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靠近
蓝牙耳麦的音质效果太好,使得声音像是贴着他耳朵说的。
低沉的,性感的嗓音,撩拨又蛊惑人心。
乔安年把手机给放桌上,又把小孩儿刚才说的那一句给听了一遍,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双手握着手机,不紧不慢地回:“好啊,你穿,我撕。”
贺南楼:“好。”
乔安年刚刚才喝了一口水,顿时又有些口干舌燥。
乔安年把保温杯给放回桌上,拧上瓶盖,用手机回复:“我工作了。”
这一回,是一条文字信息,“呵。”
隔着屏幕,乔安年都能感觉到小孩儿的嘲讽。
贺南楼:“玩不起?”
乔安年:“贺顾,现在是上班时间。”
现在是娱乐的时间吗?!
手机那头,小孩儿没了回信。
乔安年等了等,手机那边还是没有新的信息发送进来。
放翻开资料的动作迟疑了下,小楼是忽然有事忙去了,还是生气了?
乔安年刚想发一条信息过去问问,一张图片信息传送了过来。
是一张半身照片。
贺南楼穿着白色衬衫,衬衫扣子没有系,只有一条领带松垮、慵懒地垂下来。
五官并没有入镜,只露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以及性感的,叫人恨不得咬上去的喉结。
乔安年呼吸一促。
除了小时候,张倩柔会在过年,或者是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之前,给两人提前定制西装,乔安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小孩儿穿过西装。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正经又禁欲的白衬衫,竟然会被传出这种撩人的效果。
乔安年:“把衣服穿好!!!”
贺南楼:“不好看?”
乔安年:“……”
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这简直是要人命吧?
乔安年:“好看,巨好看。回去以后,我们再穿,现在,先把衣服给换回去,好不好?”
贺南楼:“有奖励吗?”
乔安年心说,上班时间,穿成这样,摸鱼摸得这么厉害,还管他要奖励!
没办法,只能顺着毛摸,乔安年还是配合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贺南楼:“晚上告诉你。”
乔安年:“……我怎么听着这么慌呢?”
“我会轻一点的。”
这一条,又是语音信息。
乔安年的蓝牙耳麦还戴在左耳上,没有摘。
点开播放,就是贺南楼温柔近似呢喃的声音。
乔安年:“贺顾,职场骚扰要不得。”
发送了这条信息以后,乔安年脸色十分平静地把对话框的照片点了保存。
拧开保温杯,又喝了一口水。
乔安年把保温杯盖子重新拧好,放回去,把手机给调成了静音。
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新的图片信息发送进来。
这一次,照片里的衬衫扣子每一颗都整整齐齐地扣好,就连最上端的两颗纽扣也都给扣好,就连领带也规规矩矩地系好,整张脸都入了镜。
贺南楼:“年年哥哥,满意吗?”
乔安年乔安年将小孩儿的这张照片也给点了保存。
没再回复。
再回,可就无心工作了。
…
三月的江城,白天室外温度在二十度左右,到了傍晚就会起风,早晚温差还是有点大。
乔安年在室内穿着衬衫刚好,他推开公司的玻璃门,一股凉风直往他脖子里钻。
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穿着夹克或者是薄羽绒从公司出来,乔安年心想,大意了。
他就不应该被早上的太阳给迷惑。
乔安年拢了拢西装外套,有点后悔早上为什么要把车子停那么远。
小跑地跑向车子,乔安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贺南楼赫然坐在副驾驶。
乔安年一看见副驾驶座上的人,就笑了。
车上开着暖气,他脱了身上的西装,放到后驾驶,失笑道:“刚刚吓我一跳,你这也太悄无声息了,我下班之前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还以为你在忙,还想着等上了车以后再跟你发信息。今天怎么下班了,没跟我说一声?”
出于避嫌,乔安年跟贺南楼达成共识,暂时不对外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一来,当然也不好让大家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一起,
也因此,两人的下班时间大都错开,乔安年则会刻意在早上时,把车子停得远一些。
贺南楼:“说了。”
“嗯?你说了吗?”
乔安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这才发现,在自己下班之前发的那条信息之后,小楼有回他信息,只不过不是当时立即回复的,是过了十来分钟以后。是他后来一忙,忘记看了。
“抱歉,抱歉。以后一定下班前就把声音给开起来”。
乔安年发动车子,转过头,问小孩儿:“宝,晚上想吃什么?”
去年请的负责给他们收拾屋子以及做饭的家政阿姨,因为儿媳意外怀孕,得在老家照顾怀孕的儿媳,没办法再来江城工作。
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好找,了解贺南楼饮食习惯,并且能够让他吃得惯的阿姨却是不好找。
家政公司给推荐了几个,都不是太理想。
眼看着小孩儿的脸都瘦了一圈,乔安年决定,在合适的阿姨出现之前,暂时由他来做饭。
贺南楼;“都可以。”
乔安年故意道:“那就洋葱炒肉、葱炒鸡蛋、香菜肉丸、蘑菇排骨汤?”
每一样都精准踩在贺南楼雷区上。
看着小孩儿瞬间抿起的唇,乔安年大笑出声,“哈哈哈,开玩笑的。去超市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的食材。”
…
乔安年去的是小区附近的一家超市。
乔安年推购物车,贺南楼搂着他的腰,占有欲十足。
因为两人的身高,以及哪怕戴着口罩都隐藏不住的高颜值,逛超市时,时不时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
乔安年毕竟不是公众人物,面对偷拍的镜头,他并不习惯。
乔安年很清楚,但凡小楼的举止不要那么亲密,两人也就不会那么打眼。但是,乔安年什么都没有说。
在公司保持距离是出于工作的需要,现在是私生活时间。
他跟小楼就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他并不想处处都拘着小孩儿。
何况,偷拍的人始终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处于非常自在、松弛的一众状态。
晚上乔安年打算做菠萝鲜虾炒饭。
知道小孩儿有洁癖,乔安年让小孩儿挑选菠萝,他则一头扎进海鲜区,两人分工合作,这样也可以效率最大化。
乔安年挑选了一些活虾,去称了斤,拎着袋子去跟小孩儿会合。
乔安年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女生一脸兴奋地指着小孩儿,其中一个女生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臂,小碎步地跑上前。
乔安年放慢了脚步。
没过多久,乔安年就看见,那两个女生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表情……更加兴奋???
两个女生离开之后,乔安年这才走上前,他纳闷地问道:“宝,你跟那两个女生说什么了?”
为什么两个女生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雀跃跟兴奋?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走得比较慢,被另一个女生拖着走在后面的女生,应该是想要上前跟小楼要微信,只是女孩子脸皮比较博,没有勇气,她的闺蜜就拖着她上了。
对一个人一见钟情,想要结识对方本身并没有错。
怕女生会尴尬,所以他刚才刻意放慢了脚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太了解小孩儿了,小楼从来不加陌生人的微信。
因此如果没有意外,女生应该没有要到小楼的微信。
被拒绝,不说沮丧什么的,多多少少应该会有一点点尴尬?
但是看两个女生的样子,别说是尴尬,半点不开心都没瞧见,完全不像是要微信被拒。
贺南楼:“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乔安年挺欣慰,进步挺大,知道拒绝女孩子在前面加一句“抱歉”。
乔安年不太理解:“只是这一句吗?那她们看起来,为什么会……有点兴奋?”
“大概是觉得我们太般配。”
乔安年心里头听了高兴得不行,故意捏了捏小孩儿的下巴,嘴里道:“啊!般配吗?哪儿般配了?”
贺南楼盯着他:“你的手,是不是碰过海鲜?”
乔安年“啊”了一声,收回了手,“我刚刚本来想把海鲜放购物车里以后就去洗手间把手给洗一下的,一下忘记了。”
贺南楼:“为什么会忘了?”
乔安年自知理亏:“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一定记——”
“乔安年,你刚才是不是在吃醋?”
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走了过来,连洗手都忘了。
乔安年“……嗯,一点点?”
额头被亲了一下,贺南楼:“奖励你的诚实。”
乔安年一愣,弯唇,轻笑出声:“啊。谢谢小楼哥哥。”
隔着口罩,贺南楼看不见乔安年上扬的唇角,却足以令他清楚看见,他眼底散开的笑意。
贺南楼指尖收拢。
那种想要把这个人囚禁起来,谁也不给看的疯狂的欲望,如同角落里的苔藓,疯狂地滋长……
耳朵吹拂进一阵热气,“最喜欢小楼哥哥了。”
贺南楼回过神,乔安年已经拉上口罩,“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手。”
贺南楼握拳的手缓缓地松开,双眸注视着去洗手的乔安年……
…
终于回到家。
乔安年把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放流理台上,他单手解开衬衫的袖子。
手腕被握住。
乔安年微讶地抬起头,贺南楼垂着眉眼:“我帮你。”
“噢,好。”乔安年松开了手。
贺南楼解开乔安年袖子的纽扣,眉眼微抬:“袖子要挽起来吗?”
乔安年在想,等会儿要先削菠萝还是先剥虾,闻言,他点了点头,“要的。”
贺南楼于是将乔安年的衬衫的衣袖挽起。
衣袖挽至臂弯处,在乔安年的左手手臂处,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上面的疤早已结痂脱落,那上面的牙印却是永远地留下来。
乔安年顺着小孩儿的视线,看见了手臂上的疤痕,他笑了下:“当初是我活该。”
贺南楼:“是。”
乔安年:“……”
贺南楼抬起乔安年的手臂,亲吻上面的疤痕。
贺南楼从不后悔咬的这一口。
当时,他的确是存着弄死乔安年的心。
如果不能弄死乔安年,至少也要咬下对方的一块肉,当年的他,就是那么想的。
所以,那一口费尽了全部的力气。
贺南楼大致猜到,乔安年穿书的时间节点。
应该就是在乔安年跑来阁楼找他之前。
因为,以他所认识的那个乔安年的性格,对方根本不会前去阁楼找他,更不会露出焦急的神色,后面也不会一路背着他回去。
他咬的是之前的乔安年,但是后来的痛楚,大概都叫这人受了。
乔安年留疤的那片肌肤,感到一阵软湿,是小楼的舌。
乔安年呼吸一滞,身体差点没起反应。
他努力稳了稳呼吸,他开玩笑道:“宝,你要是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那咱们晚上可能就只能吃宵夜了。”
“那就吃宵夜。”
话落,贺南楼将人抱了起来。
“小楼——”
身体瞬间的失衡,令乔安年本能地圈住贺南楼的脖颈。
“不,不行……我米还没下锅。”
…
乔安年被抱着去了客厅。
后背抵着柔软的沙发时,乔安年走神地想,为什么感觉小楼抱他好像抱得非常轻松的样子?他试着抱过小楼,并不轻松……
下一秒,唇瓣被堵住。
乔安年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被熟悉的气息所占据。
因为微愕而张开的唇瓣,无疑是最好的邀请。
衬衫领口最上端的扣子被解开,解至锁骨处,继续往下……
乔安年握住贺南的手。
贺南楼的视线向下,两人的目光对上。
乔安年拿开小孩儿的手,自己动手,一颗一颗,解开身上的扣子。
由始至终,他的眼神都迎向贺南楼,无声地告诉他,在这场亲密的关系里,他也跟他一样,一样期待跟渴望彼此肌肤上的靠近。
贺南楼眼尾压着绯红,眼神滚烫。
乔安年扬了扬唇角,他一把脱掉自己身上的衬衫,扔在了地上,常年没怎么晒过太阳的肩膀,白皙地如同行上等的珍珠一般。
乔安年伸手,勾住贺南楼的脖颈,轻轻地咬了口小孩儿因为情欲儿染红的耳朵,亲吻他的耳朵,耳侧,下巴……
清脆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乔安年皱眉,不满地从小孩儿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
拒接的动作,在看见来电显示的名称时,微微顿了顿。
乔安年看着贺南楼:“是贺惟深。”
贺南楼从乔安年手里拿过手机,拒接、拉黑、静音,一条龙。
贺南楼把手给抛在了短沙发上。
门外,传来按密码的声音。
贺南楼眸光倏地一沉,他在第一时间捡起乔安年扔在地上的衬衫,抛在他的身上。
门被打开,贺惟深穿着室内拖鞋,施施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抱歉,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贺惟深的视线似笑非笑地扫过贺南楼没有扎在裤子里,并且略显凌乱的衬衫,以及背对着他,很明显在扣纽扣的乔安年。
乔安年最上面三颗纽扣来不及扣,索性也就不扣了。
贺惟深是个情场老手,估计都不用猜,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他转过身,“贺先生,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贺惟深一脸无辜:“我给小楼打过电话,被拒接。我想,就算我按门铃,应该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无奈之下,只好试了试……钥匙。”
贺惟深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乔安年直接自闭。
他跟小楼两个人都想到了改密码,但是竟然忘了跟贺惟深要回钥匙。
贺惟深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人一眼,“你比想象得要更能忍。”
竟然这么多年以后,才有实质性的动作。
乔安年一愣。
什么意思?
贺南楼:“是贺端快死了,还是你要死了?”
乔安年:“……”
这父子两人,可真是太擅长聊天了。
贺惟深:“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都不是。你爷爷虽然只吊着一口气,不过生命体征平稳。至于我,上个月体检报告才出来,一切正常呢。”
“你母亲想要见你。”
没有任何铺垫,贺惟深忽然抛出一个久远的名次。
从贺惟深的嘴里听见“母亲”两个字,就连乔安年都恍惚了下。
“母亲”这个词,从小楼的世界里,消失太长时间了。
贺南楼:“她要死了?”
贺惟深笑了笑,“这次猜对了呢,不过没有奖励噢。”
乔安年神情错愕。
贺惟深没在开玩笑吧?“
理智告诉他,贺惟深并没有在开玩笑。
贺惟深就是这么一个人。
乔安年甚至怀疑,如果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人是他,只怕这位也是这样笑吟吟地说,答对了。
“她要死了,所以呢?”
“我只是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替你母亲转达而已,去不去在你。”
贺惟深一贯地潇洒。
他说转达,真的就只是转达。
也不等贺南楼回复,便优雅地从沙发站起身,微笑道:“你们继续。”
“噢,对了,钥匙还给你们。”
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潇洒离开。
贺南楼眼底冷戾一片。
…
关门声响起。
乔安年不放心,他下了沙发,赤着脚,去把房门给反锁了。
谁知道贺惟深手里还有没有备用钥匙。
乔安年返回客厅,“明天下班后,我们就找锁匠把锁给换了。”要不然,在自己家,结果贺惟深随时能进来,这也太糟心了。
“嗯。”
贺南楼弯腰,拿了拖鞋:“把拖鞋穿上。”
乔安年依言,双脚伸进拖鞋里,他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肚子饿不饿?我现在去把米放下去煮?”
被贺惟深整这么一出,两人兴致或多多少都受了点影响,自然没有办法再继续。
贺南楼:“我跟你一起。”
乔安年笑了笑:“好。“
乔安年没有问贺南楼,打不打算去看喻美心。
无论小楼选择去还是不去,他都可以理解。
…
“天呐,没想到我们贺顾竟然是个美惨强,摊上这么一个亲生母亲也是倒了血霉了。””
“贺顾小时候真的是好惨,幸好有乔组长一直陪着他。”
“有什么用?你看我们乔组长进公司以后,有被特别优待吗?”
“也是。可能有钱人就是比较冷漠吧。”
测了一早上的代码,乔安年捏了捏酸疼的肩膀,去茶水间泡咖啡。
听见同事们谈及“贺顾”的字眼,他停住了脚步,在外面仔细听了听——
“我还以为像是贺顾那样,长得好看,家世又出色,自身条件又卓越的人,肯定是没有什么世俗的烦恼。没想到……”
“要不说,老天爷都是公平的呢?总不能给了有钱人财富以后,还不给添烦恼吧?”
“坦白说,我宁可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烦恼。”
“这梦做得属实有点早了一点。”
“哈哈哈。”
“哈哈哈。”
乔安年皱着眉。
亲生母亲?
为什么大家会忽然又提到喻美心?
该不会是喻美心又上了热搜吧?
乔安年端着咖啡杯,疾步回到工位上。
把咖啡杯放到桌上,乔安年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博,直接浏览热搜——
#喻美心肺癌晚期#爆
乔安年点开相关词条。
原来,早年,喻美心染上DU瘾,后来被强制送到疗养院戒断以后,身体也跟着垮了下来。
这几年一直在接受手术治疗,效果不佳。
根据媒体爆料,喻美心很有可能活不超过一年。
喻美心算是自作自受,乔安年一点也不同情。
只是如果他们部门的人都知道了喻美心的事,大概率全公司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乔安年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
乔安年站起身,打算去楼上看看小孩儿。
秘书刘文静走过来,微讶地道:“乔组长您这是要准备出去吗?有访客找您。”
今天并没有任何预约的乔安年意外地道:“有我的访客?对方又说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她是您的母亲。”
她妈?
她妈怎么忽然来他公司了?
乔安年问道:“我母亲她人在哪里?”
“我把人请到会客室(一)了。”
乔安年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过去。”
乔安年收起手机,只好先去会客室。
第152章 出格
“乔安年——”
乔安年一只手推开会客室的门。
听见小孩儿的声音,乔安年推门的动作一停。
乔安年刚刚还想上楼去找小楼,没想到小楼就下来找他了。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
乔安年扬起唇角,转过身,这才注意到贺南楼边上还站了两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小楼的脸色也不大对。
乔安年眼底笑意敛起,他疑惑地问道:“贺顾?您找我有事?”
“过来。”
嗯?
察觉到贺南楼的低气压,乔安年尽管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配合地走上前。
乔安年刚刚站到贺南楼的身边,只听贺南楼对身边那两个工作人员道:“进去看看。”
“是。”
那两个工作人员推开会客室的门。
“等等——”
乔安年没能叫住那两个人。
“你们是谁?”
“乔安年呢?我要见乔安年。”
不属于张倩柔的沙哑中带着愤怒的女声从会客室传出。
乔安年倏地转过头。
不是张倩柔。
里面的人是谁?
“放肆!
“狗东西!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们凭什么搜我的身?”
“放开我!”
“不许碰我!放开!滚开!滚啊!”
“咳咳咳——”
会客室的门被打开,乔安年看见一个披着长发,身材消瘦,穿着一套运动服的女人被从里面带出。
因为对方一直在挣扎,乔安年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贺南楼的声音很冷:“在她身上搜到刀具了吗?”
刀?
乔安年的心倏地紧了紧。
在这一刻,乔安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安保人员架住的女人。
乔安年的目光跟女人的目光对上——
是喻美心!
哪怕时隔多年,哪怕喻美心跟他记忆里那个艳光四射的美艳女人天差地别,乔安年还是透过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认出了对方。
怎么会是喻美心?
喻美心的变化太大了。
第一直观的感觉就是瘦。太瘦了,瘦得几乎只剩一个骨架。其次,不管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确实给人以病态的感觉。
小楼比他要小六岁,按照常理推断,她也应该比张倩柔要年轻上一些。
可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老态毕现,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依稀还能隐约窥见当年的风华绝色。
“是有一把折叠刀。”
乔安年心中一凛。
折叠刀?
乔安年没有忘记,喻美心谎称是他的母亲要求见他。
所以,喻美心是冲着他来的?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将折叠刀递上前。
贺南楼并没有伸手去接,冷冷地丢下一句,“报警。”
贺南楼拉着乔安年的手腕离开。
“站住!小楼,这就是你对亲生母亲的态度吗!”
研发部一组工位区,占满了人。
大家都在探着头,看着会客室的方向。
听见这句话,窃窃私语的人一下变得多了起来。
亲生母亲?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对贺顾暴,对外还营业成一个好母亲人设的喻美心吗?
天,这不是亲妈,这得是仇人吧?
没有天大的仇恨都不可能带着刀来自己公司闹事啊!
喻美心并不配合,她冲着贺南楼的背影喊:“小楼!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乔安年把你带坏了,对不对?是他勾引你,还离间我们母子两人的关系!乔安年,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乔安年,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你勾引未成年,我要告你!你等着坐牢吧!”
“小楼,乔安年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早就开始打上你的主意了!要不然谁会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小楼,他肯定对你没安好心!你要离乔安年这个小人远点!”
乔安年:“……”
为什么全天下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发生某种他们并未曾预料到,并且是他们并不想要的变化时,总觉得是受了其他人的影响,又或者是被其他人带坏?
唯独没有去反省过,他们自己带给孩子的负面影响?
喔,可能合格的父母大都会反思,反而像是喻美心这样心里只有自己的父母,才会把原因简单粗暴地推给外界。
贺南楼停下脚步。
乔安年担心贺南楼会冲动,他握住他的手臂:“我们还是等警方过来吧。”
贺南楼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我不会冲动行事,她不配。”
乔安年这才放了心。
贺南楼缓缓地他走到喻美心的面前,他以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低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在疗养院待了这么多年吗?”
喻美心瞳孔倏地一缩。
贺南楼:“是我让贺惟深向喻家提出要求,我可以不向媒体回应你虐童的事情,条件是,你必须得在疗养院,待一辈子。”
喻美心瞪大了眼睛,她现在本来就瘦,眼睛这一瞪,一双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脱出来。
疗养院,这个困了她大半生的地方,是她所有的痛苦的开端。
竟然,竟然是她的亲生儿子提出的要求?!
“不过,看来我还是仁慈了一点。”
犹如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低,令喻美心陡然打了个冷噤,她充满戒备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
声音冰冷,像是某种死亡宣判。
喻美心脸颊抽动。
因为反复吸毒,戒毒,喻美心的身体早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她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她的面部神经,每次只要过度紧张,或者是情绪过度激动,她的脸颊就会控制不住地抽动,这令她连及时地反唇相讥都做不到。
“还有——”
贺南楼将喻美心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轻蔑地掠过喻美心那张老态毕现的脸,语气讽刺又凉薄:“我成年了。”
大家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没有人听清楚贺南楼都对喻美心讲了什么。
可是那句,我成年了,大家是实实在在都听见了的。
太夸张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当妈妈的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年龄的吗?
贺南楼对其中一名钳制住喻美心的工作人员吩咐道:“等警方来了以后,录完口供,建议警方给她做一下精神鉴定。”
“是,贺先生。”
“我没有疯!!!”
“小楼!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
“小楼!”
“贺南楼——”
不管喻美心怎么歇斯底里地叫嚣,贺南楼的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
…
大家乔安年跟着贺南楼,一起搭乘电梯来到总裁办。
布莱恩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Leo?我正想去找你,你还好吗?”
显然应该也还是听说了喻美心的事。
贺南楼:“没事。”
布莱恩不放心:“那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也放Joe的假,让Joe陪你好好散散心?”
总裁办其他的人也从群里知道了发生在研发部的事,原先大家对喻美心所说的,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的关系将信将疑,听了布莱恩的话,顿时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
不会吧?
贺顾跟乔组两个人的真的,是一对啊?
“好,那我先回去把今天工作的事交接一下。”
贺南楼还没回答,乔安年已经替他做了表态。
布莱恩心情复杂。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自己的员工这么负责人,男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惦记着公事,还是应该同情Leo,Joe好像有点工作狂的潜质呢。
“布莱恩,你替我陪我下小楼。我下楼一趟。”
布莱恩点头,“好。你放心,我会好好陪着他的。”
乔安年从来没有在公司叫过贺南楼小名,以至于总裁办的人听见后有些傻眼。
这两个人竟,竟然是真的?
嗯……
但是好像听说乔组长小时候跟贺顾两个人关系确实挺好的?
乔安年对小孩儿道:“我先下去把今天的工作交接一下?”
贺南楼抿起唇,“嗯。”
…
乔安年回研发部交接了一下今天的工作。
乔安年看得出来,大家对他跟小楼的关系都很好奇。
不过他现在真的没有解释的心情,何况她也不认为自己的私事有跟别人解释的义务跟必要。
乔安年去上总裁办前,警方刚好赶到。
乔安年配合着录了口供,喻美心身上有不符合管制的刀具,加上她有“虐童”的前科,因此被警方带去警局问话。
乔安年心底有太多的疑问。
比如,为什么小楼会知道,会客厅里的人是喻美心。
为什么小楼会事先猜到喻美心身上可能带了刀具,为什么小楼会刚好在他推办公室的门之前赶到?
乔安年回到总裁办,才从出来恩的口中得知,原来警方也找了贺南楼问话。
“你现在……还好吗?”
