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决裂
他吗?
他一般课间不怎么出去。
因为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太宝贵了,他不太舍得用来出去玩。
“我一般……”
“安年!”
林嘉嘉在后面气呼呼地喊了乔安年一声。
安年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乔安年回头。
糟糕,把嘉嘉给忘了。
乔安年停下脚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林嘉嘉道:“嘉嘉,你要不要一起?”
林嘉嘉很想赌气说既然你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那就算了,又担心贺南楼是在使什么坏,想要把安年给骗出去单独欺负她什么的,他气哼哼地走到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中间,把两人给分开,“哼”了一声。
教室在五楼,课间的时间又很短。
乔安年不太想去得太远,贺南楼看出他的想法,最后三个人也只是在走廊上站了站。
江城一个偏远小镇的中学,跟嘉南比起来,太小了,整个学校的占地面积,甚至没有嘉南的活动场地那么大。
两三栋教学楼,就已经是全部的建筑。
站在学校外面望过去,竟然连超过五层的建筑物都不多见。
马路上没有见到公交车,私家车都很难见到踪影,偶尔只有出租车开过。
一个人只身一人,去到江城,车水马龙,大厦林立,那么大的一个江城,没有一砖一瓦会属于一个偏院小镇的少年。
十六岁的乔安年有没有过退缩跟害怕?
林嘉嘉顺着贺南楼的视线往外看去,除了熟悉的建筑物,什么名堂都没瞧出。
林嘉嘉拽了拽乔安年:“他到底在看什么啊?”
乔安年也觉得贺同学的眼神好像很专注,专注里又带了点想念,还有……难过?
乔安年想了想,轻声地回答:“可能是在想原来的学校吧。”
陌生的学校,没有朋友,父母又不在身边。
应该……会很孤单?
“喔,也对,差点忘了这家伙是转学的了。哎,贺南楼,你原来是从什么学校转过来的啊?”
贺南楼收回视线,“嘉南。”
乔安年曾经待过七年的嘉南。
林嘉嘉一脸茫然:“嗯?嘉南是在哪里?”
乔安年摇头,他也没听说过。
隔壁班的同学刚好听见,羡慕地道:“哇!你是从嘉南转过来的吗?嘉南一年的学费可贵了!”
嘉南名声太大,毕竟同属于江城,还是会有同学的亲戚或者是父母的朋友在嘉南上学,因此也听说过嘉南:“嘉南可比这个破学校要好多了,尤其是嘉南的高中部,出了名地难进。而且我听说嘉南英语课,是请的真正的外国人,对不对?”
“是请的外教,我表弟就在嘉南上学。天天跟我显摆他们学校有电脑课,实验课,神烦。说得好像谁家还没一台电脑似的。”
“嗯,我们学校就没有电脑课嘛,实验课也就是老师念个书,实验室都没有。”
“对了,对了,我还听说,嘉南对它本部学生一直都有优待,所以入读嘉南小学跟初中的人也超多的。原来在江南上学,那你,那你怎么……反向转学啊?”
乔安年惊奇地听着,像是听一个个神奇的传说。
同学们口中的那个嘉南,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什么电脑、实验课、外教……
他一直以为学校跟学校是差不多的,原来学校跟学校之间差距会这么大的吗?
专门请的外教老师上的课啊?
难怪贺同学的英语会这么好。
乔安年有些羡慕地看着被同学们围在中心位置的贺南楼,心底那种自卑感,又悄悄地冒出了头。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上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一窝蜂地往回走。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乔安年惊讶地转过脸,贺南楼:“等你考上嘉南,我带你去逛逛。”
乔安年并没有问进嘉南需要多少分,而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嘉南的学费应该很贵吧?”
贺南楼捏了下他的脸,微低着头,把脸凑近,“小孩子用不着操心这么多的事情。”
乔安年微楞,他低着头,“我,我进去上课……”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他听的最多的就是,安年你要懂事,你不是小孩子了……
从来没有人把他当过小孩子。
贺南楼瞥见乔安年眼尾的红痕。
想要伸手把人拉住,好看个确定,少年已经顺着人潮,进了教室。
林嘉嘉刚刚被同学给冲散了,走在两人的后面,刚好看见贺南楼掐乔安年,乔安年低头进教室的一幕。
他上前拽住贺南楼:“喂,贺南楼,你是不是又欺负安年了?”
贺南楼冷瞥了他一眼,把手抽回,进了教室。
林嘉嘉:“??!!”
竟然无视他?!!
可恶!
…
“安年,去吃饭啊,怎么不走?”
中午放学铃响,林嘉嘉喊乔安年一块去吃饭。
一中规定,初三学生一律中午在校吃饭,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回家吃。
乔安年缓缓地收拾桌上的课本,低声地问:“嘉嘉,你今天中午午饭钱有带吗?我昨天晚上没回去,身上没有钱。”
这下,林嘉嘉也犯了难。
他爸妈怕他乱花钱,每天早餐跟午餐的钱都是算好了的,除非他早餐没正经吃,要不然午餐最多只能多两包咪咪的钱。
“要不这样,到时候多打一碗饭,今天咱们就打一个荤菜,我们两个人一起分着吃,回头你再把饭钱给我,你看行不行?”
乔安年担心:“这样你会不会不够吃?”
都是在长身体的年纪,乔安年太明白他们这年纪的男孩子有多能吃。
“不会,不会。走吧。迟点可能就没菜了。”
林嘉嘉一只手去搭乔安年的肩,没碰着,因为后者的手臂被贺南楼给拽了一下。
贺南楼勾着乔安年的脖颈,“一起。”
林嘉嘉充满敌意地瞪着他:“干嘛,你还想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了啊现在?”
课间缠着安年,现在竟然还要跟着他们一块去吃饭!
贺南楼没有理会林嘉嘉,他低眸瞥向乔安年。
通过昨晚上以及早上一起上学的经历,乔安年对贺南楼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只是他不太想被贺同学知道他没有钱吃午餐这件事。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贫穷不应该是可耻的一件事,他比谁都要更加努力。
没什么好……没什么好丢脸的。
于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是吧?安年,为什么要同意这个家伙啊!”
不管林嘉嘉有多不乐意,最终还是三个人一起去了食堂。
打饭的食堂早就排起了长队。
贺南楼从口袋里,递给乔安年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纸钞。
乔安年眼露错愕,边上林嘉嘉“卧槽”了一声,“你,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林嘉嘉音量不低,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乔安年轻踢了他一下,林嘉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大声了,他涨红了脸,放低音量,“喂,贺南楼,你这钱该不会又是从哪个学生那里要来的生活费吧?你把它给安年干嘛?难道你想栽赃陷害?”
贺南楼:“我没在食堂用过餐,你替我打饭。三荤两素。等下过来找我。”
把钱递到乔安年手里,贺南楼朝用餐区走去。
手臂被拉住,贺南楼转过头,乔安年捏着大面额的纸钞,犹豫地问道:“你除了不吃葱……还有其他不喜欢的吗?”
林嘉嘉:“我艹。安年,你还真的要帮这家伙打菜啊?”
“蒜、姜、黑木耳、所有菌类、香菜,暂时就这么多。其他想到了再告诉你。”
“暂时?你管这暂时就还怎么多?你怎么不干脆告诉我们你能吃什么啊?不对,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关我们屁事,安年,不要理这家伙,让他自己……”
乔安年一一记下,“我知道了。”
贺南楼指了用餐区的一个位置,“我去那边等你。”
乔安年点头。
“安年,你真的要帮那个家伙打菜啊?”
“谁知道这家伙的钱是哪里来的啊?搞不好又是打劫的哪个学生的。”
乔安年不自觉地反驳道:“应该不是?贺同学家里条件挺好的。”
“条件好?条件好他之前还抢走你给你爸买烟的那十块钱?”
可能是为了寻求刺激,或者纯粹享受欺负人的快感?
他之前好几次看见贺同学跟外校的人混在一起。
乔安年不太想再提贺南楼以前的事情,他挺喜欢现在的贺同学的,“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救了他?你没有觉得,贺同学被救上来之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吗?变化挺大的的。”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看那家伙还是这么碍眼。”
轮到他们了,乔安年没再说话。
他规规矩矩地打了三荤两素,他跟林嘉嘉两个人则是一荤三素。要是打两个荤,就只能要一个素菜了,可能菜会不够吃。
林嘉嘉嫉妒地盯着贺南楼的那个餐盘,“我去,那家伙吃得也够多的。”
乔安年倒是觉得还好,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多才能长得高吧?
尽管贺同学现在,就挺高的了。乔安年跟林嘉嘉三个人找到贺南楼的那一桌,把餐盘端到他面前,同时把找回的钱也给他。
林嘉嘉跟乔安年两个人就只打了两个狮子头,林嘉嘉看着贺南楼餐盘里的鸡翅、鲳鱼以及红烧排骨只咽口水。
接着,他就看见贺南楼把餐盘里的鸡翅,一尾小鲳鱼,几块排骨,分别夹着放到低头吃饭的乔安年的餐盘里。
林嘉嘉:“???”
乔安年错愕地抬起头,“你不喜欢吃这些菜吗?”
贺南楼:“嗯。”
林嘉嘉那一句,“那你还有什么不想吃的,给我,统统给我”硬是争气地给揣肚子里。
贺南楼平时是吃什么满汉全席是吧?
这些菜他都不满意?!
他可太馋了!
乔安年是见过贺南楼冰箱的丰盛的,对贺南楼的话并没有起疑。
只是他也不愿意白吃人家的,他认真地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请你吧。”
每个学期,学校都会发奖学金,每次月考、期中考还有期末考,班级里也会发奖金,他可以存一部分当生活费,再拿一部分出来请客。
贺南楼:“迟点告诉你。”
贺南楼没有拒绝他请客的提议,这让乔安年大大松一口气,他唇角上扬,“好。一言为定!”
…
贺南楼当了一天的初三学生,玩了一天的贪食蛇。
老师对原身本来就比较忌惮,只要他上课不要捣乱,不会干涉太多。
按键手机,电量支撑的时间长,关键是还有两块电池,电量警告,换一块,满格,又可以接着玩。
累了就趴在桌上睡觉。
这种体验,对贺南楼而言也算是头一遭。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会自己带一些资料过去,老师在下面讲课,他就趁机查阅资料,或者签署需要他签署的文件,出于互不打扰的状态。
只要他每次全校第一,老师不会管他。
终于下课,贺南楼背起他根本就没有装几本书的书包,去找乔安年。
林嘉嘉一看见他眉头就皱得不行,“怎么又是你啊?我们现在回家,你也要跟吗?”
贺南楼并没有理会林嘉嘉,他看着乔安年:“我陪你一起回去。昨天毕竟是我请你到我家做客,如果你父母问你,我可以替你证明。”
不需要证明什么,他爸还有他后妈不会关心他昨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同时,也不想让贺南楼再撞见像是昨天那样的事情,乔安年临时编了个借口:“没事的,我爸妈不会介意的。何况,这个点,他们应该做工还没回来。你……”
贺南楼:“正好,去你房间坐坐。”
乔安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我房间很小的。”
是真的小,除了床,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坐。
林嘉嘉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为什死乞白赖地非要跟安年一起回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跟乔安年相处这么多年,这个人有多心软,贺南楼自然比谁都清楚。
“不方便?”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乔安年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勉强同意了。
…
按照事先商量的,由林嘉嘉替他先跑回去看一眼。
乔安年顾不得边上的贺南楼会怎么想,听说他爸跟他后妈都不在,他打算请贺南楼去他房间坐一会儿之后,他再把钱给拿上,去嘉嘉家暂住几天。
昨天他后妈闹了那么一场,没有在他身上占到任何便宜,他爸见到他,肯定会强迫他给后妈磕头道歉。
他不可能磕这个头。
林嘉嘉昨天回去得太晚,昨晚上挨了一通收拾,今天必须得早点回家,他给乔安年探完风:“那我先回去了啊!要是这家伙敢欺负你,你就大声喊我,我肯定能听见。”
乔安年无奈,“贺同学不会欺负我的,”
在好友逐渐不满的眼神当中,乔安年只好道:“好。如果有情况我就喊你。”
林嘉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抱着书包走了,临走前不忘用眼神“狠狠”警告了贺南楼一眼。
乔安年带着贺南楼进屋。
乔家是真的小,两层楼高的房子,一楼后面以前住着乔安年的爷爷奶奶,后来两个老人家都走了以后,就被当成了杂物间。
原先的杂物间太小,放不了多少东西。
乔安年的房间,就是那间小小的杂物间改的。
“我房间真的很小——”
乔安年一边说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房门钥匙,倏地,他看见了自己房间门锁被撬的痕迹,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几下。
在推开门之前,乔安年心里还存了一点希冀。
他祈祷只是谁跟他开的恶作剧,目的就是为了吓他一跳。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想得那样……
房间门被贺南楼给推开——
乔安年的房间,一片狼藉。
所有的书本被扔在地上,卷子被踩得都是脚印,衣柜是敞开的,里面的衣服凌乱地堆在一起,床上的被褥都被掀开了。
乔安年的大脑有足足好几秒的停摆。
尤其是,当他看见他用来存钱的铁盒,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里面的零钱散落着,一元、五毛、一毛……
贺南楼当机立断:“报警。”
“不要——”
乔安年从刚才起,一直处于出神的状态,直到听见贺南楼的这一句报警。
他猛地回过神,抓住贺南楼拨打手机的手臂,“不要报警。”
贺南楼:“为什么?”
