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仇,你这性子,我当真喜欢。”
“祝知折!”
被拦下的黑衣人怒斥。
祝知折一挑眉, 头也不回地抬起手里长丨枪向后一扫,仇夜雪眼皮子跳了跳,本能想避, 但没成想那杆长丨枪就停在了自己身侧, 稳稳地替他挡住了从旁侧袭来的暗器。
祝知折先对他悠悠道:“阿仇, 站近点。”
有人帮忙,仇夜雪自然巴不得, 但他道:“殿下你不能往后站站么?”
他喝下手里的药, 轻颤着擦了下额间的冷汗:“我没力气了。”
祝知折这才终于看他一眼。
他望着像是脱了力靠着树干的人, 轻啧了声, 到底还是往后站了站:“阿仇, 你这可欠我个人情。”
仇夜雪缓了口气, 闭着眼懒得理他。
祝知折又扫了他一眼,确认他没受外伤,一边挥舞着长丨枪将不长眼还要上来的人挑开, 一边气定神闲地与仇夜雪说话:“没受内伤吧?”
仇夜雪真不知道这人怎么在这个时候的重点还歪的厉害:“殿下, 叙旧能不能稍后…你身后!”
仇夜雪口里的「你」字才出口, 祝知折就头也不回的将长丨枪一扫, 轻松将那黑衣人的攻势化解。
祝知折镇定地好似来踏青一般:“还能喊, 看来是没受内伤了。”
仇夜雪瞳孔微张,是真被祝知折这一番操作给惊到了。
这人……这么强的吗?
确认他只是脱力,祝知折这才转向那惊疑不定的黑衣人:“认识我?”
他挑着唇,活像个地痞:“还敢直呼我大名,有意思。”
仇夜雪还在想这黑衣人莫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就听祝知折又说:“我的名字, 只有阿仇可以喊。”
仇夜雪:“?”
这太子爷脑子怕是真进了水吧?
现下什么局势, 他还要……
仇夜雪眼前又掠过方才祝知折露的那几手, 到底无法。
算了。
人有这本事玩闹。
黑衣人才不管他什么意思呢,只喝到:“撤!”
他们打不过祝知折,没必要在这儿白白折了!
可祝知折一挑眉:“这就想走了?我可才来。”
他话音落下时,黑衣人心中警钟大响。
但再如何警惕,也始终快不过祝知折。
根本瞧不见祝知折是如何动作的,眨眼间他就到了黑衣人跟前,甚至他还抛下了自己手里的长丨枪,他人到时,长丨枪才倒在仇夜雪的脚边。
而祝知折的手也按在了黑衣人的天灵盖上。
彻骨的寒意在瞬间就涌上心头。
但还没等死亡立马降临,就有一柄飞镖直直地冲着祝知折的手而来。
祝知折没有松手,只是拎着黑衣人的脑袋一起一落,又在半个呼吸间就落在了仇夜雪跟前。那黑衣人直接被他制在手里,跪在地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嘴角噙着的笑不变,但神色终于认真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出来。”
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现身在他们跟前。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停下了攻击——至于三火门,三火门那点人手着实不够看,早就没了。
踯躅三人也不恋战,纷纷落在了仇夜雪身后。
踯躅将手里的红缨丨枪抛给鸦青,急急上前扶住了仇夜雪。
仇夜雪没看她,只盯着那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低叹一声:“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一个小喽啰而已,不值得死在你手下。”
“可别。”祝知折轻笑:“死在我手里的无名之辈堆起来怕有山高,这捧杀没用。”
面具男子摇头:“殿下乃是未来储君,老朽不想落得个残害皇族的罪名。不如殿下我们就此和解?你放过你手里的人,我们也不会将殿下来过之事说出去。”
祝知折扬眉:“你不想背着罪名,也要有本事背啊。”
“殿下。”面具男子道:“邪丨功终究不是正道,我知你弱点,你胜不过我。”
弱点?