两个人坐到车上,乔安年想了又想,最终,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问出口的时候,乔安年才意识到,比起心底所有的疑问,他最在意的,还是此时此刻小楼的心情。
贺南楼越过中控台,将脑袋抵在乔安年肩上,“不好。”
乔安年问的问题跟布莱恩没有什么区别,却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
乔安年大大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心理状况不好,没有强撑着,反而容易放松心情。
紧绷跟硬撑着才是最糟糕的。
乔安年的手轻轻地在贺南楼后背拍了拍。
贺南楼圈住乔安年的腰身,眼底阴鸷一片。
…
初春的阳光,照进车内,暖洋洋的。
乔安年看着车外浮动的光影,碧蓝的天空,忽然出声问道:“宝,要不要去海边?”
贺南楼抬起头,看向乔安年。
“这个季节,去海边的人应该不多。我们去海边住个几晚,怎么样?就当时换一个心情?”
明天就是周六,他们可以周日晚上再出发回江城。
乔安年想要把人带去海边,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他担心,小楼继续留在江城,媒体迟早会在别墅外堵他。
乔安年的顾虑是对的。
当天下午,喻美心就因为跳警车,再一次上了热搜。
原来,喻美心被警方带走后,并不配合。
十四年前,喻美心就是因为涉嫌虐童跟吸毒,被警方带走,最后虽然被保释,但是此后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都被关在了疗养院。
警车对于她,就像是疗养院一样,都是她人生里最为暗灰的存在。
喻美心在警车上企图跳车逃离,被警方制止后,又不停地拿脑袋、身体撞人,尖叫着要下车,被警员制止。
争执中,喻美心胃癌发作,警车开了双闪,紧急拨打了120,120及时赶到,被紧急送往抢救室。
喻美心这三个字,因为带刀具去儿子上班的地方闹,跳警车等一系列奇葩的操作,再次高调地进入媒体大众的视野。
喻美心的过往遭到大起底。
包养小鲜肉,吸毒,虐童,可以说,喻美心这三个字,好像就是离谱跟疯披的代名词。
没有人知道,一开始喻美心去MT,找的人是乔安年。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带着刀过去,是要找儿子贺南楼。
“天呐!喻美心是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啊?以前就因为虐待贺南楼,被剥夺了探视权。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指望这个女人会反省,但是得了胃癌了,竟然还要去找儿子的麻烦,这是不是就有点离大谱了啊?”
“等脱离危险期后,真的建议警方带她去做个精神鉴定,搞不好喻美心真的精神有问题。”
“我觉得都不用鉴定了,精神没问题都干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我试管了几十次,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喻美心这种人都会有孩子?她要是不喜欢孩子,当初就不要生啊!”
“抱抱姐妹!你一定会成功怀上宝宝的。还有,喻美心这都不是喜欢不喜欢孩子的事了,她这得是多恨小楼,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吧?”铺天盖地全是关于喻美心过往黑历史的讨论,以及对于她精神状态的质疑。
哪怕网上零星有喻美心对着贺南楼跟乔安年两个人喊,指责乔安年勾引贺南楼什么的,没有掀起半点水花。
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喻美心被送进抢救室,大量媒体蹲守在MT公司外,以及乔安年跟贺南楼所在的小区门口时,乔安年已经跟贺南楼两人早就已经开车出了江城,前去位于江城的海边度假圣地——南关镇。
…
在去南关镇的路上,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有来自张倩柔的电话,也有林乐乐他们的电话,更多的是陌生号码。
除了张倩柔跟林乐乐他们几个人的电话,其他来自以前同学或者是摄影上认识的朋友,他都没有再接。
贺南楼就更不用提了,后面直接关机。
乔安年怕他妈会担心,没有关机,但把手机给调成了静音模式,这样他就可以知道都有谁找他,也能够在看见通话记录以后,选择性地回电话。
充斥着响铃的车厢这才重新恢复了静谧。
中午,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是在服务区吃的,也稍微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下。
抵达南关镇,是在下午四点多。
乔安年在网上搜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沙滩酒店。
酒店大堂,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去办理入住手续。
乔安年要了一间豪华标准间。
乔安年余光瞧见,小孩儿才听见标准间三个字时,嘴唇微微抿起。
乔安年失笑,并没有跟工作人员要求升级房间。
…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办理好入住手续,把行李都给放酒店房间后,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沙滩拖鞋,拉着小孩儿一起,出发去看海。
工作日,加上现在是海边旅游淡季,沙滩上人不多。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地散着步,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游客。
出酒店前,两个人都特意换上了沙滩裤。
海水漫过脚踝,哪怕有太阳晒着,初春的海水,也还是有点凉。
不过当海水从脚踝上漫过去时,还是很舒服的。
乔安年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边的海水,手背时不时地碰着小孩儿的手背。
每次贺南楼去牵他的手,他又迅速地躲开,恶作剧得逞后哈哈大笑,乐此不疲。
把两只手都给放在了后面,乔安年往后倒退着走,兴致勃勃地提议,“宝,要不要来比赛?谁要是输了比赛,输的那一个人就得背赢的那一个人回酒店,怎么样?”
贺南楼:“不怎么样。”
话声刚落,乔安年就看见有一道身影从眼前跑过。
乔安年:“!!!”
“贺小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抢跑无效啊!贺小楼!你给我回来!!!”
“贺小楼!站住!”
风吹着少年的衣摆飞扬,乔安年追了上去。
乔安年擅长短跑,爆发速度快,但是耐力不大行。
一开始,乔安年没费什么劲,就把人给追上了,越是往后,他跟得也就越是吃力。
乔安年回头望了望,眼看着他们距离酒店越来越远,走路回去都够呛的,果断认输。
“我说,宝,你这到底是……太想赢……赢我呢?还是想我背你回去啊?你这为了赢我,也……也太拼了!”
跑了一路,乔安年出了一身的汗,气息也有些喘。
贺南楼气息也有点不稳,不过比起乔安年,他只是呼吸比平时快了一些。
“赢你。”
乔安年哼了哼,“我就,我就知道……”小男生的胜负欲!
乔安年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愿……愿赌服输,你等,你等我,等我休息一会儿,再背你回去。”
实在太累,乔安年坐着还不够,又躺了下去。
贺南楼拽住了他的手,没让他完全躺下去,眼神嫌弃:“头发会都是沙子。”
乔安年感到不可思议:“这来到海边了,你还管头发会不会都是沙子呢?”
眼底闪过一抹芒光,乔安年使坏,使劲地拽过贺南楼的手臂,在后者因为没有防备而摔倒在杀他上时,他一个翻身,把人给压在了身下。
感觉到身下的人要起来,乔安年在他的双肩上按了按,“别着急着起来,也别管什么沙子不沙子的。闭上眼,感受下海风,太阳,很舒服的,不骗你。”
两人的目光对上。
乔安年亲了亲他的眼皮,“宝,相信我,试一试。”
贺南楼闭上眼。
乔安年笑了。
他从贺南楼身上下来,也闭上眼,“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了有阳光晒在你的眼皮上,还有海风吹拂着你的发梢,你的脸颊,耳边还能偶尔听见几声海鸥的叫声?”
乔安年以前工作需要,去过很多次海边。
春天温柔的海风,秋天的海风;清晨的海风,傍晚的海风,他都感受过。
“宝,快看,是日落!”
贺南楼睁开眼,刚好目睹红色的太阳,缓缓地西沉,鱼鳞一般的天空被染成绯红一片。
海边的日落,辽阔又壮美。
乔安年在一片彤红的夕阳余晖里,吻上了小孩儿的唇。
乔安年两辈子,都没有做过比这更出格的事。
在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沙滩,在连椰树都没有的辽阔海边,亲吻他最爱的少年。
天色还没完全变暗,明亮的长庚星出现在天际,点缀着绯色的天空。
乔安年亲了亲小孩儿的发顶,拉小孩儿一起起来,看着天际的长庚星,“这下,夕阳跟星辰,都算是我们的见证人了。”
贺南楼转过脸,眼底眸色极深:“见证什么?”
乔安年笑了笑,捧住小孩儿的脸,亲了一口:“当然是见证我爱你这件事啊!”
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从岸边传来,静谧又深远。
贺南楼眸光极深地盯着乔安年,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乔安年从沙滩上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你喜欢听的话,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不过,宝,我现在饿了。我们先回酒店吃点东西。嗯?”
乔安年把手伸给贺南楼,“来,我扶你起来。”
贺南楼把手伸过去,趁后者不备,手臂稍微用力,乔安年被他的力道带得重新坐回了沙滩上。
贺南楼双手摁在乔安年肩上,把人推倒在沙滩上,他轻吻乔安年的耳朵,耳侧,声音暗哑:“年年哥哥,再说一遍,好不好?”
第153章 沉醉
海风吹在身上,带着初春的凉意,乔安年的耳朵却是一阵阵发烫。
这种冷热的刺激,令身体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
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风从耳边掠过。
乔安年贴着小孩儿的耳边,笑着重复了一句。
海风将那一句情话,清晰地抵达他爱的少年的耳畔。
在话落的瞬间,炙热的亲吻落了下来。
乔安年的呼吸被侵占,他主动地回应着少年的亲吻。
在海浪声中,他们缱绻地拥吻。
涨潮了。
海水没上他的脚踝,如果他跟小楼在不起来,再过不久,海浪就会把他们的衣服打湿。
乔安年却舍不得把身上的人给推开。
反正夕阳跟星辰都一起见证了,那就让海浪盖个印章吧。
海水没过小腿,乔安年沙滩裤的沿边被打湿。
月亮慢慢爬上海岸线。
…
乔安年被贺南楼从沙滩上拉起。
贺南楼替乔安年将身上的沙子拍干净。
乔安年:“宝,我的拖鞋好像被海浪给冲走了。”
贺南楼顺着乔安年的视线,果然,乔安年的脚上,只剩下了一只拖鞋。
一时间,画面有点搞笑。
事实上,乔安年自己也看乐了,“得,干脆就赤着脚回去了。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贺南楼蹲下身,他抬起乔安年左脚的脚踝。
乔安年猜出他的意图,连忙道:“不用。反正就是在沙滩上,也用不着拖——”
贺南楼:“不安全。”
岸边的海浪不仅会带来贝壳、海藻这些浮游生物,还有可能会带来树枝或者是一些石子、海蛎壳,容易把脚划伤。
贺南楼还是把他的人字拖套在乔安年的脚上。
两只脚的鞋码不一样不方便走路,贺南楼又替他把另一只脚也给换上。
“除了我妈,还从来没人给我穿过鞋呢。”
贺南楼抬起头:“那你要叫我一声爸么?“
“我看你是讨打!”
乔安年伸手在小孩儿的后脑勺拍了下,被贺南楼给握住。
贺南楼注视着她,亲了下他的手背。
刚刚两个人在沙滩上抱着吻在一起,乔安年都没脸红,这会儿对上小孩儿的眼神,反而老脸不争气的红了。
…
小楼的鞋码,比他要大了两个码子,乔安年穿着有点长,不过不影响走路。
乔安年在小孩儿面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按照约定,跑步跑输了的人得背赢的人回去,乔安年现在是在践行赌约。
贺南楼手里拎着乔安年的那一只人字拖,没动。
乔安年睨着她:“怎么?还担心我把你给摔了啊?”
贺南楼:“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乔安年呵呵冷笑了一声,在小孩儿小腿肚上轻踹了一脚,警告道:“上来!别逼我公主抱啊!”
眼看着乔安年就要走上前公主抱,不得已,贺南楼走到他身后,趴在他的背上。
乔安年双手勾着小孩儿的腿,站起身,稳稳地把人给背了起来。
身体瞬间的失衡,令贺南楼下意识地环住乔安年的脖颈。
乔安年笑了笑,“趴稳了啊,可别真的掉下去了。”
乔安年背着小孩儿往回走。
身后的人很安静。
“怎么没声音了啊?睡着了?”
乔安年转过脸,这不眼睛睁得挺大的么,瞧着也精神。
贺南楼:“你第一次背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乔安年挺惊讶:“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贺南楼:“记不起来了?”
“怎么可能?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
意识自己说漏嘴,乔安年停了停:“我的意思是,那天我第一次跑到阁楼,打开阁楼的门,看见你站在一堆旧衣服中间,小脸都是脏的,嘴唇都被咬得都是血,吓了一跳。被关了一夜,也不哭,也不闹,眼睛黑黝黝地盯着我。我当时在想,这孩子会不会是被关傻了,就想着赶紧背你回去看医生。”
第一次跑到阁楼……
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他重生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乔安年好奇地问道:“那你呢?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想什么吗?”
贺南楼的视线落在乔安年的脖颈上,“不记得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脖子甚至是性命被惦记了很长时间的乔安年,“也是,你那个时候太小了。”
…
乔安年背着人回了酒店。
乔安年的沙滩裤本来有点湿,回到酒店的时候也早就被风给吹干了。
两个人之前比赛跑步的时候都不同程度地出了汗,先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乔安年的拖鞋被海浪给卷走了一只,只好去附近的商店重新买了一双。
两人一起去吃晚餐,去的酒店的海边露天餐厅。
酒店的海鲜很丰盛,大龙虾、扇贝、螃蟹……就跟不要钱一样,鲜美自然是不必说的了,块头又大,量又足。
乔安年一个人就吃了近三分二的大龙虾。
吃过饭,两个人又去沙滩上走了走。
月亮已经升高,海边的游客比白天要稍微多了一些。
沙滩上亮起了装饰的小灯泡,有公司或者是团体在海边举办篝火晚会。
音箱的声音破坏了夜的寂静,沙滩上,有情侣相互拥抱着拍照,还有的情侣在礁石边上拥吻。
乔安年牵着小孩儿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喧闹的音乐声渐渐地被抛在身后,海浪拍打着礁石。
腰身被搂住时,乔安年很自然地把手覆在小孩儿环在他腰间的手背上,将脑袋轻轻地往后倚在小孩儿的胸膛上。
看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点点,海面上有渔船偶尔经过。
贺南楼转过头,亲吻他的脸颊。
海风吹着发梢,乔安年有点痒,却没有躲开。
贺南楼的唇描绘着乔安年唇边的笑意,乔安年眼神温柔,他抬手摸着小孩儿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来到海边以后,小楼变得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粘他一些。常常是一个眼神对上,小楼就会亲他。
两个人拥吻着来到礁石的后面,乔安年的后背抵着带着潮湿的礁石,闭着眼,回应着小孩儿的亲吻。
一吻结束,贺南楼握住乔安年的手,在他的耳边道:“你的手很冰。”
乔安年脸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他声音含着笑意,“刚才你亲我的时候,我其实光觉得冷了。怕破坏气氛,没说。事实上,你要是再亲下去,我都不能保证,会不会亲到我的鼻涕水。”
贺南楼双手轻抚着乔安年的手臂,替他摩擦生暖,嘴里道:“……可以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乔安年大笑出声。
两个人手牵着手回酒店。
…
乔安年手机没电了,放酒店房间充电。
回到房间,看见他妈给他发了三通视频邀请。
乔安年看了看时间,分别是5:10分,6:37分,还有8:05分。
第一通视频应该是确定他跟小楼是不是已经到酒店的,只是那个时候他没看手机。
后面两通视频邀请,应该是出于担心,时间上没什么规律,估计是想给他发视频,又担心次数太多,会惹他心烦,所以第三通视频邀请跟第二通视频邀请之间才会隔了一个多小时。
乔安年拔了充电线,赶紧给他妈回了个视频回去。
几乎是他才回拨回去,视频就被接通了。
穿着家居服的张倩柔出现在视频当中。
“抱歉啊,妈。我跟小楼差不多四点多的时候就到了。只是后来忙着办理入住,又去逛了下沙滩,期间一直也没看手机。等我们从沙滩回来以后,我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手机因为没电给自动关机了,出去吃饭前,我就把手机给放酒店充电也没带出去,现在才看见您的视频信息。”
张倩柔在视频那头道:“没事,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你们现在,是回酒店休息了?小楼呢?在他自己的房间休息吗?”
乔安年把手机镜头对着在拿衣服,准备洗澡的贺南楼,“我们刚从外面回来,小楼在准备洗澡。”
贺南楼对着镜头里的张倩柔唤了一声,“张姨。”
张倩柔“哎”了一声,仔仔细细地看着视频里的小孩儿,气色瞧着还可以。
不过小楼这孩子,从小开心跟不开心,除了年年,他们其实都不大瞧得出来。
张倩柔笑着问道:“小楼,在海边玩得开心吗?”
贺南楼:“开心。”
乔安年讨人厌地把脑袋给凑了过来,用夸张地语气道:“哇!真的啊?开心,是有多开心呢?展开说说呗。”
张倩柔:“你别逗他,小楼脸皮薄。”
乔安年不可思议地道:“妈,您这意思是,我脸皮厚???”
张倩柔:“妈可没这么说。”
贺南楼:“妈,您变坏了。”
“你这孩子,什么坏不坏的。”
张倩柔很快就被房间里的两张床给吸引了注意力,床上分别堆着两人的东西。
主要是乔安年的床上有点乱,像是什么外套、毛巾、洗漱包什么的都在床上扔着。
贺南楼的床就干净很多,上面只有一个洗漱包。贺南楼要去洗澡,乔安年也就把镜头给移开了。
张倩柔眉心微拧:“年年,你跟小楼,你们是两个人住一间房间吗?”
贺南楼进浴室的脚步一顿,听见身后的乔安年笑着应了一声,“嗯。我跟小楼是住一个房间。”
张倩柔担心地道:“是不是酒店住宿费太贵?迟点妈给你转钱过去,你再去开一间房间?”
乔安年哭笑不得,“妈,我是因为买了房,存款不太多了,不过不至于房钱都出不起。”
“那就好,出去玩就别想着省钱,玩得开心最重要。要是钱不够,就跟妈说,妈给你打钱。”
“好,谢谢妈。”
“那你也准备准备洗澡吧,早点睡,不要影响了小楼休息。”
乔安年幽幽地道:“妈,我还以为你让我早点睡,后面接的会是,早睡对我的身体好。”
张倩柔压低音量:“今天情况不是有点特殊么?你多多照顾点小楼。小楼这孩子心思重,什么都藏在心里。要是晚上他找你谈心,你尽可能多开导开导他。不过也别太晚了,熬夜太伤身体。”
“好。我们会早点休息的,您也是。晚安。”
乔安年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张倩柔也对着镜头挥了挥,“晚安。”
…
“跟张姨结束视频电话了?”
贺南楼从洗手间走出,乔安年靠着床,手里拿着手机在玩,已经没有在视频通话。
乔安年看着手机,没说话,像是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贺南楼走上前,“在看什么?”
乔安年吓了一跳,他把手机反手倒扣在床上,“你洗完澡了?洗手间还用吗?要是不用了,那我就去洗澡了。”
贺南楼:“嗯。”
乔安年抱着衣服去洗澡,没走出几步,忽然想起自己忘了把手机给退出微博界面了。
他转过身,就瞧见小孩儿手里拿着手机,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估计,什么都看见了。
乔安年走到床边,“……人抢救回来了。”
乔安年本来是想上微博看一下,喻美心的事平息了没有,就刷到了喻美心跳警车的热搜。
乔安年微博后台都收到了很多的私信,全是对小孩儿的关心的。
还有人私信他,问他可不可以在微博上告诉一下大家,小楼现在的状况,希望他能报一声平安。
他刚刚就是私信看得太过入神,才会连小楼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没发现……
贺南楼抬起头,唇角勾着残忍的笑意,“抢救过来了才好,活着,才能慢慢地经受折磨。要是病发就直接走了,也未免太便宜了她。”
死亡从来就不是痛苦的事,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是。
乔安年:“……”
敏感地察觉到乔安年的沉默,贺南楼抬起眉眼:“吓到你了?”
乔安年捧住小孩儿的脸颊:笑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又不是纸糊的,有这么容易被吓到么?人有邪恶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乔安年把换洗的衣服暂时给放在床边,挨着小楼坐下,“我小时候挨打的时候,也想过要不然就拿一块砖,跟我爸同归于尽。”
贺南楼转过头看他。
以前乔安年也跟他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只是那时候他以为这个壳子里住的人是原先的那个乔安年,听的时候总是带着不耐。
乔安年误会了小孩事儿的沉默,“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也被我吓了一跳?”
贺南楼面无表情:“吓死了。”
乔安年笑出声,渐渐地,他收敛了笑意,“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人性本善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贺南楼看着他。
乔安年继续道:“人类的本质,始终还是动物,只不过是高等动物而已。人类建立文明社会、规章制度,用以规范同类的言行。与其说人性本善,不如说,人性本身是无所谓善恶的。善恶、人性,这些都是人类有了文明以后才有的产物。
抛却道德、法制,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那个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才是本性。善良也是需要引导跟教育的,我不认为把一个人放到一个道德感失序、没有规章制度的环境里,依然会保有人性的善良。所以你看,每个孩子小时候很容易抓猫逗狗,乐此不彼,抓了蚱蜢,拔去它们的腿,抓了蜻蜓会撤掉它们的翅膀,并不以为这是件残忍的事。
是后来渐渐长大,接受教育,才会对生物,对同类产生同情心乃至同理心。人性跟善恶一样,都是人类社会文明的产物。它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后天影响跟教化的结果。
脑海里偶然冒出的邪恶念头,太正常了,不过是人类漫长演化岁月里,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而已。如何对抗这种本能,不让自己受这种本能影响,是每个人都要学习的课题,它绝不止是你一个人面临的困境。”
所以,就算是偶尔有偏执的、疯狂的、残忍的又怎么样呢?
太正常了。
不需要惧怕。
只要不要被那种本能所支配就可以了。
贺南楼何其聪明,自然听出了乔安年这一大段话背后的意思。
贺南楼:“你大学是不是去选修了伦理学?”
乔安年眨了眨眼,“是去旁听过几节课,事实上,那位伦理学教授还很喜欢我,知道我是计算机系以后表情可遗憾了。”
贺南楼:“……”
乔安年大笑出声,“开玩笑的,哈哈。事实上,如果你见的人够多,你肯定也会得出像我一样的结论。好了,我要去洗澡啦。你早点休息。”
乔安年重新抱起放在床边的衣服。
没捧好,有什么东西从衣服夹层里掉落了下来,滚在了地板上。
乔安年弯腰去捡,指尖堪堪碰到瓶身,贺南楼先他一步,捡起了瓶子,“很眼熟。”
乔安年抱着衣服,东西也不要了,转身就走,“我先去洗澡。”
贺南楼没拦。
…
乔安年关上浴室的门,怀里抱着衣服,脑袋在门上一连磕了三下。
花洒下,乔安年脸上的热度都没有下去过。
乔安年拿水往自己脸上泼,收效甚微。
他干脆挤了点洗发露,抹在手心上,借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一会儿,头发上就生起了泡沫。
乔安年专心洗头。
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效果还不错,乔安年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很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了的尴尬了。
该冲洗头发上的泡沫了,乔安年闭上眼,任由水流淋过自己的头发、身体,滑落至脚踝。
头发上的泡沫差不多冲干净以后,乔安年闭着眼,他的手在半空摸索着,试图找到花洒。
指尖触碰到一片结实的温热。
乔安年吓了一跳,他双手抹去脸上的水渍,睁开眼。
睫毛在滴着水,他的下巴被抬起,乔安年终于回过神:“你怎么……”
乔安年才张了张嘴,他的嘴唇被吻住,就连呼吸也一起被掠去。
小楼的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霸道,每一次舌尖缠绕都那样用力,好像恨不得要把他给吞进去,乔安年只能带着安抚地回应。
花洒还在淅淅沥沥地工作着。
乔安年的身体被推至浴室的墙边,肌肤骤然接触到冷意,令他陡然打了个激灵。
他的身后,贴上一具温热。
小孩儿的手,摩挲着他的腰间。
乔安年的双腿几乎站不稳。
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描绘着他腰际的线条。
倏地,乔安年僵直了身体,“你……你什么时候拿进来的?”