乔安年难堪地笑了笑,“是我后妈。”
报警没有用的。
他太了解他爸了,他爸对他后妈完全是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爸一定会一口咬定,是小偷偷的。
他后妈也会给他爸作证。
最后,警察走后,他只会换得一顿毒打……
只要熬过这一年,只要再熬过这一年,考上高中就好了。
如果学费不够,他可以去稍微差一点的高中,会有学校愿意减免他的学费的。
实在不行,他给吕老师打欠条,请吕老师借他一笔钱,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会把钱给还上。
乔安年弯着腰,把地上的一元、五毛、一角,不管是纸钞还是硬币都给捡了起来。
有温热滴在手背上。
乔安年低着脑袋,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点:“对不起啊,贺同学。我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好好招待你了,你要不要先回……”
身体被拥入一具胸膛。
乔安年手中的零钱捏成一团,硬币硌得他手心太疼。
…
乔安年肩膀抽动,拼命地咬住自己曲起的食指。
无声大哭。
乔安年没有哭出声。
因为哭声会遭来更多的拳脚。
怀里的人太瘦了,这么瘦的一个少年,后来到底是怎么在江城独自扎根,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贺南楼:“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乔安年连哭都忘了,他抬起脸,呆呆地看着贺南楼。
贺南楼把他从地上扶起,“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你给我做饭,家里的卫生也由你负责,抵你的伙食费跟住宿费。你救过我,加上是年级第一,如果我的父母过来,我就说我请了你这个全校第一给我补课,他们不会反对。”
贺南楼太了解乔安年,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在他家白吃白喝。
所以他提出了劳动力交换。
乔安年承认自己很心动,但是搬去同学家住……这个真的可行吗?
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家。
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房间。
这次是他没有经验。
他以前也去嘉嘉家住过,可是他的房门从来没被撬过。
接下来,他会更加小心,如果他存了钱,他会放在吕老师那里,不会再放家里。
“不……”
乔安年才开了头,贺南楼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他沉声问道:“乔安年,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他们只是拿你的钱,如果下一次,他们拿的是你的准考证呢?”
乔安年一脸茫然:“他们拿走我的准考证做什么?”
贺南楼语气冰冷:“以你的成绩,一定能上重点学校。哪怕高中学费全免,也需要一笔不小的生活费。有一部分你可以用奖学金解决,但是有一部分可能需要家庭的支撑。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只要他不蠢,也一定也懂一个大学毕业的儿子比初三毕业的儿子更加能够带来经济回报。
但是你后妈呢?她会甘心让你爸给你出这个生活费吗?加上还有未来大学四年。十六岁,还没成年,监护权还在父母手中。但是又已经是可以出卖劳动力的年纪,他们可以摧毁你的梦想之后,要求你认命。至于你会不会疯,他们不会在意。”
乔安年眼中的茫然陡然转为错愕,又由错愕渐染上害怕的情绪。
乔安年从来没有想过,他要是错过中考会怎么样。
在他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里,完完全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乔安年不认为他爸真的会拿他的准考证,因为他爸根本不关心他能不能考上高中。
可是他爸的确很听他后妈的话……
“搬去我家。如果你找到另外合适的住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搬出去。”
乔安年咬着下唇,陷入犹豫。
“有人来了——”
乔安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被贺南楼拽着一起站到了房间门后。
“大宝,小宝,今天去集市好不好玩?”
“好玩!”
“好玩!”
“那下次我们还去玩,好不好?”
“好!!!”
“万岁!!!”
“那你们下次要是看见了哥哥把钱藏哪儿了,也要告诉妈妈好不好?妈妈就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你已经拿了一次了,安年肯定会长记性了。你还想着拿下一次?再说,那笔钱,他肯定是为了他高中做准备的。我们就这样把他的钱拿走会不会不太好?高中学费,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自己既然存了那么多的钱,我们负担少一点,不好吗?”
“呵。现在跟老娘说要吧那笔钱给他当生活费了啊?你中午请你老哥们来家里喝酒吃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那是儿子自己攒的上高中的生活费啊?老娘给自己的孩子买两身新衣服,带着去集市玩一圈,你就心疼了是吧?”
“肉你没吃啊?请客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不过,你给孩子买新衣服的时候,怎么没给安年买一身?回头他放学回来发现自己房间……对吧?我们再拿出那一身新衣服,他不就怀疑不到我们头——”
乔父话还没说完,冷不领地瞥见房间门口站着的乔安年,当即收住了舌头。
他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不过很快他就兴师问罪地道:“臭小子,你这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是要吓唬谁?”
乔安年双手紧紧地攥住拳头,他的胃里一阵翻涌跟恶心。
他在心底拼命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动手。
如果他动手,他爸一定会去学校闹。
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余光一道身影越过。
在乔安年错愕的目光注视下,贺南楼走上前,一拳揍在乔父的脸上,“人渣。”
乔父不知道门口站着人,被一拳打倒在地。
事实上,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没有用,贺南楼出拳又快又狠,他也根本躲不开。
乔父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啊!!!”
“打人啦!打人啦!”
小孩子害怕的尖叫声,女人的尖锐的叫嚷声响起。
贺南楼握住乔安年的手腕,拽着他离开,“走”
“你别走!你不许走!你打了人,还想就这样离开了?你必须赔钱,赔……”
罗娟扑上来,两个小孩儿也抱住贺南楼的大腿,对着他又踢又咬。
贺南楼眸底染上冷戾。
从方才起,始终没有出过声的乔安年将罗娟一把推开,又把他的弟弟妹妹也给大力地拉开。
没有理会罗娟的叫嚣,以及两个弟弟妹妹的哭闹,乔安年拉着贺南楼进了他的房间。
门锁坏了,乔安年以他自己的后背抵着房门,垂着脑袋,低声地问:“贺同学,能帮我收拾下东西吗?”
第162章 送你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属于乔安年的东西太少了。
除了夏冬两季的校服,他的衣服不多,一次性就能拿得完。
书跟试卷最多,不过错题他都已经整理在错题集里。
那些错题集跟他的本子一样,好好地在抽屉里,不像试卷,被踩上了脚印,脏乱、褶皱不堪。
书太多,没有办法全部带走,乔安年就在贺南楼的提议下,打算分批搬走。
乔父在门外色内厉荏地叫嚷。
连拍门都不敢。
乔安年低着头,他听着外面父亲的那些辱骂,第一次,心底产生了“原来,他也只会叫”啊这样的认知。
他一直以为,反抗就会遭来挨打。
但其实,不过是他不够强大。
在他眼里看来根本不可能反抗的父亲,原来是这样地欺软怕硬。
门外的叫嚷声小了下去。
可能他爸也骂不动了吧。
乔安年没有出过远门,他的房间里不要说行李箱,就连稍微大一点的,像样的包都没有。
“用绳子捆一下吧。我去给你找。”
他爸不骂了,门外没了动静,乔安年不需要再挡着门。
他拿了椅子挡住门,以免他爸突然推门进来。
乔安年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卷用过的绑绳,是他以前买来用来捆书用的。
他升初中以后,小学的书都没有用了,放在房间里又实在太占地方,他就把书拿去卖了,换了点钱。书太多,也没办法一次性搬过去卖,他就买了卷绑绳,叫上嘉嘉一起。
那天,他很奢侈地用两块五,买了一瓶饮料,请嘉嘉喝。
嘉嘉没喝,他自己买了一根冰棍。
他们两个人,在榕树下,嘉嘉吃着冰棍,他喝着饮料,树上知了叫个不停。
那年的夏天是汽水味的。
…
乔安年熟练地用绳子把书本还有衣服都给绑好。
他东西用得仔细,想着等他考上高中,初中的书也要处理,因此到现在都还留着。
没想到会提前派上用场。
这里毕竟是他的房间,乔安年想走之前,把房间给收拾一下。
乔安年心里清楚,就算他收拾得好好的,下一次回来,这里恐怕又会乱成一团。
但是他还是想……
好好地,跟他住了这么多年的房间告个别。
贺南楼没有阻止他。
这是他在这个渺小又广袤的世界里唯一占据的小小一隅。
他明白十六岁的乔安年心中的执念。
难怪这人前世会执着于买房……
…
乔安年跟贺南楼一起抱着东西离开时,坐在门口抽烟的乔父手里夹着烟蒂,眼露错愕。
罗娟在骂两个闯祸的孩子,看见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个人手里抱着一堆东西从屋子里出来,也是一脸诧异,之后便化作了冷笑。
“老乔,你看看。我都说了,这孩子啊,根本就养不熟。今天找朋友动手打自己的亲爸,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嘿,还玩起了离家出走。你还想供他上高中,读大学,那他还不直接就扑棱着翅膀飞走呐。”
乔安年没有理会他后妈的这些冷言冷语。
这些话他早就听得麻木了。
邻居家的几个叔伯,婶婶看见他从家里出来前车之鉴,都走上前问他有没有地方住,打算住哪里,都对乖巧又懂事的乔安年很关心,也很不放心。
乔安年说了住贺南楼家里。
几个长辈也之前也没见过贺南楼,但是昨天晚上都是瞧见贺南楼替乔安年出头的,这才放了心。
乔安年跟着贺南楼一起回去。
东西太多,贺南楼叫了辆三轮车。
乔安年担心自己的书留在家里不安全。
把东西放在贺南楼家之后,他想再回去一趟。如果一次还是拿不完,那他就多跑几趟。
反正,他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贺南楼把乔安年的书包给放在玄关的地上,闻言,“我跟你一起回去。”
乔安年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这次已经麻烦了你这么多。我一个人……”
“不差这一次。”
乔安年:“……”
乔安年说不过他,加上让他单独面对他爸跟后妈,他确实会……有点害怕。
是常年生活在家庭暴力下,身体肌肉记忆带来的恐惧。
能有个人陪着他,他的确更安心一些。
…
回来的时候贺南楼也是叫的三轮车,乔安年觉得已经让对方够破费的了,他不大好意思让对方又破费一次,但是也不好让人家陪着他这么来回地走。
只好在心底默默地记住三轮车的车费,打算等他奖学金发下来以后再还贺南楼。
两人从三轮车上下来,乔安年看见了自己全部被扔在大门口的书,衣服,脸盘…… 甚至还有他养在窗台的一剑兰。
大门紧闭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太意外。
可能是这几年他已经太熟悉他后妈的行事作风,对于他后妈这种行为他一点也不陌生,也不吃惊。
搞不好他后妈现在就躲在屋后什么地方,等着看他笑话。
贺南楼低声跟三轮车夫说了一声,让对方稍微再在这里等一下,回头再载他们回去,他会多加钱。
三轮车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多少也猜出来了。
这一家的家长做得也天过分了,哪有这么对自己娃娃的。没答应贺南楼价钱的提议,只说放心,只要时间不是很久,他都可以等。
乔安年走到被摔碎的剑兰前。
剑兰是奶奶在世时养的,奶奶去世后,生前带的金戒指,珍藏在柜子里的金镯子,现在都被他后妈给戴在身上。
他就把剑兰给带回去养了。
晴天,他就把剑兰放在窗台的阳光下,只要雨不下大,都不用搬进屋。
有剑兰陪着他,他才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孤单。
剑兰今年花开得早,好几朵都打花苞了,现在那几朵花苞被压扁了,乔安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得起来。
好在剑兰还在土壤里,根茎应该没有坏。
乔安年走过去,他从被扔出来的书本当中找了一本大开的作业本的纸,撕下来,小心地把剑兰的土壤连同剑兰一起用作业纸包着,暂时先放在地上。
接着,他一点一点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收拾得差不多以后,地上还有些脏。
邻居家的扫帚就放在大门边,乔安年借过来,把家门口的那一片地扫了。
邻居们都心疼他。
可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他们这些邻居。
热心地三轮车夫帮着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一起,把东西给搬上车。
坐在三轮车上时,乔安年心想,幸好贺同学叫了三轮车,让他今天不至于太过狼狈。
…
总算把三轮车上的东西都搬完,乔安年看着贺家被自己的书籍给弄得凌乱的玄关,很是有些难为情,也有些局促。
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就这么跟贺同学回来了,他住哪儿呢?就连他的这些书也没有可以放的地方。
“二楼有两间空房,你想要住哪一间。”
乔安年眼睛微微睁圆。
这……这还可以选的吗?
在乔安年有限的生命里,生活给予他选择的余地太小了。
他从来都是被迫接受着。被迫接受着母亲的离开,被迫接受着父亲再娶,被迫接受着那个仓库改造的房间。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也没有人给过他选择。
“我带你去楼上看看,东西等一下再收拾。”
贺南楼抬脚往楼上走去,乔安年看了眼堆在地上的东西,只好跟上去。
他的确需要一个房间,来放自己的东西。
贺南楼现在住的这间房子,是原身父母举家搬去江城之前的老房子。
原身父母离婚,原身被判给父亲。
原身的父亲事业都在江城,加上……对方也要结婚了。
现任妻子不同意原身把前妻的孩子带在身边,这才被送回老家。
遇上不负责任的父母,孩子就成了随手可弃的物件。
原身两三岁,就举家迁去了江城,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小住。
父母离异,这间曾经住着一家三口的房子,如今也就只住着原身一个人,除了主卧,其他两个房间都没有住人。
床跟家具都有,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没有被褥跟四件套,得另外再买。
“你看看。你喜欢哪一间。四件套跟被褥周末去买,这两天你先住我房间。等你选好,可以先去把东西给搬回那个房间。”
乔安年在心底默默算了算被褥跟四件套需要多少钱。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有地方住,而且,贺同学家的房间,比他家的主卧都还要大……
乔安年:“我不挑的,都可以。”
本来就是客居,贺同学主动提出收留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贺南楼又带他去了另一个房间,“选一间。”
乔安年:“……”
最终,乔安年选了一间面积小一点,但是带着露台的房间,那样他可以把剑兰放在露台上,刮风下雨的就不用搬来搬去。
选好房间,剩下就是把东西给搬上去。
贺南楼晚上已经帮了自己很多的忙,乔安年过意不去,“贺同学,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贺南楼:“两个人更有效率。”
乔安年张了张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都是忙他的事,贺同学完全可以不用管的。
“何况,你上上下下,走楼梯也会影响到我。”
倒,倒也是。
…
在贺南楼的帮忙下,放在玄关处的东西没几遍就陆续搬完了。
贺南楼去洗手,乔安年坐在床上。
这张床,跟他昨天晚上躺的贺同学房间的长差不多,坐下去以后都是软软的。
床上什么都没有铺,房间的空气里有一股久未有人居住的尘闷气息。
乔安年拿手背擦着额头的汗,瞳仁晶亮。
这里以后,就是他的房间了吗?
