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被噎住,祝知折心情更好。
待到时候,国子监的司业便宣布了春试开始。
龛朝国子监必修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再以其他科目作为选修。
春试的礼与书都是以答卷考校,所以初开始时他们也没什么看的。
这留白的时间便是叫高台上的人相互走动叙叙旧。
比如现下就有不少人去与恭亲王打招呼。
他虽没有实权,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但好歹是皇族。
仇夜雪没打算动。
一个是他对外仍旧是那目无王法的纨绔模样,不该如此懂礼;二个就是他也的确懒得动。
今儿天气好,暖洋洋的日光配上手边这说不上多么珍贵味道却极佳的杏花酒,当真闲适。
若是身侧没有某位惹人不爽的太子就更好了。
仇夜雪轻捻着手里的银制雕花酒盏,微眯了眼,被这大好的日光照得有点困乏。
就听祝知折在他旁侧道:“阿仇,你可别睡着了。”
仇夜雪掀起眼皮看他,祝知折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毕竟我要你来可不是叫你喝点小酒,晒晒太阳就趴下睡了的。”
“殿下,是你自己说旁的都有你挡了。”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仇夜雪:“……?”
这人是狗么?
他有些不可思议,却又觉得祝知折干出这事来当真不奇怪。
所以说到底他是为何会信祝知折这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在两人短暂的说话时间里,国子监的司业就已经一路打招呼上来,行至了两人跟前行礼:“太子殿下,世子。”
仇夜雪虽身无正式官职,但爵位可不低,就是内阁阁老见了他都要行半个见礼,更何况从四品的司业。
仇夜雪连起都没起,只偏头微点了下下颌,算是打招呼了。
司业也不恼,只笑道:“不知这酒和吃食可合殿下与世子的口味?”
仇夜雪未语,祝知折轻笑:“这酒还行,我瞧阿仇都喝了四杯了…这是第五杯。”
正好在倒酒的仇夜雪一顿。
祝知折闲的么。
关注这个?
“少喝点。”祝知折又懒懒道:“别醉了。”
仇夜雪睨他:“我酒量不差。”
司业:“既然世子喜欢,回头我叫人再装上几坛给世子带上。这酒是我们国子监的司监们闲着没事儿自己酿造的,外头可买不到。”
仇夜雪没拒绝。
又听他笑着对祝知折道:“殿下,待会儿便是乐试,国子监的春试不分男女,那些千金与公子们都会一块上场。臣的小女亦弹得一手好琴。”
仇夜雪挑眉。
他这话暗示意味极浓啊。
祝知折也已及冠,但府中别说侧妃了,怕是个通房都没有。
毕竟仇夜雪真没在他那儿瞧见哪怕一个侍女。
现下京中局势逐渐明了,祝祁煜并非与祝知折争斗,于是想要攀上祝知折的人便更多。
姻亲就是他们手里最好的牌。
龛朝对姻亲虽还是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因民风开放,直接私底下这样谈,不仅不失礼,若是成了,日后竟还能成佳话。
——比如仇钴望与盛韫钰。
仇夜雪没心思掺和,奈何祝知折非要拉他下水:“弹琴啊。阿仇,你会么?”
仇夜雪瞥他,散漫的语调极其无情:“不会。”
祝知折点点头:“我就喜欢不会弹琴的。”
仇夜雪:“。”
这人好烦。
司业微僵,又有其他穿着官袍的大人凑上来七嘴八舌-
“弹琴有些嘈杂了,不如下棋。殿下,小女的棋技,那可是没话说的。”
“下棋啊,阿仇,这你会么?”
仇夜雪:“不会。”
祝知折懒懒一勾嘴角:“巧了,我也很喜欢不会下棋的。”
“下棋一坐就要好久,殿下是军旅之人,自然喜欢会些功夫的。殿下,小女……”
“这个更不用提了。”祝知折望着围在他们身侧的人群,轻哂了声:“我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了,还要娶个习武的太子妃,这是要天天拿拳打脚踢当房中□□么?”