贺南楼亲吻他的耳朵,“进来的时候。”
乔安年身体轻轻颤栗着,耳根红透。
身体被转过去之前,乔安年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眼睛,笑着道:“正面吧,我喜欢看着你。”
贺南楼眼底染上浓郁的疯狂,他低头狠狠咬上他的唇。
…
乔安年事先做了工作。
无论是视图类的资料,还是文字性的资料,他都查过。
但是疼痛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好像是整个人被劈开了两半。
被劈开以后,他以为会生不如死,意外地,他的身体竟然开始产生奇妙的体验。
花洒已经被关了。
落地窗外,月色撩人,海风沉醉。
…
乔安年跟贺南楼在酒店住了三天两晚。
这三天的时间里,除了第一天抵达时,两个人到海边逛了逛,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几乎都待在酒店里。
乔安年在落地窗前,看初升的太阳如何染红天边,又看见月亮怎么高挂在夜空上。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在落地窗前。
不仅仅是落地窗前,还有沙发上,床上……都留下两人荒唐的痕迹。
就连吃饭,也都在酒店房间里。
回去时,是贺南楼开的车。
乔安年这两天身体消耗得太大,几乎一上车,就靠着座椅睡着了。
一直到车子开进市区,才被密集的喇叭声给吵醒,乔安年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见窗外熟悉的建筑物,“是不是快到家了?”
“嗯”,贺南楼瞥了眼导航,“再过二十二分钟。”
…
堵车,花了四十分钟才到家。
到家时,天色已经昏暗。
贺南楼把车停稳,关了车前大灯。
他从驾驶座下来,接着,去了副驾驶,替乔安年解开安全带,把人抱下车。
乔安年“……你这会不会也太夸张了?我自己能走。”
“然后再摔一次?”
贺南楼指的是今天早上,他要抱乔安年去洗手间,乔安年非要坚持自己去,结果脚才踩在地上,就摔在了床上。
乔安年仰起脸,咬了一口他的下巴,“我今天早上腿软,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太所求无……”
一束远光灯,照在两人的身上。
灯光刺眼,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同时眯了眯眼。
远光灯消失。
乔安年认出,是他母亲的男朋友郭远新的那辆宝马车。
第154章 怪我
“放我下来吧。”
乔安年低声说了一句。
贺南楼看了眼车子的方向,把人给放下。
手被握住,贺南楼转过脸,乔安年朝他笑了笑。
贺南楼反手握住他的手。
力道有点大,乔安年挺意外的,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令小楼紧张。
乔安年轻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开玩笑道:“别怕,要是我妈棒打鸳鸯,我就给她跪下,我说我不能没有你,求她成全。”
贺南楼:“要跪也是我跪。”
乔安年怔住。
…
张倩柔是来给两个孩子送吃的。
两个孩子平时工作也忙,没什么时间来她这里吃饭,她的工作性质也没有办法经常过来给两个孩子做饭。
周五年年带着小楼去了海边,今天才回来,她就赶着时间,给炖了一锅的猪蹄。
她微信里问过年年,知道这两个孩子差不多会在这个点回来。
来之前她给年年发过信息,年年没回,估计又把手机给调成静音了。
别说是年年,这两天她的手机陌生号码都多了很多。
猪蹄汤放久了,味道就没那么香了,张倩柔并不知道家里换了密码的事,想着如果两个孩子还没回家,就把猪蹄汤给他们放厨房里,那样等他们回家就阔以吃。
看见两个孩子的车就停在别墅,她还很高兴地跟远新说他们来得可真巧,正好被他们给赶上。
年年被小楼从车上抱下,她还吓了一跳,以为年年脚或者是哪里受了伤……
在乔安年咬上小楼下巴的瞬间,张倩柔心尖一跳。
她在心底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是误会,年年跟小楼打小关系就好,只是两个孩子在玩闹而已。
张倩柔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两个孩子交握的手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收拢。
“倩柔,两个孩子过来了,你要……下车吗?”
郭远新有些心疼地看着恋人苍白的脸色,迟疑地问道。
要下车吗?
张倩柔也在心里问自己,要下车吗?
问题是下了车以后,要说什么呢?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
乔安年牵着小孩儿的手一起走上前。
车门跟车窗都是紧闭着,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
他走到车前,在驾驶位的车窗上敲了敲。
“安年,小楼——”
车窗降下,郭远新有些尴尬地跟乔安年以及贺南楼两人打了声招呼。
乔安年朝郭远新笑了笑,他的视线落在副驾驶的张倩柔的身上,后者双手抱着膝上的包,并没有在看他,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也没有听见他在跟他们打招呼。
乔安年于是猜到,张倩柔刚才应该是什么都看见了。
乔安年收回目光,“郭叔,您跟我妈怎么过来了?”
郭远新其实挺佩服乔安年的。
出柜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更勿论忽然被撞破恋情时,还能这么淡定跟平静。
“倩柔做了猪蹄,想着你们很久没有吃到她给你们做的菜了,今天刚好有空,就带过来,给你们尝一尝。”
郭远新将他提前从车厢后座的地上取来的保温饭盒,透过车窗给递出去。
“谢谢郭叔。”
乔安年也对着副驾驶座上的母亲道了声谢,主动邀请道:“妈,您跟郭叔要进来坐坐吗?”
张倩柔仿佛被针给刺了下。
她的手紧紧地捏着放在膝上的手提包,没说话,郭远新只好代为回答道:“嗯……你妈今天可能有点累,我们就不进去坐了。”
乔安年笑了笑:“好,那您开车路上小心。”
张倩柔死命地咬住唇。
郭远新的车子开走了。
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视线当中,乔安年拎着保温饭盒的指尖被风吹得有点凉。
他转过头,对小孩儿道:“走吧,我们进去。”
…
乔安年把食盒放到餐桌上,又去厨房拿了碗跟汤勺。
食盒打开,猪蹄汤的香气就溢了出来。
乔安年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闻见这猪蹄汤,肚子立即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他给他跟贺南楼两个人一人盛了一碗,先喝了一口汤,“嗯~~~好香。”
贺南楼不喜欢喝太油的汤,拿着汤勺没动,乔安年于是拿着汤勺,递到他的嘴边,“尝一口,真的很好喝。”
贺南楼勉强喝了一口,还是不习惯太油的汤,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这可是你未来婆婆特意给你熬的,你确定不喝了?”
贺南楼精准捕捉到关键词:“未来婆婆?”
乔安年又给小孩儿喂了一口,“你想啊,我妈要是知道你给我当媳妇,她肯定觉得你委屈大发了。首先一个,年纪小,对吧?再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怎么看,都像是少不更事,所以才肯给我当媳妇。那她心里肯定对你愧疚得不行,也就不会那么反对我们。
要是反过来,我给你当媳妇,我妈很有可能会认为你年起小小,心机那么重,勾引,认为我肯定是被你给迷住了,鬼迷了心窍,接受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
贺南楼“……”
“哎,对了,你手里拿着汤勺,低着头就好,我给你拍一张。”
乔安年不由分说地把汤勺给重新塞贺南楼手里,拿着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给张倩柔发了信息过去——
“好香啊~~~谢谢妈。小楼说很喜欢。”
贺南楼就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发送微信,“你在替我拍未来婆婆的马屁?”
乔安年纠正小孩儿的用词,“我是在替你讨未来婆婆欢心。”
贺南楼:“辛苦了。”
乔安年笑着捏了下小孩儿的脸蛋:“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再说了,这年头,讨个媳妇多不容易。何况,我们小楼又可爱又漂亮又能干,对不对?”
贺南楼垂着眼睑,轻轻蹭了蹭乔安年的掌心。
乔安年:“!!!”
妈妈。
他想现在就举办一个隆重的婚礼!!!
…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给张倩柔发信息,只要不是后者工作的时间段,信息大都回复得很快。
这一次,直到他跟小楼两个人啃完猪蹄,那边也没有任何回音。
乔安年倒是并没有太意外。
那天之后,张倩柔没再主动联系过乔安年跟跟贺南楼两人。
乔安年也没有刻意给他妈打电话。
他这段时间也忙。
MT的实习期结束,乔安年顺利转正,AI医疗项目正式启动,他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如此,只要有时间,乔安年就会微信里,向郭远新询问他妈的情况。
有些事情接受起来,总是需要过程跟时间。
他不急。
…
三月末,冷空气南下。
原本已经回暖的江城,从平均二十度的气温,降到了个位数,仿佛从春天一下又变回了冬天。
上午还是阳光和煦,到了傍晚两三点的时间,外面忽然乌云密布,刮起大风。
四点不到,整座城市暗如黑夜,温度骤降。
乔安年今天一整天都在做数据测试,除了起来上洗手间,几乎头都没有抬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变天的事。
乔安年打开玻璃大门,被刺骨的妖风刮得有点傻眼。
都三月了,还这么冷,这是合理的吗?!
乔安年连忙关上玻璃大门,退回到了公司。
林文静一只手手里拎着手提,一只手挽着小姐妹一起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上司推门出去,又被风给刮得退回来的场景。
接着,刘文静就看见一道人影从她旁边走了过。
她看见那个在公司里,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贺顾,把手中的大衣外套披在乔组长的身上。
乔组长转过头时,明显带着惊讶,但是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立即弯了弯唇。
脸上的笑容,跟乔组长平时跟他们一起开玩笑时的笑容不大一样……
怎么说呢,他们乔组长平时看上去真的就是特别直男的一个阳光帅气大男孩,可是跟贺顾在一起的时候,就笑得特别招人。
然后刘文静就看见,乔组长把大衣给穿好,贺顾给开门,一只手还揽在乔组长腰间,两个人一起出了公司。
“啊!这就是找小狼狗的快乐吗?!有颜有钱,关键是还专一,业务能力能打!贺顾简直是人间理想小狼狗!本来,我也差一点能够拥有贺顾这样的小狼狗的!”
刘文静:“……”
耳朵好吵。
刘文静:“你这是差一点吗?性别就被卡死了。再说了,你也看见了,我们乔组,颜值跟业务能力拔尖。就算他俩不是竹马竹马,两个人在MT才认识,大概率也会被彼此吸引,你就算是上赶着,估计也只能领一个炮灰女配的角色。”
“嘤。”
她就是知道性别这一块就被卡死了,所以哪怕很吃贺顾的颜,得知贺顾有交往的男朋友以后,也就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了嘛。
“说真的,当初你告诉我,说贺顾有男朋友,我就在想,到底得是什么人,才能让贺顾那样的人动了凡心。原来就是你们组乔组长。有一说一,他们两个人真的是配一脸。竹马跟竹马什么的也太好磕了!关键是这两人的氛围感也好绝,就比如说刚才吧……”
刘文静面无表情。但凡她当初知道乔组长的男朋友就是贺顾,她都不可能跑到乔组长的面前,要贺顾的微信!!!
…
车上暖和,上了车之后,乔安年把身上的大衣脱下。
他拿出大衣里的手机,把大衣给放到后座。
“你今天怎么会忽然回公司?”
乔安年转头看着小孩儿问道。
贺南楼今天跟布莱恩一起去合作的工厂谈合作的事情,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公司。
“事情提前谈完,就回来了。”
乔安年刚想说些什么,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怕是公司临时有什么通知。
乔安年点开,看了一眼之后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乔安年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提前谈完,就回来了,喔?”
贺南楼握住乔安年的手腕,拿走他手上的手机,看见了手机界面上布莱恩最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从工厂谈完事情,就要求回公司。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底是有多重要的事情急着去处理?!!!我不理解!!!”
布莱恩是用英语编辑的,光是看感叹号,就多少能够窥探一丝当事人心里的崩溃程度。
这条应该也是设了分组可见,因为乔安年经常能看见布莱恩把朋友圈当说说来发,但是他试探性地问过部门经理,并没有见过布莱恩的朋友圈。
贺南楼用乔安年的号,给点了一个赞。
布莱恩:“???”
乔安年拿过手机,看见小孩儿点的那一个赞,以及布莱恩追问的三个问号,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布莱恩这位顶头上司给拉黑。
贺南楼把手机还给乔安年,乔安年接过去,顺嘴问了一句,“合作的事情谈得顺利吗?”
乔安年话落,补充了一句,“方便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没关系。”
贺南楼把车子开出车库:“初步的合作意向谈妥了,越鑫将会负责我们这次核心芯片的生产。”
“真的?”
乔安年语气兴奋,“太好了!”
兴奋过后,乔安年语气略带着疑惑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说服越鑫的?据我所知,越鑫之前一直都是跟聚辉合作,两家的领导层也都很熟,之前的合作也一直都很愉快,不太可能会更换合作商。”
贺南楼:“商业合作的本质,无非是有利可图。之前越鑫跟聚辉的合作,聚辉价格一直压得很低。越鑫看中聚辉在行业的位置,不敢丢了这个大客户,加上两家的合同是一年一签,因此哪怕利润空间被压缩得很低,为了留住这个大订单,也只能憋屈忍受。
我们主动让了3个百分点,越鑫不可能会拒绝。”
乔安年:“!!!聚辉要是知道,会疯吧?”
贺南楼:“会关门大吉。”
乔安年:“???”
什么叫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狠话的?
关门大吉?
意思是聚辉会直接倒闭?
那应该……不至于?
聚辉好歹是AI医疗领域的老大,哪怕越鑫终止跟聚辉的合作,别的工厂肯定也很乐意跟它合作。
“我们跟越鑫签了五年的长期合同,哪怕聚辉找到别的加工厂,百分之三跟五年的长期合作传出去,其他家大的加工厂都会犹豫。聚辉的选择空间将会被大大压缩。如果跟其他的大工厂没能谈下来,它就只能跟中小型工厂合作,这样一来,聚辉的品控一定会出问题。”
无论对于那家公司,一旦品控出现问题,对于产品肯定是致命的,乔安年沉吟片刻,“那如果聚辉找到了愿意跟他合作的大厂呢?”
贺南楼:“那聚辉势必要在利润点上也做出让步。MT订单需求大,可以让出三个百分点,聚辉可以让多少?就算他们同样让出百分之三,无疑会压缩它的利润空间,资金链就有可能会出问题。”
换言之,不管聚辉做出那种选择,由它挑工厂的时代也都已经一去不复返。
而聚辉之所以能在AI医疗领域独占鳌头,除了他的研发团队,对合作工厂的利润挤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一旦MT在AI医疗领域做起来,聚辉的生存空间无疑更加严峻。
除去辞职的原因,乔安年在聚辉工作的那段时间,其实一直都挺开心的,听见贺南楼对聚辉预言式的判断,乔安年挺感慨。
商场如战场,果然一点没错。
不过昼夕之间,市场就很有可能就会面临洗牌。
…
啪嗒,啪嗒,啪嗒——
酝酿了一下午的雨,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天空就好像是漏了,雨一个劲地往下砸。
车前大灯自动开启,路上喇叭声响成一片。
乔安年看着窗外的大雨,“幸好我们上车得早。”
再稍微迟一点,就算是有伞,估计也得淋成落汤鸡。
贺南楼:“晚上要去超市吗?”
烧菜的阿姨一直也没找到,这段时间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都是下班就一起去超市买菜,如果当天要加班,时间实在来不及,才会点外卖。
“下这么大的雨就不去了吧。晚上叫外卖?是不是肚子饿了?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先看……”
“套子没了。”
乔安年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乔安年语气淡定:“我先接个电话。”
贺南楼轻呵了一声,“你接。”
嘲讽技能不要拉得太满。
…
乔安年低头看了眼屏幕,是郭远新。
乔安年有些意外,他接起电话:“喂,郭叔。”
“安年,你现在方便来医院一趟吗?”
乔安年心中一凛,“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车内空间狭小,贺南楼把乔安年跟郭远新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乔安年结束通话,没等他开口,贺南楼出声道:“医院地址给我。”
乔安年根据郭远新发过来的定位,把地址报给他。
…
三十多分钟后,乔安年跟贺南楼赶往医院。
乔安年在手术室走廊上,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郭远新。
乔安年跑过去,“郭叔——”
郭远新正在跟护士交代工作,听见乔安年喊他,他转过身,让护士稍微等他一下。
郭远新:“抱歉,我半个小时后有一台手术,要提前做准备,实在抽不开身,只能把你给叫过来……”
“郭叔,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妈进手术室之前,您看过她的情况没有?她的腿……要不要紧?”
张倩柔在下班途中,跟一辆电瓶车发生了小碰撞。
本来因为两辆电瓶车都是在非机动车道上行驶,双方速度也都不快。张倩柔起初也只是擦伤而已,扶起电瓶车打算在雨下大之前赶回家。
但是因为今天大风,在张倩柔扶起电瓶车时,膝盖受伤的她没能扶稳,电瓶车倒下来,砸到了她的腿上,压到了她的小腿。
“小腿腿骨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打钢钉进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问题应该不大,不用太担心。”
“会影响以后走路吗?”
“放心,如果完全康复,不会有什么影响。”
贺南楼走了过来,“张姨被推进手术室有多久了?”
乔安年也同时看向郭远新。
郭远新看了下腕间的表,“十七分钟。大概再过两个小时多小时应该就能够从手术室里来……抱歉,我的时间呀差不多到了。倩柔这边……”
乔安年:“您去忙您的,这里有我跟小楼等着。”
郭远新点点头,“那我就先去了。”
“好。”
…
手术室外,有好几排等候椅。
乔安年看见,有病人家属就坐在等候椅上吃外卖。
没有因为担心母亲,就忽略了小孩儿,乔安年出声问道:“宝,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贺南楼:“你打算吃什么?”
乔安年这个时候其实没什么胃口,不过他担心他要是什么都不吃,小楼会陪着他一块饿肚子,于是给他跟小孩儿两个人,各自点了一份炒面还有炒饭,还额外给点了一杯奶茶。
乔安年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点的炒面他都吃完了。
贺南楼不太吃得惯医院附近的外卖,但也还是吃了大半,剩下的那一点,乔安年给吃了。
奶茶两个人分着一起喝完了。
两个小时过去,张倩柔还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乔安年坐不住,等在手术室外面。
贺南楼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别担心,手术会顺利的。”
“嗯。”乔安年握了握小孩儿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你呢?今天跟布莱恩一起去工厂,是不是累坏了?要不要先回去?”
贺南楼:“我在这里陪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手术室的门打开。
护士喊张倩柔的名字,问张倩柔家属在不在。
乔安年疾步走上前,“在,在的!”
张倩柔打了全麻,还没醒,被护士从里面推出。
乔安年跟着一块去了病房,才发现是一个三人床的病房。
两位病人都是男性。
张倩柔还没醒,乔安年只是在病房稍微待了几分钟,就已经看见了一旦住在这间病房的诸多不便。
比如这两位病人,其中一位会咳嗽,咳得还挺厉害,每次咳嗽还会吐痰。还有一个,喜欢把电视放得很大声。
考虑到他跟小楼两个人因为工作,可能没有办法24小时都陪在医院,乔安年还是想给张倩柔安排一个单独的病房。
乔安年原本想让小孩儿待在病房,他去问一问护士台,有没有VIP病房空出。
贺南楼跟着他一起去了护士台。
得知只有VIP病房有床位,一天两万,乔安年被价格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要这间VIP病房吗?这间病房也是今天下午才空出的,可能晚上就会有人打电话前来预约。”
贺南楼:“嗯。现在付吗?”
“现在不用的,家属先签署一份同意书就可以。”
贺南楼让了让位置,好方便乔安年签署同意书。
护士有些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咦?
这个好看的小弟弟不是家属吗?
乔安年尽可能不让自己手抖,在上面签了字。
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签名这么贵过!!!
…
VIP病房。
大约在晚上九点钟左右,张倩柔麻药药效过去,悠悠转醒。
乔安年一直都在注意着张倩柔的情况,见状,他把脸凑上前:“妈,您醒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倩柔睁开眼,刚刚醒过来的她声音有点沙哑,“年年?你,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跟远新说过……”
“您别怪郭叔,郭叔得做手术,没办法陪您,只能给我打电话。”
“只是一个小手术,又不要紧。”
“再小的手术,身边也得有个人照顾啊,没人照顾多不方便。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嗯。那麻烦你了,给我倒一杯。”
张倩柔话声刚落,盛了半杯水的水杯就被递到乔安年手里。
张倩柔余光瞧见站在儿子身边的小孩儿,脸色一白,一下便又记起了那天在别墅外,瞧见年年被小楼抱着下了车的场景。
张倩柔做不出赌气不喝小孩儿递来的水这件事。
她喝得很慢,很慢。
张倩柔就在这间医院工作,她一眼就瞧出了,这病房不是普通病房。
她低声问乔安年:“年年你给妈安排的VIP病房?”
乔安年:“怎么可能?妈,您也知道,我买了房以后就没什么钱了,是小楼。您原先的病房还住着两位叔叔,小楼担心不大方便,就去护士台,咨询能不能入住其他病房。幸好有这间病房空着。”
张倩柔把杯子捧在手里,垂眸道:“回头你把钱打给小楼。”
住院费的事完全可以出院以后再说,张倩柔的态度,分明还是介意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个人交往的事,带着见外的意思。
“好。”
乔安年答应得太干脆,一时间张倩柔反而有些惊讶。
她以为,年年会说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太计较……
“妈,您水还喝吗?要是不喝,我给您放这儿?“
张倩柔摇了摇头,把水杯递还回去,乔安年把水杯给放在了床头柜上,关心地问道:“您术前是不是没吃东西?我想吃什么?我给您点份外卖吧。”
张倩柔是在下班途中出的车祸,的确是饿了,于是点了点头,“就面好了。”
乔安年给点了一份排骨面。
这个点,点外卖的人不多,排骨面很快就送到了。
外卖人员打电话过来,表示已经在电梯里了,问能不能去走廊那边取一下。
“我去取,你在这里陪张姨。”
“不用,我去,你身体又不方便。”
乔安年对小孩儿眨了眨眼,尽管暂时没能猜透那句“身体又不方便”是什么意思,贺南楼还是配合地“嗯”了一声,留在了病房里。
张倩柔到底还是关心小孩儿。
小孩儿去洗手间去了,她吃着面,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迟疑地问道:“年年,你刚才说,小楼身体不方便,小楼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哪里受伤了?”
乔安年耳尖染上红色,“怪我。昨天对他折腾得太过厉害了。”
从洗手间推门出来的贺南楼:“……”
第155章 衷情
张倩柔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两个孩子的关系。
在她心里,她早就把小楼当成自己的小儿子。
她知道两个孩子从小就玩得好,可是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两个孩子竟然会发展成为恋人的关系。
张倩柔觉着自己这次这车祸,发生得实在不是时候。
她这次腿意外受伤,年年跟小楼两个人过来照顾她,她不好麻烦小楼。
跟年年讲话,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可以,她其实两个都不太想搭理。
不想搭理,不代表不关心,不在意。
起初,张倩柔没太明白那句折腾得太过厉害是什么意思。
直到瞧见儿子耳尖上染上的那抹殷红,张倩柔倏地反应过来。
明白过来之后,她面上出现显而易见的尴尬,红着脸,低斥了一句,“你,你这也太胡闹了。小楼才多大。”
乔安年点头,“我以后尽量克制一点。”
张倩柔压低了音量,“年年,小楼太小了,你就不能……忍一忍?”
乔安年:“……”
…
贺南楼刚才从洗手间出来时,没关门,因此病房里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
贺南楼刻意制造了点动静,关洗手间的门时,稍微发出了点声音。
张倩柔听见声音,停止了交谈。
张倩柔的面吃完了,乔安年帮着收拾,他把一次性食盒给扔在外面的垃圾桶。
回来时,病床上的餐桌已经给重新放回去,病床也被摇高了一些,她妈后背倚着枕头,神色间写满不自在。
小楼也没坐在床头,就在边上站着。
不过小楼心态比他妈稳多了,脸上没半点尴尬。
见到他回来,两个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乔安年忍住笑意,“我先去洗个手啊,妈,小楼,你们先聊。”
乔安年进了洗手间,他刻意把水声开得小一点。
没听见病房里传出任何的交谈声。
乔安年挤了洗手液,摇头失笑。
乔安年习惯性甩了甩手,也没把手擦干,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贺南楼见到他手上的水渍,拿了纸巾递过去。
乔安年很自然地把手给递给他。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乔安年就明白过来了,“你刚刚递纸巾给我,是让我自己擦呢?”
贺南楼:“嗯。”
乔安年笑了,“那行,我自己来吧。”
贺南楼把他的手握住,替他把手给擦干。
张倩柔看在眼里,眉心微蹙。
年年会不会过分使唤小楼了一些?
当着张倩柔的面,乔安年一点也没有跟小孩儿保持距离的意思。
小孩儿给他擦完手之后,他给扔了纸巾,顺势握住小孩儿的手,“晚上我得留下来照顾我妈,晚上你先一个人开车回去?”
