这雅间设计得多好,谁也认不出谁来,很能保护隐私嘛!】
宇文澜,“???”
何谓“隐私?”
还没能弄明白,却又听她道,【啧啧这些男的身材也果然都很好啊!不愧京城首屈一指!咦?居然还真有异族人?】
异族人?
宇文澜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便见堂中正几个男子在走动,皆是高眉深目,发色微微泛着棕色。
他不由想起了方才宇文嫣身边的那个男子……
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此处距马市街的番邦驿馆有些距离,怎么会有这么多异族人出现在此?
他正狐疑,却见店中有一男子正路过他二人,却顿步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新来的?”
宇文澜愣了愣。
新来的?
此处的跑堂竟是如此招呼客人?
然没等他开口,却见对方又将燕姝打量一番,又与他低笑道,“能伺候这位夫人,今儿算你运气好。”
语罢便进到了一处雕栏隔间中。
宇文澜,“???”
这话是何意?
正皱眉,却听身后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个还不错,什么价啊?”
紧接着,又见一身材臃肿半蒙面的女子,摇着羽毛扇来到他近前,一双眼睛将他上下打量起来。
而又有一女子忙跟了上来,笑道,“这位公子怕不是我们店里的……”
说着也将他打量一番,忽然目露惊艳,“虽不是异族,但这身材,这样貌还真是难得的出挑……”
宇文澜,“???”
……这两人,竟然敢如此评价他???
而正在此时,却见燕姝一下挡在他身前,十分不客气道,“此乃本姑娘的男人,离远点。”
说着还摘了头上的帷帽戴到了他头上。
宇文澜,“???”
而紧接着,却听那摇着羽毛扇的胖女子笑道,“这姑娘,既然有男人,还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炫耀的?这样吧,你出个价,把你的男人借给我一晚。”
什么???
出个价?
借他一晚???
这女子居然胆敢如此!!!
宇文澜正在气头上,而燕姝则又道,“离远点,本姑娘的男人谁都别想!”
说着便拉起他要往外走,道,“咱们走吧,此处不适合我们。”
哪知才抬起脚来,却听那女子又道,“嫌少?这样吧,我主动出个价,五百两银子如何?这店里的头牌才不过六百两,我也不要他一整晚,只要两个时辰就还给你,如何?”
话音落下,燕姝却是脚步一顿。
宇文澜,“???”
这是什么意思,
她该不会为了银子……
好在,却见她只是回头对那女子冷笑道,“老娘差那五百两银子?笑死!五万两也不可能!!!”
说着仍拉着他往外走。
宇文澜悄悄松了口气,竟有一种大石落地之感。
然身后那胖女子却仍不死心,又哼了一声道,“看你年纪不大,口气还挺大!既然不卖,拉着男人来这里做什么?叫别人眼馋吗???”
说着又对身旁跟着的那女子道,“你们这如意坊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说好了要我来看再安,却又叫他被别人叫出去,耍我玩儿吗?”
那店中女子忙陪笑脸道,“再安今夜去陪长公主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天底下谁敢从长公主手里抢人不是?您千万消消气。”
宇文澜闻言一顿。
长公主?
原来方才宇文嫣身边的那个异族男子,竟也是此处的?
正在此时,却听那店中女子又道,“咱这里还有好几位俊俏哥儿呢,我把他们都叫出来,随便您挑。”
胖女子却兴致寥寥的哼道,“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
话音才落,却见从二楼下来一位高大男子,道,“夫人这是在说谁是庸脂俗粉?才几日不见,易才也入不了你的眼了?”
胖女子瞥他一眼,却将眼角一斜,哼道,“你个死鬼,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那扬州不回来了。”
那叫易才的男子却又是一笑,道,“不过在路上耽搁了些日子,这不就来了?”
说着便上前揽住那女子的腰,与她一道上了二楼的雅间。
宇文澜,“……”
见此情景,再笨的人也能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隔着幕篱瞥了眼燕姝,意味深长道,“原来此处不是吃饭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鸭”?
她竟然想来这种地方???
哪知,却见燕姝一脸与自己无关的模样道,“就是,妾身也觉得根本不像吃东西的地方,夫君一定是搞错了……咱们先走吧。”
说着便继续拉着他往外走,心里啧啧,【老天爷,皇帝居然以为这里是吃东西的???不成不成,赶紧走赶紧走,多待一会儿叫他学坏可就不好了。】
宇文澜,“……”
他会跟那些出卖色相得男子学坏???
哪知二人才迈出店门,没等登上马车,燕姝又急忙宇文澜往一旁暗处拉了拉。
似乎在躲谁的样子。
宇文澜于是问道,“怎么了?”
却见她指着路边才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名女子,压低声道,“那位……好像是安康县主。”
什么?
安康县主?
也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宇文澜忙也多看了两眼。
却见对方虽戴着帷帽,但那身姿,还真有些像他的那位表姐。
而见她落地,那店里头立时有五六名年轻男子出来相迎,口中纷纷唤着,“县主来了。”
宇文澜,“……”
还真是安康。
她竟然也来此处?!!
要知道她可不像宇文嫣已经休了那赵成文,她还有夫君呢!!!
……
~~
回宫的路上,宇文澜一直沉着脸回想此事。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冷笑道,“京城居然有这种地方!”
——他记得,上元节第一次带她出宫时,她曾提过此处,但那时只以为离自己遥远,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踏了进去。
踏进去就算了,方才那胖女子居然要出钱叫他去……
简直岂有此理!!!
燕姝闻言悄悄瞥他的脸色,想了想道,“臣妾还以为那是个饭店呢,没想到居然是如此龌龊之地!真令人不齿!!!”
心里却忍不住啧啧,【那些男人的身材模样果然都还可以,怪不得能在京城立住脚。】
宇文澜,“???”
什么叫“还可以?”
难不成是心动了???
他挑眉看她,“你也喜欢那里?”
“没有没有。”
却见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脸认真道,“臣妾怎么会喜欢那种地方呢?方才一进去臣妾就觉得毛骨悚然呢!”
心里却又道,【啧,这是个女的都喜欢吧,毕竟不管高矮胖瘦,只要一进去就会被美男围住叫亲爱的,叫人多么温暖所么有自信!!!】
总之……大概就如男子喜欢逛青楼一般吧。
宇文澜,“???”
什么,那种货色,居然也称得上是美男???
他没忍住又问道,“那里头的男子,你也喜欢?”
却见她立时又摇头,“怎么可能?那些庸脂俗粉如何与陛下相提并论?臣妾心中只有陛下!”