他说话直白又放丨浪,叫不远处的礼部尚书额角突突,又想把这太子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一波。
就连围在他身边的各人脸色也精彩缤纷。
仇夜雪倒是面色不改地抿了口酒,想起什么似的悠悠道:“哦,那真是巧了。”
他偏头,一双桃花眼泛起的涟漪宛若被这杏花酒浸过一般,没了锋芒和挑衅,却更加令祝知折牙痒。
仇夜雪勾起唇,语气散漫:“殿下,虽说我敌不过你,但我亦会些拳脚功夫。”
他先天不足不能修习内功心法,不代表一些简单的拳脚他也不会。
再说月满楼有一套可以不需要内力便能修习的身法,只是比不上轻功那般轻盈,但若不是遇上高手,短时间自保逃跑还是可以的。
仇夜雪从来就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于谁。
他会先将自身提升到极致。
祝知折望着他的笑,轻舔了下牙尖,也跟着露了个笑。
故意拆他台……
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阿仇你不一样。”
祝知折弯眼:“你长得那么好,若是不会些防身的功夫,被贼惦记了怎么办呢。”
祝知折这话无疑是对其余人明晃晃的羞丨辱,他可是太子,就算他现在指着这些人的鼻子骂,他们最多也就是暗搓搓去参他一本说他没礼数,也不敢当场如何。
再说祝知折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参他又有什么用?
□□是真喜爱祝知折,以至于到了一种宠溺的地步。
归根结底,□□对祝知折除了亲情也有万般愧疚,情绪要比对祝祁煜浓厚太多,许多事他们都插不上嘴。
他们对祝知折这话上了心,看向仇夜雪的目光视线极其复杂,仇夜雪却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祝知折就是故意的。
……不过这人毕竟是太子,总得迎娶太子妃,拿他当挡箭牌推拒算怎么回事?
.
对于仇夜雪而言,这场春试其实是有些无聊的,上午的文试走完后,大伙儿一块在国子监用了饭,到下午的武试,他才终于提起了点精神。
武试第一场考校的便是射,仇夜雪瞧见有好几个郎儿都能将弓拉满,亦能命中靶心,司监考校他们一些兵法时也对答如流,称得上武将之材。
之后的骑,仇夜雪就不怎么看得见,只能听负责监管的巡防营士兵传来消息了。
春试还是结束得很快的,结束后,国子监内又组织了场蹴鞠。
这时已经散了不少人,祝祁煜也起身告辞了,但仇夜雪却想留下来看蹴鞠。
让他意外的是祝知折也没走。
“殿下没有公事要处理么?”
“不忙,有我皇兄呢。”
仇夜雪一时无言。
摊上这么个弟弟,祝祁煜也挺难的。
见他二人没走,有胆大的学子上来请:“殿下、世子,要一块玩儿吗?”
祝知折轻笑:“我若是去了,你们可就没法在那些姑娘前炫技了。”
他说着,还抬了抬下颌示意那些就站在围场不远处的千金们。
那学子嘿嘿一笑,不知为何竟不像那些大人那般怕祝知折,反而是道:“那殿下您还是别来了,在这儿看着吧。”
祝知折也不恼,就回了个:“滚吧。”
学子抱拳行礼跑开了。
祝知折见底下那些少年意气风发地分了队在那讨论“战术”,眼里凉薄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
他先前教过国子监武学的学子,这些小子们与他都很熟识。
尤其那些个被他掩盖了风头的小霸王。
有些虽名声不大好,但心术却比不少人正多了,且他们这些孩子,大多心性都还很单纯。
祝知折视线一转,落在仇夜雪身上,就发现仇夜雪在看那些姑娘们。
他微挑眉,语气危险:“阿仇,你在看什么呢?”
仇夜雪也没瞒着,直接道:“方才没注意,现在想找找那位定安郡主。”
他记得藕荷说定国侯沈将军之女,也就是那位差点就与祝知折换庚帖的定安郡主也是国子监学子。
“阿仇,那我劝你最好别看了。”
“怎么?殿下对她余情未了?既然如此,为何……”
祝知折打断他:“那是我未来大嫂。”
仇夜雪:“……?”
其实祝知折与他的关系缓和了不止一点。
仇夜雪想。
因为祝知折很好语气地在跟他解释:“先前我皇兄看起来是太后一派,又不被父皇宠爱,即便定国侯夫人再怎么爱女如命,也不敢叫定安郡主嫁于我皇兄。她怕我皇兄会被我弄了,到时候定安郡主也得跟着死。”
“但定安郡主已然适龄,总会有别家惦记。”
祝知折随意道:“无法,为了保住他的爱情,我只能出此下策。”
别问为何不能与定国侯夫人说他们其实并没反目成仇,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而且也需要定国侯夫人被蒙在鼓里的真实反应。
仇夜雪其实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明白过来,但他却沉默地听完了祝知折的解释。
其实这太子爷也没他认为的那般没有人性。
仇夜雪漫不经心地为自己再倒了杯酒想。
至少他与他一样,很爱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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