贺南楼:“我也留下,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乔安年惊讶地道:“不行,睡不开。再说了,你明天上班怎么办?何况,也用不着你守下半夜,我妈夜里肯定也睡觉,不用两个人照顾。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张倩柔把两个孩子的互动给看在眼里,从方才起就忍住没有出声的她,这会儿忍不住插了一句,“医院有护工,妈托同事给找个可靠的护工就可以了。你跟小楼……你跟小楼两个人,晚上都回去,不用留在医院。”
张倩柔自己就是当护士的,她比谁都明白陪床的辛苦。
陪护的行军床小不说,走廊上有人咳个嗽,手机铃声响起,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根本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乔安年没同意:“护工比您儿子还可靠?”
张倩柔客观地道:“护工比你专业。”
乔安年:“护工再专业,也没办法陪您解闷聊天啊。人在住院的时候,除了身体难受,心里上的健康也很重要。总之,晚上我留下来照顾您。”
“你留下来,小楼也不肯回去,你让小楼晚上陪着你在这里挨一晚上?”
贺南楼适时地出声:“我没关系。”
…
乔安年还是希望贺南楼能回去好好休息。
如同张倩柔没能说服他一样,他也没能说服小孩儿,两人一起去了楼下,去买洗漱用品上来。
医院规定的熄灯时间快要到的时候,郭远新才抽了个空,行色匆匆地赶来。
郭远新先是去的原先的病房,从护士口中得知,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给张倩柔换了病房,有些过意不去,也有点发窘。
郭远新在床头坐下,“抱歉,倩柔,当时住院安排的急,病房紧缺,就给临时安排了三人间的病房……”
张倩柔怎么可能不理解?
一晚上两万,他们院长夫人前段时间住院,都没舍得住,何况是他们这种工薪阶层。
“不瞒你说,我是麻醉还没醒时,这两个孩子给安排住的这间病房,如果我事先知道,我也不会同意。“
郭远新听了张倩柔的话,这才没那么发窘。
他真的不是舍不得出这两万块钱,是他的收入水平,压根没去想到过VIP病房。
郭远新晚上还要值班,在病房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一个紧急电话给叫走了。
乔安年送他到病房门口,郭远新一个劲地跟他说抱歉,说是今天不凑巧,赶上他的手术,否则应该他来照顾张倩柔。
末了,郭远新犹豫了片刻,道:“你跟小楼的事……你不要太着急。她住院这几天,多顺着她的意。等出院以后,我一定替你好好劝劝她。我有朋友也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养了一只狗,两只猫,过得挺好的。”
乔安年挺意外,没想到郭远新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他笑了笑:“好,那就先谢过郭叔了。”
…
医院有陪护的行军床,VIP病房里有一张沙发。
乔安年把行军床让给了小孩儿,自己睡沙发。
贺南楼从来没睡过行军床,全新的被褥多多少少有一股气味。
“怎么了?是不是睡不习惯?”
乔安年快睡着了,瞧见贺南楼手机屏幕的灯,幽蓝的灯光,模糊地勾勒着行军床上躺着的人的轮廓。
小楼很少会在关灯后刷手机,因此他才会出声问道。
贺南楼:“嗯。”
乔安年转过脸,看着小孩儿的方向,“后悔了吧?让你先回去,不听。”
乔安年看见,小孩儿从行军床上坐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小孩儿钻进了他的被窝。
沙发就这么点大,两个大男人肯定躺不下,乔安年是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才勉强把他们两个人都给包裹住。
小孩儿把脑袋靠他身上,头发掠过他的脖颈,有些痒,乔安年低笑出声,“撒娇也不管用。沙发太小了,睡不了两个人。”
小孩儿没吭声。
乔安年:“那要不你靠我怀里睡一会儿?等你睡着以后,我抱你回行军床上?”
“你过来跟我一起躺。”
“那也很挤啊,宝贝儿。”
小孩儿又不出声了。
乔安年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楼这听见不喜欢的话就默不作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亲了亲他的鼻尖,“那我陪你去躺一会儿。你睡着后,我再回沙发上?”
“嗯。”
乔安年于是牵了小孩儿的手,就着走廊上照进来的灯光,陪着小孩儿躺行军床上。
…
行军床小,不过比沙发总归是宽敞一点。
两个人身体挨着身体,平躺着。
小手的手指被碰了一下。
乔安年唇角勾着笑,用他的小指勾住,两人十指交握,“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晚安。”
嘴唇上传来一片温热。
乔安年吻了吻小孩儿的额头,“晚安。”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地均匀,乔安年猜想应该是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开小孩儿横在他腰间的手——
“小楼睡了吗?”
乔安年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小孩儿的手给甩床上。
他才拿开一点的手又圈了上来,乔安年只好暂时躺床上,他低声地问道:“妈?您没睡着啊?”
麻醉药效过去,张倩柔手术的部位开始隐隐作疼,不太能够睡得着。
张倩柔:“嗯。”
乔安年当即关心地问道:“您是不是想上洗手间?我扶您过去?”
“不是,妈就是,想问问你……”
张倩柔迟疑了片刻,问道:“妈想问你,初三那天,你在高速休息区,我问你是不是恋爱了,你说是。当时,你的恋爱对象指的就是小楼么?”
乔安年笑了,“是小楼。我没喜欢过别人,就只喜欢过他一个。”
张倩柔心疼了疼。
为儿子的这句没喜欢过别人,也为儿子这句只喜欢过小楼一个。
以前年年还在上学那会儿,张倩柔经常听同事提起,头疼他们孩子早恋的事。半大不小的孩子,强行干涉吧,怕孩子会叛逆,听之任之吧,又担心孩子的成绩会被影响。
因此,不少同事都羡慕她,羡慕她年年懂事,早恋问题上从来没让她操心过。
很长一段时间,张倩柔也是那么想的。
哪怕是年年大学毕业,也没找女朋友,她也没催过,总觉得孩子还小。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哪家小子青春期躁动时,没有对一个两个姑娘动过心?又有哪家姑娘,在十六、七,十八九岁的年纪,暗恋过班上打篮球或者是书念得好的男孩子?
可是,年年跟小楼两个人,从来没有过。
除了乐乐那帮朋友,他们谈得最多的始终只有彼此。
倩柔压着眼尾的绯红,低声道:“妈一直以为,你拿小楼当弟弟来疼。”
乔安年承认道:“前几年我是一直拿他当小孩子。”
张倩柔声音沙哑,“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对小楼起了不一样的心思的?”
“去年。”
张倩柔想起,初三的时候,自己问年年怎么没说谈恋爱的事,年年的确提过在一起没多久。
“你怎么跟小楼提的?你一提,小楼就答应了?你确定,他是喜欢的你?会不会只是依赖而已?还有你对小楼,真的是喜欢,不是习惯吗?
年年,小楼还小,很多事情,他可能就凭一时的兴趣跟冲动。可你不一样,你是个大人。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应该为他着想。况且,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人现在是相互喜欢,那要是哪天,你不喜欢了,或者是小楼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你们两个人的关系,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吗?
因为做不成爱侣,而成为怨侣的例子太多了。这些,你都想过吗?”
乔安年平躺在床上,他笑着道:“妈,你看啊,每个人从懂事记事的时候,就都知道大家早晚有一天会死。可是你看,这个世界上大多熟的人,不都在积极地过好每一天吗?您要是说谈个恋爱,就奔着天长地久去……不能说不切实际,只是在我看来,这不是恋爱,更像是做任务。
谈恋爱就要结婚,不然只任务就失败。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恋爱是,我对这个人动了心,那个人刚好也喜欢我。我们决定在一起,我们一起度过很美好的一段时光。至于能走多久,这个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就好像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早晚会死,也没见谁天天去想着,什么时候会死。
还有,妈,您觉得,小楼是一个性格冲动的人吗?”
张倩柔一噎。
小楼那孩子跟“冲动”两个字完全不沾边,那孩子,太稳了。
乔安年:“退一万步,小楼要是真对我就是一时的冲动,我觉得也挺好的。真的,至少在他十九岁的年纪,陪他一起冲动的那个人是我。我不会伤害他。”
张倩柔脱口而出道:“那你自己呢?”
张倩柔不赞成这段感情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两个孩子都太年轻。
走到最后的概率太低。
她既担心两个人最后会变成怨偶,也担心他们两人当中的其中一个会受伤害,或者是两个人都因为彼此受伤害。
手心手背都是肉。
当母亲的,不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无论他们两个人谁受伤,她都一样难受。
乔安年笑了,“在爱里受伤,在爱里成长,这些都是爱情的一分部分。如果因为害怕受伤,就瞻前顾后,裹足不前,您未免也太小看了我。我也不配被小楼喜欢。”
张倩柔没再出声。
许久,乔安年听见他妈在夜色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
张倩柔在医院一共住了九天。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白天得上班,就请了护工照顾张倩柔。
两人晚上下了班,就一起赶去医院。
周末也是一块过来。
张倩柔心里清楚,她也很明白,小楼这孩子天天跟上班打卡似的跟着一块来医院照顾她,全是因为年年的缘故。
张倩柔对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别扭,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会慢慢地,像以前那样,主动找小孩儿说话,只是话题从来不会谈到乔安年。
出院这天,郭远新特意跟同事调了班,一起接张倩柔出院。
郭远新熟悉医院的流程,因此由他陪着乔安年一起去办理出院手续,贺南楼则在病房陪着张倩柔。
乔安年那边办理完住院手续,打电话给贺南楼。
贺南楼推坐在轮椅上的张倩柔去跟在楼下的乔安年还有郭远新两人和会。
这两天外面风大,贺南楼根据乔安年在电话里的叮嘱,从行李包里拿了顶渔夫帽,给张倩柔戴上。
张倩柔:“小楼,谢谢你。”
贺南楼推着张倩柔往病房外走去,“不客气。”
张倩柔的手覆在贺南楼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背上,“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这段时间陪年年一起照顾我。”
贺南楼推开病房的手一顿,垂眸看着轮椅上的人。
对上小孩儿黝黑黑的眸子,张倩柔脸上有些烧,她却还是坚持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你跟年年两个人的事……我认为没有反对的立场。你们相互间陪伴的时间,远胜于我陪他的时间。也希望你能够体谅,身为一个母亲,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太辛苦的那条路。只是,如同我没有办法左右你们要走的路一样,哪怕我再为此担心,我也不认为我有干涉的权力。”
张倩柔没有说同意或者赞成,不干涉,是她做到的最大的极限。
贺南楼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谢谢。”
张倩柔:“对了,年年要是做得太过,你别凡事都听他的。我以前觉得年年稳重,做什么都知道分寸……哪知道这孩子……”
说罢,饱含怜爱地看了贺南楼一眼。
贺南楼:“……”
…
“医院是有专属的医护人员照顾喻小姐没错,但是病人还是需要家属的陪……喂,喂,喻先生?喻先生……”
“她是您的女儿,怎么就是死是活跟您没关系呢?喂,喻太太,喻太太。”
听见“喻”这个字,贺南楼停了下脚步,转头往走廊上看了一眼。
走廊上,有一名护士在背对着他的方向,打电话。
张倩柔遇见医院的同事,在跟同事聊天,贺南楼跟张倩柔说了一声,往护士所在的方向走去。
喻美心躺在病床上,她听着病房外护士跟家里人打电话,眼底一片冷漠。
这条命,她早就不想要了。
她唯一遗憾的就是,竟然没有让那两个小王八蛋付出任何的代价!
喻美心至今没有想通,那个小王八蛋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天她去找乔安年,又为什么知道她身上带了刀具?
腹部又痉挛地疼了起来,喻美心咬着唇,眼底全是恨意。
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喔,对了,那两个小王八蛋还没有死。
她活着,就是要那两个小王八蛋付出代价!
“转,转到普通病房吗?”
病床上,疼痛欲死的喻美心,忽然听见护士的这一句话,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狰狞的裂痕。
是谁?!
是谁计划将她转到普通病房?
是贺惟深吗?
贺惟深已经是她的前夫,他凭什么替她做主?!
她不同意!
她是喻家大小姐!她是名模!她怎么可以住普通病房!!
…
“您,您确定吗?”
护士小声地跟眼前的青年做确认。
青年刚才走过来时,她就觉得很眼熟,认出对方就是全网最同情的贺家小少爷,身为喻美心直属亲戚的贺南楼,听见对方要求将喻美心从VIP病房转为普通病房,护士还是愣了愣。
贺南楼眼神冰冷:“喻家股票大跌,银行收紧对喻家的贷款,供货商向喻家追债,喻家的资金链出现全面崩盘。你认为,在这种亲口下,喻家还能支付得起每天两万的住院费吗?”
护士眼露慌张。
喻家,喻家的情况竟然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她在网上刷到过,受喻美心丑闻的影响,喻家股票大跌,市值蒸发得厉害。
事实上,医院领导就是因为收到风声,才会下令让她最近积极给喻先生或者是喻太太打电话,催他们把欠医院之前的清单给一并缴清。
但是听这位贺家小少爷的语气,该不会……该不会之前的住院费喻家都不管了吧?!
“我会让喻家把之前的住院费用以及治疗费用缴清。至于接下来……”
一听贺南楼会催喻家那边缴清费用,不等贺南楼说完,护士便机敏地道:“缴清VIP病房的住院费以及这段时间的治疗费用后,我们会将喻女士转到普通病房。”
“我不要住普通病房!贺……”
喻美心忍着疼痛,从床上爬下来,因为太疼,她狠狠地摔在来的地上。
病房的房门被打开,喻美心愤怒地抬起头:“贺惟——”
一张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痛恨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瞳孔倏地一缩,“是你!”
贺南楼把病房房门给锁上。
“是我,不是贺惟深。其实你应该庆幸,不是贺惟深。那样,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你始终是年轻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你闭嘴,闭嘴!当年,我怎么就没有用开水把你给烫死呢!不对,在你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给流了!你连贺惟深都留不住,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把你给生下来!我为什么要把你给生下来!你是个恶魔!恶魔!”
喻美心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她的身体早就被毒瘾跟疾病掏空了,她试着站了几次,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跌在地上,对着贺南楼叫骂。
门外,医护人员在敲门。
贺南楼拿后背抵着门,他垂眸,看着地上的喻美心:“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知道会客室的那个人是你吗?”
喻美心瞪着他,贺南楼嘲讽地道:“因为前一天晚上,贺惟深找过我。他告诉我,你得了癌症,希望我去看你。其实,你想要见的人是他,不过拿我当幌子罢了。所以,那天你踏入MT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我的监视范围之内。”
喻美心睚眦欲裂。
竟然……竟然问题出在贺惟深的身上!
贺南楼压低音量,“喻美心,你太自以为是了。贺惟深没爱过你,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要留住他。可是,你看,他的心底,由始至终都没有你。你想要通过伤害乔安年以达到报复我的目的——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贺南楼往后退了一步,他一只手握在门把上,冷漠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喻美心,“祝你长命百岁,喻女士。”
好好享受,癌症的每一天吧。
贺南楼推门出去。
门外的医护人员看了他一眼,赶紧跑进病房。
病房里,喻美心痛苦地捂着腹部,倏地,她的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地上,溅了一滩的血……
“病人吐血了!快,快把病人抬到病床上……”
“去喊主治医生过来!”
“快!”
…
贺南楼走病房走出。
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贺南楼抬起头。
长廊上,有穿着病服走来走去的病人,有在家属的搀扶下他缓缓行走的病人,有不知道发生了设么事,向着他这个方向张望的医护人员,贺南楼的眼里,只有那个径自奔向自己的身影。
乔安年在楼下,迟迟没有等到小楼推着他妈下来。
刚想打电话,结果就接到了他妈的电话,说是小楼在医院碰见了喻美心,后者还骂了小楼,让他赶紧上来。
乔安年疾步跑到小孩儿面前,他按住小孩儿的后脑勺,与之额头抵着额头,“宝,还好吗?”
第156章 帮我脱(大结局上)
喻美心吐血后,失去意识,病危,需要再次做手术。
医护人员联系不上喻家的人,只得找贺南楼这个法律上的儿子。
术前,手术医生按照惯例需要向病人家属介绍病情跟手术的凶险情况,贺南楼冷静地等医生说完,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张倩柔被同事率先推着下楼,去跟在楼下的郭远新会合。
乔安年全程陪着贺南楼。
医生拿着手术知情同意书疾步走了,乔安年一只手搭在小孩儿肩上,轻轻在他的肩上捏了下。
太讽刺了。
喻美心从来没有尽过当母亲的义务,到最后,她性命垂危时,签字权反而落在小楼的手里。
救还是不救,全在小楼的一念之间。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贺南楼握住乔安年的手,站起身。
医护人员推着陷入昏迷的喻美心,从两人身旁经过。
贺南楼连余光也没有看一眼,那个躺在移动病床上,生命注定进入倒数计时的衰败躯体。
喻美心命大,再一次被抢救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出了重症室,不再有宽敞的VIP病房以及特级护工在等着她。
贺南楼在住院卡上存了一笔钱。
每个月,他会收到来自医院的扣款消息。
只要收到来自医院的消息,他就知道喻美心还活着。
好好地、残喘地、苟活着。
半年后的一天,贺南楼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
喻美心,这个在得了癌症以后仍然强悍地撑过当初医生给出的一个月期限的女人,在三人间的病房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崩溃的日日夜夜,终于油尽灯枯。
接到医院电话,贺南楼没有出现在医院。
喻家的人还没有死绝,喻美心的尸体用不着他去认领。
喻美心的尸体入殓、火化、送葬……上了热搜,贺南楼由始至终,没有露过面。
喻美心的尸体火化了,这具曾经孕育了他的生命,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他们之间的纽带也就彻底断了。
…
又是一年年底。
距离MT正式对外宣布进入AI医疗领域已经整整过去两年的时间。
这期间,除了当初对外宣布正式进军AI医疗领域,MT始终没有什么大动作。
聚辉新产品问世,市场反响热烈,MT没有动作,聚辉新产品升级换代,用户反映升级后聚辉品控下降,MT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跟聚辉合作的工厂疑似向聚辉讨薪,聚辉深陷账务危机,有媒体记者采访布莱恩,怎么看待聚辉的债务危机。布莱恩幽默回复,这个问题应该问聚辉的CEO或者是COO跟CFO,而不是来问他这个MT的CEO。
现场爆笑。
关于媒体问聚辉的债务危机问题,就这么被布莱恩机智地化解了。
十二月,MT忽然在没有任何宣传的情况下,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消息,表示他们会在这个月五号,发出MT的新产品AI医疗陪伴机器人“Me”全球概念宣传片。在宣传概念片当中,机器人Me第一次跟全世界的AI迷们见面。
Me拥有圆滚滚、胖嘟嘟的小身子,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行动的灵活性。它的身高可以根据用户的需求自动调解,同时,它还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小医生。它可以做日常的最基础的医疗诊断。如果监测到用户生命体征不平稳,Me会自动向最近的医院拨打急救电话,提供实时定位。与此同时,Me还拥有最新进的语音对话功能以及其他最基础的娱乐、陪伴功能,兼顾用户的日常需求。
“Iamyours.”是Me主打的宣传语。
每一个用户,都可以自行为自己的机器人命名,从此以后,Me就成为家庭成员之一。
在概念片正式问世的第一时间,所有参与Me的研究与开发的研发部成员,全部都守在公司的多媒体会议室。
包括布莱恩跟贺南楼以及负责这次宣传片的策划的顾堇在内,跟全球的MT用户迷们一起,见证了这第一支概念片的正式面世。
这一次,MT的概念片宣传采纳顾堇以及整个宣传团队的意见,用的是3D全息影像技术。
顾堇还没正式毕业,但是每年寒暑假,都会来MT上班。在能够兼顾选学业的情况下,会尽可能地兼顾工作。
这次的概念宣传片,大部分创意就是来自顾堇。
对于理财跟营销上,顾堇有着天生的敏锐。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布莱恩、贺南楼以及顾堇,包括乔安年在内,都是第一次看见由他们负责编程或者是建模的机器人Me,以完整的机器人的形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一共三分钟不到的宣传片,大家看得目不转睛。
大家看着宣传片里的Me做着自我介绍,就像是在看自己一手孕育出来的孩子。
宣传片播放结束。
会议室里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大家既是在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所鼓掌,也是在为他们共同完成的作品而鼓掌。
“Leo,我有预感,全世界都会为Me倾倒的。”
布莱恩望着Me的3D全息影像,转过头,微笑着对着贺南楼道。
乔安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开始自动循环播放的宣传片,在心底附和了一句。
是的,Me一定会令全世界都为止倾倒。
…
宣传片播放结束,大家兴奋地交谈着,陆陆续续地走出会议室。
乔安年怔怔地来到投影屏幕前。
“Joe,对于下个月的产品发布会,你……”
贺南楼一只手搭在布莱恩肩上。
布莱恩秒懂,十分识趣地出去了。
出去时,还极其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会议室的门,并且,没有忘记把企图留下来看热闹的顾堇给一并带走。
对于会议室里发生的小小插曲,乔安年一无所知。
他站在投影屏幕前,看得太过专注,也太过忘我。
乔安年的指尖,轻触着屏幕上Me的机械手指。
3D成像是不会有实质性的感触的,可是乔安年却仿佛触碰到了Me的金属手指,产生一种冰凉的错觉。
乔安年缓缓地展开掌心,跟Me的掌心相贴。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当然不是3D成像忽然有了温度传感——
乔安年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站在他面前,几乎跟Me的3D影像重叠在贺南楼。
…
Me宣导片的释出,直接引爆了热搜。
自从MT宣布进军AI医疗行业以来,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媒体跟大众从一开始的期待到质疑,质疑MT转型失败。擅长AI生活领域的MT,在AI医疗领域触礁,产品并没能如同预期地那般研发顺利。
甚至有营销号绘声绘色地描述MT出现了致命性地战略性失误,撰文称,MT根本不应该冒然进军AI医疗领域,冷嘲热讽MT根本不懂AI医疗,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大冤种。
然而,MT的这一宣传片的解出,无疑狠狠地打了一记外界那些不看好MT的媒体的耳光。
这个宣传片真的太酷炫了!!!
3D成像是如此地逼真,Me的功能是如此地齐全,语音对话又是这样地丰富,它甚至还有低幼版,专门为小朋友所研发。它颠覆了大众对于机器人笨拙、机械、冰冷的印象,使得人们对AI医疗有了全新的认知。
大家不在质疑MT在AI领域的能力,转而质疑这样的一款AI医疗陪伴型机器人,真的存在吗?
货不对板,是所有科技迷们最担心的事。
概念宣传片做得牛逼轰轰,产品最后落地令人大失所望。
MT的AI机器人ME,会不会成品会不会也跟宣传片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也并非所有媒体都这么不友好,一些经常关注科技领域的媒体对MT有着非常深度地了解,在那些质疑的声音出现以后,表示像是概念片不符合预期这种事,在MT的历代产品问世以后,市场用户调查数仅为百分之七。
换言之,百分之九十三的用户,在看过概念片以后,最终对MT历代产品很是满意。
过往数据当然并不能为MT这一次的新产品做背书,尤其是这一次是MT首次进军AI医疗领域。但是过往用户满意度的调查足以MT本身的强劲实力。
它绝不是靠一些夸大其词的宣传片来吸引用户。
无论外界关于MT新产品Me有着什么样的争议,并不妨碍MT收到来自全世界源源不断地订单需求。
MT的官博是顾堇的团队在运营。
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从当初的财务总监小助理跳到了市场运营部门,当起了市场运营经理。
面对外界的质疑,顾堇也不澄清,而是直接截图了部分国家的订单,把那些人的脸打得是啪啪地想。
宣传片上就有Me正式面试的时间,顾堇也正式发了条官宣微博。
正式发布的时间,就定在新年的一月一号,也就是元旦当天。
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过微博动态的乔安年,转发了MT的官博,“Iamyours,新年伊始,期待与大家的见面。”
附图是Me的宣传片截图,他们团队在不同阶段的工作进度。
乔安年很少会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原先最多的是分享他的摄影作品,或者是如果有怀才不遇的摄影师,但是作品又实在拍得很好,私信问他,能不能帮忙转发一下或者宣传一下,他会帮忙转发。
但是只从进MT上班以后,乔安年能够用来摄影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更新微博的频率也就慢慢地低了下来。好多最新关注他的粉丝都以为他退出摄影圈了。
也因此,当他在网上发布他的工作照,哪怕往往只是一个背影或者是侧脸出镜,因为带着MT最新产品ME的相关话题,评论区一下就爆了——
“啊啊啊!老天,我知道安年简介上写着程序员跟摄影师,但是我一直以为是什么梗来着!!!安年竟然真的会是程序员,还是在MT工作!妈呀,我究竟粉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博主?”