乔安年撑在床上的掌心,感受着床垫的柔软。
就是不知道,他可以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乔安年不是舍不得这里的条件,他只是太渴望能够在一个地方安静、平稳地住下来。
只要长大了就好了……
等他考上高中,大学毕业以后,他一定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小的房子的。
稍微在床上休息了一下之后,乔安年就起身,打算再把房间收拾一下。
尤其是他的剑兰,他得想办法找个盆子,把它给重新种起来。
乔安年在把包着剑兰的那一包纸给打开,贺南楼走过去,“去洗手吃饭。”
听见“吃饭”两个字,乔安年这才想起,他跟贺同学两个人晚上到现在都还没吃。
乔安年心里愧疚得不行,不过这一株剑兰陪了他很长时间了,对他来说很重要。
“贺同学,能稍微等一下吗?我先把剑兰移栽一下,我很快的。”
贺南楼点头:“我在楼下等你。”
乔安年很感激,“好。”
乔安年乔安年环顾了一圈,苦于暂时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方便拿来移种。最后,看见了自己脸盆上放着的漱口杯,就给暂时把剑兰给种在了漱口杯里。打算明天去学校再问下嘉嘉或者其他同学,家里有没有大一点的,可以拿来种花的铁皮罐或者是塑料管。
把剑兰给搬去露台,乔安年给浇了一点水,心疼地碰了碰上面被压扁的花苞。
洗了手,乔安年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贺同学,你想吃什……”
乔安年走到餐厅,就看见贺南楼已经在餐桌前落座,餐桌上,摆了一桌的饭菜,就连饭也已经打好了。
贺南楼把手里的筷子放到乔安年碗上,“我提前让亲戚做了晚饭。坐下吃。”
贺南楼提前给原身的亲戚打了电话,电话里,还能听见麻将声。
他只说了一句,如果不想继续做的话,他会跟他爸说一声。
麻将的声音立即小了下去,对方显然换了个地方接听电话。
电话里,他说出要求,对方不太乐意,拿长辈身份压他,到底怕他真的去找大人告状,毕竟原身之前一直也没计较过,怕他来真的。
于是,有了这顿晚餐。
除了出席宴席,或者是在食堂吃饭,乔安年已经想不起,上一顿有人把饭做好,他只要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自从他救了贺同学以后,一直都在体验他以前悄悄地奢望过,做梦都没想过真的会实现的经历。
乔安年推开餐椅坐下,比起坐下就能够拿起筷子就吃这件事,他心底还是愧疚更多一点:“对不起,本来应该由我来做的。明天,明天开始,晚饭都由我来做。”
初三时间宝贵,贺南楼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乔安年做这些琐事,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
吃过饭,乔安年没有让贺南楼帮忙,他动作娴熟地收拾碗筷,擦桌,洗碗……
这些事,乔安年原先在家里每天都做,对他来说,已经成为生活的必须,是刻在他生活里的烙印,也有点,沉甸甸的。
这是第一次,乔安年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
他的心情甚至……带了一点轻松。
可能是因为,哪怕他洗得稍微慢一点,也不会遭到呵斥,也不会在他洗碗的时候,要被叫过去给弟弟妹妹喂奶,换尿片,或者是要求做其他的家务。
贺南楼已经先回楼上洗澡去了。
乔安年今天又是搬东西,又是收拾厨房跟餐厅,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衣服湿腻地贴在他的身上。
乔安年从沙发上拿了书包上楼,贺南楼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得头发,对走上楼的乔安年道:“换洗的衣服都在床上。”
乔安年一愣,“谢,谢谢。”
乔安年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真的放了一件T恤还有一件宽松的短裤,内裤也给他准备好了。
从来只有给弟弟妹妹洗澡,准备换洗衣服的乔安年,眼睛不争气地红了。
…
“贺同学,你不……写作业吗?”
这个问题,乔安年在洗完澡,看见贺南楼靠着床玩手机吗,而没有在写作业的时候就已经想问了。
原本他还在想,贺同学可能还是玩心比较重,迟一点应该就会开始写作业。
但是现在都快十点了……再不写,可能得赶作业到凌晨了。
贺南楼在用手机查点资料。
按键手机,2G的网,让他使用起来分分钟有想要砸手机的冲动。
贺南楼:“小楼。”
乔安年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乔安年一脸惊讶,“小楼?这是你的小名吗?”
贺南楼指尖捏着手机:“嗯。”
乔安年弯起唇,“啊,总觉得感觉这个小名跟贺同学你……“
贺南楼掀了掀眼皮,乔安年也不知道怎么的,从这人眼神里读出了不满的意思,他连忙改口,“总觉得这个名字跟小楼你特别搭呢!”
“再喊一次。”
“啊?”
“我的名字。”
“小楼?”
“再喊一遍。”
乔安年在想,贺同学是不是想家了,虽然贺同学的爸妈也离婚了,不过看得出来,他的情况跟他还是不太一样的。
乔安年于是又喊了一遍,“小楼。”
贺南楼指尖攥紧,垂着眼眸,“嗯”了一声。
…
乔安年:“小楼。你今天不写作业吗?”
贺南楼不答反问:“你作业写完了?”
乔安年手扶在椅背上,“差不多了。如果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
贺南楼放下手中的手机,“把今天的听力练一下。”
乔安年:“……”
乔安年就这样暂时在贺南楼家里住下。
第二天,两个人还是一起上学,放学。
班级里的同学都注意到了,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这几天变得跟以前亲密了不少。
乔安年对外只是说贺南楼的父母请他去他家里,给他补习功课。
班主同学大部分也都知道乔安年的家境,对于乔安年住进贺南楼家里,给他小老师这件事,大家一点也没怀疑。
毕竟乔安年的成绩是真的好,从来没有调出过班级前三。
班主任吕芳也刻意找了乔安年,问了他跟贺南楼之间的事情,毕竟这位新来的转学生之前的表现实在算不上好。
至于这几天以来的表现……
只能说至少没有再影响班级里其他同学上课。
乔安年说了贺南楼失足落水,他把人救起后,对方就没有再欺负他,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他很好这件事。
吕芳听后感慨道:“你不计前嫌,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贺南楼,贺南楼会被触动也正常。这可能就是种善因,得善果吧。对了。安年,这个给你……”
班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你上个学期的奖学金下来了。”
原本,每年的校奖学金会在开学典礼上由校长亲自发放,今年一中看台还在修,没有完工,于是由班主任代发。
乔安年现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他郑重地接过,朝老师鞠了个躬:“谢谢吕老师。”
吕芳执教生涯当中,让她觉得心疼的孩子有很多,但是让她觉得心疼同时又充满敬意的学生止眼前一个。
她在乔安年肩上拍了拍,“你自己努力得来的,谢老师做什么。行了,去吧,去上课吧。马上就要月考了,好好准备。特别是你的英语听力这一块,要多听,多练。你的英语拉分是最大的。”
乔安年点头,“我最近都有在练听力。”
“那就好。去吧。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及时跟老师说。”
“好。”
…
乔安年从老师办公室出来。
他把装着奖学金的信封揣在口袋里,心跳得厉害。
他不是第一次领奖学金,但却是最激动的一次。
请小楼吃什么好呢?
太贵的他请不起,小楼帮了他这么多的忙,他也不好只请人家喝一瓶饮料……
“安年!”
肩膀被拍了一下,乔安年吓一跳。
“嘉嘉,是你啊。”
“不然呢?除了我还能有谁?”
林嘉嘉勾住乔安年的肩膀,“安年,这个周末我们镇上集市,你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可以只逛不买嘛,逛逛又不要钱。”
乔安年眼睛亮了亮。
有了,他可以请小楼一起逛集市,如果小楼看中什么,他又刚好负担得起的话,就可以买下送给他。
乔安年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于是,乔安年跟林嘉嘉约好,周六晚上一起去逛集市,那样周五就可以提前把作业给写好。
夏天白天的集市太热,当然要晚上才有医生。
…
月亮在树梢高挂。
“安年,这里!!!”
周六,林嘉嘉站在约定的桥头,在人群里看见乔安年之后,兴奋地朝他招手。
棉花糖一晃一晃的,他才想起自己买了两个棉花糖,于是把右手的棉花糖也由左手拿着,朝好友用力挥手。
林嘉嘉的笑容,在看见乔安年身边的贺南楼时,顿时僵在了脸上。
人太多,乔安年怕贺南楼走散了,拉着他的手腕,挤到桥头去。
两人刚一走近,林嘉嘉就抱怨地道:“安年,你怎么把这家伙也给带出来了啊!”
乔安年:“小楼说他从来没有逛过集市,我就想带他过来看个热闹也是好的。”注意到他手里的棉花糖,“你买棉花糖了啊?”
林嘉嘉把手里的一个棉花糖递给他,“给你。你上次不是说你很久都没有吃过棉花糖了吗?”
乔安年一脸惊喜的接过,高兴地抱了抱好友:“谢谢你,嘉嘉!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不过这样一来,手里空空的贺南楼就显得有点可怜。
乔安年转过脸,“小楼,你要不要吃棉花糖?我去给你买一个?”
林嘉嘉叫嚷道:“!!!你都没有给我买过棉花糖!!!”
乔安年:“那我……现在给你买一个?”他晚上带了钱出来的。
“好!我的给他,你去给我买一个!”
林嘉嘉不由分说地把他手里没有吃过的棉花糖递给了贺南楼,他要吃乔安年给他买的。
贺南楼吃着棉花糖,跟着乔安年一块去了。
林嘉嘉站在桥头,看着一边低头吃棉花糖,一边是不是地转过头,高兴地说着什么的两人:“……”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集市林嘉嘉跟乔安年两人是每年都会逛,两人通常或多或少都会买点东西。
乔安年买的大都是一些便宜又好用的文具,或者是生活用品。林嘉嘉则把零花钱都用在吃的上了。
也因此,乔安年会买一些瓜子,或者是饼干,又便宜,又能吃得久,可以两个人一起吃。
今年情况比较特殊。
除了老师前阵子发的奖学金,他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存款了,得开源节流。
乔安年已经决定,今年不管看见什么喜欢的,只看不买,倒是看见什么新鲜的,或者是好吃的,都会问贺南楼要不要。
“不是,你怎么一直问这家伙啊!你倒是问问我啊!你问问我!我要不要买小金鱼,我要不要买小乌龟,我要不要小兔子、小仓鼠!要不要吃冰淇淋,果冻、山楂、蛋糕!”
乔安年耳朵有点热,他今天好像确实只顾着问小楼了,对嘉嘉有点忽略。
他认真地问道:“那你想要吗?你可以挑一样,我送你。”
林嘉嘉气得要死。
他在意的是小仓鼠,小乌龟,山楂,蛋糕吗?
“我这是吃醋,吃醋!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跟着家伙才好了几天啊!这一路上,你对他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的。”
乔安年哭笑不得:“嘉嘉,你不要乱用成语。”
“我不管,反正,我也要你像刚才问这家伙那样,对我也嘘寒问暖一……”林嘉嘉一转过身,不见了贺南楼,“哎?贺南楼了?贺南楼那家伙去哪儿了?”
乔安年:“口渴,去买水去了。”
他有给小楼钱,小楼不要。
乔安年在心底叹一口。
晚上也是,他每次要付钱,都被小楼给挡了回去,他根本就没有找到付钱的机会。
…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等,结果好半天,也没见贺南楼回来。
“他这是去哪里买水了啊?怎么半天没回来?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林嘉嘉这么一说,乔安年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小楼身上带了手机的,那边有电话亭,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林嘉嘉把人拉住,”一通电话一分钟一块钱!你钱多啊?”
乔安年眉头紧皱,“找小楼要紧。嘉嘉,你在这里等,我去打个……”
“不用打了。那家伙回来了。”
乔安年一愣。
他顺着好友的视线转过头,看见了対街朝他们走来的贺南楼。
林嘉嘉没好气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那家伙是真的大方。”
乔安年没留神嘉嘉说了什么,他看着贺南楼的方向,小跑上去,担心地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不是说去买饮料吗?怎么去了那么久?是迷路了?”
贺南楼一只手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另一只手拎着两个塑料袋。
他把两个塑料袋一并递过去。
“什么啊?你这是去买喝的以外还买了别的了?”林嘉嘉跑过来凑热闹。
乔安年还没接过袋子,他先给接过去了。
第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两瓶汽水。
他要去拿第二个袋子的时候,贺南楼抬了抬手臂,他没能拿到。
“切!里面装黄金了啊?”
语气不屑,眼睛还是一个劲地盯着塑料袋瞧。
什么东西啊,宝贝成这样。
乔安年也有点好奇。
“打开看看。”
贺南楼把袋子递给乔安年。
乔安年充满好奇地接过去,拿在手里有挺沉。
他担心地问道:“不会是很贵的东西吧?”