宇文澜,“……”
这话是在夸他?
但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正在此时,却听燕姝又问他,“陛下怎么会带臣妾去那里?您是从哪知道的这地方的?”
——啧,就算他误以为那是吃东西的地儿,但他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呢?
要知道,这如意坊可是只存在于京城少数贵妇圈的秘密啊!
他堂堂皇帝竟然知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宇文澜,“……”
总不能说是从她心里听见的,所以他只好道,“朕也是无意听来的……”
燕姝,“???”
无意听来的?
她暗自想,难道是从大臣们那里?
可不对啊,如若那些老古板大臣们知道那地儿是专门供女子们消遣的……
啧,如此违背男权秩序的事,他们还不得立时上奏朝廷将那如意坊给夷为平地才怪!
宇文澜心里呵呵。
没错,他现在就想派人去把那令人作呕的地方夷为平地!
居然敢问他多少钱???
简直岂有此理!!!
~~
待回到宫中,宇文澜立时派出了锦衣卫去查探那如意坊。
约莫第二日傍晚,便见锦衣卫前来禀报,“启禀陛下,臣等查出,那如意坊原本是一个季姓女商人于三年前开办,起初是一座绣坊,顺带售卖珠宝首饰,是其为了讨好京城权势家眷所用。渐渐有了名声之后,这女商人便花钱雇来了各种年轻男子,做起了现在的生意。”
宇文澜又问道,“其店中的异族人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道,“因着其店中主顾们的口味越来越挑,于是那女商人便到边境招募了一批异族男子,大多来自党夏及柔然,表面看来,与从前那些男子无异,都是取悦女子,从女子身上赚取钱财。”
宇文澜却凝眉道,“那些人身材强健,看起来并不像寻常之人。继续查探,尤其近来与长公主交往的那个……叫什么再安的。”
锦衣卫立时应是。
~~
此时,太后的千秋节已经日益临近。
连日来已有有不少外地王侯家眷陆续入京,专为恭贺太后千秋。
有些身份高的,提前入宫拜见太后,于是燕姝作为后宫嫔妃,有幸陪着太后又见到了不少面孔。
大多数人来,太后都是淡淡的,只有一位例外。
那便是明州镇海侯府的老夫人穆云英。
听闻这位穆老夫人与太后是金兰之交,每年都会千里迢迢入京为太后贺寿。
而太后也必定亲自接待,甚至会留其在宫中小住,感情可见一斑。
只不过,燕姝原以为对方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等见了面才知道,这位老夫人原来不过才四十出头,很是年轻。
——原来其夫君去世的早,后来长子成家后继承侯位,成了新任镇海侯,她便被尊为了府里的老夫人。
此时,迎着她惊讶的目光,穆夫人踏进慈安宫后,先向宫中众人行礼。
“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诸位娘娘。”
太后忙笑道,“快起来,你我不必行如此大礼。”
竟是连“哀家”的自称都没用。
话音落下,甚至还亲自伸手虚扶了穆氏一把。
待瞥见燕姝望着穆氏一脸惊讶的模样,太后又笑道,“瞧瞧,你这老夫人的称号把她们都给吓着了。”
燕姝忙也笑道,“太后说的是,臣妾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如此年轻。”
话音落下,一旁的周妃却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李燕姝,为了巴结太后连穆氏也如此夸,真是脸皮够厚!
当然,太后在场,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并无人听见。
而闻听燕姝此言,穆氏便也笑道,“宜嫔娘娘过奖了,叫臣妇无地自容。”
说着,又招呼身后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道,“向晚,还不快来拜见太后跟娘娘们?”
原来这便是穆氏的养女,名叫倪向晚。
——听闻当初已经守寡多年的穆氏,有一日在寺中为亡夫上香,下山时正碰见一小婴儿在路边草丛中啼哭,穆氏于心不忍,便将小婴儿抱回家收养,并叫其随夫家姓倪,取名为向晚。
此时,听养母这般说,这倪家养女便应是,上前对几人行礼,“向晚拜见太后娘娘,拜见各位娘娘。”
太后叹道,“向晚都这么高了?快过来叫哀家瞧瞧。”
倪家小姑娘应是,便又上前几步。
太后将她拉住仔细端详一番,颔首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好孩子,陪你母亲千里迢迢来一趟也是不容易,快坐下休息。”
语罢又叫宫人上了上好的西湖雨前龙井,及今早才做的栗子糕,莲蓉饼,云片糕等点心。
这番热情程度,与对其他人明显不同。
燕姝看在眼里,一边吃点心一边悄声问系统,【以太后的性格应该很难对人如此热情,这位穆老夫人难道是救过太后的命吗?】
系统,【差不多吧,太后跟这位穆夫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确实比旁人深厚,当初太后嫡子病重,遍寻京城没有良医,穆夫人得知消息后寻了一个秘方,从明州千里迢迢送到京城,虽说最后没能派上用场,却也令太后颇为安慰,皇长子夭折之后,穆夫人舍下明州的家人,在宫中陪伴了太后足足两个月,可以说太后能撑过来,穆夫人是很重要的原因。】
燕姝闻言不由点头。
的确,能千里迢迢亲自赶来京城送药的,一般的交情真做不出来。
尤其太后那时即将失去嫡子,先帝又宠爱他人,太后也正处于前途未明的时候。
系统,【不错,所以后来太后坐稳江山,曾有意为其子晋封公爵之位,但穆氏坚持拒绝,令太后愈发看重。】
燕姝,【别的不说,穆夫人一瞧就是真正有智慧之人,怪不得能跟太后做好朋友呢。】
正在此时,却听太后问那位倪家姑娘,“向晚,哀家这宫里可好?”
倪向晚笑道,“宫里这么多贵人在,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太后又道,“既如此,今次便叫你母亲自己回明州,你留下来陪哀家可好?”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一顿——
太后这样说……
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小姑娘?要留在身边养成之后再送入后宫?