“哈哈哈!楼上的是新粉吗?老粉都知道摄影是安年的爱好,但是编程是他的梦想。以前有摄影爱好粉留言问过他的,问他为什么摄影技术这么好,完全能够自己单干或者是开一个摄影工作室结果跑去写程序。
他有专门发一条微博解释了,说能够参与研发一款AI产品是他的梦想。好的摄影作品能够治愈人心,或者是启发被摄影作品触动的人,但是一款优秀的AI产品却可以惠及大家的生活。所以如果你翻看他的微博,就会发现,大学毕业以后安年的摄影作品就少了。他是真的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一个人。”
“是的!!!姐妹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安年真的是一个特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一个人!当年他出圈的摄影作品不是没有过,可是人家毕业以后,就是转头就扎进程序跟编程里了,一点也没有带犹豫的。”
“呜呜呜!你们知道什么是双厨狂喜吗?我他妈是MT粉跟安年的摄影粉啊啊啊啊!鬼知道那一支不到三分钟的宣传片我看了几遍!MT的研发团队太牛逼了,更牛逼的是,我他妈关注了十年的博主就是ME的程序员之一,他妈竟然还是主创团队!这种狂喜谁懂!!!”
“我懂!!!这种看着自己关注的博主一步步走向自己梦想的感觉真的太燃了!老天,我也好想哭噢。”
…
一个月后,按照计划,MT在元旦这天,于江城总部举办了Me的全球新品发布会。
Me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现场除了有产品介绍环节,还随机邀请了五位观众跟Me进行互动。
五位观众的年龄跨度很大,最小的才五岁,年纪最大的是已过花甲之年的孟海生,工作人员还请了情况特殊的孕妇。
是的Me的新品发布会,乔安年将孟海生以及岳启明两位老人请了来。
对于一款AI医疗产品而言,能不能听得懂不善于发出有效指令的小朋友,随时都可能会有情况发生的孕妇,以及老人的需求才是最为关键的。
Me通过了考验。
它不仅能够根据实时收到的面部表情,声音以及体表温度等进行数据上的分析,分辨小朋友的生理跟精神状况,在小朋友生气时,会播放音乐或者动画片安抚小朋友,要是小朋友说自己牙疼时,它会非常耐心地询问,并且将数据适时地发送到监护人的手机里。
会轻轻地触摸孕妇妈妈的孕肚,按照孕妇妈妈的指令,给孕妇妈妈听宝宝的心跳声,放胎教音乐。
在孟海生故意摔倒时,非常及时地搀扶住了他,并且将身体的部分变成了一张椅子,供老人休息。
现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除却观众的互动以外,现场还进行了最为专业的测评。
Me跟MT请的医生,分别对病人进行最基础的身体检查,Me通过身体传感等技术,一下就对病人的身体状况进行了最基础的判断,并且给与最专业的医疗建议。
当然,MT的工作人员也十分严肃地解释了,Me只是一款陪伴型医疗AI机器人,它不是专业的医疗机器人,如果生病,还是需要去医院,去看医生。
“哈哈哈!笑死,别的AI新片发布会是,我家机器人会量体温、脉搏,还会测用户酒精浓度,给客户泡醒酒茶,能监测客户的心脏、脉搏数据。然后广告宣传就是往全能医疗管家的方面去靠,好像大家日常里只要有一款机器人就可以不用去医院看病一样。
到了MT这里,虽然我们家Me功能强大,但是它还是只是一个AI医疗陪伴型机器人。生怕大家真的会把Me当成医生一样,哈哈哈。”
“聚辉,表示有被冒犯到。”
“有一说一,虽然我也是聚辉的老粉,但是聚辉在广告宣传上,确实每次都有夸大其词的毛病。MT是对的,人命关天。万一真的用户生病依赖小Me,出现什么严重后果,那就麻烦了。MT在这方面能够做到这么严谨,真的很很拉好感。”
“对,MT真的就是,这么多年来,宣传里从来没整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排!!!要不是这款机器人太贵,我也想给我爷爷、奶奶入一个。这种医疗陪伴型机器人对于老人来说真的太需要了。”
“对独居的打工人也很重要。我哥哥去年就是因为一个人打完篮球,回去洗澡……身体出现不舒服,第二天,他的公司领导发现他没来上班,打他手机又没有人接,最后周折地联系上房东,才发现我哥哥……所以宣传片一出来的时候,我就给我自己买了一个。
不为别的,我爸妈已经失去我哥了,他们不能再失去我了。我会自己适用摸索一段时间,如果好用,我会再给我爸妈也买一个。”
“我凑!姐妹,看哭我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忽然觉得,我是不是也得入手一个啊?毕竟,我家傻狗是我躺那儿装死,它都还能上来踩一脚的大傻子。”
原本主要是面向老人跟特殊群体的Me,出乎意料,一线大城市高薪阶层竟然也成了购买主力群体之一。
Me的新品发布会大获成功,订单量激增。
公司年会,MT专门为全体成员包下了这个五星级酒店,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
所有的合作厂商、客户以及一些高级VIP用户跟合作商也在受邀之类。
…
“干杯!!!”
“干杯!!!”
庆功宴上,大家高兴地碰杯。
乔安年酒量不怎么行,在跟组员以及部门同事碰过杯之后,乔安年就趁着大家不注意,去了林乐乐、骆杰他们那一桌。
林乐乐、骆杰、钱飞他们三个人是最早订购Me的用户。
一开始,两人购买Me纯纯就是用来做视频测评的,结果借着Me的热度,那一期测评直接就上了热搜,火出了圈。
顾堇在热搜上刷到他们的视频,运营雷达一下就响了。
他知道乔安年跟林乐乐他们几个关系好,就跟乔安年要了林乐乐他们几个的联系方式,双方一拍即合,合作做了一个视频推广。
林乐乐他们几个也就成为了MT的合作方。
不仅林乐乐、骆杰跟钱飞他们三个人来了,郁子航、蒋若依、程云溪也都来凑个热闹,自从毕业之后就帮着哥哥一起创业,改善了家里条件之后,又跑回学校读硕的许明朗,也在来了。
钱飞跟陈果结婚了,这次陈果也跟着一起过来。
平时大家工作也都比较忙,大家借着这次MT的年会,终于有机会聚到了一起。
“大乔,恭喜你!!!”
“大乔,恭喜!”
“大乔,你跟小楼两个人太牛逼了!”
乔安年一到林乐乐这一桌坐下,大家就纷纷举杯跟他替他庆祝。
乔安年在之前的那一桌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意有点上头,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酡红着脸颊,笑着道:“不仅仅是我跟小楼两个人的功劳,在Me的设计跟研发上,整个研发团队都功不可没。”
蒋若依:“那也很厉害啊!你们一个是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跟设计人,一个是总技术负责人,这还不够厉害的啊?我爸妈,从来不关注任何新科技产品的问世的人,我给他们看了Me的宣传片以后,就天天问我Me什么时候能面世!所以Me一出来,我就给他们订了一台。我跟你说,他们现在没事就爱跟我们家小花聊天。是的,他们两个人给机器人取了个名字,叫小花。
总之,两个人吵架了,还会问小花认为错的是谁。笑死。”
骆杰八卦地问道:“那Me是怎么回答的?”
蒋若依:“然后小花就软软地说,吵架不好的,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我爸妈跟我有时候都怀疑它是成精了。”
“哈哈哈哈。”
众人笑惨了。
程云溪好奇地道:“MT这次算借由Me完美地打入了AI的医疗领域。我听说,MT往后会加大在AI医疗领域上的投入,是不是?”
乔安年点头:“目前公司是有这方面的打算。而且,我私心也希望MT能够在医疗领域做起来,这样在Me更多地批量生产以后,能够减少造价成本。到时候生产一个低配或者是功能少一点的版本,价格再低上一点,让普通人家也能够买得起。小楼也赞同我的这个想法,未来我跟小楼会朝这个方向去努力。”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许明朗开心地道。
“说起小楼,小楼今天怎么没跟你在一起。”蒋若依脑袋四处看了看,都没看见贺南楼。
乔安年解释道:“在另一个包厅,跟布莱恩还有顾堇他们几个在一起。”
钱飞感叹道:“小楼那孩子,从小优秀到大啊!”
骆杰吐槽他,“还孩子呢,人家站起来块头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高了好吧。”
林乐乐:“可不是,想当初……那么小的一个小不点。才到我下巴呢。一晃眼的功夫,都这么大了。”
“你们几个人,怎么听着像是你们从小看着小楼长大一样。”陈果笑着道。
钱飞、骆杰跟林乐乐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就是啊!”
郁子航:“这算不算,就是现在网上大家说的,养成系的快乐啊?”
蒋若依摸了摸下巴,暧昧地看向乔安年,“这个嘛,得问大乔了。”
乔安年跟小孩儿的关系,去年的时候就都被程云溪他们给知道了。
没有特意去说,但是聚餐时,程云溪一眼看出了两人的状态跟平时不太一样。
最迟钝的,要属钱飞跟许明朗。
两人是一直到很后面,才知道乔安年跟贺南楼的事。
大家都只是在起初的惊讶过后,就接受了他跟小楼关系上的变化。
…
乔安年笑了笑,“想知道养成是不是快了,你也去养成一个,不就知道了?”
郁子航立即紧张地看向蒋若依。
弄得大家又是哈哈大笑,
乔安年现在是名声在外,太多人找他敬酒,哪怕他坐到林乐乐这一桌,还是会有人了认出他,找过来,跟他敬酒。
乔安年有意拿了小号的杯子,意识倒是清醒,就是喝多了以后难免会想要去上洗手间。
他跟大家说了一声之后,起身去上洗手间。
出了大厅包间,乔安年刚好在走廊上,看见在跟布莱恩交谈的贺南楼,两个人似乎也是去上洗手间。
乔安年唇角勾着笑,他放慢脚步,走上前去。
“明年三月份,就要回M国了,到时候我肯定要卸任这边的CEO职位。到时候你要不要考虑自己担任CEO?这样就算你董事长的身份不公开,也不会有影——”
原本有些醉意的布莱恩,余光不经意间扫见对面走廊上的乔安年,一下收了声音。
贺南楼顺着布莱恩的视线,转过头,看见几步之外的乔安年。
…
酒精令大脑有些迟钝。
以至于乔安年等到小孩儿走到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听见了什么。
“我去上下洗手间。”
乔安年是真的尿急。
在小孩儿跟着一块进来时,乔安年也没分心。
走到盥洗台前,乔安年洗了手,往洗手间外走去。
手腕被握住,贺南楼:“去休息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此时,乔安年不知道小孩儿口中所谓的休息间,是一间总统套房。
等到他随着贺南楼一起用酒店的房卡上了电梯,一起进了房间门,才知道公司给小孩儿定了一间总统套房。
要是在听见布莱恩跟小孩儿的对话前,乔安年肯定以为这间总统套房是对已经从总技术顾问身为技术总监的小楼礼遇。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煞笔。
MT,MT,可不就是摩天的缩写么。
是他太蠢了,看的时候,因为作者一直写的摩天,他就压根没有把有着跨国背景的MT跟摩天联系在一起。
他之前还一直为小楼没有按照既定的事业线走而感到担心。
贺南楼给乔安年拿了一瓶没开封过的矿泉水,把瓶盖打开了以后递给他。
乔安年做不出把人矿泉水瓶给打翻,或者是赌气故意不把矿泉水给接过去,这种故意让人难堪,伤人自尊心的事。
乔安年还是把水给接过去了,只是拿在手里,没喝,既没说谢谢,也没开口说话。
“我是MT的董事长。我在海外成立的MT,当时我还没有成年,对外事务只能由布莱恩负责出面。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不会瞒你。”
坦白从宽,对于讲原则的人尤其适用。
果然,贺南楼主动解释以后,乔安年稍稍缓和了脸色。
乔安年看着小孩儿:“为什么你是MT董事长这件事,从来没跟我提过?”
“起初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后面是不知道要怎么坦白,才不会让你生我的气。”
矿泉水瓶盖拿在手里,磨着掌心有点疼。
乔安年相信,小孩儿没骗他。
他明白,有些事想要说出口的确需要一个契机。
那个契机要是一直等不到,时间拖得越长,就会越难开口。
即使如此,心里还是,极其地不爽。
“不管怎么样,是我的错。对不起。”
乔安年微微一怔。
从小到大,小孩儿说“对不起”三个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乔安年捏着矿泉水瓶的指尖收拢,他喝了口水,没说话。
贺南楼正面圈住他的腰身,鼻尖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年年哥哥,我真的错了。”
“少给我撒娇,我气还没消。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我暂时还没有原谅你的打算。我先下去了,乐乐他们还在等着——”
乔安年一边说着,一边把矿泉水瓶给盖上,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拦腰抱起。
矿泉水还没完全盖好,手中的水洒了出来,全泼在了贺南楼的白色衬衫。
大冬天的,哪怕房间里开着暖气,这么被泼一身水,也还是会冷。
乔安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吃了一惊,反应过来之后是又好气又好笑,“该。谁让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放我下来吧,你看你,衣服都湿了,赶紧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用电风吹吹一吹。”
贺南楼没有立即把乔安年给放下。
他一路将人从会客厅,抱到卧室。
贺南楼将乔安年放在床上,他也随之挨着坐下。
贺南楼握住乔安年的手,将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衬衫的衣领纽扣上,“帮我脱。”
白色的衬衫,被水给打湿,布料贴在了身上,勾勒出男性身体特有的硬朗线条,胸膛部分若隐若现。
乔安年明知道,小孩儿这会儿存了什么心思。
他还是狠不下心。
他的手,解开小孩儿衬衫衣领的第一颗纽扣。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小孩儿的喉结。
贺南楼的眸光陡然转深。
贺南楼自己动手去解开纽扣,被乔安年给拂开了手。
“不可以噢,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哄我消气。”
贺南楼:“……”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终于,解开了全部的扣子。乔安年一把将湿衬衫从从小孩儿身上剥离,给扔在了一边的床上。
他把人给推倒在床上,双手没入贺南楼被他平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低头注视着着小孩儿:“宝贝儿,如果我说,让你让我一次,我才能原谅你呢?”
贺南楼没有任何犹豫,“好。”
乔安年亲了亲小孩儿的眼睛,“那你等会儿,别哭噢。”
第157章 浪漫(大结局下)
腰间的皮带被解开,乔安年动作娴熟地抽出,抛在了一边。
指尖解开小孩儿西裤的纽扣。
贺南楼身体微僵。
乔安年的唇瓣贴着他的耳朵,“紧张?”
轻吻小孩儿的耳朵,“别怕,我会轻一点的。”
这话过于熟悉。
贺南楼眸光幽深。
乔安年笑了笑,吻上小孩儿的唇,掌心遮住贺南楼黝黑的眼睛。
黑暗会把所有的安全感数以万计地扩大。
贺南楼僵直着身体,他听见裤子被扔在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覆在身上的重量移开,遮住眼睛那只手也拿开了。
贺南楼睁开眼,他花了几秒的时间适应眼前的光。
贺南楼垂眸,眼底染上几分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继续?
乔安年眨了眨眼,“不想动。”
他们的第一次,小楼其实花了很多时间,等他适应,也花了很多的耐心,去照顾他的感受。
事后也是,抱着他回床上,清理、擦洗,量体温……
太麻烦了。
乔安年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但是他好像今天才知道,他以前不怕麻烦,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其他的选项。
他已经习惯了绷着一根弦,他从来没有试着偷过懒。
过往的经历,养成了他照顾人的习惯,他从来没有试过,被谁照顾过。
事实上,被人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感觉还不错。
他很喜欢也很享受跟小楼在一起时所带来的的松弛感。
乔安年勾住贺南楼的脖颈,对小孩儿道:“你来。”
贺南楼眸色陡然转深,拿了床头的一个套子,撕开……
…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太足。
两个人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汗。
乔安年的双手放在小孩儿肩上,指尖倏地用力。
为了方便写程序,乔安年的指甲只要稍微长一点就会剪掉,即便如此,贺南楼的肩上还是出现一道极深的指甲印痕。
被扔到一旁的裤子里的手机振着。
乔安年睁开湿润的眼睛,他的脸颊潮红一片。
贺南楼去拿手机。
乔安年以为小孩儿要把手机递给他,他把手伸过去,结果,小孩儿并没有把手机给他,而是直接按了接通。
林乐乐的大嗓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出。
“大乔,你是掉厕所里了?要兄弟去拉你——”
贺南楼:“他跟我在一起。”
截然不同于乔安年的清冷嗓音抵达林乐乐的耳边。
林乐乐喝了酒,大脑有些迟钝,但是一点没妨碍他回话的速度,“喔,好的,打扰了。”
挂断电话之前,还能听见钱飞跟骆杰的声音,“大乔怎么说?他现在在哪儿呢?”
“是不是真掉洗手间了?要去捞他么?”
“小楼接的电话,说大乔跟他在一起。”
钱飞:“……”
骆杰:“……”
艹!…
乔安年把手机拿过去时,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经结束。
乔安年有些头疼。
下次见到林乐乐他们,那帮人肯定会追问晚上他跟小楼干什么去了。
贺南楼把手机拿走,重新在床上躺下,手臂揽住乔安年的肩膀,拇指在他白皙的肌肤轻轻地摩挲着,“晚上就在这里睡?”
乔安年挺意外,身体累得不行的他,打了个呵欠,“你不是不喜欢住外面?”
小楼有洁癖,除非在外地别无选择,但凡在能选择的情况下,哪怕凌晨两三点,他也会宁可开车回家,睡在家里。
贺南楼轻咬乔安年的耳朵,声音低哑:“偶尔在外面试一试也不错。“
乔安年不认为,小孩儿口中所谓的不错,是指床的舒适度不错。
当天晚上,两人又试了酒店的按摩浴缸……
…
贺南楼昨天晚上弄湿的衬衫,以及两人换下的衣服,都在昨夜被酒店送去干洗,第二天早上被熨烫得齐整,由客服送到房间。
客服送衣服进来时,乔安年还在睡。
贺南楼让客服把衣服放在沙发上,同时,让客服送一支温度计过来。
房门被轻声地关上,客服离开,床上的乔安年始终没有被吵醒。
听见“滴”地一声,电子温度计报数的声音,乔安年眼皮动了动,他撑开眼皮,看见了小孩儿手里握着的电子温度计。
乔安年手肘撑着床,坐起身,担心地问道:“宝,你发烧了?”
乔安年一开口,被自己的破棉絮般给塞住了似的嗓子吓一跳。
这也太哑了。
贺南楼放下手中的电子温度计,“不是我”。
他把枕头竖起,好方便乔安年靠着,低头注视着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乔安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烧那个人是他。
他眼露无奈:“腰很酸,不过,应该不会引起发烧?”
腰酸的确不会,但是很有可能跟发烧一样,都是因为某件事所引起。
两人第一次时,乔安年都没有发烧,贺南楼不放心,“我给顾叔打个电话。”
乔安年按住了贺南楼拨打电话的那只手。
对上小孩儿看过来的眼神,乔安年浅叹了口气:“我就是发烧而已,吃点退烧药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那就再给我买点消炎药,可能是昨天次数太频繁,有部分没有及时清理干净。”
说到这里,乔安年耳朵难免有些发烫,昨天晚上,他跟小楼两个人确实是太过荒唐了。
贺南楼打电话给客服,让客服送发烧跟退烧药过来。
乔安年想去上洗手间。
腰很酸,不过还能走。
身体真的非常地奇妙。
第一次的时候,他疼得走路都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锯着他,现在是越来越适应了。
乔安年上完洗手间,走到盥洗台前,低头洗手。
把手给甩干的时候,起身时,睡袍松了一角,露出里面青青紫紫的痕迹。
乔安年把睡袍给稍微再拉开了一些,竟然找不到几块是好的。
难怪……
他感觉自己的腰要断了。
乔安年心情复杂地,慢腾腾地从洗手间走出。
客服已经送来退烧跟消炎药,刚走。
乔安年回到床边坐下,酸疼的腰肢使得他坐下时,身体有些僵硬,贺南楼扶了他一下。
扶他坐下后,贺南楼倒了杯水,喂他把药吃下,“如果烧没有退,我就给顾叔打电话。”
乔安年同意了。
比起面子,那当然还是健康更重要。
为了让乔安年得到更好的休息,中午贺南楼没有退房,而是又续了一天的房费。
…
“肚子饿不饿?”
乔安年昨天晚上尽跟不同的人敬酒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
昨天晚上的运动量有点过度,体能过度消耗,这个时候早就饿坏了。
他点了点头,贺南楼点了午餐,让工作人员送到房间里来。
晚餐两个人也是在房间里吃的。
酒店里电视跟电脑都有,就连健身房都有,只是乔安年没去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贺南楼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陪着他,两个人一起看电影,累了就一起抱着睡觉。
可能是因为休息充足的缘故,乔安年吃了退烧药以后,下午就开始发汗,到了夜里温度多少有点降下来,不用让顾崇山来一趟,避免了社死一回。
只不过还是有点烧。
隔天就是除夕。
按照惯例,乔安年要带着小孩儿一块去张倩柔那里过年,于是贺南楼在中午前办理了退房手续。
张倩柔跟郭远新两人在去年就领了证,两个人低调地办了一场婚礼。
因为张倩柔的房子离医院近,方便上班,婚后,郭远新搬过去跟妻子一起住,他自己原先的那套房子则是出租出去,租金都由张倩柔拿着。
他知道妻子一直想要儿子乔安年买套房,郭远新完全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对于国人来说,很多时候房子不仅仅是一个提供休息跟居住的地方,它很大程度上还代表了一种安全感。
两个孩子现在如胶似漆,谁也说不好以后会怎么样。
有套房子,也就有个退路。
…
哪怕在酒店已经洗过澡,出了酒店,乔安年跟跟贺南楼两人还是先回了一趟家,在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之后,拎着提前买好的年货,一起出发去张倩柔的住处。
张倩柔对于两个人的态度,从曾经的不大赞成,到现在的默许。
贺南楼按门铃,张倩柔刚好在客厅摆果盘,听见门铃声,她疾步走到门口,开了门,“你郭叔刚才还在问我呢,问你们怎么还没过来。快,进来坐。”
张倩柔给拿了拖鞋。
“妈。”
“张姨。”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分别跟张倩柔打过招呼。
乔安年弯腰都费劲,贺南楼把手中的礼品给放在玄关边上,蹲身,替他把鞋脱了,换上手边的拖鞋。
张倩柔在一旁看得脸颊有些烧。
年年好歹也是奔三的人了,小楼还比年年小六岁呢,小楼会不会有点太“宠”着年年了?
没打扰两个孩子,张倩柔默默地转身进了客厅。
贺南楼一只手拎着礼品,一只手揽在乔安年的腰间,两个人一起进了客厅。
张倩柔年年让两个孩子只要人过来就好,不用特意再买东西,这两个孩子,一个也没有听她的。
贺南楼把礼品袋递过来,张倩柔只好接过去。
乔安年在沙发落座时,贺南楼扶了他一下,往他的腰间垫了一个软枕。
乔安年哭笑不得,这是生怕他妈看不出来呢?
果然,乔安年听见他妈问道:“年年你是……腰哪里不舒服么?”
乔安年总不能告诉他妈,他的腰是因为使用过度,只好随口编了一个,“我最近有点腰肌劳损,腰酸。”
张倩柔一听,立即担心地问道:“去看过医生了吗?”
“看过了。医生说没事,平时注意休息,加强身体锻炼就好了。”
“那就好。千万不要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就忽略身体发出的一些信号。还有,身体哪里会出现问题,一定要及时就医,千万不能拖,知道吗?很多大病往往就是一开始没有被足够的重视,后面发现时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就这么给耽误了。”
“小柔,八分钟的时间到了……怎么了?是年年跟小楼两个人谁生病了吗?”