“不是。”
乔安年这才放了心。
但是转念一想,可能小楼的不是很贵跟他的不是很贵,不是一个概念。
出于谨慎,乔安年还是动作尽可能地小心地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个青瓷的花盆。
颜色意外地跟他的那一盆蓝色剑兰很是相称。
第163章 合照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宝贝。”
林嘉嘉一看见袋子里露出的东西,立即大声地嘲笑出声,“不就是一个破花盆呢么?我家院子里多得是。也就是你们城里人没见过世面。”
那天乔安年把剑兰给移栽进他的漱口杯里以后,有去班级问了问,大家家里有没有比较大号的铁罐,或者是塑料管。大家还以为乔安年要拿瓶子去卖废品还钱,问要不要号召班级里的同学给他捡。
乔安年哭笑不得,跟同学解释了他要罐子的用途。
隔天就有同学分别带了好几个罐子给他,什么塑料瓶,铁罐都有,数量还真的有点多。
乔安年自己留了一个大小差不多合适的塑料瓶,叫上班上几个男生一起,放学后拿着那些多余的瓶瓶罐罐去学校附近的废品收购站给卖了钱。
他把钱交给生活委员当班费了。
这些是同学们对他的心意,他知道同学们是好意,所以这些钱,他更不能自己留着。
生活委员不肯收,乔安年又找了班主任,班主任知道乔安年的性子,对同学们做了说服的工作。
最后,同学们才勉强同意把乔安年把卖废品的收入充当班费。
生活委员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可不乐意:“什么啊。本来我们把这些瓶瓶罐罐拿过来,就是为了给你卖废品的啊,反而让你累了一回。”
乔安年笑了笑,“这有什么可累的,就是跑一趟的事情。而且班级里好几个男生也有出力嘛。”
乔安年在班级里人缘,不是没有理由的。
第一,他人好,对谁都很有耐性又有礼貌也热心,谁找他帮忙,只要他有时间,基本不会拒绝。第二,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庭条件就故意占过谁的便宜。再一个,当然是成绩好。对于学生而言,学霸总是会有特殊的光环。
那天乔安年用剪刀把他留下的那个瓶身给剪了一半,拿过来装泥土,把剑兰给移过去。
塑料瓶的瓶身,再大也有限。
他的剑兰有点大株,瓶身还是有点小,不过他一直也没找到更合适的,所以到目前为止,剑兰还是委屈巴巴地待在塑料瓶里。
每天上下学的路上,他会稍微留意一下,看路边有没有合适的像是泡沫箱一类的东西。
其实用泡沫箱子种花可好了,冬天能起保温的作用,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一直也没遇上合适的。
剑兰一直养在他房间的露台……
小楼是怎么注意到的?
是他搬过来的第一天,第一次给剑兰移栽的时候?
乔安年的指尖宝贝地摸了摸花盆的沿边,好像这不是一个花盆,而是一个聚宝盆。
他把花盆捧到怀里,抬头对贺南楼郑重地道道:“谢谢小楼,我很喜欢,很喜欢。”
乔安年把很喜欢给又强调了一遍。
林嘉嘉弄不明白,他撇了撇嘴:“这花盆也没镶金吧?有什么可喜欢的啊?”
乔安年怀抱着花盆,还是很开心:“是心意啊,多珍贵。”
“那你有这心意了,饮料就不需要了吧?这瓶激活,我替你喝了。”
林嘉嘉拿着装着两瓶饮料的袋子,就往前走。
“别啊,嘉哥——”
乔安年抱着花盆追上去,后衣领被拽了一下。
乔安年转过头,一瓶打开的饮料被递到他嘴边。
乔安年眼底透着惊讶,“给我喝吗?”
贺南楼:“浇水。”
乔安年:“……”
他又不是植物。
…
林嘉嘉跑出去几步,没见到乔安年跟上来,又停了下来。
转过头,就看见贺南楼在给乔安年喂水喝。
这两个人!竟然还喂上水了!
林嘉嘉想要负气往前走,又不甘心,就气鼓鼓地走了回来,怪里怪气地道:“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乔安年眨眨眼:“我跟你关系也很要好啊。”
林嘉嘉一开始有被乔安年这句话给哄到,后来仔细一琢磨,变了变脸色,“什么叫也?!我跟你还是还没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关系要好很正常吧?你跟这家伙,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啊?”
“……算我说错话。好了,别生气了。我跟你最要好,好了吧?”
乔安年把花盆给重新放在袋子里,用手拎着,他抱住林嘉嘉的胳膊,“好啦,不要生气啦。”
“这还差不……”
“那我呢?”
乔安年呆了呆,“啊?”
乔安年之所以哄林嘉嘉哄得那么得心应手,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实在太熟了。
几乎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是黏在一起的。
中间当然也吵过架,闹过冷战,但是又很快很好。嘉嘉的性格有点孩子气,因此哪怕嘉嘉其实月份比他要大上好几个月,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多时候就像是哥哥跟弟弟。
在乔安年印象当中,小楼属于那种酷酷的男孩子,话不多,性格也有点冷,当然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人特别好。
怎么,怎么也跟嘉嘉一样,也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啊?
贺南楼:“我是你的第几好?”
现阶段,对于乔安年而言,肯定是跟林嘉嘉最好。
他跟嘉嘉两个人毕竟认识太长时间了,嘉嘉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当然无人能够取代。
可是小楼对他也很重要。
如果不是小楼,他今天晚上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这么轻松地跟他还有嘉嘉一起逛集市。
忽然,乔安年灵机一动:“并列第一!你们两个人在我心目中并列第一。”
林嘉嘉幽幽地道:“你倒是挺雨露均沾。”
最近宫斗剧很火,作为电视剧男孩,林嘉嘉当然是在他爸妈回家之前,偷摸地把八点档的剧都追了,雨露均沾这四个成语,也是他看电视剧出现频率最高的。
今天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贺南楼垂着眼睑:“原来我也不是独一份。”
对于受过短视频洗礼的贺南楼而言,幽怨的语气,完全是信手拈来。
乔安年:“……”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古代皇帝坐拥后宫妃嫔佳丽三千,可能,他也不是很开心?
“要不,你们先吵着?我先继续逛?”
“你竟是连哄我一下都不肯的了。”
贺南楼浅叹了一口气,像是一片花瓣,在夜里无声地凋落。
乔安年就跟发现新大陆似,傻傻地看着贺南楼。
林嘉嘉还在一旁给配台词,“完了,皇上彻底被和贺贵妃给迷上了!”
乔安年哭笑不得,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因为林嘉嘉跟贺南楼总也不对付的缘故,这个集市,乔安年逛得格外地心累。
不过,也格外地开心。
…
当天晚上回去以后,乔安年就用小铁锹把剑兰给移植到了花盆里。
贺南楼不仅买了一个花盆,还买了一把小铁锹,乔安年也是把花盆拿回去以后才发现的,之前在集市里太黑,他没看见。
花盆比原先的塑料瓶子大了不少,乔安年就去附近挖了点土回来。
乔安年给剑兰浇了水。
他弯着腰,摸着剑兰叶子上的小水珠,“喜欢你们的新家吗?”
摸到叶片的时候,忽然摸到小小的凸起。
乔安年凑近去看,只见叶片上冒出了小小的花苞,还不止一个花苞。
乔安年又惊又喜。
自从那天剑兰连同刚冒出的花苞一起被砸以后,他就很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开花。
谁知道小家伙们这么争气,竟然没几天就又自己长出来了!
乔安年跑回房间,问他要不要去露台看花。
贺南楼跟着一起去了露天。
剑兰已经移栽在盆栽里,嫩绿的叶子上,零星的冒着小个小花苞,说是小花苞,比一颗弹珠大不了多少。不是不好看,而是远没有到赏玩的时候。
“你看,这里,看见了吗?长出了小花苞。是不是很可爱,你要不要,摸摸看?”
乔安年的心情还是很兴奋,他蹲在剑兰前,指着叶子上,小小的花苞给贺南楼看。
贺南楼的视线落在少年晶亮的眸子,“要拍张照片吗?”
话题转变的太快,乔安年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贺南楼指了指花苞,“要拍吗?”
乔安年愣了愣。
给,给剑兰拍照吗?
乔安年脸颊有些发烫,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拍,我没玩过手机。”
确切来说,他连手机都没有碰过。
就算是他们班上,有手机的家长都不多,更不要说是他们学生了。
“我教你。”
贺南楼站到乔安年身后。
他的手臂半圈着,握住他的右手——
“我的手还没洗……”
他的手上还沾着刚才移栽剑兰的泥土。
贺南楼却像是喝什么都没听见,他举起手机,引导乔安年拇指按在有着相机图案的按键上,对着剑兰上的花苞。
“咔擦——”
手机的闪光灯闪了闪,乔安年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就是这样,试试。“
贺南楼把手机递过去。
哎?哎?
乔安年听人说过,手机很贵的。
可小楼把手机递过来就撒手了,乔安年只好把手机给接住,他用稍微干净一点的右手拿住手机。
“如果我想看我们之前拍的那张照片,可以按哪里?”
“点击刚才的相机图案,会出来相册界面。”
乔安年眼露茫然,“点击?是按的意思吗?”
他们刚才好像只是在手机上按了按,没有点来着。
习惯了各种触屏的贺南楼:“……嗯。”
这下,乔安年听明白了。
他试着按照贺南楼所说的去操作,手机出现相册的界面。
“再按。”
“喔。”
乔安年又按了一下。
相册打开,乔安年于是看见了他们刚才拍的那张照片。
乔安年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困惑地看向贺南楼:“为什么好像……有点糊?”
“刚才没有对焦,像素本身也不是很够。”
不是很够对于贺南楼已经算是很客气的说法。
何止不是很够,受时代跟科技的局限性,像素跟后来面市的手机完全没有办法比。
什么对焦,什么像素,乔安年听得似懂非懂。
“退出相册界面,进入相机模式,自己拍一张试试。”
乔安年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温度又隐隐有上升的趋势,不大好意思地问道:“怎,怎么退?”
贺南楼教了他一遍,接下来,就让他自己试着拍几张。
乔安年聪明,加上手机操作相对简单,他按照贺南楼说的去做,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有些爱好跟天赋,是刻在灵魂里的。
当贺南楼看见相册里,清晰地捕捉到剑幽兰花苞的照片,他对乔安年在摄影上的天赋有了更为直观跟深切的认知。
却一点也并未觉得意外。
乔安年聪明,对生活,对美,有着天生的热爱。
所以,他才能够借由镜头,留住这些美跟热爱,而这些美好跟热爱,也会通过他的镜头,直抵人心。
乔安年凑过脑袋,跟贺南楼一起看自己拍的哪一张照片:“是不是拍得不太好看啊?感觉晚上的光线有点不好,花苞拍得好像也不是特别清晰。要是白天就好了,白天肯定光线会更好一点。
到时候阳光洒在花苞上,小小的花苞吸收着阳光,慢慢地在阳光里绽开,就好像要给阳光跳一支舞。或者是夜里下过小雨,隔天起床再去看,也很好看的。水珠落在花苞上,晶莹剔透,那才好看。不过,我恐怕也拍不出那种效果。”
“不,你一定可以。”
贺南楼的语气说得很是认真,这让乔安年意识到,对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安慰他。
他弯了起唇,“谢谢你,小楼。啊,小楼,我也给你拍一张吧?我会尽可能拍得好看一点的。”
“我们可以合照。”
“啊!还可以拍合照吗?你教下我。”
贺南楼揽过乔安年的肩膀,手臂微抬,找好角度,按了下他手中的手机。
照片里,乔安年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还在跟贺南楼讲话,所以他是侧脸对着镜头,而贺南楼也是在按下镜头瞬间,转过头看向乔安年。
因为贺南楼比乔安年要高,从镜头里看起来,两个人就好像是在彼此对视。
乔安年一脸惊喜,他笑着道:“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两个人好像在互相看着彼此。”
贺南楼揽在乔安年肩上的指尖微微收拢,垂眸低地地“嗯”了一声。
有些默契,也在一点一点地滋长。
…
乔安年把两个人的合照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么喜欢?”
乔安年笑着店里点头:“这是我第一次,看自己的照片。”挺新奇。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学生证上的证件照。”
“以后会有很多张。”
乔安年听懂了贺南楼话里的意思,意思是他以后也会留下更多的照片吗?
一旦初三毕业,他跟小楼两个人未必会考上同一所学校吧?就算上同一所学校,肯定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
想到这里,乔安年情绪难免有点失落,为了不让贺南楼看出异常,他笑了笑,“嗯。”
看完花,乔安年跟贺南楼一起回了房间。
这几天,乔安年还是一直睡在贺南楼的房间。
因为他们一直在上课,还没有时间去买被单这些东西。
“我去洗个手。”
进房间前,乔安年去洗了手。
洗完手,乔安年习惯性地用手甩水渍,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想到什么的他又折回,拿毛巾把手擦了擦。
对于乔安年洗手总是习惯性甩干这件事,贺南楼嫌弃了一辈子,前者却总是明知故犯,带着故意跟无赖。
也因为太过熟悉乔安年的一些小习惯,所以知道他从洗手间出来,十次有七八次,都是做着甩水滴的动作。
这一次没有。
乔安年踏进房间门,就看见贺南楼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他误解了贺南楼眼神的意思,他走向前,把擦干净的一双手在贺南楼面前晃了晃:“我擦手了的,你看。”
在这一瞬间,时间跟空间好像有所重叠——
“我真的擦手了,不信你看!”
语气更为理直气壮。
积习难返。
十六岁改掉一个习惯,当然比日后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要容易得多。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完全把这里当成他的家。
人在屋檐下,才会更加配合跟小心翼翼。
最直接的佐证就是,在林嘉嘉的面前,乔安年要更为松弛和放松。
贺南楼抬手,掌心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梢,“如果不习惯,可以按照你的更为自在的生活方式来。”
乔安年微怔。
…
剑兰花开得热闹的时候,一中初三的学生们,迎来了继开学摸底考以后的第一次月考。
乔安年毫无悬念地考了全校第一。
令六班同学大跌眼镜的是,贺南楼竟然进了全校第二。
除了历史跟政治被扣了不少分数,其他像是语数英这三门课,直接满分,以至于他的总分遥遥领先,比乔安年只少了五分。
很微小的差距。
第一、第二名跟排名第三的同学直接断层,贺南楼的分数比全校第三直接高出了二十三分。
老师在班级里宣布,六班这次有两个人考进年级前十时,并且让大家一起给取得很大进步的贺南楼鼓掌时,六班的同学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贺南楼刚进班的时候那摸底考考得跟狗屎一样,除了英语跟数学,没有几科能看的。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就全年级第二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
何况这家伙上课还天天在睡觉,偶尔才会看见他把书给翻一翻,就考全年级第二了?