却见倪家小姑娘道,“小女多谢太后厚爱,只不过,宫里有几位娘娘陪太后,可是母亲却只有小女陪着,小女若是留下,母亲会孤单的,所以小女还是陪母亲一起回明州吧,待明年再来看望您。”
穆氏也笑道,“太后真是高看她了,若她真留下来,保管不出三日,您就要后悔,整日调皮的跟个什么似的。”
话音落下,太后也笑起来,“不过逗逗你们罢了,这是你的心头肉,哀家怎舍得剜走?只消以后记得每年都能回来看看哀家便好。”
说着又专门嘱咐那小姑娘,“往后就算嫁人,也不要离你母亲太远,不然她会想死你的。”
倪家小姑娘含羞带笑的应了声是。
闻此言,众人这才敢相信,太后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
燕姝也在心里感慨——
看来太后是真的很爱她的闺蜜,不然若是硬要将这小姑娘留下做她的棋子,穆夫人也没法拒绝。
不过,这对养母女之间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这倪家小姑娘被养的如此纯净烂漫,显然是养母厚爱的结果。
而穆夫人看她的眼神,也一如别的母亲看自己亲生骨肉那般,满是娇纵溺爱的模样。
正在此时,却听系统道,【嗐,那就是她自己的亲骨肉。】
第49章
什么?这就是穆夫人的亲骨肉?
听系统这样一说, 燕姝立时调动起全身的八卦小神经,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她亡夫不是已经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吗?怎么会有个十三岁的亲闺女?跟谁生的?】
系统, 【你说得不错,十五年前,那位前任镇海侯英年早逝, 当时其儿子才十岁, 穆夫人一个寡妇撑着侯门, 虽然宫里有太后帮着,但毕竟离得远,还是很艰难的。当时, 老镇海侯生前有一位副将名叫宗兴海, 着穆夫人处理各种事务,忙前忙后,十分忠心耿耿。】
【这小伙子当年才二十来岁,正值满心热忱的年纪, 穆夫人那时候骤然失去依靠, 也正值脆弱的时候, 对其也是十分信任。几年之间, 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生出了情愫。】
听到此处, 燕姝眼睛一亮,【莫非二人越了雷池?生下了这小姑娘?】
系统, 【差不离吧,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 二人都稍微喝了那么一点酒, 于是情不自禁发生了云雨之事, 只这一次,穆夫人便有了身孕。】
燕姝不禁啧啧,【一次就中,看来宗副将很有准头啊!】
系统嗐了一声,【毕竟年轻嘛,质量也挺好。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穆夫人是寡妇,还得给儿子顶着侯门,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这孩子给生下来,于是就借口生病,跑到乡下养了一阵病,等时候一到瓜熟蒂落,又找借口把这孩子从外头抱了回来,当做养女来养。】
燕姝闻言又忍不住啧啧,这不就是她写过将军和寡妇的另一个版本嘛,而且还是年下,很刺激啊!
再悄悄瞅瞅那位穆夫人,见其五官十分精致,就算现在这般年纪,也没怎么打扮,都挺漂亮,可以想象年轻时的容貌了。
如此熟女御姐,小狼狗抵挡不住魅力,想入非非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仍有问题,她于是又问道,【那宗副将现在人呢?总不会还在府里当副将吧?难道两人悄悄搞了十几年的地下情?】
却听系统道,【自打那夜过后,宗兴海自觉愧对镇海侯,便自行请命去前线驻守海防,十几年间日日风吹日晒,自己惩罚自己。】
燕姝,“……”
等等,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
系统,【不知道。】
燕姝,“……”
所以闹了半天,穆夫人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孩子,那个男人还啥都不知道?
系统,【宗兴海其实这些年一直暗地里守护着镇海侯府,也知道穆夫人收养了一个女婴,一路抚养成人,只不过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孩子罢了。】
燕姝,“……”
这叫她说啥好。
——听起来还挺痴情,只可惜又太傻了。
这两人又不是老镇海侯还在世时出了轨,感情都是在其已经去世之后发生的,这人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时代给女子们带了太多的枷锁。
如放在后世,女人丧偶再婚根本不是事儿,然而当下穆夫人如果真那么做,必定会失去侯府主母的地位。
所以,这二人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话说回来,穆夫人比太后总算还是强点,毕竟到底同小狼狗尝过了禁果,还有两个亲骨肉在身边,日子也不寂寞。
她于是又问,【那太后可知道此事?】
系统,【除了穆夫人自己及近身的婢女,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燕姝便明白了,原来太后这个好闺蜜也被蒙在了鼓里。
当然,毕竟多一个人便多一分风险,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正这么想着,却听太后对她与周妃道,“哀家与穆夫人说几句话,你们回去歇会儿吧。”
燕姝明白,这是闺蜜之间要说悄悄话了,便知趣应是,起身与周妃一道出了殿门。
说起来,周妃已经许久没有理会过她了。
今次原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哪知没走几步,却见周妃忽然顿步回神与她道,“宜嫔你大约还不知道吧,本宫在太后身边那么久了,方才那位倪姑娘,可是本宫见过的,最得太后喜欢的女孩子。”
燕姝立时就听了出来,周妃这是想刺激她。
她于是忙点头道,“嫔妾也觉得,这位倪姑娘聪明伶俐,想来太后自然会喜欢的。不过娘娘也别太谦虚,您毕竟是亲侄女,太后娘娘最喜欢的一定是您。”
呵呵,血浓于水都扛不住这女人作死的造啊!
什么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世上非周妃莫属了。
果然,这话一出,周妃脸色立时就不对了。
不过忍了忍,周妃又阴阳怪气的对她笑道,“本宫瞧着,方才太后说要把这姑娘留下,可不像是开玩笑,瞧那小姑娘可是个美人胚子,只怕再等两年,你也比不上。”
燕姝忙又笑道,“娘娘言重了,嫔妾资质平庸,哪里能与倪姑娘比呢?不过倪姑娘若能留下来,也是一件好事。从前娘娘常来与太后说话解闷,如今您也不来了,若有倪姑娘陪着太后解闷,太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妃被噎得一顿,脸色愈发难看了。
然而偏偏又找不出她的错处,只能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个玲珑的人。”
燕姝便又笑道,“娘娘过奖,嫔妾不及娘娘万分之一。”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慈安宫外,她又行了个礼,道,“嫔妾告退。”
便赶忙回了甘露殿。
——啧,与这种斗嘴纯属浪费时间,她还不如赶紧回去写个话本有意思呢!
一路边走边酝酿,待回到甘露殿,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已经成形,燕姝立时开始动笔。
——啧,没有什么惊天八卦,也没有什么不伦的狗血,只是成熟的迷人御姐,与血气方刚的小狼狗,也是很带劲儿的。
~~
燕姝激情饱满,一写就写到了天黑。
只是还没等写完,门外却传来了通传声——“陛下驾到……”
她愣了愣,忙从故事里回神,起身前还特意将纸稿合上,这才来到殿门口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然而,眼尖的君王早已经将方才那一幕看在了眼中。
“起身吧。”
宇文澜不动声色,先将她虚扶了一把,试着问道,“今日又写了话本子?”