郭远新身上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听见妻子的话,微微一愣,关心地看向沙发上的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
张倩柔回他:“没有。是年年最近可能工作上太累了,得了腰肌劳损,我在告诉他,平时要加强身体的锻炼呢。”
郭远新点头:“长时间久坐的人,基本上都有这个问题,几乎是职业病了,有没有试试按摩?按摩虽然不能治本,不过可以缓解下腰肌劳损带来的不适。”
“我刚才也想到了,刚想跟年年说呢。对了,远新,你刚才让我做什么?”
“噢,我之前不是在蒸鱼,让你帮我注意下时间吗?刚刚是想问下你,八分钟的时间到了没。”
“呀,你看我,我刚才在摆水果的时候都还记着要给你看时间,年年跟小楼按门铃,我去开个门的功夫,转头又给忘了。我看看——超时了。都过了3分钟了。要紧吗?”
张倩柔说着,紧张地从沙发上坐起身。
“害,没事,没事。不耽误事,那先去把鱼盛出来。你先陪两个孩子聊着。”
“哎,好。”
张倩柔复又坐下。
乔安年好奇地问道:“我郭叔还会下厨呢?”
往年,都是张倩柔张罗年夜饭,郭远新帮忙打个下手。
张倩柔把垂放在耳际的头发给撩到耳后,“跟他同事学的。他说平时都是我做饭,太辛苦了。每次只要放假,就会请他几个同事到家里来,一次学一个菜。”
乔安年惊叹道:“郭叔也太有心了。”
张倩柔弯了弯唇,笑容甜蜜,“对了,年年,你在沙发上趴着,妈给你揉揉,多少能缓解下。”
贺南楼:“怎么揉?”
张倩柔笑了:“小楼想学啊?”
“嗯。”
“那我教你。”
张倩柔坐到乔安年边上,“年年,趴好,”
乔安年:“……”乔安年慢腾腾地在沙发上趴下。
张倩柔伸手去掀乔安年的衣摆,乔安年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衣服。
对上他妈意外的眼神,乔安年解释道:“我怕冷……”
“房间开着暖气呢。”张倩柔有心地道:“年年,你是不是身体有点虚啊?工作重要,身体也很重要,你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跟锻炼身体。”
乔安年:“……”
他身体要是真虚,昨天晚上他就会昏过去了,哪里还会被折腾到天亮才睡着。
贺南楼适时地出声:“张姨,您把动作稍微示范一遍,我来给他按。”
张倩柔:“但是……如果只是简单地示范,不上手的话,我怕你力道上不好控制。”
“没事,妈,小楼聪明着呢,他学东西很快的。”
贺南楼配合地“嗯”了一声。
张倩柔只好隔着衣物,给小孩儿示范了一遍:”差不多就是这样。力道不要太重,但是呢也不要太轻,太轻了没什么效果。你现在试试,我看看,你做得对不对。”
张倩柔说着,让出位置。
乔安年转过脸:“我怎么觉着我是一个试验品呢?”
张倩柔轻轻地在他腰间拍了下,“小楼为了你都特意学怎么按摩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乔安年:“……”
他妈要是知道他的腰是小楼给折腾的,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厨房里,传出郭远新的惊呼声,张倩柔有些无奈地道:“不知道你郭叔是又切到手,还是被油给烫伤了,妈过去看一下。”
乔安年点头:“嗯,您去吧。”
贺南楼接管了给乔安年按摩的工作。
他把乔安年的衣服掀开,从背到腰窝的地方,跟他胸前一样,全是青紫的暧昧痕迹。
乔安年刚才都想好了,要是他妈刚才还是把他衣服给掀起来,他就说前几天练拳击去了。
总之,不能被他妈知道是小楼干的。
到目前为止,在他妈的认知里,他才是属于进攻型的那一个。
贺南楼轻轻地把手放在乔安年的腰间,瞬间的酸疼,差点没让乔安年喊出声。
“我轻一点。”
“嗯。”
说放轻一点,是真的放轻了很多。
不过,他妈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能太轻,太轻了没效果?
放在腰间的那双手有渐渐往下的趋势,乔安年:“……你的手往哪边揉呢?”
贺南楼语气平静:“失误。”
乔安年:“……”
…
在张倩柔的帮助下,郭远新总算也整了一桌的年夜饭。
因为有张倩柔的指导跟把关,尽管品相上稍微差了一点,味道也欠缺了一点,对于新手来说,已经十分不容易。
跟往年一样,饭桌上,张倩柔又提出让两个孩子晚上留下来过夜,在家里住个几天再回去。
乔安年知道小孩儿不习惯住外面,加上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想成为他妈跟郭医生两个人的电灯泡,因此往年都是拒绝了的。
贺南楼:“好。”
乔安年嘴里还含着鸽子蛋呢,听见小孩儿的回答,嘴里的鸽子蛋差点没从嘴里滑出去,他怔楞地看着小孩儿。
闻言,张倩柔跟郭远新都很高兴。
郭远新开心地道:“今年的床被总算没白换。”
张倩柔拍了下丈夫的手背,郭远新紧张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小楼,年年,你们两个人晚上能留下来一起过年,郭叔是真的很高兴的。”
乔安年微微一怔。
原来以前每年,他妈都提前把他跟小楼两个人的床被给换好了的吗?
哪怕他跟小楼两个人除了暖房的那一次,一次也没有在这里过过夜。
…
吃过年夜饭,乔安年洗手间洗手,把小孩儿一块给叫上了。
乔安年打开水龙头,压低音量问道:“你今天怎么想着留在这里,跟我妈一块过年了?”
贺南楼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看不出来吗?”
乔安年转过脸:“嗯?什么?”
贺南楼挤了洗手液的手心,在乔安年的手心上贴了一下,把洗手液匀了一般过去,“在讨未来婆婆欢心。”
乔安年:“……”
乔安年跟小孩儿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他妈跟郭医生两个人手里拿着外套,准备外出的模样。
乔安年走过去,“妈,郭叔,你们两个人这是……要出门吗?”
“对。不仅是我跟你郭叔,你跟小楼两个人也要一起。”
张倩柔说着,从沙发上拿起他跟贺南楼两人的外套,递过去,笑着道:“我们一家人好像还从来没有在大年夜的时候出去逛逛吧?你跟小楼两个人,跟妈还有郭叔一起,我们一家人出去走走?你腰不舒服,我们就在楼下小区逛逛,不走远,好不好?”
还真是……
以前他妈跟贺惟深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除夕夜是在贺家老宅过的。
后来贺端病了,他们不用再每年陪着贺惟深回去,可是除夕夜也从来没有一起出去逛过,大都是一起吃年夜饭,然后守岁,等着大年初一的到来。或者是他带小楼出去,跟乐乐他们一起跨年。
现在想想,那几年的除夕,他妈是不是特别孤单?
乔安年答应了一起出去走走的提议。
他跟贺南楼两人分别穿上外套,一起随他妈还有郭医生两个人出了门。
…
晚上很冷,但是小区里依然很热闹。
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小孩儿们手里拎着灯笼,穿着崭新的新衣服,兴奋地跑来跑去。
张倩柔一手挽着一个,跟两个孩子聊着天。
郭远新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笑着跟母子三人并肩走着。
“咻——砰砰砰——”
小区里,有人在放烟花。
近距离的烟花,大朵大朵地在乔安年的眼前绽开。
“远新,不如我们就也在这里放烟花吧?我看这个地方挺好的,空间够大,也没什么障碍物,不会容易引发火灾。”
“可以,这个地方是挺合适的。”
乔安年挺惊讶,“妈,你跟郭叔买了烟花了?”
“你郭叔的同事送的。送了好多呢。年年,小楼,你们两个人过来挑挑看,看看喜欢玩哪几样。”郭远新走上前,摊开手里的袋子,给乔安年还有贺南楼挑选里面的烟花。
乔安年出门前就注意到他郭叔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袋子,他一直以为是个垃圾袋……
咳。
乔安年很长时间都没有玩过烟花了,令他惊讶的是,这袋子里的烟花竟然跟他小时候的品种变化不太大。
乔安年挑选了几个点火以后不会发出什么声响,而且会燃烧出漂亮的花束的烟花。
贺南楼则是随意地选了几样。
郭远新提前备了打火机。
乔安年把烟花放地上,用打火机点燃。
引火线燃烧,烟花窜出一树的银色花火,在边上玩的几个小孩子被吸引了过来。
“哇!!!好漂亮!!!”
“真的好漂亮呀!”
乔安年盯着一树的花火,听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唇角忍不住也跟着上扬。
“年年,多放几个吧。多放几个应该更好看。”
张倩柔走到乔安年身边,建议道。
“嗯。”
乔安年把手里的烟花都给一并放地上。
郭远新帮着点火。
刹那间,一树又一树的银花在夜里绽开。
乔安年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几张。
“太好看啦!!!”
“哇!!!太酷了!!”
小孩子们拍着手,高兴地围着烟花转圈圈。
“小楼,你站到烟花前面,我给你拍一张。”
乔安年还给他妈跟郭远新也拍了照片。
郭远新拿了几根仙女棒递给张倩柔,张倩柔有些难为情:“我看着孩子们玩就可以了。”
“一起嘛,反正袋子里还有很多。”
张倩柔于是也拿了一根仙女棒,郭远新给她点燃。
张倩柔一开始还很放不开,后来因为听着边上有孩子叫着挥起来呀,可以转圈圈的,忍不住照着去做,开心地、笨拙地转着圈圈。
“远新,年年,小楼,你们也一起呀。真的可好玩了。”
张倩柔用自己的仙女棒,点燃了郭远新手里的另外的三根,分别递给郭远新,也给两个孩子各自递了一根,在周围孩子们的笑声里,甩动着仙女棒。
郭远新把烟花分了一些给边上的孩子们。
孩子们高兴得不行,家长们则是连连跟他们道谢。
天上,开始落下小雨点。
“下雨了。”
“好像是下雨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
周围的人纷纷往家里走。
张倩柔也对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道:“年年,小楼,我们也回家去吧。”
他跟小楼一起放的烟花还在燃烧着,开着漂亮的银花。
乔安年收回目光,“好。我先帮郭叔一起,把地上的纸给收拾一下。”
贺南楼没让乔安年动手,他帮着一块收拾了。
乔安年瞧见小孩儿全程紧皱的眉头,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
把燃放烟花的残骸都扔进边上的垃圾桶后,一家人开始往回走。
…
乔安年跟他妈还有贺南楼以及郭远新四人回到家时,外面雨刚好下大。
雨点落在玻璃窗上,啪嗒啪嗒地响。
张倩柔脱了身上的外套,对乔安年跟贺南楼道:“年年,小楼,你们回房间去洗个澡,晚上早点休息。”
乔安年应了一声,“好。”
张倩柔给两人的房间把床铺都给铺上了,两人的洗手间里洗漱用品也都一应齐全。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乔安年吹干了头发上。
客厅里,偶尔会传来张倩柔跟郭远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对乔安年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
就好像,从今天晚上开始他真的拥有了一个家。
乔安年唇角勾着笑,他靠着床,他点开相册,在相册里挑选着照片,最后,勾选了几张,发到了微博上——
“祝大家新年快乐!”
很少会在微博上分享私生活的他,破天荒地上传了私生活的照片,就是晚上他跟张倩柔、郭远新以及小孩儿一起放烟花时拍的那几张照片。
为了保护他妈跟郭医生的隐私,乔安年给两位长辈打了码。
夜里拍的,背景当然也都是暗的。
唯有居中的是一张最特别,是白天的背景。
是有一次,他跟小楼还有乐乐他们出去玩,云溪给他们拍的。
当时,他手里拿着棉花糖,在吃棉花糖,小楼毫无预兆地靠近。
就在那个瞬间,被云溪给抓拍到了——
他们两个人的脸,刚好被棉花糖挡住,只露出部分侧脸。
他一直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很可爱,因此保留了至今。
“卧槽!!!”
“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啊啊啊啊!因为安年很长时间都没有在微博上提到过弟弟了,我还以为他们这些年关系比小时候淡了!!结果!!!”
“啊啊啊!!!对不起,原谅我只会尖叫!!!”
“???安年跟弟弟进的是同一家公司呀,两个人还负责一个项目,怎么可能关系会不好。只是我之前一直以为安年是出于保护弟弟的目的,所以才没有继续在微博上提到弟弟。好家伙,原来是在憋大招吗?!!!”
“我,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Me的宣传语是Iamyours.热知识,Me的设计到研发,弟弟都是主项目负责人跟设计者。所以,Iamyours,是不是弟弟在借有Me,跟安年告白?”
“我去!!不会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未免也太浪漫了!!”
“我怎么觉得真的有这种可能啊?要不然,有哪一家的机器人宣传语是Iamyours的?”
“妈呀,看以后谁还敢说工科男不懂浪漫!我第一个不同意!!!”
“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吧?大家不要解读过度啊,也许安年只是觉得好玩,才发的这一张呢?”
乔安年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人在第一时间评论跟点赞。
高赞的留言排名会自动靠前,乔安年看见几条关于Me的猜测留言,心跳很能不加快。
Iamyours的宣传语,的确是小楼提出来的没错。
他记得,他还问过小楼,怎么会想到这个宣传语……
小楼当时的回答是,“我喜欢。”
乔安年:“……”
他还以为是大佬任性。
手机屏幕亮了亮。
乔安年微微一愣。
小楼?
乔安年退出微博,点开微信——
“我能过去找你一起睡吗?”
乔安年唇角微扬:“如果我说不能呢?”
信息刚发送,房间门就被敲响。
乔安年以为是他妈,他下了床,“来了——”
乔安年打开房门,下一秒他的唇瓣被吻住。
乔安年微微惊讶过后,配合地回应小孩儿的亲吻。
房间门被关上。
两个人拥吻着,来到床边。
乔安年的后背抵着床,他双手勾着小孩儿的脖颈,突如其来地问道:“郭叔的烟花,是你买的吧?”
“不是,我只是跟张姨提了下。”
贺南楼自然没有忽略,每一年除夕,乔安年看着跟父母一起放烟花的那些孩子们的眼神。
乔安年眼尾压着绯红,他亲了亲小孩儿的唇,声音微低地道:“谢谢。”
贺南楼低头衔住他的唇瓣,索要谢礼。
春夜漫漫,余生很长。
第158章 亲他
疼。
肺部好像是在火烧一般地灼疼,完全没有办法呼吸。
身体像是被抛入在水里,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流包裹着他。
刻在骨子里的沉着,使得他在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
不再在水里徒劳地挣扎,身体也就慢慢地浮在了水面上。
贺南楼他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周遭的情形。
入眼的是一片浮动的——水藻?
似乎有人朝他这个方向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搂过他的脖子。
贺南楼眉头紧皱。
身体被拖上岸,他的后背重摩擦过坚硬的土地,被摔在岸上。
有人在按压他的胸外,按压的方式不合规,压得他的肋骨隐隐作疼疼。
“他,他该不会是死了吧?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别瞎说,他还有呼吸。”
“那你要像电视上的那样,亲亲他吗?可是电视里,好像都是男主给女主做的。他又不是女生。”
“那不是亲亲,是人工呼吸。你先别说话……”
“你真的要亲他啊?”
肺部突入起来注入新鲜的氧气,缓解了他肺部火灼一般的疼痛,贺南楼终于得以咳嗽出声,连续吐出好几口水出来。
嘴里都是水腥气,贺南楼眉头皱得更深了。
“妈呀!电视剧竟然是真的!!!亲亲真的管用!”
少年的声音咋咋呼呼,另一道偏明朗一点的声音好脾气地解释:“不是亲亲,是人工呼吸,是有医学根据的。原理是……”
太吵了。
贺南楼不满地睁开眼,一张稚嫩青涩却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中。
“淅沥沥——”
湿漉漉的衣服被拧了一圈,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少年光着上身,看了他一眼,复又把拧干水的衣服随意地套了回去,“他醒了,我们走吧。”
“啊?我们这就走啊?好歹跟他谈个条件什么的啊。你刚刚救了他,至少让他保证以后上学不要再欺负你了吧?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再把他给推水里。”
“什么叫再?你这样很容易让他误以为是我们把他给推下去。”
“不至于吧?他是落水了,又不是失忆了,是他自己使坏,想要推你落水,结果没站稳,自己掉下去的好吧。喂,贺南楼,做人不可以这么恩将仇报的啊。”
“我先回去了。”
“又要赶回去给你爸你后妈,还有你弟弟妹妹做饭啊?”
“我自己肚子也饿了。”
少年捡起地上的书包。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不给他爸妈还有弟弟妹妹做饭,他也是要烧饭的,做饭也不全是只是因为家里人在等着他做饭,他自己也要吃。
没拎起来,因为有一只手同样扯住了他的书包。
“喂!贺南楼,你该不会真的要恩将仇报吧?!”
少年同样面露紧张。
他倒不后悔救人,可要是他都冒着生命危险把人给救起来,这人还要跟他过不去,多多少少心里头是有点不太又滋味。
贺南楼声音沙哑,他念出那个同他相伴了将近一个世纪之久的名字,“乔安年。”
“咳咳咳咳……”
呛水的后遗症,令贺南楼张开嘴,就感觉像是被人塞入了一把沙子,磨得生疼。
“嗯……你没事吧?”
乔安年迟疑了一下,给被他救下的贺南楼拍着后背,“算了,你还是先别说话。”
贺南楼扣住少年的手腕,他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庞,眼尾狰红。
“小楼,你真想好了。一旦把你的脑电波跟安年的相连就算是你顺利地进入他的潜意识,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终点了。先不说我们的实验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我这边也只能接收到你的脑电波,你在那个世界里要是发生危险,我这边是无能为力的。
而且,哪怕我们为此做了千万次的演算,因为没有实际的实践支撑,我们是不是真的成功地编辑了他潜意识的记忆,你能不能成功地进入安年的潜意识,这些都不好说。
一旦实验有任何偏差,你很有可能就会消失。这种消失,指的不是简单的你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而是……你将会被直接宣布脑死亡,你明白吗?”
“嗯。”
“‘嗯’?我说了这么一堆,你就只有一个‘嗯’,会有脑死亡的风险,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啊?!!!不对,这个实验的发起人本来就是你,所以你肯定是听懂了的。”
“也会有成功的可能。我会在他的潜意识里,跟这一世一样,跟他一起老去。”
“你既然知道安年是正常的衰老,你又为什么非要——非要用这种方式……你明知道脑电波连接的时间越长,对你的脑损伤也越大。而且人潜意识里时间的流速跟现实肯定也不一样,哪怕我们对他的潜意识进行过编辑,最后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世界,但是,因为此前从来没有做过相关的实验,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实验会不会成功,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无所谓。那就让我跟他一起长眠。”
“你他妈!我当初,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搞这个实验!”
“顾堇,你说脏话了。”
“去你他妈的!”
想到很有可能老友再也没有办法醒来,这一场谈话也就成为两人最后一场谈话,顾堇心有不甘,咬牙,说了一句,“如果你在那个世界一切都好,希望你仍然能够记得我这个老友。你他妈的记好了!哪怕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到那个世界,你也不许忘了我!听见了没有,贺南楼?”
“顾堇,谢谢。”
“谢你……谢个屁。”
那是他决定做这个实验之前,发生在实验室的他跟顾堇最后的对话。
在他的身体失去意识之前,顾堇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是诀别。
…
对于自己的选择,贺南楼并不后悔。
哪怕实验没有成功,他直接因为实验的失败造成脑电波紊乱,以至于危及生命,他也没有任何遗憾。
贺南楼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
试验成功了。
他成功地来到了乔安年的潜意识。
“喂!你松手,快松手!”林嘉嘉伸手去掰开贺南楼握住乔安年手腕的那只手。
贺南楼眼风朝对方扫了过去,林嘉嘉莫名一怵,色内厉荏地冲着人喊:“你快松开安年。”
贺南楼的视线落在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腕上。
那只手比他记忆里的还要纤细。
贺南楼的目光从这只手腕上移开,落在乔安年过于消瘦的脸庞上。
他眼前的乔安年,几岁?
乔安抿起唇,“昨天的十块钱,真的是我全部的钱了。我没有撒谎,我也拿不出别的钱了。天黑了,我得回家去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什么?你,你爸给你买烟的钱,是被这家伙给拿走了啊?那你爸昨天晚上拿皮带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啊,如果你说了实话,也许你爸——”
“嘉嘉!”
乔安年喊了一声林嘉嘉的名字,冻得青紫的嘴唇抿起,“别说了。”
江城的九月还很热,太阳也很晒,可是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时间长了,还是很冷的。
特别是现在已经是傍晚,河边的风吹着,就更冷了。
林嘉嘉闭上了嘴。
十五六岁的少年,恰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乔安年自然也不例外。
特别是,当着欺负过自己的人面前,被对方知道自己还因此被他爸给揍了,加倍地令他屈辱跟难堪。
乔安年用力地将手从贺南楼手中拽出。
对方握得太用力了,一时间,他竟然没能从对方手中抽出。
乔安年眉头微皱。
“我送你回去。”
乔安年眼睛陡然睁大。
贺南楼借由乔安年的力道从地上站起身,乔安年的书包被他拿在手里。
“你,你想干嘛?”
林嘉嘉一脸戒备地瞪着贺南楼。
贺南楼并没有去看林嘉嘉,他径自对着乔安年道:“我衣服湿了。”
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眼前的少年跟他没有任何的默契。
但见少年微张着嘴,眼露茫然。
贺南楼的心收缩了下。
没有伤口,却刀剜一般地疼了一下。
进入这个潜意识的世界,是他跟顾堇进行缜密筛选过后的结果。
他不能选择回到乔安年穿书以后,他们认识、相爱、厮守的那个世界,因为在原先的世界,他势必在安年的潜意识里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
因此,他只能选择安年穿书以前的潜意识,进行记忆的编辑。
见过地数以万计的潜意识记忆成像进行筛选跟编辑,最终锁定了安年十六岁那一年的记忆。
因为,只有十六岁那一年的记忆,是最模糊的,也最便于他们编写的,才不会被安年的大脑会自动修正。
他跟顾堇选的是安年十六岁那年,转入他们班上的一个转学生的记忆进行记忆编写。
那个转学生很快就转走了,安年对他的记忆并不深刻,是他们进行筛选以后,最为合适的编写对象之一。
他把他个人的信息,编写进了这个转学生的角色里。
也因此在乔安年的潜意识里,他们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转学生的姓名。
编写潜意识的记忆难度太大,因此他只能对最简单的他个人的身份进行编辑,其他但凡涉及到其他人物的纠葛,他都没有办法进行改编,因为大脑会自动纠偏。
潜意识成像的信息是十分零散跟碎片化的,因此贺南楼也只是在刚刚,通过乔安年跟另一个叫林嘉嘉的少年的推断出,原身曾经欺负过乔安年。
多像是一个轮回……
他们都曾经,在来到彼此的世界之前,被伤害跟欺辱。
…
“带我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要不然我明天告诉老师,是你们联手把我给推下河。”
贺南楼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忽然展现出对乔安年的关心,对方根本不可能会相信,也不可能会带他回去。
威胁虽然卑鄙,但往往最为有效。
“喂!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林嘉嘉伸手去推贺南楼,被贺南楼躲过。
他手里拎着书包,他淡声对乔安年说了一句:“噢,对了。如果你不带我回去,你的书包也别想要回去了。”
乔安年生气地瞪着他。
此时的乔安年,还没有辗转在一个又一个打工的地方跟廉价的出租房里,还没有被生活压弯过一次有一次的自尊,还没有破茧成蝶,还不会在每一次风浪袭来时,都能够豁达地去面对。
所以,他此刻的脸上,会有十六岁少年面对欺负时,最为直接生动的情绪上的表现。
原来真正十六岁的乔安年,是这样的。
贺南楼:“走吧。”
贺南楼转过身,率先迈出步去。
贺南楼笃定,只要是他认识的那个乔安年,就凭他的手里拿着他的书包,对方就一定会跟上来。
夕阳拉长着,走在他伸身后的少年的影子。
“安年,你真的要让他跟你回去啊……”
“那我怎么办?我的书包还在他手里。”
“我们去抢过来啊。”
少年忧心忡忡:“那万一他一气之下,把书包给扔河里了怎么办?”
贺南楼:“……”
果然两世的乔安年对学习都……有一种疯狂地执念。
…
四合的暮色里,一栋老旧的平房静静地躺在黄昏中。
屋子里,隐隐传出小孩子的哭声,以及尖锐的女性的叫骂声。
在河边时,乔安年急着要回家。
现在,听见屋内传出的尖锐的叫骂声,乔安年脸色微微一白,脚步好像变得千斤重——
他的后妈做工回来了!