仇夜雪望着祝知折拦在他身前的背影,又看了眼在他手底下瞪着眼睛瞳孔逐渐涣散的黑衣人,若有所思。
可祝知折却仍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用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抓着黑衣人脑袋的手紧了紧,嘴角勾着的笑带着残忍:“你不如试试?”
“找死!”
面具男子瞧见他的动作,怒喝而上。
他一掌带着破空之势,直直地冲着祝知折的手臂而去,显然还是想要救下黑衣人。
但不过是这瞬息间,祝知折就松了手,将已经没了生机的黑衣人朝面具男子甩去。
面具男子伸手接住,随手一探脉搏,怒火登时烧上心头。
“若你这样的人日后做了天子,才是苍生百姓黎明之苦!”
祝知折笑:“是啊,所以我在等你们来个能人杀了我啊。”
“问题是你们有这个本事么?”
面具男子放下黑衣人的尸首,毫不犹豫再次出掌。
同时藕荷也是上前一步挡在仇夜雪跟前,准备替他缓解两人对掌时泄露的内力。
但不想有祝知折一人挡在前头就已足以。
他的手掌碰上面具男子的手掌时,不仅没有内力迸发而出,反而将面具男子的内力全部吸食殆尽。
果然!
虽说之前就有猜测,但是如今真正瞧见,他还是不免微愕。
祝知折的师父竟是那位血衣仙!
面具男子显然也知晓这邪丨功的厉害,不过一掌便及时抽出,倒是祝知折微皱了下眉。
方才他什么都没汲取到,只觉自己陷入了令人烦躁的泥沼中,挣扎不能。
面具男子冲其他人喝道:“都退!能活一个是一个!”
谁晓得祝知折还有没有带人过来?
剩下还活着的几人都果断离去,仇夜雪也没拦,只盯着祝知折与面具男子动作。
他们连过几招,每一次祝知折都没能对面具男子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同样面具男子也没能伤到祝知折。
在第三招过后,仇夜雪果断开口:“殿下!攻他两边中府!”
面具男子一惊,忙在祝知折转掌为指时撤身避开。
仇夜雪的话叫他惊讶是真,但祝知折毫不犹豫就变了攻势也让他震撼。
难不成近来京中流言竟是真的?
太子和岁南世子之间……
不然为何会如此信任?!
就见祝知折也先落地,没第一时间再攻,回头多问了仇夜雪一句:“为何要攻他中府?有何特殊吗?”
面具男子:“??”
你他妈都不知道也不信那还立马变了攻击位置??
仇夜雪在踯躅的搀扶下站直了腰杆,勾着唇看着面具男子:“今日还真是好大的收获,若我没看错,阁下所用应当是曾在江湖上名震一时的落海掌吧?”
“传闻此掌融合太极,如深海一般沉重湿粘,专克横功。”
也是为了克制血衣仙而钻研出来的。
祝知折扬眉,看向面具男子:“落海掌罗雨?”
面具男子还未答,仇夜雪就悠悠道:“不,是罗雨胞弟罗山。罗雨在五年前江湖上那场引起骤变的武林大会现身,同人搏斗后伤了一腿一臂。药王诊断过,再无治愈的可能性。但这位不仅行动自如,功夫也没有罗雨那么好。”
“若是罗雨亲临,殿下你第一掌就要吃大亏。”
祝知折停了停,却不是为仇夜雪说的话,但也算是。
他看向仇夜雪:“阿仇,你晓得的好像有点多了啊。”
“是啊。”
仇夜雪没有否认,只勾着唇悠悠道:“所以我说今儿的收获还真不小。”
而最大的……
他的目光落在祝知折身上。
仇夜雪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但再往深处探,窥见的就只有冰冷与算计。
不在他计划内的祝知折,成了入网最大的那条鱼。
被点破身份后,罗山看向仇夜雪的视线就复杂了起来,不再向先前那般带着江湖人对皇权的傲气与蔑视。
他眼里不仅有惊疑,亦有震撼。
若是仇夜雪与他交手后得知他的路子,那倒是正常,可仇夜雪一没有内力,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能看透,甚至还能说出他这门功夫的死门……
罗山甚至有一瞬疑心仇夜雪是什么绝世高手,但很快他便自我否决了。
因为仇夜雪太过年轻,且他的心跳和呼吸骗不了人。
仇夜雪:“罗前辈,我瞧您也并非想要完全被卷入这场旋涡,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他淡声道:“我有法子医治罗雨前辈,但我需要您帮我做件事。”
罗山微愕,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他似是觉得好笑:“你一个小娃娃…药王都治不了的伤,你说你能?”