燕姝嗯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写是写了,不过臣妾还没写完。”
宇文澜挑眉,这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他于是又问道,“是什么故事,可否与朕先说来听听?”
却见她想了想,道,“……臣妾可以说不行吗?”
宇文澜一愣,“为何不行?”
——难道又写了带颜色的?
但如今除过最后那步,两人之间已经亲密过了。带颜色的……他也可以看呢,咳。
却听她道,“因为这个故事,臣妾目前还不打算发出来的。”
她只是想写一个故事,但目前时机并未到,如若发出去影响到了那位夫人的声誉,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可就不好了。
这样一听,宇文澜却愈发好奇起来——
“关乎那位夫人的声誉?”
到底是哪位夫人?
难不成又是如临武侯前妻那般的故事?
然而八卦之心已经勾起,叫人实在好奇,他于是道,“朕又不是外人,若你不想发,朕也不会对别人说。”
却见她想了想,又道,“空口无凭,陛下万一哪天说漏嘴了呢?”
宇文澜,“……”
他索性从腰间上解了祥云玉佩,递给她道,“朕将此抵给你,如若朕哪日失言,这个就归你了。”
燕姝,“……”
这个人为了吃瓜也是很拼了,连祥云玉佩也能随便拿来抵?
不过……她总归也不亏,这块玉佩还不得千两银子?
再说,反正他也不知道故事里的是谁嘿嘿。
她于是伸手接了过来,笑道,“陛下既然如此有诚意,那臣妾便说您你听了,不过,您可一定保证不能说出去。”
宇文澜颔首,“一定。”
就知道在她这里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便听她开始道,“说有一位聪慧端庄的女子,原本相夫教子,日子过得还算圆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其丈夫忽有一日意外去世,她十分不幸的成了寡妇。而正在此时,夫君昔日的一位好友向她伸出援手,为她排忧解难,帮她度过了最初最为艰难的时刻。”
“这位夫人自是感激在心,只是不知如何报答,偶然一个机会,竟发现对方醉酒后口中唤着她的名字,这才晓得,对方其实对她情根深种。”
——听着这里,宇文澜暗自挑眉,原来是君子与朋友之妻的故事。
啧,别说,还挺吸引人。
只是他是没听出这是谁。
他于是道,“那,这位夫人是否也对这位公子动心了?”
却见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位公子年轻英俊,心肠又好,尤其在夫人最需要帮助之时伸出援手,自知道对方心意后,夫人对其的感情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只是碍于世俗的眼光,只能隐藏在心间。”
“然而爱情这种事,往往是越压抑便越凶猛,终有一日,公子与夫人在一次醉酒之后不小心逾越了雷池,干柴烈火,整整缠绵了一夜。然而第二日醒来后,那位公子却自觉对不住那位已经逝去的好友,又怕给夫人惹出祸事,于是忽然不告而别,走了。”
嗯?
这倒叫宇文澜有些意外,忍不住又问道,“那此后呢?”
燕姝道,“此后这位夫人却忽然有了身孕,只能独自生下了孩子,将其抚养长大,而那个自觉愧对好友的公子竟然毫不知情。”
宇文澜立时挑眉,“毫不知情?天下居然有如此不负责之人?”
这话一出,燕姝心间暗自颔首,看来他三观还挺正的。
宇文澜闻言也暗自思忖,何谓……三关?
为什么说他很正?
是夸他的意思吗?
从方才她的语气听来,应该是的。
他默默颔了颔首,又问道,“那接下来呢?”
却听燕姝道,“接下来,自然是女主独自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之后又找了一个十分体贴呵护她的夫君,改嫁了。”
“改嫁?”
宇文澜一愣,“那之前那个公子呢?”
却见她道,“如此顽固不化又没有担当之人,合该后悔一辈子。”
宇文澜,“……”
“虽然也有些道理,但朕一路听来,一直以为他们还会在一起……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却见她想了想,又道,“好吧,念在他一直未婚,且默默守护夫人的份上,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不过一定要付出些代价,好弥补他当初自己跑掉,叫夫人自己生下孩子又艰难养大这件事,叫他吃上千八百回的苦头再说。”
宇文澜闻言挑眉,“要如此吗?”
燕姝一脸老成的颔首,“这叫追妻火葬场,许多读者喜欢的。”
嗯?
宇文澜愈发不明所以,“何为……火葬场?”
燕姝,“……”
好吧,竟忘了这时代还不兴火葬这回事了。
她只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这个词的本意指的是,在一个地方,人死后需将尸身焚化成灰才能下葬,那个焚化的场所便是火葬场。”
话音落下,宇文澜更加意外,“竟还有此种地方?朕竟从没听说过……此处究竟在哪儿?
燕姝,“……”
越解释越麻烦了。
她只好敷衍道,“就是在很远的地方……算了,这都不重要,陛下只要明白臣妾的意思就成了。”
说着她又认真总结道,“总之,身为一个以谈情为主的故事里的男主角,可是一点缺点都不能有的,不然就会被人骂死,连我都会被骂。”
宇文澜,“……竟会如此?”
燕姝一脸委屈的点头,“可不是么?写话本的挣点钱也很不容易。”
——不光会被人骂,且此时还没有版权意识,私底下偷偷抄袭转卖的也是不计其数,大部分写话本子的辛辛苦苦写的字,还不够维持一日三餐,还是挺辛苦的呜呜……
默默听着的宇文澜,“……”
只能开口安慰她,“若实在辛苦,就不写了罢。”
却见她立时又摇头道,“不成,臣妾好不容易找到兴趣所在。怎么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放弃?只要还有一个人看,臣妾就会一直写下去。”
闻言,宇文澜却忽然一笑,道,“如若只有一个人看,那一定是朕。”
咳,他是她的第一个读者,也会是最后一个。
话音落下,却见燕姝一顿,而后笑道,“多谢陛下。”
【说的也是,就算只剩这一个,一个话本子卖他一百五十两,也还是很赚的!!!】
宇文澜,“???”