“安年,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嘉嘉跟乔安年家就隔着几幢房,乔安年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要是他后妈在家,安年几乎就没有不挨骂的,这次回到家,天都快黑了……他后妈恐怕更加不会放过安年了。
“没事,不用。”
“可是……”
“刚才李婶不是才说了么,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赶紧回去吧,要不然屁股又该遭罪了。”
“林嘉嘉!!!”
听见他妈的大嗓门,林嘉嘉抖了抖,“那我先回去了!要是你后妈打你打得实在厉害,你就跑我家!别傻傻地站在那里挨打,知道吗?”
乔安年抿起唇:“嗯。”
林嘉嘉抱着书包,跑回家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门口乔安年跟林嘉嘉两个人的谈话声,屋子里冲出一道人影——
“好啊!乔安年!你还知道回家呐?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怎么,玩够了,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家,知道要回来了是吧?”
“长本事了啊!都知道学人晚归了是吧?你既然现在这么大本事,你就不要回来了啊!”
“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疯玩!你妹妹肚子饿了嗓子都哭哑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弟弟,跟别人打架。一个个的,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我是上辈子欠了你,欠了你们老乔家的是吧?”
太阳穴被坚硬的食指用力地戳着,乔安年的背微微弯着,低着脑袋,沉默地受着。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这个时候如果反抗,只会遭致更厉害的毒打。
等后妈的气过去,他只要在他爸做活回来之前,把饭做上就可以了。
…
“你谁啊你!撒手!听见了没有?小王八犊子!”
乔安年倏地抬头。
因为晚归,太紧张了,以至于都忘了……这个人也跟着自己一块回来了。
乔安年错愕地看着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少年,牢牢地钳制住后妈罗娟的手,他眼底没有高兴,只有更深层次的恐惧以及……难堪。
以前就是这样的……
不管是谁替他出头,等对方一走,他就会被打得更加厉害。
乔安年想不明白的还是,这位新来的转学生为什么会为自己出头?
是因为他刚救了他?
可是……对方才用他的书包威胁他,要带他回来换衣服。
“好啊!你这个小王八蛋,今天还请了帮手了是吧?我说呢,你今天怎么敢这么晚了都不回……”
后妈尖锐的嗓子,将乔安年再次拉回了眼前的闹剧。
贺南楼:“你再骂一句试试。”
少年声音冰冷,眼底生寒,加上对方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是个高,看着就让人不太敢欺负。
可罗娟毕竟不是吃素的。
“我就骂怎么了?他是我儿子,我高兴怎么骂,就怎么骂!怎么?老娘管教儿子还要你这个龟儿子的同意吗?”
“你给老娘撒手!狗拿耗子,管闲事管到我们家来了!乔安年你是死的啊!你就这么看着这个王八蛋欺负你老娘是吧?”
“跟你爸一样,怂货!”
乔安年又难堪,又绝望。
他恨不得自己会缩小术,最好是缩得只有是他家门前的一块小石头那么大,再缩小,变成空气里的灰尘也好,那样,谁也看不见他……
“哎哟!!!”
贺南楼不打女人,并不代表,他没办法治得了罗娟。
他在罗娟扑过来时,故意松开了手,罗娟冲得过猛,一下子摔跌在了地上。
这个身材魁梧的女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你们快过来,过来看呐!你们看看,自从我嫁入老乔家,我哪一天不是做牛做马伺候老乔家的三个孩子。
我也没指望孩子们能记着我的好,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不感恩也就算了,今天在外面疯玩了一天不说,还请了帮手回家对付我。我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我伤心啊!!!乡亲们,你们要给我评评理啊!”
贺南楼这一生,见过很多的男男女女。
可他唯独没有见过罗娟这一类人。
撒泼、彪悍,颠倒黑白,这个人,好像没有任何的羞耻心。
这个时候,正值饭点。
大家要么都在炒菜做饭,要么刚刚做工回来。
罗娟这一嚷嚷,邻里邻外的人就都跑出门来看热闹。
乔安年的脸上火辣辣的。
他以为对于丢脸这件事,他早就习惯了,但是原来,还是会难受。
“他不是晚归,是我掉河里,他救了我。我家离得远,他请我来家里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至于帮手?你认为,凭他洗得发旧的球鞋,还是凭他不合尺寸的校服,能请得起我给他当帮手?至于白眼狼……”
贺南楼冷嗤,“一个初三的学生放了学,一心惦记着给他的家里人做饭,如果这种也算是白羊狼,我倒想请教一下,继子刚回到家就撒泼打骂的继母,算什么?”
自从罗娟被娶进老乔家,这些年乔家的长子过得怎么样,大家都有眼睛,自然都看得见。
大家没出这个头,是因为知道一旦出头,小乔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今天这个他们不认识的小伙子出了头,大家为了乔安年,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总归是有人小声地议论着,还有妇人直接说罗娟的不对。
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要无地自容了,可罗娟毕竟不是一般人。
一看自己刚才对乔安年的指责不管用,乡亲们话里话外地还埋怨上了她。
她立即哭上了,“哇!我命苦哇!!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太阳渐渐地落到群山地那头。
没了太阳,湿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罩了一件冰衣衫。
乔安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座冰雕,他耳根也不红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都趋于一种麻木的状态。
贺南楼拉住乔安年的手腕,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道:“跟我回去,我把书包还你。”
乔安年不可能跟一个他根本就没有说过几句话的一个转学生回去。
“我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我英语听力很好,可以教你。”
贺南楼特意补充了一句,“作为你今天救我的报答。”
…
乔安年跟在眼前这位转学生的后面,才走了一条街。
他就后悔了。
就算是他再怎么害怕他爸回来会跟后妈一起打他,他也不应该冒然跟这位贺同学回家。
他根本不知道他这位新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而且这个点,很有可能对方的爸妈也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他回去。
他一身湿漉漉地去人家家里拜访,太冒失了……
乔安年想回去。
当然他后妈现在肯定在气头上,他不好回去,不过他可以暂时去嘉嘉那里……
可是他的书包,还在人家手里。
乔安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对方的后面。
乔安年听对方说,他家很远,结果跟着对方走了两条街,拐进一个小胡同之后,就看见对方用钥匙在开门——
贺同学家的房子距离小河边,根本没有多远。
甚至比他家要近很多。
乔安年的脚步往后退。
“我爸妈离婚了,他们各自有新的生活,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乔安年的脚步顿住。
他眼睛微透着惊讶,贺同学的爸妈,也离婚了吗?
贺南楼也是逐渐地获取他现在这个人物的身份信息。
包括对于这间房子的记忆。
这个转学生的经济条件显然不错,至少,这间屋子还算宽敞。
…
这位贺同学的家……
好漂亮。
乔安年不是一个容易被惊讶到的人,可是当他看见这位贺同学家里的摆设时,他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乔安年蜷缩在不合尺寸的鞋子里的脚指头愈发地局促。
“我还是……”
贺南楼打开鞋柜,给乔安年取了一双拖鞋,习惯性地弯下腰,动手去脱他的鞋子。
贺南楼的手堪堪触在乔安年的脚踝,乔安年受惊的小动物,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贺南楼站起身,语气冷漠:“你的鞋子太脏了,会弄脏我家的地毯。”
乔安年难堪地停在原地,他盯着被贺南楼放在身后的书包:“你现在可以把书包还我了吗?”
“把鞋子脱了,跟上来。”
贺南楼不但没有归还书包,反而拎着书包上了楼。
乔安年没有别的选择。
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步步走向楼梯时,乔安年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身在云端的错觉。
贺同学家的地毯太软了,就连楼梯看起来都这么漂亮……
贺南楼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递给跟在身后进来的乔安年;“浴室就在房间外面,你先去冲个澡,把衣服换了。”
乔安年眼露犹豫,贺同学的衣服看起来就很贵……
“我去楼下洗。”
哎,哎?
贺南楼把衣服往乔安年手里一放,就从柜子里取了他自己的衣服,就下楼去了。
乔安年捧着衣服,不知所措。
…
太冷了!
乔安年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对于干净衣服的诱惑。
他双手搓着手臂,去了房间外的浴室。
乔安年摸了摸浴室的花洒……
这种花洒,他只在舅舅家见过。
水龙头开关上面有冷热的标志。
乔安年把换洗的衣服给放在衣架上后,他试着拧开花洒。
温热的花洒,好像是雨水一样,淋在他的身上。
太舒服了!
每次都得用水壶烧水的乔安年,舒服地闭上了眼。
奇怪怎么越洗越冷的时候,乔安年这才惊觉,他连衣服都忘了脱。
乔安年笑自己傻。
他动手脱去衣服。
…
毕竟是在同学家,乔安年没敢洗太长时间。
他稍微冲了下澡,用自己的湿衣服拧干,把身体擦干以后,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收拢,暂时放在洗手间的脸盘里,出了浴室。
浴室边上摆着一双夏天的拖鞋。
拖鞋的款式,也是他没有见过的。
乔安年迟疑地穿上拖鞋。
贺同学家浴室的瓷砖他滑了,他怕会摔倒。
出了浴室,乔安年第一时间就是找自己的书包。
没有……房间里并没有。
乔安年只好下了楼。
一楼洗手间的门刚好打开。
贺南楼皱了皱眉。
乔安年的脚指头不安地蜷缩了下,“对不起,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穿了你的拖……“
“你头发怎么不擦干?”贺南楼打断了他的话。
乔安年错愕地看向他。
贺南楼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朝乔安年扔了过去。
乔安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头发湿漉漉地的确不太好受,他是不好意思用贺同学家的毛巾,想着夏天温度高,等会儿也就干了。
贺同学家的毛巾也好软……
乔安年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分神地想。
贺南楼伸手去摸乔安年的脸。
因为没有防备,乔安年也不知道躲,就这样脸蛋被碰了下。
第159章 以后
乔安年看见了贺南楼低头瞥向自己的指尖的动作。
“不是脏啊……”
乔安年起初没明白这位贺同学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是什么意思,直到听见贺南楼的这一句近乎轻喃的自语。
脸颊不受控制地涨红,乔安年又羞又恼,“你——”
他经常需要帮家里干活,有时候邻居家有什么跑腿的活也会叫上他,心疼这孩子,想让这孩子能够攒一点零花钱。
一个暑假下来,自然就晒黑了。
贺南楼跟乔安年一起生活了将近一个世纪,乔安年不是易晒黑的体质。
中考、高考两次军训,林乐乐他们都黑了几个色号,他依然没怎么晒黑。
“你……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礼貌啊!”
气恼但是依然保持着克制的指责声,将贺南楼从回忆当中拉回。
贺南楼回过神,就看见乔安年气鼓鼓地瞪着他。
十六岁的、鲜活的,连怎么骂人都不会的乔安年。
事实上,这人活了一辈子,都不怎么会骂人,何止不怎么会骂人,就连生气的情绪也不经常有。
只要他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哄一哄,蹭一蹭,就会摸摸他的脑袋,笑得温柔又包容。
“对不起。”
贺南楼忽然道歉,乔安年反而愣住。
贺南楼:“我为我之前的种种不成熟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做错事情就要认错。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只要他认错,就会眼前这个人原谅。
“要吃面吗?”
乔安年还在意外于贺南楼竟然会跟他道歉这件事上,听见对方突如其来地发问,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微张了张嘴,“啊?”
“我只会煮面。”
话落,贺南楼往厨房走去。
他不喜欢外人侵占他们的生活。
所以他们后来一直都只是请保洁,没有请煮饭的阿姨。
再后来,他发明了机器人管家,打扫、烹饪,全部都交给了机器人管家。
以至于这些年,他在厨艺上毫无进步。
乔安年却不同。
只要有时间,乔安年就会自己动手做饭——给他们两个人吃。
偶尔也会邀请林乐乐他们一起来家里。
他曾经问过,是不是“管家”做的菜不符合他的胃口,他可以根据他的口味来调整参数。
“不是,不是,罗密欧做得很好。就是……怎么说呢,少了一点人气?而且,自己下厨,才有情趣啊~~~”
沾着面粉的手,突如其来地拍在他的脸上,之后,仰着头,哈哈大笑。
…
贺南楼把水舀进锅里,打火,烧水。
太长时间没有下厨,贺南楼等水烧开之后,才想起面还没有拿过来。
贺南楼转过身,看见了站在门口,探着脑袋的乔安年。
乔安年已经站在门口看了有一会儿了。
这位贺同学实在是看起来就不太像是会下厨的样子,他不太放心,就跟过来看了看。
他身上没有表,不太确定过了几分钟,反正只看见贺同学进去后,除了往锅里加水,点火,就没看见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还在奇怪,没有面,对方拿什么煮面,结果对方就突然转过身了。
乔安年被逮了个正着。
他也没地方躲,只好从门边走出来,他犹豫地开口:“要不,你告诉我,……我,我来吧?”
术业有专攻。
贺南楼一点也没有拿自己当屋子的主人,他十分干脆地让出了厨房,“面在冰箱下格。”
原身跟他一样,也不会下厨。
冰箱里的食材,是原身的父母托了在这边的一起亲戚给他买了给他放在冰箱里。
原身的父母自然是给了钱的,要求亲戚负责孩子的一日餐。
只是那个亲戚拿了钱,事情却没有给人办到实处。
经常会因为搓麻将错过了时间,很迟才过来给原身烧饭。
明知道原身不会烧菜,还是一股脑了买了很多东西塞冰箱里,以应付原身的父母偶尔可能会回来看完儿子,吃准了原身跟父母关系不合,见了面只会吵架,根本没那功夫去告状。
每一个问题儿童的背后,追本溯源,大都会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诡异地像是一个恒等式。
…
乔安年没想到贺南楼会把厨房让出地这样干脆。
这人……
都不客气一下的吗?
一般如果客人要动手烧菜,主人或多或少都会客气一下的吧?
就算是他继母那样的人,也不会让客人去厨房帮忙的。
这位贺同学是真的有点奇怪。
不过对于对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客客气气地对待他,乔安年反而要自在一些。
至少,他不是免费吃人家的。
他是用自己的劳动换的。
这样的想法,在乔安年打开对方的冰箱以后,开始怀疑自己用煮面换吃的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还是太幼稚了。
乔安年家里没有冰箱。
但是他去舅舅家的时候,给弟弟,妹妹他们拿过冰西瓜,还有棒棒冰。
冰箱打开,凉凉的凉意就会面而来,在夏天,很凉快的。
乔安年打开冰箱,看见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饮料,以及储物筐框里丰盛的食材,微微呆了呆。
贺同学的伙食好像很好,自己煮的面,对方真得看得上吗?
五颜六色的罐装饮料瓶,对于只有在出席亲戚的婚宴,才有机会喝到雪碧或者可乐的少年,无疑充满了吸引力。
他只有在学校或者是家附近的的小卖铺,才看见品类这么多的饮料……
乔安年的目光有些好奇地在一个一个看过罐装饮料的瓶身,忽然想起舅妈说冰箱很耗电,电费也很贵。
拿了面跟边上的青菜还有鸡蛋之后,乔安年赶紧把冰箱给关上。
贺南楼:“不要葱。”
手里的确抓着一把葱的乔安年,“喔,好。”
又把葱给放了回去。
乔安年拿着食材去面厨房,水已经烧沸了。
乔安年把火给关小,他速度地把面丢进去,同时检查了下灶台上的另一个锅,发现锅是干净的,确定里头没水,倒油进去,热锅、打蛋……
习惯性地切点葱,打算加进蛋里,这样会香一点,后知后觉地想起,贺同学不吃葱。
乔安年关了火,把蛋花从锅里拿起,放到一旁的碗里备用,打算去洗点青菜。
乔安年刚转过身,就看见青菜已经洗好,被放在一旁。
乔安年很惊讶地看了眼贺南楼那张只差就直接写着“小少爷”个字的脸庞,怎么看……这位贺同学都不像是洗菜的人。
而且竟然会主动洗菜。
蒸腾的水汽把锅盖顶开,乔安年赶紧把面给捞起来,同时把青菜给放下去,过下水,稍微烫熟后,铺在面上,再把蛋花倒上去。
嫩黄的鸡蛋,苍翠的小青菜铺在白色的面条上,这样的色彩搭配,看着就很治愈。
乔安年:“你去桌上等着,我给你端过去。”
贺南楼微了点下头,去了餐厅。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不能太过主动,也不能太过关心。
他必须得合格地扮演着一个同学的角色。
…
乔安年把贺南楼的那碗面端过去,就连筷子跟汤勺也拿在手里,一起递过去。
“因为水已经烧开了,时间上就有点紧,来不及放太多的配料……”
换成是乔安年自己,一碗鸡蛋青菜面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很丰盛了,但是对于贺同学来说,搞不好还是有点太过简单,怕对方会嫌弃,还是解释了一句。
贺南楼:“很丰盛,谢谢。”
乔安年倏地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
没想到……贺同学竟然还会夸人。
“你的面呢?”
“噢,我现在去端。”
乔安年转身,去端自己的那碗面。
贺南楼一眼就注意到,乔安年那碗面跟自己这碗面的区别——
乔安年的那碗面里,没有青菜,没有蛋花。
清汤寡水。
十六岁的乔安年,太老实了。
不。
哪怕是后来的乔安年,恐怕也只会给他自己一碗清汤面。
他只会认为,一碗面,就是他的劳动所得。青菜跟鸡蛋,都不在他的劳动所得之内。
正直得不可思议。
…
乔安年呼噜呼噜地吃着面,两棵青菜以及部分蛋花,被放到他的碗里。
乔安年怔楞地抬起头。
贺南楼:“你现在在长身体,需要多补充营养。”
这句话,在他们小时候,乔安年也经常讲,哪怕后来他们年岁渐长,乔安年也会说要多补充营养,只不过句式已经变成了,“多吃,多补充营养,小楼哥哥,你可是要给我养老的人呐。”
六岁的差距,使得这人经常拿年纪戏谑他。
未曾想,一语成谶。
乔安年眼睛逐渐睁圆。
长身体,补充营养什么的,这种话从同年龄人人口中讲出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奇怪,但是还是被微微地暖到了。
“谢,谢谢……”
他已经习惯了。
除非家里来客人,煮面的时候,他的碗里才会被放上鸡蛋。
长身体,要补充营养这种话,他只听嘉嘉的妈妈对他说过。喔,还有王奶奶、李嫂她们……
乔安年低头吃面,一双眼睛被热气熏得有点泛红。
…
吃完面,乔安年自觉地收拾碗筷,洗碗。
等他从厨房里出来,发现桌子都已经收拾过时,又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贺同学这个人真的……太神奇了。
看起来就像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可是会主动帮忙洗菜、擦桌。
乔安年作文写得不错。
事实上,他每次作文几乎很少会被扣分,甚至经常获得学校以及市里的一些奖项。
按说,他词汇量应该是不低的。
可是此刻时刻,乔安年发现自己字词储备可能真的还是不太够,因为除了“神奇”这个词以外,他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词能够形容贺同学了。
既然厨房都收拾好了,餐厅也都收拾过了,那他也应该……
“你该写作业了。”
听见作业两个字,乔安年就像是灰姑娘听见凌晨十二点的钟声,他忽然从这个房子,以及生活在这个房子里的贺同学带给他的做梦似的体验中一下回到现实。
他语气带着几分着急地问道:“现在几点?”
他今天的作业一个字都还没动!
贺南楼:“七点半,来得及。”
乔安年眼底还是有几分焦急,如果用跑的,从贺同学家跑到嘉嘉家,做题速度快一点,应该来得及……
“走吧。”
乔安年一愣,走,走去哪里?
贺南楼率先往楼梯方向走去,没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不是要写作业?”
乔安年:“在这里写吗?”
贺南楼双手插兜,微带着命令地口吻道:“写完给我抄。”
学渣人设立得稳稳的。
乔安年:“……”
…
刚刚才吃了人家的面,乔安年也不好扭头就走。
于是,只好跟着一块上了楼。
贺南楼的房间乔安年不是第一次来,他之前洗澡,就是在贺同学房间的外面洗的。
但是之前可能是他太紧张了,加上是人家的卧室,他也没敢乱瞟,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贺同学得房间里摆了一张很漂亮的书桌。
大大的桌面,上面有可以放书的书架,竟然还有配套的桌椅,比他舅妈买给他表弟的都要好看。
这么漂亮的书桌,他只有在电视里才看见过,而他洗得泛白、还破了一个角,就连书包带都用黑色针线缝过的书包,就挂在书桌边上的挂钩上。
乔安年很少会因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羞耻,或者是难过。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比不幸的人太多了。
四肢健全,智力正常,只是生活上苦一点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何况,他似乎还比其他人要聪明一点,因为学习这件事对他而言的确不是特别辛苦的事。
但是这一刻,看着他的书包,被挂在那样漂亮的书桌旁,他很难不难过。
“你先写作业,写完作业,我们练听力。”
贺南楼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了原身的英语书。
不管是哪一门学科的考试,肯定得针对性练习、复习,教材,是最直观地考试范围。
尽管初英语书上的内容对于贺南楼而言完全没什么挑战性,贺南楼还是拿了红笔,打算做记号。他倚在床上,乔安年一下回国神,他的眼睛,练,练听力?
乔安年眼睛瞪得老圆,他已经惊讶地完全说不出话了。
乔同学竟然,竟然真的要帮他练英语听力?
他还以为……以为对方只是说说而已。
…
除了学校的课桌,乔安年从来没有在书桌上写过字。
他的房间很小,没有书桌,只有以前的一个老旧柜子,用来给他充当书桌。桌子有点高,椅子又有点矮,他小学的时候写字总是不是很方便,现在大了,也就还好好。
嘉嘉家也没有书桌,是他爸爸淘汰下来的办公桌,但是已经够他羡慕的了,因为上面可以摆放得下很多书,并不需要像他那样,每次写作业得把书堆在床上,或者是暂时堆在一边的椅子上。
小孩子拿到新玩具,总是容易轻易地被吸引注意力,会想要碰一碰,看一看。
乔安年现在差不多也是这种心思。
这使得他的作业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检查时,发现自己很简单的一道题都给运算错误,而原因无外乎是因为自己为了新书桌而分心,乔安年拿笔,往自己手背上扎——
“你在做什么?”
乔安年手一抖,笔尖戳到了手背上,勾破了手背的表皮。
“我……”
贺南楼放下手中的英语书,起身神情冷肃地走了过去,声音冰冷:“乔安年,你在自残?”
乔安年听见自残两个字,眼露茫然,“什,什么?”
贺南楼;“……”
封闭的乡镇,对于自残、自虐以及抑郁,并不如后世那么普及。
贺南楼很快就意思到这一点。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法:“为什么拿笔戳自己?”
“我就是想让自己集中下注意力,力道没那么重的,只是稍微有点疼……用痛觉神经刺激下大脑而已。”
乔安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地解释,可是是贺同学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太严肃了。
贺南楼抿起唇。
“梦里,我的准考证被我爸还有我后妈给藏起来了。我赶到的时候,距离开考时间已经快到了。我考试的那一间教室在楼。等我终于跑到教室,距离开考时间已经过了。”
只是一次分心而已,就拿笔去戳自己的手背。
为了能够离开这座小镇,乔安年在学习上所付出的,所吃过的苦,远超他的认知。
他终于深切地明白,为什么那一年中考,乔安年会那样心神不宁。
多年的心血,悉数付之东流。
不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如人,是因为准考证被藏,藏准考证的人还是他的至亲。
贺南楼看着眼前这个身体纤瘦,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带着无措跟慌张的少年。
这样的乔安年,拿着终于找到的准考证,被拒在门外……竟然没疯。
乔安年见贺南楼一直不说话,他没有办法猜到对方的想法,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对方不大高兴。
所以他刚才解释了之后就一直在等贺同学说话。
可是……贺同学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乔安年有些尴尬地出声:“我可以,继续写作业了吗?”作业真的挺多的。
贺南楼没出声,转身走了。
…
乔安年有些不安。
他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房间里。
他想要问贺同学要去哪里,但是又想到这是人家家里,人家要去哪里,他是没有过问的立场的。
乔安年呆呆地望着门口出神。
想到自己才写了一半的卷子,乔安年强迫自己回过神。
一旦全身心投入在学习当中,乔安年很快就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
他忘了他现在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做题也恢复了往常的效率。
终于把手头的卷子写完,乔安年把笔给放进笔袋里,把笔袋给放回书包,瞧见书包上的挂钩,猛地想起,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贺同学……
贺同学是不是刚才出去以后到现在都没回来?