“我不能。”仇夜雪纠正:“我不会医,但我有法子。”
罗山:“什么法子?”
仇夜雪:“那得您帮我做完事我才能告诉你了。”
他没有祝知折那般气魄,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
罗山冷笑:“既是如此,你又如何能证明你并非一纸空文?”
仇夜雪点点头,理直气壮:“的确不能,但前辈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我做这笔交易,要么便留在这儿吧。而且前辈,我还需提醒您一句,若是您选择前者却出尔反尔,我外祖母是个什么性格,想必前辈您也知晓。”
他甚至还气定神闲地补了句:“当然,我敬您兄长在江湖上的义举,还是会为您立块无名碑的。”
他这话说得当真嚣张至极,任谁听了都会怒极反笑,罗山也不例外:“就凭你?”
“我是不行啊。”仇夜雪微叹:“可前辈,我前头站着的这位,你敢说在他知晓你弱点后,你还能打得过么?”
方才祝知折奔着寻常人的命门而攻时,罗山就已经落了点下风。
要知晓祝知折那般狂妄,自是有他的本钱,他那一身邪丨功引人忌惮,可不是因为前头带了个「邪」字便有多酷。
当年血衣仙也不过是祝知折这般年纪便功法大成,一出世便名震江湖,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最后还是武林盟主与十大派联手才让血衣仙归隐。
而如今祝知折也正是二十的年纪,他的武学天赋本就不低,只怕……
反正仇夜雪是能看出,就算没有他看破罗山的功夫,祝知折也总能将罗山拿下,只是需要些时间。
但祝知折这功法,最不怕的就是消耗。
仇夜雪本以为自己这话放出去后,祝知折会要故意同他唱反调说他可不会出手——毕竟他二人的关系本就如此。
可令他意外却又不惊讶的是祝知折没反驳,反而是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块儿,显然做好了罗山一说不就直接出手要他命的准备。
仇夜雪微扬眉,看样子他那句算他欠他一个人情的话是说不出去了。
罗山显然也没想到祝知折这般「听话」。
故而罗山沉默了会儿,问道:“不如世子先与我说说你要做什么?”
仇夜雪挑唇:“那不如前辈先告诉我您为何会参与到这些事中来?”
罗山没说话。
仇夜雪也不介意,只道:“前辈且宽心,若是需要您出手时,我自然会联系您。”
“你找得到我?”
“当然。”.
马车上。
仇夜雪望着又不请自来的祝知折,已然懒得去说了,也没力气再说了。
因为仇夜雪的原因,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启程回京。
踯躅三人都进了马车里,藕荷从小柜子里头拿出了新的外袍准备给仇夜雪换上:“世子将就一下。”
方才黑衣人那一刀,直接将他袖袍的衣襟划破,连里头的袖箭都露了出来,仇夜雪也只能先换个新的外袍遮一遮。
祝知折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臂上露出来的袖箭筒。
那上头有好几道划痕,新旧不同,深浅不一,足以窥见它帮它的主人挡了多少伤。
仇夜雪换了身素色云纹底的披风,遮住了袖箭。
因他面色太过苍白,藕荷又顺势给他把脉,不由微蹙了眉。
“世子。”
仇夜雪靠坐在软榻上,因不想在祝知折跟前露弱,故而强撑着回了句:“无事。”
鸦青在一旁看着,却不觉得没事:“世子,奴婢用内力……”
“不用。”
踯躅有点急:“世子。”
仇夜雪低叹了声:“我就是脱力,养几天就好了。”
能不能不要在祝知折面前这样……
仇夜雪的心声还未说完,就忽觉手上一紧,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猛地睁开了眼朝旁侧看去。
只见祝知折垂着眼,在他与踯躅三人拉扯时直截了当地握住了他的手。
三女也是一愣。
仇夜雪下意识想挣开,奈何祝知折握得太紧,而且有一道霸道却又被控制得温柔的内力直接从两人的交汇处涌入。
“别动。”
祝知折还随意地提醒了句:“我头一回给人输内力,还是给没内力的人,你小心些。”
仇夜雪:“??”