~~
镇海侯夫人入京后,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太后的千秋节。
虽说太后特意交代勿要劳民伤财,但挡不住君王的拳拳的孝心,特意命太常光禄两寺筹办,在宫中摆了盛大的寿宴。
今日礼节繁冗,燕姝一大早便起了床,一番梳妆更衣,便去了慈安宫。
待到了地方,才向太后行过礼,皇帝也到了。
却见他一身朱红团龙服,墨发高束,头戴金冠,看上去喜庆又清俊,十分养眼。
——其实二人昨夜一直在一起,更衣时才分开。
但不过一个时辰,竟叫燕姝有眼前一亮之感。
此时殿中众人齐呼万岁跪地行礼,宇文澜和声道了声免礼,顺势瞧了燕姝一眼,一脸的威仪中暗含眼底笑意。
唔,不过一个时辰,她便从一脸睡意头发蓬乱的小丫头变成了如此明艳端庄的模样。
他正赏心悦目,却听她心间啧啧,【瞧瞧现在这般一本正经,谁能想到昨夜他是怎么缠人的,手都要废了。】
宇文澜,“……”
不禁有些耳尖染红。
这阵子……也着实辛苦她……的手了。
不过再忍五日,就可以了。
察觉自己想远,他忙敛起心思,先一本正经的对座榻上的太后行礼,“朕率天下百姓,恭祝母后身体康健,福泽绵长,千秋万岁。”
话音落下,满殿众人齐齐跟他跪地行大礼,口中唤着,“恭祝太后身体康健,福泽绵长,千秋万岁。”
太后笑道,“陛下有心了,哀家心间甚慰,都起身吧。”
众人应是,又跟着皇帝纷纷起了身。
须臾,入宫拜贺的宾客已经陆续到来。
燕姝便又随着太后及皇帝在慈安宫接见。
今日入宫者,无外乎皇室宗亲及朝中勋贵,尤以太后老臣为主。
第一个入宫的便是广阳候一家子。
太后也是有阵子没见广阳候了,但见其身形消瘦,不由惊讶道,“广阳候怎么清减了这么多?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闻言,五十多岁的广阳候忙道,“多谢太后关怀,大约是这阵子天热,臣没什么胃口,就清减了一些,并无大概,请太后放心。”
太后这才颔了颔首。
燕姝暗自啧啧,这位近来异食癖越来越严重,整日光在书房悄摸摸吃宣纸了,人又不是蚯蚓,从宣纸里吸收不到营养,当然瘦了。
宇文澜,“……”
他差点忘了这位爱吃宣纸……
啧,真是难以想象那个味道。
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他于是也开口道,“若广阳候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早求医,莫要讳疾忌医才是。
然而广阳候却没听出提醒之意,只一脸受宠若惊的忙应是。心里欢呼道,【陛下竟然特意关怀与我?看来陛下对我颇为看重啊!!!】
宇文澜,“……”
罢了,不如哪天想法子提点一下他得家人吧。
如此想着,却见大长公主及驸马到了,身后还跟着其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一大家子。
“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长公主乃先帝亲姐,也就是太后的大姑姐,此时领着大队人马向太后行礼,太后也客气道,“长姐不必客气,快请坐吧。”
燕姝的注意力却在其闺女安康县主及女婿姚俊良身上。
她见过几回安康县主,但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到其夫君,此时悄悄打量对方一眼,只见这位姚县马与从前长公主得驸马赵成文截然不同,乃是一身魁梧,双目有神的壮汉。
听闻其当年乃是武举探花郎,现如今也在京卫所任指挥佥事,还是挺有些本事的。
燕姝此时心里啧啧,这位县马大约还不知道安康县主去如意坊的事吧?要是知道,就凭那一身腱子肉还不得把如意坊给掀了?
系统,【没错,他还不知道呢。这几天京卫所换防,他忙得好几天没着家了。】
燕姝,【……听着有点可怜,不过话说回来,这县马看着人还挺不错的,听说府里也没什么妾室通房,安康县主怎么会去如意坊呢?】
系统,【有的男人表面正常,实际一晚上起夜好几次。县马去年一次演武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掉下来了,摔到了那里,虽说也不是大毛病,但多少有些不太自信,安康县主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多少有点寂寞,不过其去如意坊也只是这两天的事,目前只是过过眼瘾,还没动过真格的。】
燕姝,【……原来县主还没动真格的?看来这夫妻俩还有感情啊,话说回来县马应该赶紧去找姜御医啊!连皇帝都能治好的人,这种只是小菜了。】
一旁默默听着的宇文澜,“……”
为什么忽然又提到他?
他已经恢复好多天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从前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姚俊良去年受过伤……
念在他是个人才,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真该推荐他到姜念齐那里去瞧瞧才是。
……
正如此想着,却见长公主宇文嫣到了。
身旁还跟着其女儿,五岁的兰筠。
小姑娘生的白净漂亮,自幼天真可爱。
无论其父母如何,宇文澜身为舅舅,还是很喜爱这个外甥女的。
然而此时却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入到殿中,一双眸子怯生生的打量四周,全然不似往日活泼的样子。
未等宇文澜说话,太后已经问道,“兰筠这是怎么了?”
却见宇文嫣一脸不耐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丫头近来越来越难管,方才才下了马车,又吵着要她的小玩意儿,着实气人,儿臣便训了她两句。如此蛮不讲理,简直越来越像那赵家人了。”
太后斥道,“往后不许再提这种话!小孩子家家原本就性情不稳,最近又突然糟了变故,一时哭闹也是有的,你身为母亲,怎可如此没有耐心?”
说着忙向小丫头招手,“来,兰筠到哀家这里来。”
闻此言,小姑娘怯怯看了母亲一眼,见其没有反对,这才敢应是,去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给了小人儿一块糕点,小人儿倒是乖乖吃了起来,并没有哭闹。
宇文澜看在眼中,也对宇文嫣道,“兰筠是长姐的孩子,无论其父如何,与她都无关,长姐该明白这个道理。”
宇文嫣应了声是,却又不甘道,“陛下以为臣是铁石心肠不成?实在是这丫头近来哭闹的厉害。臣又何尝不是心神俱疲?”
燕姝默默在旁听着,心里啧啧,这小孩子突然没了爹,心里不适应哭闹些也是正常的,但公主府又不缺乳母丫鬟,长公主从前也不怎么管孩子,怎么一下就心神俱疲了呢?
咳咳,莫不是被那头牌美男掏空了身子?
系统,【差不离吧,头牌美男的名声毕竟不是凭空而来。不过长公主也没说瞎话,她这几日中了软情散,确实身心俱疲。】
燕姝一愣,【???软情散是什么东东?】
系统,【就是一种类似于独品的迷药。】
第50章
这话一出, 燕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独品???】
【这个时代还会有这种东西???】
系统,【当然有,只不过没有像后世那般广为人知罢了,比如现在长公主种的这种软情散, 原料产自西域, 晒改后制成香, 点燃后叫人闻到其气味便会上瘾, 渐渐地就离不开了。】
原来如此。
燕姝忙又问道, 【那公主怎么会染上这个……】
话未说完, 她自己忽然想了起来,忙又问道, 【难道是如意坊那个叫潘什么安的头牌?】
毕竟那个人不就是来自柔然?正好这个独品也是来自西域?