这家伙是天才啊?
不过……平时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什么的,贺南楼好像的确每次都回答上来了?
而且,最近的确能经常看见班长给他讲题。
难道贺南楼进步的关键,就在班长身上?
“安静,安静。”
同学们窃窃私语地太过厉害,老师不得不维持课堂纪律。
试卷下发,贺南楼看着自己的历史跟政治试卷,神情平静,眼底没有任何意外。
这个世界所学的科目跟他所学的科目不太一样。
历史他还能考记忆应付着去答,政治他以前就没怎么接触过,考题他不熟悉,在考试前,让乔安年给他简单地梳理了下重点。
没有考高分,在他的意料之中。
下了课,乔安年去找贺南楼,一脸惊叹地道:“小楼,你也太厉害了。”
在老师通知考试前的一周小楼才找他划的重点,竟然……直接考了全校第二,简直天赋异禀。关键是,平时在家也没怎么看见小楼看书。
林嘉嘉过来找乔安年借卷子订正,没在座位上看见他,一转头,果然看见安年就站在贺南楼的桌前,刚好听见两人对话的他,幽幽地道:“你这个全校第一夸全校第二聪明,你不觉得你这是在变相夸你自己吗?”
乔安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是挺厉害的呀。”
林嘉嘉被噎住了,这话还真没办法反驳。
乔安年笑了笑,“开玩笑的。我是真的觉得小楼很厉害,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这么大的进步。”
这种例子之前不是没有过。
偶尔会有同学在初三一年进步特别大。
乔安年猜测,应该是小楼之前底子就不错,可能摸底考是因为换了个新的环境不习惯,加上也荒废了一段时间,所以摸底考成绩才会这么不理想。
底子在,才会稍微复习一下,成绩就起来了。
贺南楼的同桌听见了,小声地问他:“班长,贺南楼进步这么大,是不是你偷偷传授了他什么秘籍了啊?要不,你也把学习秘籍传授一下我啊。”
林嘉嘉:“傻不傻,安年要是有这种秘籍,他会不告诉我?”
说着,勾过乔安年的肩膀,偷偷地在他耳边问道:“你把独家秘籍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外泄。”
乔安年也悄悄地在他耳边回了四个字,“刻苦、努力。”
这话少的,但凡他中间有几秒的走神,他都要没听见安年说了什么!
“好了,我已经把学习秘籍告诉你了,好好学习啊!下次争取靠近全年级前300。”
他们学校初三段,一共也就400来个学生。
于是,其他同学又缠着林嘉嘉,问乔安年告诉他的独家学习秘籍是什么。
林嘉嘉:“!!!”
狗屁的刻苦努力!
贺南楼是跟刻苦两个字沾了边,还是跟努力两个字挨着边了?!
…
林嘉嘉被贺南楼的同桌还有其他同学给缠着,一个劲地问乔安年跟他学说的学习秘籍是什么。
乔安年反而落了个轻松。
他在贺南楼旁边的空位坐下,他一只手放在贺南楼椅背后面,身体凑近,语气兴奋:“小楼,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语数英全科满分,太厉害了!”除了有一次运气特别好,语文跟数学考了满分,他就再没有考过双科都满分的情况,何况还是三科满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亲近,身体的肢体语言是最好的作证。
贺南楼看着最近开始,会不自觉拉近跟他的肢体接触的乔安年,“你也可以。”
乔安年苦着一张脸,脸贴在桌面上,“你怕是不知道我这次英语考了几分。”
121。
哎,一言难尽。
光是英语听力就卡死了。
像是这次,他英语光是听力就扣了五分……其他像是、完形,都有被扣分。英语真的好难啊!
贺南楼在乔安年的脸上掐了一下,“有我,怕什么?”
乔安年侧着脸,从他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贺南楼又长又浓密的睫毛。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碰了碰,有点痒痒的,“小楼,你的睫毛好长啊。眼睛也是,很漂亮。”
眼珠很黑,像是点了漆。
“是吗?你喜欢吗?”
“喜欢啊!”
第164章 耳热
天气转凉的时候,乔安年陪着贺南楼去了一趟江城。
贺南楼给出的理由是,降温了,他没有衣服穿,要去城里的商场买点衣服,顺便去城里逛一逛。
期中考刚考完,他们两个人成绩都还不错,依然发挥稳定。
这一次,贺南楼还是考了全校第二,只比乔安年这个全校第一少了9分。
乔安年很是替好朋友高兴,同时也替他自己高兴。
因为他自己也在进步,他的总分比上次还要高出了5分!
尤其是他的英语听力,第一次只被扣了三分。虽然说有听力部分相对简单这个因素在里面,但是对乔安年来说已经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了。
于是,在贺南楼开口,问他可不可以陪他一去去趟江城,乔安年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本来,他的计划是在家多刷几套卷子的。
高速还没有通车,算上市区的时间,往返要四个多小时。
就算是早上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左右出发,等发车,也要快七点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车,得乘坐大巴车,大巴车的发车时间,往往根据人数来决定,人数到齐,提前发车,要是一半的人都没有,那就等车站的规定,发车时间的机动性很大。
即便如此,对于第一次出远门的乔安年,还是有点兴奋。
贺南楼提前买了零食跟饮料,带了手机跟耳麦,这样坐车的时候不至于太无聊,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歌。
车子缓缓开动。
这是乔安年第一次坐汽车,没经验。
司机突然起步,他没抓好扶手,身上的安全带也没系,身体出于惯性,脑袋磕在了前座的椅背上。
短暂的懵逼过后,他转过头,朝贺南楼笑了笑,“怎么办,好像有点丢人。”
贺南楼:“我什么都没看见。”
乔安年朝他竖起大拇指,“上道。”
贺南楼睨了他一眼。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能够明显感觉乔安年跟他相处时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亲近。
身体前倾,贺南楼替他把安全带给系上,“坐好。
有阳光照进车窗,打在少年如画的眉目上,在贺南楼脸上映上斑驳的光影,窗外是深绿的香樟,树影摇动,贺南楼脸上的光影也在晃动。
“别动——”
贺南楼抬起眼。
“别动啊,千万别动啊。”
乔安年一只手按在贺南楼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向贺南楼的口袋摸去,摸到了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点开相机,他自己的身体往后仰,找好角度,对着贺南楼他拍了一张。
窗外在风里轻轻摇曳的香樟树,大巴车车厢,阳光,少年,虽然已经还是秋天,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会让人看见了就想要会心一笑。
“怎么样?还不错吧?”
乔安年兴奋把手递到他的面前,转过脸看他,像是在等待着老师的夸奖。
有一些人,对于镜头的捕捉是天生的。
在贺南楼鼓励下,乔安年现在地手机操作已经越来越熟,已经不会拿着手机就手足无措的。
他镜头里对于构图,对于光影的捕捉也越来越强。
贺南楼看着手机里的相片,很是捧场,“乔老师拍得很好。”
这一声“乔老师”喊得乔安年有点难为情,他耳根有点发热:“我怎么觉得你在哄我啊?”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拍得不错。但是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见过的好看的照片太少。
小楼就不一样了,小楼的见识比他广多了。像是有一次英语考试,理解提到了,他知道的意思,可是他没见过。老师问谁会使用电脑,班级里举手的寥寥无几。
老师后来又问了几个跟电脑相关的问题,也做了词汇的拓展,家里有电脑的那几个同学发言很踊跃,他就根据理解给的资料,跟老师还有同学们互动的内容给串联起来。
老师又提到了网购,这一下同学们都有点懵,大家谁都不知道网购是什么,就连班级里家境最好的王越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知道小楼是从江城转学来的,老师就问了小楼。
小楼不仅回答上来了,在老师问他有没有体验网购时,他说现在的购物网页界面不够优化,产品品类太少,物流也慢,远不如实体店的体验,只是胜在价格够低,对于中低端客户会有吸引力,对现阶段的他吸引力不够。
听得全班都一愣一愣的。
他能明显感觉出来,英语老师都不知道怎么把话往下接,直接让小楼坐下了。
在乔安年心目中,就没有什么是小楼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是小楼不会的。
也因此,“很好”两个字从贺南楼口中说出,他才会不太相信。
“乔老师是对自己没信心?”
“谁说的?”
少年人最经不起激,乔安年微微扬高了音量。
贺南楼点头,拍了拍他的脑袋,“对,就该是这样。”
自信、乐观。
这才应该是他认识的乔安年。
…
车子渐渐地开出小镇。
这是乔安年第一次见到小镇以外的风景,他原先以为,想要离开这里,最早也要等初三毕业以后。
秋天,稻谷熟了,车子开过,所见都是一片金灿灿的稻田,偶尔看见白鹭掠过河面。
手机就在贺南楼手里拿着,乔安年又借过去,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就像是第一次初识这个世界,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就在乔安年探着身体,伸长手臂,要拍窗外秋色的芦苇时,手里的手机被抽走。
贺南楼:“先休息一下。”
现在车子还只是开出小镇不久,还要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江城,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在车上休息一下,到了江城,对于第一次坐车的乔安年而言,身体肯定会太累。
手机被收走,乔安年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眼睛还是巴巴地盯着窗外。
贺南楼:“吃点东西,没那么快到。”
乔安年摇头:“我不饿。”他们出门前才刚吃了早餐。
倒是半个过后,乔安年第一次坐车的兴奋感褪去,开始渐渐地有点犯困。
车子继续在路面上行驶,乔安年的脑地就随着晃动的车子一点一点的。
贺南楼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乔安年睡得迷迷糊糊,他感觉到好像有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车子摇晃得他太困了。
乔安年睡着了。
乔安年醒来时,发现窗外的景色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道路两边是他只有在电视上才见过的高大的建筑物。
乔安年微微睁大眼睛,转头看向窗外:“这里是……江城吗?”
醒来后喉咙有点干,乔安年的嗓子也因此有点沙哑。
贺南楼把开了瓶盖的矿泉水瓶递过去,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嗯。等一下车子应该就会开进车站。”
“应该”,不确定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坐过江城的大巴车,第二个,看建筑物,这里至少是十几年以前的江城,他并不熟悉。
乔安年接过去,他一只手拿着拧开的矿泉水瓶,一只手拿着瓶盖,感慨地道:“小楼你以后肯定会很受女生的欢迎。”
女生们好像都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孩子,像是小楼这样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的,应该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拒绝得了吧?
贺南楼声音微沉:“……你有喜欢的女孩子?”
乔安年以前有喜欢的女生吗?
乔安年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他握着矿泉水瓶,低头笑了笑:“我现在一心只想考上高中,再努力考上江大。喜欢什么的,太遥远了。”
从很早开始,他的目标就很明确——考上江大。喜欢一个人、或者是跟学校里有些同学一样,跟喜欢的人告白,在一起,都不是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心向学,的确很符合他对乔安年少年时期的认知。
贺南楼打开他放在腿上的物料袋:“要不要吃东西?”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乔安年刚好也有些饿了,他把矿泉水瓶给盖上,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盒饼干。
打开,第一块先递给的贺南楼。
贺南楼把脸凑过去,乔安年愣了愣,把饼干放到他嘴边。
贺南楼咬了过去,这才伸手拿剩下的一半。
…
客运中心到了。
贺南楼带着乔安年打车去银天大厦。
他上网查过,这个时候很多购物中心都还没有建起来,只有银天、云祥等老牌大厦可以购物。
这是乔安年第一次逛商场,空气里浮动的香水味,还有那些闪着璀璨芒光的大吊灯,多彩的广告牌,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是他所陌生的。
他体会到了刘姥姥第一次逛大观园的那份惊叹和新奇,还有他不知道刘姥姥会不会有的,从心底滋生的那一点点莫名的自卑跟无所适从。
贺南楼拿着衣服,在乔安年跟他自己的面前比划,每比划一件,都会问乔安年的意见。
每次小楼拿着衣服在他面前比划的时候,乔安年就有点窘,因为工作人员会格外热情地上来帮他试穿。
他跟工作人员说过不是他要买衣服,但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工作人员还是很热心地替他解开羽绒服的拉链,又替他把羽绒服给穿上。
幸好,小楼买衣服的速度挺快的,他们也就差不多试了两三家店,衣服就买好了。
乔安年以为买完衣服他们两个人就回去了,结果小楼说肚子饿了,又带他去了肯德基的店里。
乔安年只是听同学谈论过肯德基,从来没吃过。
当他看见店里各个套餐或者是单点的价格时,乔安年低声跟贺南楼商量:“你进去吃就好,我可不可以早外面等你?”
太贵了,他吃不起。
他也不想占小楼的便宜,小楼已经帮了他很多,很多。
贺南楼:“我请你。或者,我吃一口,你吃一口。二选一,你选一个。没有其他的选项,弃选就生气。”
乔安年:“……”
第一次,听见有人把生气说得这么明晃晃的。
…
乔安年最终还是跟贺南楼一起进了肯德基,不过他坚持不肯吃。
他打算迟一点出了商场以后,看看附近有没有小卖铺,去买点有没有面包之类的,比较充饥的食物,如果不行,他就回去自己煮面吃。
一碗面,哪怕在里面加个蛋,再切点葱花撒上去,也就只有三块钱。
一顿肯德基的钱,都快抵得上她一周的生活费了。
哪怕付钱的人不是他,他也不可以这么没有分寸。
贺南楼端起桌上的全家桶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乔安年没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直到看见他走到垃圾桶旁。
乔安年一下反应过来。
他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怕引人注目,他压低声音:“小楼,你干嘛?”
贺南楼:“既然你不想吃,那就倒掉。”
乔安年:“!!!”
食物多宝贵啊!怎么可以一口都没碰就给倒了呢!幸好他刚才到反应够快!
贺南楼:“乔安年,你拿我当过朋友吗?如果今天是林嘉嘉请你吃肯德基,你也会拒绝吗?”