这究竟是谁要小心点?
这玩意儿最是容易出岔子,仇夜雪自然也不好再动。
而听见祝知折这话的踯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您……”
“嘘。”祝知折极其敷衍地赶人:“别说话,我没法静心。”
三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乖乖闭嘴。
仇夜雪望着祝知折,心头发恼。
祝知折抓着他的手很紧,他掌心和虎口的茧也很粗粝,抵着他就像砂砾一般。
但许是因为祝知折是习武之人,阳气旺,亦有可能是经过方才那一遭,他的手太凉,总而言之祝知折手上的温度于他而言太过明显。
叫仇夜雪浑身不适。
他晓得让人用内力在自己体内转一转对他好,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能快速让他还酸麻着的手臂恢复过来。
可仇夜雪……真的不喜和人肢体接触。
心头泛起的异样感几乎要将他吞没,偏偏他又能够感觉到祝知折的内力在自己身体里走。
难以言喻的感觉混杂在一块儿,让仇夜雪不住拧眉。
祝知折还要说:“你闭上眼感受一下内力如何走周天。”
仇夜雪能感受到个屁。
他先天不足,最基础的功法都无法修习。
非要说感受,无非就是能够感觉到有一股滚烫的力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
仇夜雪不想说话,也觉着被祝知折握着的手碍眼极了,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踯躅三人对视一眼,留了藕荷在里头守着,鸦青和踯躅去外头放风。
马车内静谧了瞬,仇夜雪都要在那股暖洋洋的「烘烤」下快睡着了,就听祝知折又道:“我以为你会下不了杀手。”
哪怕神思倦怠,仇夜雪的脑袋依旧超越常人:“人要杀我,我便杀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我不是神佛,做不到以德报怨。”
“若罗山不点头,你真要杀他?”
“当然。”
他既然问了,仇夜雪就也有问题:“我还以为殿下会借此机会逼问罗山。”
祝知折扬眉,又错了重点:“当着人面一口一个前辈,背地里就直接大不敬了?”
“非要说的话,大不敬的是他。”
仇夜雪轻嗤:“我可是世子。”
罗山就算是前辈,见了他也该行礼。
祝知折勾唇感慨:“阿仇,你这性子,我当真喜欢。”
仇夜雪完全能够做到左耳进右耳出了:“殿下还未回答。”
“我在你眼里就有这么鲁莽?”祝知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也知道,罗山身上还有别的秘密,若我问了,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果然。
仇夜雪思绪又转了转。
他觉着祝知折这个「对手」当真不错。
若是平时,仇夜雪肯定还要和祝知折说几个来回的,但现下他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尤其被输送内力这事儿……太难说了。
祝知折大概是真没给人干过这活,他将量都控制得很小,故而速度很慢,却也有着说不出的舒适。
仇夜雪是真困乏到极致了,懒得多言。
但闭着眼睛安静下来后,他脑子习惯性的复盘方才的「战局」。
回想起的第一幕竟是祝知折打马而来的模样。
林间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他一身玄色衣袍,过于锋利的五官凝神时充满了压迫感。
还有他手持长丨枪站在他身前护他的模样,是那样肆意潇洒却又那般令人安心。
都说少年鲜衣怒马,祝知折及冠前的少年时,应当就是如此吧。
仇夜雪的思绪逐渐混沌,在祝知折再次开口才说了四个字「对了阿仇……」时,他就没撑住,到底还是偏头睡了过去。
祝知折的话瞬间停住。
听见动静的藕荷飞速抬了下眼,微顿后又飞速垂了下去。
就见仇夜雪也不知为何彻底没了戒心,直接栽在了祝知折肩头阖上了眼眸。
他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倒不是仇夜雪不想往别的地方靠,可问题是他的手被祝知折抓着,往后仰又不舒服,就只能挨着祝知折小憩一下恢复精力。
且他睡着后,凝固住的就是祝知折了。
他垂眼看着仇夜雪,那淡淡的清香又飘了过来,祝知折这才注意到仇夜雪的眼睫很长,被他握着的手不能说小,只能说纤弱。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双手,无情地将那些杀手反杀了?