系统,【没错,就是那个潘再安。】
燕姝嘶了一声, 【那他为何要给长公主下药?】
难道这时代的夜店就已经如此混乱了吗???
却听系统道,【长公主是谁啊,见过的美男不计其数, 当初也不是没有异域王室来求过婚的,加上又才经历过赵成文的事,长公主都已经有些不相信男人了, 所以这一个鸭店出来的想攀上长公主, 也是得很费点心思的。】
所以这人就下药了?
燕姝悄悄琢磨, 【为了攀附长公主,连这种手段都想出来了, 看来那如意坊不单纯是个鸭店……】
啧, 难道他们给去过的女子都用了这个软情散?
系统, 【那倒也不至于, 这药太贵了,百两银子才能买来一根,须得大目标才值得他们用。】
大目标……
燕姝又悄悄琢磨起来——
这个潘再安就算拢住了长公主的心,身为异族,只怕也当不上驸马。
而只当个男宠的话,又何须用那么贵重的迷药?
所以他如此费尽心机接近长公主,莫不是……为了刺探情报?
对,那个人八成是个奸细!
还有如意坊其他的异族男子,怪不得个个人高马大身材还那么好,怕不是都是特训过的高手?
他们来中原特意接近那些贵妇,就是为了刺探情报的。
系统,【不错,他们本来就是柔然王室的侍卫,柔然王室得知那如意坊的老板去西域招人,便将他们安插进来的。】
燕姝一顿。
啧,这可不是小事!得想办法告诉皇帝,叫他警惕起来啊!
她有些着急的瞥了眼宇文澜,却不知其实他已经知道了。
不错,除过听到了燕姝方才心间所想,其实宇文澜今早也才收到锦衣卫的禀报,那如意坊的异族男子皆与柔然皇室有关。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宇文嫣居然还中了对方的毒。
这个长姐……还真是从不叫人省心。
他不由瞥了眼正一脸委屈又不耐的宇文嫣,道,“长姐可是不舒服?若不舒服,不如叫御医看看。”
然而宇文嫣却是浑然不觉,只道,“谢陛下关怀,臣身子倒是还好,就是被这丫头闹得心烦。”
哪知话音落下,正在太后身边吃糕点的兰筠又哭了起来。
“我的金狮子……我的狮子……”
小丫头边哭边说,叫人有些没听明白,太后便问道,“慢慢与哀家说,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便又扁着嘴道,“我的金狮子,被母亲拿走了……”
这下众人总算听了清楚,原来是说她母亲拿了她的金狮子?
然宇文嫣却立时斥道,“不过一个破狮子,本宫何时拿过你的?”
说着又对太后道,“母后瞧见了,这丫头这两日一直拿这事儿跟儿臣闹。”
正在此时,燕姝听见系统道,【这小姑娘有一个金狮子玩具,是她爹赵成文送给她做的,赵成文被长公主休了以后,长公主叫人把家里所有他的东西都给丢了,这小姑娘身边的一个婆子起了贼心,趁机偷了这只金狮子去换了钱。转头跟小丫头说,是长公主叫人把她爹送的东西都给丢了。】
燕姝明白了,【原来是婆子偷了东西,叫这母女俩起了误会?】
这算什么事儿啊?只要长公主稍有些耐心,与闺女把话问清楚便是了。
然而宇文嫣满脑子却都是那个异族奸细。
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燕姝于是开口对小姑娘道,“我虽没有金狮子,却有个布老虎。”
说着从袖中拿了一个小巧的布老虎出来。
——这其实是忍冬给她做的香包。
眼瞧近来天气越来越热,她在里头装了些驱蚊虫的草药,随身带着驱蚊用的。因为她属虎,针线好的忍冬便特意给她做成了老虎的模样,瞧着十分可爱。
果然,听她这样说,小兰筠立时看了过来,一时忘了哭。
燕姝便又道,“不过这个小老虎就是丑了点,不知郡主喜不喜欢?”
说着示意忍冬拿给小姑娘面前。
兰筠接过小布老虎,瞧了两眼,终于渐渐笑了起来,道,“兰筠喜欢,谢谢娘娘。”
“郡主客气了。”
燕姝笑了笑,又跟小姑娘道,“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丢呢?没准是被人藏到哪里去了,郡主不妨问问跟前伺候的人,看看丫鬟婆子们有没有人知道?”
话音落下,太后也对长公主道,“宜嫔说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故意为难人?还是回去好好查查兰筠房里的人,看那金狮子去了哪儿。”
宇文嫣只好道,“儿臣遵命。”
这话说完,殿外又有人到,宇文嫣便退去了一旁。
这次来的是宣平侯。
说起来,宣平侯一脉还是高祖皇后娘家那边的亲戚。
他们本就在江南,加上这几十年过去,一代代的爵位传下来,与宫中皇帝太后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远了。
所以这家子上回入宫,还是先帝还在位的时候。
今次若不是大长公主先主动提起他们,宇文澜只怕要想不起他们来了。
此时这一家子来到殿中,却见阵仗也是挺大,除过前头的宣平侯夫妻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及一个少女。
待站定之后,宣平侯便忙领着一家人行大礼,口中恭敬道,“臣冯志远率家眷恭贺太后千秋万寿,恭祝陛下龙体康健。”
太后礼貌笑道,“起身吧,有劳你们大老远过来,路上辛苦了。”
宣平侯忙道,“能到太后及陛下面前请安,是臣等之荣幸,一路喜不自胜,并未有半分辛苦。”
太后便又颔了颔首,顺便朝其身后的一男一女投去目光。
但见那男孩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与宣平侯夫人七八分相似,一瞧就是其子;那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眉眼倒是比兄长秀气多了,且身段竟然很是妖娆。
太后不由道,“这才几年不见,孩子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宣平侯忙应是,“犬子元青今年才及冠,小女妙琴前年及笄的,如今也十七了。”
说着又吩咐那兄妹两个,“还不快来向陛下太后及娘娘们行礼。”
那兄妹二人便立时上前又行了遍礼,“元青,妙琴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
倒也正好叫众人看清了长相。
燕姝打量二人一眼,默默在心里琢磨,这儿子是个国字脸,跟他爹一样,眉眼一瞧也随他娘,但这姑娘却是个瓜子脸,眉眼怎么又不随爹又不随娘呢?