乔安年脱口而出地道:“那不一样。”
瞧见贺南楼一下子变得冷沉的脸色,乔安年很快意识到,不好,他好像说错话了。
乔安年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跟嘉嘉从小就认识……”
贺南楼垂眸:“是我认识你的时间太晚。”
“不是,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先回座位再说好不好?”
乔安年连哄带拽的,总算是把人给“哄”回了座位。
“哪里不一样?”
乔安年心里暗自叫苦,怎么……怎么还记着刚才那一茬啊。
在贺南楼目光的注视下,乔安年只好硬着头皮道:“嘉嘉如果请我,我的确不会拒绝,因为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可以还他人情。我跟嘉嘉,我们两个人很多时候,都是有来有往。可是你不一样……”
乔安年抿了抿唇:“你说让我住进你家,我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可事实上,就连我的三餐,大部分时候都是你的亲戚在做。还有家务也是,也都是你婶婶在做。日常开销,你几乎也没怎么让我出过。你现在的成绩进步很大,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越来越少。”
乔安年深呼吸一口气,“小楼,我欠你的是在太多了。你帮了我太多,可是我能够为做的事情却这么少。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欠你的这些我要怎么还才好。”
“你救了我。”
乔安年:“可是你也帮了我。”
“我之所以能够帮你,是建立在我还活着的基础上。如果我当时就死了,我不可能邀请你住进我家,我现在不可能跟你一起逛商场,也不可能请你吃肯德基。如果非要说是谁欠谁人情,那也是我欠你人情。真正一辈子也还不清人情的人是我。”
乔安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没有这回事。”
他那天就是顺手帮了一个忙。比起他那天就是跳了个河,小楼帮他的可要多得多了。
贺南楼把餐盘里装着鸡翅的纸盒端到乔安年的面,“如果那天我死了。我现在也吃不到鸡翅。”
乔安年就听不得他说什么死不死的,他小声地问道:“咱们能,能不提了么?”
贺南楼拿起餐盘上的一次性手套,拿过乔安年的手,替他把手套给套上,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不提。吃吧。”
乔安年:“……”
…
手套都给他戴好了,那他还能怎么办?
乔安年发现,只要是小楼打定主意的,他就压根拗不过他。
于是,乔安年吃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口肯德基。
是温的,没有那么热气腾腾,带着点辣,入口的肌肉却很嫩,鸡翅的皮上涂了他没有吃过的酱汁,得已经足够颠覆他过往对鸡翅这种食物的概念。
贺南楼把可乐递过去:“如果我现在死了,我也喝不到可乐。”
乔安年差点被嘴里的鸡肉给噎住,赶紧喝了一口可乐,把肌肉给咽下去。
他涨红着脸:“不是,不是答应了不提的么?
“因为还是有点难过。你是我第一好的朋友,我却只是你的并列第一。我全心全意地对你,你却把我对你的好当成了人情……”
贺南楼每细数一句,乔安年脸上涨红一旦,他手里还拿着啃到一半的鸡翅,也不好上手去捂住贺南楼的嘴,只好告饶道:“我错,我错了……小楼哥哥!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贺南楼抬眸:“你有几个哥哥?”
乔安年一下被问住了。
乔安年看见,少年又把脑袋低下去,长而的睫毛垂覆而下,瞧着就一副伤心失意的可怜模样,“你果然有好几个哥哥。”
“没有,没有!就,就跟跟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大家一起闹着玩么……”
贺南楼:“我懂,你说我是并列第一只是在安慰我,我只是‘大家’当中的其中一个。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任何特殊……”
乔安年赶紧打断贺南楼的话:“哥哥!以后哪怕你请我吃满汉全席,我都眼也不眨地直接开吃,行么?”
贺南楼:“等一下我想去逛一下书城。”
乔安年连书城是什么他都不知道,直接道:“去!我陪你去。”
贺南楼:“我想给你买复习资料。”
乔安年:“买,必须——”
什么???
他刚刚说了什么?
…
乔安年手里拎着两大袋复习资料以及英语听力资料,跟贺南楼从江城最大的书城走出,苦着张脸。
小楼这也买得太多了!
倒不是他嫌太重,而是真的,太,太,太贵了!
真的是肉都在疼。
“年年,你不开心么?”
乔安年现在一听贺南楼用这种幽幽的语气跟他讲话,他都快形成否认的条件反射,“没——”
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他倏地转过头,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年年。怎么了?不喜欢?“
“没,不是……”
乔安年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对过去时光的追忆:“就我妈,我外婆,还有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还这么喊过我。”
乔安年笑了笑,“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其实我连我妈长什么样子,都快要不记得了,但是一直记得我妈的声音。”
年年,年年……温温柔柔,像是春天吹过田野的风。
这是贺南楼第一次听乔安年主动谈起自己的母亲。
两个人走到路边去打车,贺南楼:“你想她么?”
乔安年微低着脑袋,踢了踢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是我亲自开的门,让我妈走的。“
贺南楼倏地朝乔安年看了过去。
乔安年反而笑了,“除夕夜,她被我爸关在家里。那天我爸喝得烂醉如泥,所以她喊我,我爸一点没听见。她让我给她开门,我就照做了。她走的时候抱了抱我,很用力……我亲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邻居家放的烟花里。
我小时候还有想过,为什么她不把我一起带走呢?又或者,我妈妈应该不久就会回来接我了。我一开始努力学习,就是因为我听人家说,大人都喜欢又乖,成绩又好的孩子……”
“这孩子真可怜。”
“哎,安年那孩子是真不容易啊。”
“造孽。大人造的孽障,要一个孩子来还。”
大人们都不知道,是他亲手放他妈妈走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
好歹每次日子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身边都出现了帮助他的人。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妈妈会回来接他。
上小学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只要他门门功课考第一,他妈妈就会回来了。
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
他也慢慢地长大,他知道,他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她会走,是因为她自身难保。跟你乖不乖,优不优秀没关系。至于她后面没有再回来找你,有可能是她始终过得不如意,她依然没有能力带你走。另一种,她已经过上了安定的、稳定的生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贺南楼没说,那就是……有可能对方已经不在了。
装书的袋子勒得手指头有点疼,乔安年把装书的袋子抱在胸前,“我明白。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她生了我,就意味着她的人生必须要跟我的人生绑定。人生就是一程一程的,有人陪你走上一程,有人陪这下一程,但最后还是得一个人走完全程。”
肩膀被搂过去,贺南楼一只手搭在乔安年肩上,淡声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会陪你走完全程。
第165章 温柔
乔安年一怔。
他呆呆地转过脸,去看贺南楼的表情。小楼脸上的神情很认真。
乔安年忍不住想,小楼又可以陪他多久呢?
等今年过去,明年六月就要中考。
他跟小楼现在是同班同学,他还可以让自己死乞白赖住进去。
等升上高中,哪怕他们真的很幸运地考上同一所学校,也不一定会分到同一个班级。
总不至于顶着个初中同班同学的身份,一直在小楼家这么住下去。
要是两个人以后不在一个班级,甚至不在一个学校,他跟小楼两个人还会还怎么亲近吗?
乔安年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就是等他上了高中以后怎么办,平时当然可以住学校里,可放了假呢?他连属于自己的家都没有。
只是以前每次有这个苗头,他就不会再往下想,怕学习会分心。
心里,也会很难受。
他已经多少习惯跟现在的生活了。习惯每天跟小楼一起上学、放学,每个晚上小楼给他练英语听力,他给小楼圈重点,他们相互抽查彼此对于知识点的掌握。
“不相信我会一直陪着你?”
乔安年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在贺南楼开口之前,乔安年赶紧转移话题,“我刚刚就是在想高中你是想要去嘉南,对吗?”
“嗯。”
嘉南的重本率是最高的,也只有嘉南,才能配得上乔安年。
乔安年心中的斗志被点燃,他本来想要跟贺南楼击掌,结果发现他们两个人手里都拎着东西,不方便。
激动之下,他就拿的额头轻碰了一下贺南楼的额头,“好!那我们就约定,高中嘉南见!”
贺南楼:“……”
…
回到江城以后,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就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
期中考一过,轮几遍月考,期末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时间的分界线变得有些模糊。
对于初三的学生们而言,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都不如第五次月考、第六次月考来得对时间有更加直观的感受。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几次月考,成绩都很稳定,甚至几次考试,两人的总分都还在进步。
贺南楼成绩上的进步,把那个将原身往这里一扔,就再也没有过问过的父亲也惊动了。
主动打来电话嘘寒问暖,又被他一句抄的全校第一的卷子,给气得挂断了电话。
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无条件的,大概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孩子不够听话、不够优秀,甚至是性别不是男,就可以被轻易丢弃。
过了不久,原身的父亲又打来一通电话,说是他向班主任了解到,他的成绩就是自己考出来的,而且就是全校第一 给他做的辅导,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问为什要骗他,是不是还在怪他把他送回江城这件事。
被他一句“你想多了,我就是故意气你”这种直白地回应,气得在电话那头抽成了呼吸机。
后面更是再一次直接挂断,只是偶尔还是会打电话过来关心地问几句,跟之前不管不问的态度比起来,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怕对方联系不上他会直接找上门来,贺南楼会直接把人给拉黑名单。
不管怎么样,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对贺南楼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越是临近期末,大家学习的势头也就越足。
乔安年每天的生活也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除了像是学校跟任课老师都比较重视的月考,篮球、长跑等几项体育训练跟测试也越来越频繁。
毕竟,比起像是语数英这些学科科目,体育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最能够取得进步的,也最容易拿到满分。
“我说安年,你这会不会太拼了啊?才跑完一千米,你好歹让自己喘下气啊!下个学期才中考呢!还不到争分夺秒的时候。老师都说了自由活动。这个时候当然要好好地去玩一下,背什么英语单词,简直是对时间的浪费。”
手中的单词小本被抽走,手里被递了一瓶矿泉水。
乔安年坐在主席台下面的那一块阴凉的地方背单词,江城的冬天,总是过着过着,就变成春天。
今天也是,男生们跑完一千米,一个个大汗淋漓,操场上把外套脱了,穿短袖的都有。
乔安年记得正投入,抬头跟林嘉嘉道了声谢,接过他递过来的水。
习惯性地端到嘴边就喝,什么也没喝到,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这水的瓶盖还没拧开。
乔安年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一点点被小楼给惯外了?
因为小楼每次都会把瓶盖给拧了,再把水递给他,以至于他刚刚接过嘉嘉的水,竟然想也没想地就递到了嘴边。
乔安年喝了一口,把瓶盖给拧上,矿泉水瓶放到脚边,微带着无奈地道:“小楼刚刚陪着我,沿着操场走了半圈了。我现在不累,把单词本还我。对我来说,上学期间不好好念书,才是对时间最大的浪费。”
林嘉嘉没注意到乔安年刚才把还没开盖的矿泉水瓶直接给递到嘴边的动作。
他把手撑在操场跑道上,一屁股在乔安年旁边坐下,把手里的单词本泄愤似地翻了几页,没好气地道:“小楼,小楼。又是小楼。你自己说,你有多久没有跟我们班上同学一起打篮球,有多久没上我家里玩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就是典型的有了新欢,就换了旧爱!”
没跟同学一起打篮球,是因为现在真的学习时间很紧张。
小楼的目标学校是嘉南高中,他查过迦南的高中录取分数线,太高了,比县中还高。
以他现在的成绩考县中没有问题,但是想要靠进嘉南,还是得需要尽全力去拼一拼。
至于没有去嘉嘉家里玩,是因为只要去嘉嘉家,就一定会经过他自己家。
可能是他的血液里也有他爸的凉薄吧,对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没有任何眷恋。
他甚至,一眼都不想再看见。
到现在,他都还会在晚上做噩梦。梦见自己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小小的他踩在小凳子上,给弟弟妹妹泡奶粉,倒开水。
开水打翻,碗摔落在地上,有部分泼到了他的手背,责骂声从屋外追进来,他看见小小的自己身体都抖了一下。
责骂声追近,数不清的巴掌、拳头,落下来。
小小的他只能抱住头,连哭都不敢。
每次从醒过来,心跳就会很快。
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现在的生活是真的吗?
会不会,他现在才是在梦里。他其实还睡在他那间小小的木板床上,日子没有任何变化,每天放学回家,依然有忙不完的家务在等着他。
然后,每次只要这么一想,他的后背就会惊出一身汗。
多奇怪。
明明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每次睡觉前把当天上课或者是复习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一遍,然后就会一觉睡到天亮,也没有觉得日子多难捱。
他才离开那间房子多长时间?
就连经过看一眼,都变得无法忍受。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办法告诉嘉嘉。
说出来,只会让嘉嘉跟着一起难受而已。
听见好友的控诉,乔安年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呢。”
“我靠!乔安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林嘉嘉朝乔安年扑了过去。
“卧槽!那不是5班的学委吗?她怎么会跟贺南楼在一起?”
什么?
乔安年一个分神,本来可以躲开的他被林嘉嘉给扑两个正着。
幸好他反应够快,他手及时地撑在了地上,才避免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乔安年眼带着茫然,他顺着好友的视线,看见了升旗台的后面,躲在香樟树下的贺南楼跟五班的学委。
林嘉嘉语带兴奋:“这两个人这么偷偷摸摸的,不会是早恋了吧?我说怎么我刚刚没在附近看见贺南楼,原来人家是在跟班花约会呢。安年,看来你也是人家的旧爱噢。走!我们偷偷地跟过去看看!”
“不要!”
林嘉嘉作势要从乔安年起来,乔安年怕嘉嘉这一过去,会给贺南楼跟女生带去麻烦,他急忙把人拉住。
一个要起,一个不让,结果就是林嘉嘉身体失去了平衡,摔在了乔安年的身上。
“靠,我的鼻子!!!”
林嘉嘉发出一声哀嚎,乔安年则是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他的胸口也被撞得疼死了。
“你们在干什么?”
贺南楼在跟五班的学委说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乔安年跟林嘉嘉两个人一起躺地上。
他提前结束了谈话,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嘉嘉抬起头,就看见贺南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是不爽,只能说是极其不爽。
哈!