祝知折盯他许久,想自己今儿做的桩桩件件都出格了。
但这么有趣的人若是真没了,也挺可惜。
就算要死,也该折在他手上。
他这般想着,却又不由得想起……
方才仇夜雪的脑袋落在他肩头上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
还好他坐在他的左侧,不然仇夜雪就得压着那银牌睡,回头醒来不是红印就是淤血.
仇夜雪醒来时,人躺在软榻上,身上还盖了床薄被,熟悉的上好沉木香就萦绕在他四周。
他稍微侧了侧脑袋,睁眼看去,就见马车内只坐了藕荷。
藕荷跪坐于下首,正漫不经心地将小香炉里燃烧殆尽的香料换过一道。
仇夜雪就瞧着她将里头的香灰倒出来收到一个锦囊里,缓了会儿,才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浑身的酸痛都已消失殆尽。
他少时经历过一次极其险恶的暗杀,虽说活了下来,但半条命也被折腾没了。
当时他父亲就请了最好的江湖郎中给他输送内力替他走周天恢复。
因为仇夜雪先天不足,若是受了伤——尤其是牵涉到肌肉这方面——会极其难愈,必须有人用内力替他推导。
可偏偏仇夜雪不喜与人接触。
那时那郎中给他走了几天周天后,仇夜雪身上的暗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可同样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看原本过窄堵塞的经脉被硬生生用内力冲刷后隐隐作痛。
包括之后他阿弟和阿爹也都给他输过内力走过周天,事后他都会觉得不适。
他的身体没法承受内力。
可这一次祝知折强硬地给他输过内力后,他身体里也没有什么异样感。
仇夜雪有点发怔。
“世子。”
就听藕荷轻轻柔柔地声音响起:“可休息好了?还要再睡吗?”
“不了。”仇夜雪回神,没再想:“回去吧。”
藕荷说好,外头鸦青和踯躅自然不需要她再传达,一个直接策马,一个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世子。”
踯躅望着他,眨了下眼,胆子极大地打趣:“可要奴婢为你擦手?”
仇夜雪扫她一眼:“他走时怎么没见你来给我擦手?都过了这么久了,别折腾了。”
到底姑娘家心细,踯躅和藕荷听见他这话后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眼里都有些微诧。世子这前后态度差距有些大啊。
踯躅也不敢在仇夜雪跟前直说,她只笑眯眯地拐弯抹角:“也没很久啊,太子殿下才离开两刻钟。”
反正她们瞧着,世子和太子爷的关系比刚入京时要缓和多了。
虽说也没好到哪去,但至少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没了。
踯躅在旁侧看着也敢喘气了。
才两刻钟?
仇夜雪偏头:“我睡了多久?”
“也不久。”藕荷轻声道:“半个时辰。”
所以祝知折守了他两刻钟?
仇夜雪微微拧眉。
这人有毛病吗?
踯躅又说:“世子,你说太子殿下这算不算英雄救美了?”