啧啧,这是怎么避开父母的缺点,全都挑了优点长的?
却听系统道,【简单,这姑娘不是宣平侯夫人生的,是小妾的,小妾长得漂亮,她随了娘呗。】
燕姝挑眉,【原来是庶女?】
系统说对,【宣平侯的嫡女天生跛足,长的也不太出众,他们好不容易进京一回,自然得带上漂亮的庶女,不然不白来了?】
嗯?
燕姝准确抓到了重点,【白来?他们莫不是想送闺女入宫?】
系统,【那可不是,眼瞧着与京城皇室的关系越来越远,宣平侯肯定着急啊,加上有个漂亮的庶女,肯定想再与宇文家攀上姻亲了。】
燕姝,【可是侯府的庶女……只怕进不了宫吧。】
系统,【所以他刚才避重就轻的回太后问话,完全没提家里跛足的嫡女啊。】
燕姝,【把跛脚的嫡女搁家里,把漂亮庶女带到宫里来,又不把话说明白……这意思,难道是想叫庶女代替嫡女的身份进宫?】
娘的,这一旦查出来可是要杀头的!!!
宣平侯胆儿可真肥!!!
默默听到这里,宇文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好,一个小小的宣平侯,也敢妄想耍弄皇权了。
他于是道,“记得几年前听人说过令爱腿脚不便,如今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不知贵府是从何处求得神医?”
这话一出,宣平侯立时目中一慌。
犹豫须臾,终于支支吾吾道,“陛下说的是,臣的长女确实从小腿脚不便,这个……是次女。”
次女?
却听太后也开口道,“哀家记得,尊夫人不是只生了一儿一女吗?”
宣平侯已是汗如雨下,只好老老实实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个丫头……是臣的妾室生的。”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立时便都明白了。
太后凉凉一笑,道,“哀家还以为自己记性不好了,原来如此。”
宣平侯冷汗已经湿透后背,只能跪地道,“是臣有罪,是臣方才没把话说明白,还请娘娘恕罪。”
太后一时没有说话。
宇文澜更是没有理会。
二人的不悦已经很是明显。
须臾,还是身为高祖皇后亲闺女的大长公主开口缓和道,“宣平侯大约是太久没有面圣,竟如此不会说话了?今后可千万要长记性才是。”
宣平侯忙应是,“臣不敢,臣不敢。”还领着一家人又连连嗑起头来。
见此情景,太后终于给了大长公主一个面子,叹道,“罢了,你们退下休息去吧。”
这一家子如蒙大赦,忙应是起身,退出了殿外。
一直悄悄吃瓜的燕姝,“……”
啧,这一家子这是来宫里打了个卡么,一盏茶都没喝完就又出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真的听人说过他嫡女是跛足吗?
可看太后的反应,明显不知道此事啊……
啧,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宇文澜不露异色,深藏功与名的的喝了口茶。
~~
接下来,又陆续来了几拨宾客,便见镇海侯府的穆夫人领着儿女前来参拜。
前几日头一次进宫时,穆夫人只带了“养女”倪向晚,今日这般正式场合,其子,也就是现任镇海侯,也现了身。
燕姝忙悄悄投去目光。
却见这位镇海侯眉眼很是像母亲穆夫人。
相较之下,那倪小姑娘却看不出穆夫人的影子,与这位同母异父的兄长也并不相像。
燕姝暗自啧啧——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帮着穆夫人,否则若是这姑娘长得像娘或者哥哥,岂不就令人怀疑了?
如此看来,那位宗副将应该还挺帅的,否则也生不出这么秀气的闺女。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家子啥时候才能相认呢?
毕竟叫这小姑娘一直以为自己是捡来的这件事,也挺残忍。
……
这声音统统入了耳朵,宇文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她话本子里的主角是穆夫人。
也就是说,镇海侯府对外一直称的养女,其实是穆夫人的亲骨肉……
而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那个跑了的男人,便是她提到的宗副将?
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又与镇海侯府有关……
宇文澜想了想,似乎明州府海防营上有一名都司,正是姓宗。
此人曾有过几次提拔机会,均都婉拒坚持要留在明州驻守海防。
难道正是为了这位夫人?
……
宇文澜这才知道,原来双方竟是如此身份。
不过短暂惊讶过后,他也有些明白那宗都司为何会如此选择了。
——情已生,又因情越过雷池,他留与不留,都已经是错误……
毕竟人无完人,这个故事,叫人有些心情复杂。
……
金兰之交到底是不同,待穆夫人领着儿女行过礼,太后立时招呼对方坐到自己近前。
而正在太后身边玩布老虎的兰筠瞧见倪向晚,立时投来好奇的目光,叫了声,“姐姐……”
倪向晚也忙回道,“见过郡主。”
太后看在眼中,便道,“你二人正好一块玩儿吧。”
说着又对长公主宇文嫣道,“你既然疲累,不如叫兰筠到宫里来住两天,哀家也准备留穆夫人在宫里住上两天,如此兰筠便能多同向晚玩玩了。”
宇文嫣正求之不呢,闻言立时道,“那便有劳母后了。”
太后颔了颔首,又忍不住嘱咐她,“好歹身为母亲,今后该改改你的脾性,给兰筠做个样子才是。”
宇文嫣左耳进右耳出的应了声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穆夫人看在眼中,只好嘱咐自己的闺女,“好好陪陪郡主,千万小心着些。”
倪向晚也应了声是,便与兰筠一起玩了起来。
~~
待见完前来贺寿的众人,已经临近晌午。
难为燕姝陪着太后端坐了大半天,如今早已是饥肠辘辘。
幸好,今日酒宴就摆在慈安宫花园之中。
说起来,这可是燕姝期待已久的一场宴席!