贺南楼不爽他可就爽了。
“我们在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林嘉嘉鼻子还疼着呢,一点没妨碍他瞪人。
乔安年被林嘉嘉的脑门砸得生疼,“把,把嘉嘉从我身上拉,拉开,快,再晚,我人可就没了。”
林嘉嘉被贺南楼拎起后衣领,从乔安年身上移开。
林嘉嘉:“哎,用不着你,我自己会起来,松手,贺南楼你听见没?你给我松手。”
贺南楼把乔安年从地上扶起。
乔安年坐在跑道上,揉了好一会儿的胸口。
真是太疼了。
贺南楼站在他前面,低头垂眸看着他:“现在好点了吗?”
乔安年叹了口气:“幸好你拉得及时,要不然我真的要被嘉嘉给压死了。”
林嘉嘉:“我有那么重吗?”
“要不换成我一脑袋砸你胸口试试?”
“好啊!你来啊!”
乔安年作势站起身,贺南楼冷声道:“还嫌不够疼?”
乔安年只好偃旗息鼓,要是再被砸一次,那他可就真得去看校医了。
“喂,贺南楼,刚刚你跟五班的学委在干嘛?你们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吗?”
操场人多,这话林嘉嘉是刻意压低了嗓音问的。
初三要是早恋被抓到,可是要请双方家长的。林家家再不爽贺南楼,也不会选择在这种这件事上下绊子。
乔安年竖起耳朵。
“不是。”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呐?那你说说看,那你们刚才在干嘛?”
集合的哨声响起,快下课了,体育老师吹哨让学生们集合。
乔安年拍了屁股上的灰,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哨声吹得可真不是时候,他都还没听见小楼的回答呢。
“她向我表白,我拒绝了。”
哎,哎?
乔安年吃了一惊,他转过头的功夫,只见贺南楼已经走到班级的队伍里。
“男生们今天怎么这么慢?是没有吃饱饭吗?”
在体育老师发作之前,乔安年小跑地跑进队伍里,顺便从林嘉嘉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单词本。
他跟小楼身高差得多,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根本没办法细问。
班级全部的人到齐,体育老师又吹了吹哨子,之后宣布解散,下课。
乔安年刚想去具体问一问所谓的告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脖子就被林嘉嘉给勾住,被林嘉嘉拖去打篮球。
…
晚上,乔安年在写卷子。
平时四十五分钟就能刷完一套数学卷子的他,今天停在第三页的卷面很长时间了。
乔安年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不行,再这么分心下不去不行,效率太低了!
乔安年在心底暗暗地地告诫了一句自己。
洗手间的门打开,鼻尖闻见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乔安年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转移,就连他的身体也有之的想法,随之转过了身。
“有话要跟我说?”
“啊?”
“从刚才起,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期间张了三次嘴,闭了两次。这是你第三次张嘴。”
乔安年:“……”
贺南楼掀开被子上了床,“有问题就问。”
乔安年已经习惯贺南楼每天都不写作业,也不刷卷子,却门门功课好到逆天这种反人类的存在了。
他手搭在椅背上,神情还是有些犹豫。
“不问我就睡了。”
乔安年挺惊讶:“你今天这么早睡?”
自从小楼去书城给他买了一个随身听以后,现在听力练习,基本上他只要自己跟着听力音频练习就好,小楼只有向他提问的时候,才亲自出马。
“困。”
话落,人已经躺下,被子都盖上了。
乔安年看着躺进被窝的贺南楼:“你最近好像很容易犯困。”
这阵子小楼都睡得挺早的。
贺南楼掀开眼帘,眼底罕见带这显而易见的幽怨:“因为最近一千米跑得太频繁了。”
不止是一千米,还有篮球、跳远、仰卧起坐。
他这具身体的参数哪怕调整过,毕竟还是受了原身磁场的影响,身体机能远不如真正初中时期的他。
“哈哈哈哈。”
乔安年一点面子也没给地大笑出声。
“那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乔安年把房间的白炽灯给关了,只留了一盏台灯。
他房间里的四件套早就已经铺上了,只是他的房间没有书桌,所以他作业还是在小楼的房间里写。
每天晚上,他都是写完作业,把灯给关掉,再回他自己的房间,去露台看一看他的剑兰,然后就洗漱,上床睡觉。
终于把卷子给写完。
乔安年伸了个懒腰,刚要把卷子跟笔袋都收拾进书包,忽然听见贺南楼的声音响起,“你今天英语听力听了吗?”
乔安年被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贺南楼:“眯了一会儿。怎么不练听力?”
乔安年:“……”
眯了一会儿到底是几会儿?怎么连他今天英语听力还没练都知道。
乔安年解释道:“我是怕打扰你休息,想着明天早点起来再练听力。”
“不影响。”
“那我也需要早点睡嘛,熬夜的效果没有早起的效果好。”
“嗯。”
乔安年收拾着书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上体育课的时候,你说五班的学委跟你告白……”
“你是怀疑真实性,还是好奇,她都跟我说了什么,又或者,我都跟他说了什么?”
乔安年没想到贺南楼的反应会这么快,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他微微愣了愣,连忙解释道:“我没怀疑过你说的话。我就是……有点好奇,对方跟你告白,然后呢?你怎么回应的?”
“我告诉她现阶段,我们要以学业为重。”
乔安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我们现在这个年纪,谈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还太早了。马上就要中考,谈恋爱容易分心,在初三这个阶段,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的了。如果真的喜欢,可以约定以后一起考同一所高中,或者是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哪怕上体育课那会儿,小楼告诉他他已经拒绝了5班的那位文艺委员,乔安年还是不大放心。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他不是不对那位文艺委员有什么意见,只是初三这个阶段太关键了,还是全力以赴,心无旁骛比较好。
贺南楼轻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你是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吗?”
不,是因为他拒绝的说辞,就是跟学的乔安年而已。
贺南楼:“我觉得你的想法很负责任。如果真的喜欢,也不急于一时。”
乔安年忽然想到什么,他不解地问道:“那嘉嘉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
贺南楼垂眸:“因为有人告诉过我,喜欢一个人的心很宝贵。哪怕你对对方无意,也要好好回应。不要让那份告白成为炫耀的资本,也不要轻慢地对待一颗那真心喜欢的心。”
如果他当时回答了林嘉嘉,以林嘉嘉的性格未必能够保守得住秘密。
他的确对那个女生无意,换成是以前的他,只会冷冷丢一句没兴趣,就会离开。
因为记住了乔安年的过往跟他说过的话,所以他耐着性子耐心地多回了一句。
乔安年忍不住感叹道:“你的那个朋友肯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贺南楼双眸注视着乔安年,“他是。”
乔安年有一点没想明白:“那你为什么又主动告诉我了啊?”
如果想要帮女生保守秘密,谁也不提,不是最好的吗?
“因为不想你误会。”
“啊?误会?我能误会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我跟你之间存在误会。所以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可以直接问。”
乔安年一怔,片刻之后,他重重地点点头:“好。”
…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如期而至。
原身的父亲在放假的第一天打了一通电话,问他要不要回江城,如果要回,他让司机过来接。
在贺南楼拒绝,并且问他现任妻子是否知道他最近频繁打电话给他之后,再一次挂断电话,之后电话就打得少了。对于贺南楼而言,自然是落一个清净。
至于原身的母亲,倒是来看望过他几次。每次都是匆忙地来,坐一下就走,甚至没有发现,这间屋子里多了一个乔安年。
原身的父母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们谁都没有问,如果不回江城,贺南楼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么过年。大概是谁都怕先开口的那一方得把孩子给接回自己现在的家庭。
乔安年原本一直在想,过年他要不要去嘉嘉家住个几天。
好歹比他跟林伯伯、林婶很熟,至少不会那么尴尬。
乔安年跟贺南楼提了提他想过年那几天去嘉嘉家住几天的想法,听贺南楼说他爸妈工作忙,过年并不会回来,很是吃惊,心里都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他们都是,在玩家团圆的日子里,只有他们自己一个。
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有彼此作陪。
除夕夜的这天,乔安年起了一大早,准备去菜场买菜。
想要在除夕夜这天买到新鲜的菜,必须得赶早,要不然菜啊、海鲜啊就都被挑剩下的了。
往年他们家的除夕宴也都一个人负责的,他可有经验。
“去哪里?”
乔安年穿着棉衣下楼,冷不伶仃听见贺南楼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晚上走了几个台阶,一脸惊讶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贺南楼的视线落在乔安年的棉外套上:“你要出门?”
乔安年笑着点了点头:“嗯。今天不是除夕吗?你亲戚今天也放假,不会过来。我就想着,我去菜场买几个菜。我们两个人准备年夜饭。天还早呢,外面也冷,你赶紧回去,再睡一觉。”
“等我,我去换衣服。”
“不——”
乔安年话都还没说完,贺南楼已经转身进了房间。
怕自己走了,小楼又该生气了,乔安年只好等他一起出门。
贺南楼从来没有去过菜场,他只去过超市。
走到菜市场的那条街,他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
乔安年好歹跟他生活了一段时间,哪里会不知道这人有洁癖。
“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好了,我买好之后,过来跟你集合。”
乔安年把人领到一家门前还算是比较干净的蛋糕店的门口,让贺南楼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人声鼎沸,人们身上的气味,菜市场生猪肉的气味、海鲜的气味相互交织在一起,冲击着贺南楼的嗅觉。
他抿起唇,脸色凝重地“嗯”了一声。
乔安年看得出来,小楼对菜场的环境是真的不适应。
乔安年不是很放心,他劝过小楼要不要先回去,小楼不肯。
哎。
“大过年的,小偷也多。看好你的手机。我先走了啊。”
低声对贺南楼交代了一句,乔安年就匆匆忙忙地进了菜场,一心一意想着早去早回。
大年夜的,买菜的人多。
乔安年奋战了快半个小时,才总算把吃的东西给买齐。
他拎着食材往外走。
忽然,乔安年脸色白了白——
他小腿抽筋了,怪疼的。
这样的情况,乔安年有一回过年买菜的时候,也碰上过一回。
可能是走得太累还是怎么的,那次也是,从菜场出来,他的小腿就抽筋得厉害。
乔安年连忙走到边上稍微空一点的地方,以免被拥挤的人群挤到。
他费劲地把左手上的东西都给拿到右手,弯腰去捏自己的小腿肚,又因为身上穿着的棉袄太笨重,身体比较笨重。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很努力地下弯,他的手指头都还是没能够到抽筋的地方。
乔安年忍着疼,他不得不先把手里的东西给放地上。
“怎么了?”
贺南楼疾步走了过来。
“小楼?你怎么来了?这里很脏,你先出去等我,我很快——”
乔安年推着他,让他先赶紧出去。
贺南楼纹丝不动,他眼眸下移:“腿不舒服?”
乔安年勉强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腿有点抽筋。”
话落,他的小腿处被按捏了几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
贺南楼:“是这里吗?”
乔安年怔怔地看着,蹲身给自己捏腿的贺南楼。
第166章 过年
乔安年想不起来自己具体是在几岁的时候,就要负责一家人的年夜饭了。
可能是他十一岁的时候,也可能是他十二岁的时候。
天黑漆漆的时候就要出门,天气很冷,所以他通常都会选择跑着去,这样可以暖和一点。
菜场的伯伯婶婶都认识他,有时候会算他便宜一点,或者给他抹去零头,但是也有些摊贩会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价格出得特别高。
他后妈会给他一张纸条,他需要把纸条上的东西都给备齐。
东西很沉,袋子勒手,人很多,这些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就是像今天这样遇上腿抽筋,或者是有时候肚子被风吹得很疼之类的身体不舒服的情况。
有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有时候状况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
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忍着疼走回去。
清晨温度低,乔安年身上穿的旧棉袄不怎么挡风,风挂着他的脸,冻得他直流鼻水,只有小腿那一处,暖烘烘的。暖意在他的身上慢慢蔓延,整个人身体都暖和了起来,就连风刮在身上,都没有那么冷了。
不知道是他心里安慰的作用,还是小楼的按捏真的起了效果,他真的觉得现在好多了。
乔安年在贺南楼肩上拍了拍,他吸了吸鼻子:“小楼,我现在好点了,我们回去吧”
贺南楼停了手,他站起身,“走几步,我看看。”
其实还是有点疼,因此乔安年走起路来,还是有点瘸。
贺南楼果断地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叫车。”
乔安年下意识地道:“就这么点距离,叫三轮车会不会天浪费了?”
从菜场回去,差不多只要走十分钟就到了。
贺南楼瞥了眼地上堆着的一堆东西,“你以前都是拎着这么多东西,一个人走回去?”
知道要清晨一大早出门买菜,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菜给买齐,这些都需要经验的累积。
乔安年点头,语气中带着得意:“不过,我会把坐三轮的钱给扣下来。”
他也没那么傻,把找回来的钱一五一十地全部都上交。
他后妈当然会防着他,会一样一样地问他每样菜的价格,他会把每样菜的价格都平均地说高一些。他后妈有时候还会搜他的身,看他到底藏没藏钱,还会要求他把鞋给脱了,给她检查。
所以,通常只要是他后妈给钱要他买什么金额数量比较大的东西,在进门之前,他都会用一个小塑料袋把那些被抹去的零头,多出的钱包好,藏在院子里的花盆里,等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再去把塑料袋取出来。
如果那天下雨,就换个地方藏。
反正就是斗智斗勇。
他一直都记得外婆跟他说过的话,活下去。
活下去,他才能离开这里,去到外面更大的世界。
贺南楼并不意外。
如果乔安年拥有的只有善良,他是没有办法在十六岁的年纪,就一个人在江城生存下来的,更甚至,他都可能活不到他十六岁走出小镇的那一年。
善良、勇敢,会适时地运用他的一点小聪明,同时又顽固地坚守自己的底线。这些矛盾的性格特点,组成一个完整的乔安年。
“不算太笨。”
这句半夸奖的话,把乔安年给得意得不行,“那是!”