仇夜雪额角突了下:“你少看些话本。”
不过踯躅话里的意思倒是没错。
虽说此次他布置好了一切,但若是祝知折没出手,他少不得要受点伤,甚至还不得不暴露陈里。
毕竟罗山的出现真超出了他的预料。
可祝知折现下横丨插丨这一手,倒叫他之后能够选择的路更多。
因为没有暴露陈里,就无人知晓他的底牌,也会有愚笨之人认为他身边真就只有踯躅三人。
仇夜雪:“踯躅,你日后出去得谨慎些,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平静了。”
他查他阿娘被暗算一事就算再怎么隐秘,也总会走漏风声,保不齐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就算不是如此,身为岁南世子、月满楼楼主后人,仇夜雪的仇家只有多没有少.
回了京中后,仇夜雪才在自己还未摆上牌匾的宅邸前下马,就见一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提着个食盒站立在马车前不远处。
见到他,那书生立马激动地走过来,却仍旧知礼地保持着距离冲仇夜雪行礼:“学生康棋,见过世子。”
仇夜雪扬眉:“倒是我忘了,你是岁南的解元。”
康棋面露羞涩:“世子还记得。”
“来京中几日了?”
仇夜雪顿了顿:“不怕被傍上标签的话便进来说话吧。”
康棋自然是跟着他一块进府:“回世子的话,学生今日方到便想来拜见世子,但门房说世子出门去了……”
“你不会就这样傻傻地在这儿站着等吧?”踯躅不可思议:“你是傻子吗?就你这样怎么考上解元的?”
她故意道:“我们世子可最不喜欢像你这的木头。”
康棋瞬间紧张:“踯躅姑娘,在下……”
“好了。”藕荷轻轻出声,剜了踯躅一眼:“你别老是逗他。”
康棋这才知晓踯躅又在捉弄自己,他也不恼,只是将食盒抬了起来:“世子,学生是为了送这个来的。”
仇夜雪扫了眼:“什么?”
“是二公子嘱咐在下给您带的,说是王府里的厨娘做的一些可以收的点心,怕世子您想家了。”
仇夜雪微怔。
他看了藕荷一眼,藕荷便伸手从康棋手里接过食盒,还柔柔地说了声:“多谢。”
康棋红着耳朵摆摆手:“藕荷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世子大恩,学生一直铭记在心。”
当日若不是仇夜雪,他现在别说入京赶考了,便是命都要没了。
仇夜雪又同他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大多数是仇夜雪问岁南如何。
许是瞧出仇夜雪面有疲色,康棋很快便借口自己还要回去温习功课告退,走前还干巴巴地说了句世子多保重身体。
藕荷去送他,踯躅乐呵呵的:“这书生真是个傻的,读了这么多书,话还老是不会说。”
仇夜雪无奈地看她:“你干嘛老是捉弄他?”
踯躅理所当然:“好玩啊。”
仇夜雪挑眉,似笑非笑:“看上人家了?”
他感慨:“说来也是,我们家踯躅都及笄三年了。”
康棋人还不错,也并非那种踩低捧高之人,若是踯躅喜欢……倒是个良人。
踯躅瞪他,却也不羞恼。
她只眨眨眼,飞速看了看四周,凑近仇夜雪:“啊呀!世子!你怎么就没看明白呢!奴婢说得好玩是指藕荷姐姐,你看藕荷姐姐每次救那书生的样子……啧啧啧。”
仇夜雪倒还真没发现。
他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藕荷又不像踯躅这般没有主见,故而仇夜雪没太在意。
仇夜雪只提醒道:“你小心藕荷知道后找你算账。”
他想起什么似的,轻呵:“到时别又来找我哭。”
踯躅不高兴了:“奴婢那时才多大啊!现在才不会哭鼻子呢!”