——如今已是四月初夏,各种果蔬接连上市,食材较冬日春日丰富了许多,定然与年节时候的各场宴席都有所不同。
待到众人入座,宫人们便开始一道道的上菜。
眼瞧着各种香味齐齐向人扑来,燕姝可就更饿了。
心间忍不住念叨,【希望皇帝的祝酒词说的简短点,叫人快点吃饭啊!今早为了梳妆只来得及吃了一小碗粥,我可太饿了!!!】
所幸她离皇帝并不远,声音及时传到了宇文澜的耳中。
宇文澜,“……”
早上只吃了一碗粥,也着实难为她了。毕竟她是还能再吃得下两笼包子的饭量。
于是他便顺应要求,只简短道,“今日亲朋欢聚,皆为庆贺母后千秋,祝愿母后福寿延年,日月长明。”
说着又敬了太后一杯酒。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再向太后恭贺,“祝太后娘娘福寿延年,日月长明。”
太后接了敬酒,笑道,“今日不必客气,快些吃吧。”
众人纷纷应是,这才开始伸筷。
燕姝也如蒙大赦,立时开吃。
她早已经默默将桌上的菜肴打量了不知多少遍,此时目标准确,先向那道菊花里脊下手。
要知道那可是炸制过的,上头还浇了酸甜的汁子,再耽搁一会儿,口感可就没那么好了。
还好此时没有耽搁太久,一口下去,直觉里脊肉外酥里嫩,沾上外头的橙子酱,果然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吃过里脊,她又忙尝起了那道芫爆仔鸽。
这菜讲究锅气,凉了也不好吃。
唔,吃过之后,果然火候到位,鸽子肉软嫩鲜美,经过在锅中与芫荽段的高温爆炒,更有浓浓的香气,可谓燕姝这个香菜党的最爱了。
那早熟的肥膏蟹也十分诱人,忍冬帮着主子拿了一只,才揭开蟹壳,便见满满的蟹黄几乎要溢出来了。
不愧是专为太后寿宴准备的好货!燕姝吃了一口,顿觉鲜味满嘴,再满足不过了。
当然,除过肥膏蟹,还有从江南快马加鞭送进京长江鲥鱼。
为了叫宾客们尽享其味,御厨特意将其一半清蒸一半红烧,一鱼两吃,可谓十分有心了。
这几道菜已经很是叫人满意,更不用说凤尾鱼翅,宫保野兔,白扒鱼唇,片皮乳猪等平素只在宴席上出现的菜品,更是皆是各有各的精彩。
最而叫燕姝惊艳的,当属樱桃酥酪。
时下正是樱桃上市的季节,新鲜的樱桃汁与牛乳蒸成酥酪,再叫去了核的果肉缀在冰过的酥酪之上,只需薄薄淋一层蜂蜜,便清甜适口,十分解腻。
放眼宴间,众人或是努力与太后说着吉祥话,或是各自交谈,只有燕姝仔细的对待着桌上的菜肴,吃的十分认真。
吃完樱桃酥酪,燕姝最期待的荔枝甜饭也上了桌。
荔枝上市时间短,若昙花一现,尤其还需从南粤运到京城,所以每一颗果子都堪称价值连城了。
而这道菜,却是将白润清透的荔枝肉被去核,塞进泡好的糯米,葡萄干等,经过蒸制,糯米尽数吸足了荔枝的甜味,荔枝肉中还趁透着糯米独有的清香,叫人甜在心间,终身难忘。
因为金贵,这菜每年也就在太后的寿宴上出现一次,且每个人只能分到三颗。
燕姝吃完一颗,心间已是满心欢喜。
正准备吃第二颗的时候,却见有个小丫头正好奇的望着她。
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家的闺女小兰筠。
燕姝,“……”
为什么她吃东西的时候总能吸引小孩子?
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笑道,“郡主尝尝这个荔枝甜饭,你一定会喜欢的。”
然说完才发现,不是小丫头不想吃,是没人照顾她吃。
——来客们不似宫中太后帝妃,并不能带随身宫人伺候,所以小丫头身边今日并没有乳母丫鬟照顾。
从前偶尔入宫,还有她爹照料,如今没了她爹,她娘宇文嫣正顾着跟左右宾客们谈笑饮酒,哪里会顾得上她?
所以小人儿只吃了几块近前的点心,根本不敢吃热菜。
燕姝,“……”
啧,这小丫头从长公主肚子里生出来,也是挺可怜。
不过,她倒有心叫人帮着照顾一下,又怕长公主事后再来个碰瓷……
所以燕姝有些为难,一时不敢出声。
好在正在此时,上座的皇帝发现了,便立时叫富海找了名宫女上前伺候外甥女,小丫头这才吃了起来。
燕姝便放了心,又不由瞥了一眼宇文澜,心里暗自琢磨,为何这人总能与她想到一处?
莫非……真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宇文澜不动声色的饮了杯酒。
那是自然。
~~
午宴结束后,君王特意安排了戏班子杂耍请太后及宾客们一同观看。
燕姝便在旁继续当陪客。
好在那些折子戏杂耍之类都非常有趣,看得出是特意为了太后寿宴提前排练过的。
众人也都乐在其中,不过也有几人因着有事,提前与太后告辞离开了。
比如长公主宇文嫣,刚才一吃完午宴,她便借口不舒服,急匆匆出了宫。
燕姝心道,怕不是那个软情散的独瘾又发了,急着找那个异族鸭呢。
啧,虽然她不想管这个女人,但毕竟关乎朝廷,还是得想办法告诉皇帝一声才是。
却听系统道,【放心吧,方才宇文嫣一出宫,锦衣卫就暗中跟了上去。】
燕姝一愣,【???皇帝安排的?】
系统,【不然谁还能差遣得了锦衣卫?】
话是这么说,可燕姝仍是不明白,【难道皇帝也发现宇文嫣不对了?】
系统,【那晚他不是跟你一同瞧见宇文嫣身边那个潘再安的吗?】
燕姝这才想起来。
哦对,也是,皇帝毕竟是皇帝,眼见姐姐身边有异族男子,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如此,她便也放了心。
同时,又暗自一顿——
若是锦衣卫抓住那异族奸细给长公主下药……
岂不又是一场大战?
啧,幸亏太后把小兰筠留在宫里了。
也幸亏这娃儿年纪还不大。
若是再大一些,知道她娘做的这些荒唐事……
真不知道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如此想着,燕姝便一边看戏,一边等着系统的消息。
哪知眼看天将黄昏之时,没等来长公主的消息,却见有人匆忙入宫来面见大长公主,道,“殿下,不好了,方才县马爷在那杨楼街打伤了人,现在对方要告官呢。”
嗯?
这话一出,大长公主近前的众人皆是一顿。
燕姝也是一愣,忙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安康县主她老公打人了?】
系统,【没错,刚才安康县主偷跑去了如意坊,有人给县马爷报了信,县马爷便悄悄跟着去,当场抓到了勾引他老婆的鸭,一怒之下把鸭腿给打断了。】
燕姝,【……】
这这这,简直是切开了上赶着往嘴送的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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