乔安年推开椅子站起身。
“写好了?”
听见声音,乔安年吓了一跳,他倏地转过身,一双眼睛微微瞪圆,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回到房间,并且跟原来的姿势差不多,靠着床在看书的贺南楼。
乔安年:“你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作业写完了?”
乔安年算是发现了,这人好像……每次只要是他不想要回答的问题,根本就不理人。
他也想像对方那样,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理人,不过这个问题,他可能没有办法不回答。
乔安年没有忘记对方之所以要求他留在这里写作业的原因。
“嗯,写完了,你现在要抄吗?”
贺南楼走了过来。
以为对方要抄作业,乔安年让出了位置,往旁边站了站。
手腕被握住。
乔安年有点懵。
接着,他的手背微微一凉,贺同学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碘伏,还有一个创可贴。
联想到对方之前好像的确是下楼去了,乔安年心情复杂。
刚刚……贺同学就是去给他买碘伏跟创可贴去了吗?
…
“休息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练英语听力。”
乔安年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意见,只是……
“你作业……不抄吗?”
“这么漂亮的一双手,用来抄作业,你不觉得可惜吗?”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乔安年可能会觉得对方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但是,当他看见贺同学灯光下那双白得就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一双手,还真的……没有办法否认,这双手,的确很漂亮。
“可是如果不抄作业,老师明天就会点名批评,还会罚站的。”
贺南楼卷起桌面上的卷子,在书呆子的额头上轻敲了下,“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坐下,把书桌收拾好。准备好纸笔,我下一趟楼,十分钟后,开始上课。”
乔安年:“……”“你真的不抄作业吗?”
在把卷子给放进书包前,乔安年又问了一遍。
贺南楼微:“不抄。”
乔安年只好把试卷给收拾进书包,把书包给挂在书桌的挂钩上。
乔安年转过头,“好——”
“了”字还没说完,他的左脸被冰了一下。
汽水开瓶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绽开。
是他在体育课,或者是体育课课间听过的无数次汽水气被打开时,那一瞬间的气泡声。
乔安年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汽水被递到他的手里,乔安年傻乎乎地伸手接过。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把汽水给递回去:“我不渴……”
“已经开了,不喝气泡会跑光。”
乔安年:“你,你不喝吗?”
“嗯。太甜了,不喜欢。”
贺南楼的确对汽水并不钟爱,倒是乔安年很喜欢喝这种肥宅快乐水。
乔安年有点不明白,不喜欢那家里为什么还买那么多?
贺南楼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冰箱里的东西不是我买的。你要喝吗?不喝就扔了。”
乔安年眼睛在瞬间瞪圆,像是在说,这么好喝的汽水,为什么要扔掉,而且未免也太过浪费了。
…
乔安年一口,一口,小心地喝着汽水。
原来西瓜味的汽水,是这种味道啊……
跟西瓜味的冰棒有点像。
不过比西瓜味的冰棒贵多了。一瓶两块五,西瓜冰棍才五毛。
同样是两块五,他可以体验五次西瓜味的快乐。
当然,就算是五毛钱的西瓜冰棒,他也不是经常能吃得起。
一瓶他实在没办法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那一半,给小心地放到一边的书桌上。
“嗝~~~”
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嗝。
乔安年不大好意思地对贺南楼笑了笑。
笑容有点羞涩,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明朗。
贺南楼被压抑了多年的摧毁欲,在心底冲撞着,蠢蠢欲动。
不行。
现在的乔安年不会引导他的摧毁欲,也承受不起。
贺南楼抿起唇:“上课。”
乔安年没有手表,他更加不可能有手机这种东西。
他家里有个计时器,不过在他房间里,现在也没带在身上。
听贺南楼说要上课了,他就以为刚才的那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他配合地点点头。
…
没有智能手机,只有MP3跟随身听的年代,英语听力的资源远不及后世强大。
前者需要下载,后者需要磁带。
但哪怕拥有这具身体的记忆,贺南楼也嫌麻烦。
贺南楼手里拿着原身的英语书:“我抽一段英语书上的内容提问,你组织语言回答我。当然,必须得用英语”
表面上听力好像只需要听就好,但不是,它仍然建立词汇量的基础之上。除了会记单词,还需要对这个单词的发音也要足够敏感,否则只会记单词,听不出来,依然没有用。
而想要建立对单词跟句子的敏感度,离不开说。
所谓的听、说、读、写,环环相扣。
乔安年之前也集训过听力,但是……就连集训老师也没有要求他们用英语来回答的。
他看了眼架势摆得很足的贺南楼,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摊开本子。
“因为考试的音频大都是英英,所以我也会用英英。准备好了吗?”
什,什么英英?
乔安年听得云里雾里。
当他听见一点也不亚于老师录音机放出来的英语发音时,他完全没有去听对方在说什么。
他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贺南楼。
这种是崇拜、欣赏的眼神,贺南楼乔安年身上也见到过。
是在他写编程的时候。
只是少年的眼神,要更不加掩饰,更炙热一些。
贺南楼:“乔安年,我的脸上没有答案。”
乔安年大窘,“麻烦,再,再问一遍。”
贺南楼一共问了五个问题。
乔安年答得磕磕巴巴。
明明都是书上的内容,可是从贺同学的口中说出来以后,那些单词全部都变了另一个读音。
乔安年当然知道,对方的发音是对的,而且说得又流畅,又漂亮,是他听惯了老师的口音……
“慢慢来。学问精进,非一日之功。以后每天写完作业,多抽出半到一个小时练听力。英语书的听力材料还是有限,下次再一起出去买。十点半,时间不早了,去洗漱,睡觉。”
贺南楼把英语书给放回了书架上,催乔安年去睡觉。
以前……都是乔安年催他睡觉。
贺南楼抿起唇,似乎知道了他们早年,乔安年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情感——
完全拿他当小孩子。
一听说十点半了,乔安年有慌,他现在去找嘉嘉肯定不合适……
乔安年只好被动地去了洗手间洗漱。
乔安年以为贺南楼会去楼下洗手间洗漱,毕竟对方之前洗澡的时候就是去的楼下……
“站过去一点。”
“喔,喔。”
看见贺南楼进来,乔安年连忙往里头站了站。
洗完脸,乔安年习惯性地把手上的水滴给甩干——
他的手上,多了一条毛巾。
“原来你不擦手的习惯,这么早就开始有了。”
贺南楼这句话说得太轻,乔安年没听清,可他也不大好意思问。
从小到大,他洗完手,从来都是直接甩干的,刚刚贺同学可能是被他的粗鲁给惊讶到了?
贺南楼用毛巾把少年的手给擦干,“以后洗完手,要用毛巾擦手,洗完澡,要把脚擦干才能上床。记住了吗?”
乔安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又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什么叫,以后?
第160章 怀抱
上床前,乔安年特意记下了,不能湿着脚就上去。
只是他也没有出洗手间就带擦脚布的习惯,走到床边才想起自己的脚是湿的这件事。
乔安年转过身,跟走在他后面的贺南楼撞上了。
撞得他鼻梁有点疼,乔安年还是没忘记在第一时间道歉,他摸着鼻梁,“对不……”
手里被递来一条毛巾。
乔安年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上簇新的毛巾,“擦,擦脚吗?”
贺南楼的视线落在乔安年脸上:“你想擦脸?”
乔安年:“……我脸擦过了的。”
乔安年坐在床边坐下。
用毛巾擦脚的时候,乔安年眼底满满都是可惜。
这条毛巾好像是新的,拿来擦脚好可惜啊。在他们家,都是毛巾用旧以后才拿过来擦脚的。
嘉嘉家也是。
不过贺同学家的条件看起来就很好,乔安年把毛巾放好,他坐在床边,“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贺南楼:“都可以。”
“噢。”
乔安年上了床,他在靠外的床边躺下,想了想,还是犹豫地跟贺南楼解释道;“我第二天要早起看书,所以我躺在外面会比较好,那样我起来的时候不容易吵到你。”
贺南楼:“嗯。”
…
床身微陷。
下一秒,房间的灯关了,房间陷入黑暗。
乔安年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好腾出更多的位置。
他的身上,被盖上被单。
乔安年还没睡,他睁开眼,朝贺南楼在的方向小声地道了一句谢谢。
床上只有一床被单,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他刚才不好意思碰。
好在现在晚上也没有多冷,他原本打算凑活一晚上的。
没想到……贺同学会注意到他没有盖被单的这个细节,还把被单分享给他。
太软了……
身体好像是躺在云朵里。
乔安年躺在床上,忍不住,翻了个身——
身体躺得太外面,这一翻身,直接“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好,好丢人……
乔安年低着脑袋,爬上床,耳根都是红的。
“躺过来。”
乔安年惊讶地抬起头,后者闭着眼,并没有在看他。
贺南楼睁开眼:“想再摔一次?”
乔安年:“……”
贺同学可真是太会聊天了。
乔安年重新躺下,这一次,他稍微往里躺了躺。
“关灯。”
乔安年:“噢,好。”
是他忘了关灯了。
没有灯,乔安年看不见,他在床上稍微摸了一下,躺下去。
后背感觉压到了什么东西,乔安年伸手去摸,摸到了一片温热。
乔安年:“!!!”
是贺同学的手。
“对,对不起啊。”
乔安年赶紧把手给放开,往边上挪了挪。
后背有部分悬空,乔安年心说完蛋,等着再一次摔一个屁股蹲。
身体意外被捞了回来,他的脑袋撞进一具胸膛。
“谢,谢谢……”
乔安年惊魂未定。
被放开以后,乔安再不敢乱动,他的身体笔挺挺地躺在床上。
一开始,他的神经是紧绷着的。
贺同学家的床太软,被单跟他盖的也不一样,摸起来很舒服,还很香。这种香味跟肥皂香不太一样,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一种香味……
因为实在太困了,加上受生物钟的影响,躺下去没多久,乔安年闻着床单散发出的好闻的香气,渐渐地放松了身体。
没过多久,乔安年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贺南楼把人揽进怀里,他的手臂收拢,轻如羽毛的亲吻,落在少年的发间。
…
这一个晚上,乔安年睡得格外地深。
没有从隔壁传来的他爸的呼噜声,后妈呵斥两个弟弟妹妹的声音,邻居家播放电视的声音。
难得一觉睡到天亮。
天还没完全大亮,乔安年的生物钟准时醒来。
怎么,怎么热?
是房间里的那台老电风扇又坏了?
乔安年睁开眼,晨光透过窗帘,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张漂亮的脸庞上。
乔安年一下睁大了眼睛。
贺,贺同学?
喔,对,他昨天晚上是睡在贺同学家了。
不过……
他为什么会在贺同学的怀里睡觉啊?
他该不会是……睡觉睡着睡着,滚到了贺同学那边,所以才会被当成是抱枕,抱着睡了一个晚上吧?
夏天,两个人抱在一起睡真的太热了,他的后背跟额头都有些出汗。
乔安年小心翼翼地拿开圈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
…
他开了房间的灯。
十二点的魔法没有失效。
贴着墙花的壁纸,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漂亮书桌、卡通窗帘、儿童床,都还在。
即使这些昨天晚上都看过了,早上醒来时,乔安年还是微微发了会儿呆。
可能是因为太不真实了。
乔安年双手轻拍了下脸,终于醒透。
乔安年转过头,看了眼床头的小闹钟,六点不到。
乔安年是昨晚上床前,才看见这个小闹钟,是《七龙珠》里的孙悟空的造型。
昨天晚上这个小闹钟被床头柜上的摆件给挡住了,他一直没注意到,还在奇怪贺同学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看时间的。
乔安年没什么机会看电视,但是也跟着弟弟妹妹一起断断续续地看过几集。
他小时候还想过,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七龙珠就好了。
集齐七颗七龙珠,就能召唤神龙,换一个愿望。
乔安年摸了摸床头这个小小闹钟,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傻里傻气的。
贺同学还在睡觉,乔安年放轻手脚,下了床。
…
乔安年洗完漱,从洗手间回到房间。
他从书包里拿了书,往门外走去。
“不用出去。”听见声音,乔安年吓了一跳,他转过身,贺南楼已经起床了。
乔安年一脸愧疚:“抱歉,我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
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睡深过。
醒来怀抱是空的日子,他已经一个人过了太长时间。
顾堇他们都劝他,应该学会放手。
告诉他如果安年自己能够做得了主,也不会愿意只靠一台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平稳的假象。
“贺同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念?”
贺南楼回过神,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你洗完漱,我们一起念书吧,怎么样?”
初三转学,是很少见的情况。
摸底考开学就考了一次,贺同学的成绩……除了英语,其他科只能用惨目忍睹来形容。
他是救了贺同学没错,不过昨天贺同学也帮了他很多,还很照顾他,乔安年就想着,如果能够帮忙提高一下贺同学的成绩也还是好的。
“没兴趣。”
话落,贺南楼去了洗手间。
乔安年:“……”
贺同学好像……真的很不喜欢学习啊。
乔安年只好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下,放开英语卷子的听力对话部分,念听力材料。
洗手间的门没关,刷牙、洗漱的声音跟晨读的声音奇妙地组成一个普通的早晨。
…
贺南楼从洗手间出来,从柜子里拿出外出服换上。
乔安年还在投入地念着他那一口,只要他一不留神,就完全听不懂的英语对话。
以前的乔安年英语发音也有口音,但不重。
大概率是十六岁那年辍学以后又学的英语。
在乔安年的身上,似乎没有颓丧两个字,像是一株迎风的向日葵,永远不会垂头。
贺南楼把T恤的衣摆下拉,“早餐吃什么?”
乔安年念英语对话的声音一顿,他把书倒扣放在桌上,站起身,连忙道:“你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做吧,昨天的面冰箱里还有。”
贺南楼一只手在他肩膀上稍微按了下,“腻了。继续念,等一下一起出去吃。”
贺南楼坐到床边,摆弄手里的按键手机。
乔安年呆了呆。
只是,只是昨天晚上吃了一顿而已,这么快腻的吗?
转念想到,对于他来说,可能就只是昨天晚上吃了一顿,但是贺同学可能不止吃了一次。
看着低头玩手机的贺南楼,乔安年把那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念吗?”的话给咽了回去。
…
没有智能手机,不代表没有手机。
贺南楼手里的这款按键手机,就是他床上看见的。
昨天下午放学后,原身已经回了家,有人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堵到了乔安年。
原身手机都忘了带出去,就急匆匆地出去堵人。
明明是他敲诈勒索在先,被同学看见,告诉了班主任,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却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乔安年身上。
把乔安年推下水,给他一个教训。
后面反而是他自己不留神掉到河里去,只能说是报应。如果是他,他会安静欣赏对方落水时挣扎的模样。
也许,是乔安年行的好事太多,老天也看不过眼……
才会把他们送到彼此的世界里。
手机功能大同小异,贺南楼稍微摸索了下,就知道如何操作这种需要按键的手机。
只是在点开屏幕时,总是不自觉地用手去戳。
屏幕自然毫无反应。
贺南楼微蹙着眉心,耐着性子,操作着手机,打开手机的短信。
好在,原身是个转学生,朋友不多,短信也不多,他稍微翻了翻,就看见了那条给他报信的信息。
没有截屏功能。
贺南楼抿起唇。
…
“我好了。”
贺南楼把手机锁屏,收进裤子口袋,把他提前准备了的T恤跟短裤递给乔安年,“换上。”
乔安年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袖跟短裤,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管怎么样,他身上穿的是贺同学的衣服,乔安年还是配合地去洗手间换了衣服。
贺南楼盯着乔安年的后背,眸色极深——
乔安年从来没有背着同性换衣服的习惯。
贺南楼站起身。
“乔安年——”
贺南楼推开门,看见了少年纤瘦的后背上,那些青紫的抽痕以及陈年的旧伤。
乔安年没想到贺南楼会忽然进来。
他下意识地拿衣服挡在身前,又觉得这几个动作好像有点……太女生了。
他只好佯装镇定地把衣服给穿上,他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过来告诉你,衣服放在那里就好,上午会有人过来洗。”
“噢。”
乔安年点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洗手间。
乔安年的指尖都是抖的。
“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也不一定是他爸吧?也有可能是他后妈。你爸跟你后妈真的太过分了!你说你成绩好,又听话,他们到底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啊,天天拿你撒气!”
“就是!要是我有安年的一半,我爸妈肯定恨不得天天拿祖宗一样供着我!”
乔安年低着头。
以前,只要是他上体育课,因为太热不小心撩起衣服,就会被同学们议论纷纷。
他知道同学们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同情他。
只是,同情有时候也会伤到人。
那些话会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充斥着家庭暴力,以及他的家庭有多不正常。
刚刚,贺同学的反应很正常,他没有问他身上的疤是哪里来的,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应该是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伤。
太,太好了。
…
乔安年站在玄关处换鞋,余光偷瞄着同样在换鞋的贺南楼。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自从昨天他把贺同学从河里救上来以后,贺同学整个人的变化真的好大。
乔安年高兴地扬了扬唇。
果然做好事有用。
唇角被碰了一下,乔安年愣愣地抬起头。
贺南楼歪着脑袋:“笑什么?”
乔安年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贺同学这样有点可爱,跟他昨天一直酷酷的调调,还有以前阴郁的调调全都不太一样。
他扶了扶身上的书包肩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有点高兴。”
贺南楼没有追问。
两人一起出了门。
身体有他自己的机械记忆,经过他经常光顾的那家早餐店,乔安年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回过家,他现在身上一毛钱也没有。
乔安年刚要收回脚步,早餐店的大叔已经看见了他,把热腾腾的两个包子装给在笼屉前等待的客人,大叔跟乔安年热情地打招呼,“安年,早啊!今天比以前都要早嘛。还是老三样?”
乔安年微楞。
嗯?
他比平时要早吗?
他是在一样的时间出的门。
噢,对了,跟他家比起来,贺同学家离学校比较近。
乔安年跟老板都认识,他其实可以坦诚地跟老板说他今天没带钱,明天再给。
问题是,他现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他得等到了学校,问下嘉嘉,他后妈跟他爸今天有没有出去干活,他才能回家。
“我……”
乔安年刚想跟老板说他今天在家里吃过了,就听见他身边的贺同学在问:“他平时吃什么?”
…
素白的馒头、油条还有豆浆被端上桌。
乔安年低头喝着豆浆,耳朵有点烧。
他以前跟嘉嘉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从来不会因为嘉嘉吃肉蛋粽,喝牛奶,他只能吃馒头跟豆浆,就觉得自卑或者难堪。
今天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不仅仅是今天,从昨天起,他好像就一直有点自卑。
刚刚也是,因为最后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贺同学的面撒谎说自己吃过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早餐店。
只能等会儿吃完,再跟老板说一下了。
鼻尖闻着肉蛋粽的香气,乔安年吃了口手里的馒头。
手里只来得及咬一口的馒头被拿走,乔安年抬起头,他装油条的餐盘里,多了一个金黄软糯的粽子。
乔安年一脸错愕,他连忙嘴里的馒头给咽下去,“给,给我的?”
贺南楼一只手把手里戳好吸管的牛奶递过去,另一只手懒懒地撑着着下巴,淡声道:“是我闲得慌。”
乔安年:“……”
…
“嗝~~~”
乔安年背着书包,手里拿着还没喝完的牛奶,一路走,一路打嗝。
他太长时间没有吃过肉蛋粽了。
速度不小心没控制住,吃得太快……导致现在一直打嗝。
“早餐的钱,我,我会还,还你的。”
贺同学付钱的速度太快,他刚想说这一顿他来请,贺同学就已经把十块钱给出去了。
“从十块里面扣。”
乔安年的嗝一下止住了。
想到自己花了快五块钱吃了一顿早餐这件事,乔安年就心疼得不行。
不过好歹吃了最饱的一顿早餐,不亏。
乔安年天性乐观,很快也就释怀了。
只要不要再想起,心就不会痛。
噢,对,还有牛奶,牛奶也要全部都喝光,不可以浪费!
…
乔安年跟贺南楼前后脚进的教室。
新来的转学生欺负班长乔安年这件事,经由林嘉嘉的嘴,早就传遍了整个六班。
因此,这两人一起出现在教室时,六班的学生就不太友善地瞪着贺南楼。
只要这个转学生敢欺负班长,他们立马就告诉老师!
乔安年个头不高,坐在第三排,他的座位很快就到了。
他停下脚步,主动对贺南楼道:“那我先回位置了。”
“嗯。”
六班其他同学:“???”
为什么这个两个人看起来,挺和谐的样子?
乔安年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贺同学趴在桌上睡觉,甚至连书包都没有打开。
乔安年:“……”
这也太嚣张了。
乔安年做了他上学期间从来没有做过的一件事——他撕了一张数学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拜托后桌的同学,传给贺南楼。
乔安年的后桌就跟见鬼似的,很是意外地看了眼这位不管是晨读还是下课都从来不传字条的班长,但……还是给配合地递了纸条。
击鼓传花,字条十分顺利且顺当地传到贺南楼手里。
“很困吗?稍微再撑一撑?今天晨读是吕老师坐班。”
吕老师就是六班的班主任,出了名的严厉。
贺南楼看着纸笺上比狗啃了都好不了多少的字,陷入了沉默。
果然能比乔安年的字写得更差的,只有乔安年自己。
…
字条被传了回来。
乔安年打开,微微睁大眼睛。
贺同学的字……这么好看的吗?
遒劲有力,挺拔清冷,跟以前的贺同学给人的感觉不太像,倒是跟昨天深入地接触下来的贺同学很像。
人如其字。
乔安年以前不太信这四个字,因为他觉得他的字跟他本人就没什么关系。
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其实人家也没写什么,甚至只回了一个“嗯”字。
乔安年忍不住在旁边临摹了一个。
嗯……
惨目忍睹。
后背被戳了一下,乔安年转过头,后座给了他一张纸条。
乔安年以为是后桌给他的,摊开,一行清隽遒逸的字进入他的视线——
别开小差,专心。
安年脸颊发烫。
太羞愧了。
本来是为了让贺同学不要在晨读时睡觉,结果反而要人家提醒他不要分心。
乔安年赶紧把两张字条都给收好,放到书包的夹层里。
一旦认真,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乔安年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后来都忘了转过头去确认贺同学有没有在晨读的时候睡觉。
不过,应该没有吧……
他记得吕老师进来时,好像谁也没有被点名。
乔安年转过头,刚好跟贺南楼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乔安年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他赶忙回转过头,拿第一节课要上的英语书。
“安年。”
听见好友林嘉嘉的声音,乔安年抬起头。
乔安年的同桌出去玩去了,林嘉嘉在他边上的空位坐下。
林嘉嘉不满地往贺南楼那个方向瞟了一眼,他压低嗓音:“你昨天晚上……真的去贺南楼家里了?他没欺负你吧?”
乔安年摇头,也小声地回:“没有。贺同学没欺负我。正好,我也想问你。我爸跟我后妈今天有出去干活吗?”
没有?
难不成那个贺南楼转性了?
林嘉嘉正疑惑着呢,听见乔安年问他家里的情况,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安年,我昨晚上写作业写得太晚,早上睡懵了,差点迟到,早餐都是在路上吃的,没来得及去你家看一眼。这样,下午放学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先去你家确认一下,你爸跟你后妈都不在家,我再跑回去告诉你,你看这样行吗?”
乔安年“嗯”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林嘉嘉勾住好友脖子:“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凡事有我呢!走,出去玩去?天天一下课就待在教室里,多无聊啊。”
“不了。我上次完形填空有几道题做错了,老师说我生词量还不够,我再把单词背一背。”
乔安年把林嘉嘉手给拿开,低头去拿书包里的单词本。
林嘉嘉把手搭他肩上,“不是,那你也得注意劳逸结合啊。”
“叩叩——”
乔安年的桌子被敲了敲。
他跟林嘉嘉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贺南楼:“出去活动一下?”
乔安年手里拿着英语单词本,眼露犹豫。
贺南楼:“我担心上课犯困。”
闻言,乔安年把单词本给放回了抽屉。
他起身,离开座位,微仰起脸,问道:“你想去哪里?最好不要走得太远,太远的话要是打铃,会来不及回……”
贺南楼一只手揽着乔安年肩,带着他往外走:“你一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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