仇夜雪不置可否。
他看向桌上的食盒,这食盒设计特殊,打开还需要机括,也是他和他阿弟仇璟承之间的暗语了。
仇夜雪轻轻松松便开了食盒,随后就见里头摆着的的确是些可以存放许久的吃食。
他伸手捻起一块,在鼻下嗅了嗅,确认了无毒后才咬了口。
熟悉却又好像已经陌生了的甜腻入口,叫仇夜雪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踯躅搬了个小矮凳坐在他腿边不远处支着下巴看他,就像从前在岁南王府里的每个日子。
那时藕荷和鸦青总会在院子里过招比试,踯躅就偷闲躲懒,坐在青石阶上支着下巴仰着脑袋看他。
他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手边的桌子往往会摆着厨娘做的点心还有一碗糖蒸酥酪。
仇夜雪有些无奈地轻叹:“阿璟真是……就不晓得这样会更想家吗。”
踯躅眨眨眼,笑着替他驱散乡愁:“若是二公子听见世子这话,定会说「那正好!阿兄就不会乐不思蜀!可以早些回家陪我玩啦!」”
仇夜雪想了下,觉得踯躅模仿地当真是分毫不差,不由失笑:“你还真是了解他。”
踯躅嘿嘿一笑:“世子,二公子肯定很想你。”
“他那性子,阿爹多半管不住他。”仇夜雪摇摇头:“不过有母亲在,也不用太过忧心。”
二人说着,外头又有小厮来报:“世子,宫里的赏赐来了。”
这赏赐还是和巡防营有关的,因为要走程序,故而会迟几天,再正常不过了。
仇夜雪合上食盒起身,就见宫里的侍卫抬着一个用红布罩着的巨大东西进了院子。
而这次来的,又是那位太监——窦喜。
窦喜冲他拱手:“世子。”
他笑:“您瞧瞧,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打造的,太子亲自去国库里点的。”
仇夜雪:“……”
他一听见祝知折,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见窦喜示意侍卫们掀了红布,入眼地便是一株巨大的、比他人都要高出不少的玉树。
仇夜雪:“??”
虽说这玩意儿是值钱到堪比一个小国的财力了,但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祝知折总不会真去给他挑个贵重的就送来吧?
仇夜雪完全不觉得祝知折有这么「单纯」。
不过话说回来……
仇夜雪打量着这株巨大的白玉打造的树…像是未结花苞的梅树?
他心道还挺好看的。
送走了窦喜后,仇夜雪刚命人将这株「梅树」抬走,就又有人来报:“世子,太子府的人来了。说是来送牌匾的。”
仇夜雪扬眉,就见藕荷独自一人捧着两块比她人还高还宽的牌匾,稳稳地走过来了。
虽说这场景不是第一次见,但仇夜雪还是不免艳羡。
这便是修习了内力之人啊。
“怎么有两块?”
藕荷答:“奴婢问过了,说是太子爷吩咐,上头这块挂外屋,让旁人看。另一块挂世子卧房。”
仇夜雪:“?”
祝知折又玩什么花里胡哨的?
他看了眼,放在面上的牌匾写着的并不是什么什么府又或者什么什么宅,而是苍劲有力的「知秋迎雪」,上头还撒了金粉,瞧着就大气磅礴又华贵而不骄奢。
祝知折的字儿倒是比他人要给人印象好太多,可为何是这四个字?
这般想着,仇夜雪又示意鸦青将上头那块匾挪开,看看底下那块写了什么。
鸦青领命做了,然后仇夜雪就停住了。
只见上面挥挥洒洒地写了两个字。
但就这两个字,让仇夜雪怔了下后额角突突,怒上心头——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祝知折在写这两个字时定是挑着唇,噙着那抹欠揍的笑,漫不经心又极其恶劣地落笔。
他下回见了他!
定要将他那写字的狗爪子砍下来!
叫他再给他写一个「金屋」试试!!
作者有话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
我代表读者们采访一下zzz:请问你为什么要挑玉树?
Zzz:猫不都爱爬树么,但普通的树配不上我家阿仇,要用就得用最贵的。
猫猫:祝知折你给我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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