贺南楼在乔安年面前下蹲:“把东西拎上,上来。”
这里太挤,三轮车也进不来,他们需要走到路口。
“不用了,你要不慢慢扶着我过去?东西有点沉的。”
蔬菜类的就用不说了,他还买了鱼、排骨、芋头,还买了水果,可沉。
“上来。”
乔安年只好把东西拎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环上贺南楼的脖颈,趴上贺南楼的后背。
…
这年头,过年街上还是很热闹的。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出门时,天色黑漆漆的,现在天色已经渐渐给明亮。
平时六点多的街上没什么人,今天却是人来人往,商店也大都大早就起来了。
一起坐三轮车回去的路上,到处都能够看见大人们在家门口放鞭炮,或者是一些早起的孩子在路边扔着摔炮玩。
菜场外面的这条街,是小镇最热闹的老街,有卖衣服、手套的,卖糖葫芦、烤栗子这些吃的,还有给人擦皮鞋的小摊贩特别多。
这些年,乔安年每次都在会在大年夜这一天经过这条街,每次都是跑着经过,又匆忙地拎着菜往回赶,从来也也没有慢悠悠地逛过,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坐在车上,看着街两旁的行人人来人往。
乔安年在人群当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他后妈。没有他这个免费劳动力,他后妈一个人手里拎着满满好几大袋的东西,往他家的方向走。
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戳破了,里头冬枣滚了出来,他后妈追着冬枣,跑到了马路中央。
三轮车夫嘴里喊着让一让,罗娟不满地抬起头,视线跟坐在车上的乔安年对了个正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乔安年眼底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因为罗娟的抬头,贺南楼也看见了她。
三轮车很快就驶过去。
罗娟,盯着远去的三轮车,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早知道不该这么早就赶这小子出去!
现在连个干活的人都没有!
…
在街上偶遇继母罗娟这件事对乔安年的心情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经过在三轮车上短暂的休息,乔安年的腿也好多了,没那么疼。
回到家,乔安年把买的菜都先给放在厨房,活鱼跟螃蟹等生鲜给分别放脸盆里,其他的都给放流理台上。
他们出门买菜的时间太早,两个人各自回房间补了个觉。
乔安年睡醒以后,神清气爽。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在大年夜这一天,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回笼觉。
乔安年走出房间,刚好看见贺南楼推门出来。
乔安年笑了:“怎么这么巧?你也睡到现在才醒呢?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贺南楼:“一起。”
乔安年没拒绝:“好。”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因为晚上还要准备年夜饭,所以中午两个人吃得相对简单了一些,要不然中午如果不能吃完,就容易造成浪费。
乔安年给两人煮了海鲜面,用花蛤汤打底,给放了两尾整虾的虾干,鱼饼、花蛤,在把面放进碗里之前,很细心地挑出了汤里的姜丝,葱花跟黑木耳这些贺南楼没有吃的都没有放。
两人刚吃碗面,乔安年在收拾厨房,门铃声催命一样地响起。
贺南楼去开门。
乔安年则有些不安,会不会是小楼的父亲或者是母亲最终还是过来找小楼了?
小楼能够在大年夜一家人跟一家人团聚,乔安年当然替好友感到开心,只是他始终是个外人,还是多少会有些尴尬。
“安年——安年——”
听见林嘉嘉的声音,乔安年把手里沥过水的碗放在碗槽里,走出厨房。
“嘉嘉,你怎么来了?”
放假到现在,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不像是之前,两人要是有个什么事,大声喊一声对方,另一方就会从屋子里出来,夸出门,就能见到人。
“来找你玩啊!我以前大年夜去你家找你玩,你都没时间。今天总算有时间了吧?走,我们一起去放花炮!顺便再去街上买对联。”
“是林婶让你上街买对联,经过我这,你才顺便来找我一起玩吧?”
“哈哈。都一样嘛。走,一起去街上逛逛呗?”
林嘉嘉过去挽乔安年的手。
乔安年转过头,问贺南楼:“小楼,你要不要去?”
林嘉嘉老大不乐意:“你怎么又叫上他啊?他们俩天天睡一个屋还不够,出去逛个街也要一起是吧?是你媳妇是吧?你走哪儿带哪儿的?”
“我跟小楼都是男的,你看是我以后能娶他,还是他以后娶我?”
“倒也是。听你说起都是男的,这事儿就我就让想起,前不久,有一回,大晚上的,被我爸使唤去买烟。经过池塘边上的那片小树林,我就听见,就是,你知道吧,那种爸妈大晚上会发出的声音。我以为谁玩得那么野呢,寻着声,我艹,两个男的嘴对着嘴,在打啵。把我给恶心坏了。”
乔安年愣住,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日常认知。
林嘉嘉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挺恶心,但是一见乔安年傻住的样子就立马有一种“我兄弟这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优越感。
“哈哈哈。愣住了吧?没见识了吧?不知道男的跟男的也能搞吧?”
乔安年如实点头,他确实想象不出来,两个男人亲吻的画面。
乔安年猜测:“会不会是喝醉了?其中一方把另一方当成女的了?”
“这我哪儿知道啊。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吧。我后来跟我一哥们说起这事,他说那种就叫同志,电视剧里就叫基佬,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只喜欢男的,对着女的那活儿就不行。还听说,那帮同志玩得特别开,只要跟人一个眼神对上,就能约去宾馆啊之类的地方,所以他们当中十个有八九个都是有病的。让我要是看见了,离得远远的。因为他们当中有人会特别喜欢拐骗男孩子,专门骗小男孩跟他们上床。”
乔安年的三观正在不断地被冲击中。
贺南楼:“喜欢未成年,专门挑未成年下手,是娈童癖,异性恋里也会,跟对方是不是喜欢同性,是不是同性恋无关。同性恋也不单只男性,也会有女性。除了喜欢同性,本质上跟异性恋群体并没有什么不同。有人花心滥情,也有人从一而终。”
林嘉嘉只知道有男的搞一起,他都不知道女的还能喜欢女的这件事。青春期少年莫名其妙的胜负心令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比了下去,他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难不成你是同志啊?”
“我是。”
“哈哈哈,无话可说了吧?”
贺南楼的回应跟林嘉嘉嘲笑几乎同时响起。
严格意义上而言,贺南楼其实算不上是同性恋,两辈子加在一起,他就只是喜欢过乔安年一个。
乔安年是同性,那他就是个同性恋。
如果没有乔安年,他大概率只会醉心搞AI。
…
四下安静。
乔安年出来时,水龙头忘记关了。
水流小,之前他们一直在说话,他也就没有注意自己从厨房出来时水没关。
这会儿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出声,厨房的那点水声也就被放大。
乔安年:“我进去关个水。”
乔安年就进厨房去了,进去前,没看贺南楼,也没看林嘉嘉。
留下林嘉嘉跟贺南楼两人大眼瞪小眼。
当然,是林嘉嘉单方面瞪着贺南楼。
“你刚……你刚才说的是,是真的还是……还是你为了故意吓唬我,随口说的?”
贺南楼:“在我这里,同性恋不是吓人的词汇。”
可是你吓到我了啊大哥!
林嘉嘉在心里咆哮。
厨房,乔安年把水龙头给关上。
门开着,因此贺南楼跟林嘉嘉的对话乔安年听得分明。
乔安年不知道应该怎么消化这种心底的震撼。
先是嘉嘉告诉他,他看见过男的跟男的亲吻,接着,小楼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承认他喜欢男的……
乔安年甩了甩手上的水,他走出厨房,“水关好了,走吧。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小楼也跟我们一起?”
林嘉嘉:“!!!你刚才有没有听他说什么啊?他说他喜欢男的!”
乔安年其实也觉得喜欢男生喜欢男生这件事有点奇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喜欢男生的是他,小楼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恶心或者是嫌弃,他心里肯定会不好受。
所以,在出来厨房之前,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那又怎么样?他不也还是我们的同学跟朋友吗?”
是的。
那又怎么样?
他总不至于因为小楼喜欢男孩子,就要跟他绝交。
林嘉嘉不理解:“你,你不觉得恶心吗?”
两个男的。
呕——
想想就恶心。
乔安年如实地摇摇头:“为什么要恶心?我跟他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见小楼带过谁回家,他每天晚上也都是睡在家里,根本没有跟谁出去过。我对同性恋群体不了解,不过我了解小楼。他不是你口中的那一类人。”
林嘉嘉急了,脱口而出地问道:“那,那要是他喜欢上了你怎么办?”
乔安年:“……你可不可以不要问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啊?”
“怎么不可能了?你成绩好,长得也好看,性格也好,他怎么就不可能喜欢上你了?”
乔安年下意识地道:“可我是男的啊。”
“对啊。他不就是好这一口吗?”
林嘉嘉指着贺南楼的脸。
这样指着人太没礼貌了,乔安年把林嘉嘉的手给拿下,“喜欢男的,不代表只要是出身在身边的男生都会喜欢吧?你看,我们喜欢女孩子,可是也没有见我们见一个女生就喜欢一个女生啊。好了,你就不用纠结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了。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出去逛街去。”
乔安年跑到桌边,把屋子的钥匙拿上,一只手挽一个,挽着贺南楼跟林嘉嘉两人出了门。
林嘉嘉是走几步,就要转过头,看贺南楼几眼,就好像他脑袋上忽然长了了一对犄角似的。
…
早上街上人多,大中午的,反而街上没什么人。
好多商店都关了门,只有小孩子手里拿着玩具,或者是吃的,在街上跑来跑去。
林嘉嘉直奔卖对联的店铺,怕去得再晚一点,店铺就要全关门了。
小镇的热闹街市就那么几条。
两人路上去的还碰见好几个同学,有跟家长一起出来买年货的,也有跟他们一样,就是纯粹出来瞎逛的,合作和是被家长差遣,出来跑腿的。
“小楼,你觉得哪对好看?”
乔安年也站在店铺的摊位前跟着一块选对联,他手里拿了两副,拿不定主意,让贺南楼帮他看。
贺南楼的手刚要接过那两幅对联,身体强行被林嘉嘉给拽开,“你以后最好跟安年给我保持距离。”
乔安年:“……”
乔安年最后选了一幅他第一眼看上去最喜欢的,连同林嘉嘉的那一副一起付了钱。
“不用你付,我妈给了我钱——”
乔安年把钱给老板后,就拉着林嘉嘉出来了,“对联送你,别的我也送不起。就当是祝你跟你家里人新年快乐。还有,能不能……对小楼稍微自然一点?你没有办法接受,人家也没强迫你接受啊。你就自然相处就完事儿了,别挑事儿。”
“我挑事儿?我这是都是为谁……”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你也不能让人这么尴尬啊。我向你保证,小楼对我一点想法也没有!”
“真的?”
乔安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但凡对我有任何想法,我能感觉不出来?”
“万一你就是没感觉出来呢?”
“你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不像。”
“那不就结了!”
“好像,是有这么点道理。”
贺南楼从店里出来,两只手插在口袋。
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
林嘉嘉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贺南楼是个同志这件事。
不得劲。
他买了对联,找了个借口就回去了,都没跟乔安年、贺南楼他们一起走。
乔安年替好友跟贺南楼道歉:“对不起啊,嘉嘉他就是……我估计就是突然了,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贺南楼:“那你呢?”
乔安年眨了眨眼:“嗯?我什么?”
“怎么看待,同……”
贺南楼才开了个头,一只手捂上他的嘴巴。
“嗨,安年,贺南楼,你们也出来逛啊?”
是班级的副班长,一个脸蛋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可爱女生。女生挽着她妈妈的手,从对面马路过来,笑盈盈地跟他们招手。
“嗯,对。没事,就出来逛一下。阿姨好。”
乔安年把手从贺南楼手上拿下来,也跟女生挥了挥手,又主动跟家长问好。
六班的家长都知道乔安年这个班长,对方也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女生跟妈妈一起离开后,乔安年这才小声地道:“我,我还是今天第一次听说呢。我对同性恋群体也不了解啊。其实我觉得,我了不了解的,也不重要。不管你喜欢男孩子或者是女孩子,你不也还是你么?”
乔安年斟酌着用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会伤到人。
不对自己未了解的事物善加评判,更不会因此心生恐惧。
“如果实验发生最终偏差,你如愿地见到Joe,可是你发现那个世界&#本不是你爱的那一个。你怎么办?”
贺南楼垂眸。
布莱恩的这种假设,怎么可能成立。
回去后,乔安年把买的对联给贴门框上。
一派的簇新喜庆。
就像是他今年过的这个春节。
差不多下午四点多,乔安年就开始为晚上的除夕宴忙活。
贺南楼就给他打下手。
乔安年发现,经常是自己一个转身,他都还没开口,就会发现小楼已经把他要的东西拿给他了。
默契得好像,他们曾经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一样。
一桌的菜一一端上桌,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乔安年从厨房端出他炖的鸽子汤,对着在摆盘的贺南楼道:“开动啦——”
除夕宴,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要热热闹闹的。
晚上,鞭炮声比白天还要密集。
乔安年在浴室里冲澡,浴室窗外的烟花跟鞭炮的声音没有断过。
真的过年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乔安年洗了澡,按照风俗,过年应该换上新买的衣服,还有新鞋子。
不过他没有新衣服,但是他昨天把他没穿过几次的红色毛衣,还有一条牛仔裤给洗了,洗得很干净,今天晒了一整天。
乔安年把脸埋进毛衣里嗅了嗅,眉眼弯弯。
香香的,有阳光的味道。
乔安年换上那件他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今年更是一直都没舍得拿出来穿过的红色毛衣,穿上以后,才发现袖子短了一截。
乔安年低头,看了看只到自己腕骨上方的袖口,心疼得不行。
明明,前年特意买大了两个号的……
牛仔裤也穿不下了,到了大腿部分,就拉不上去了。
衣服是真的短了,手臂都没有办法自如地伸展,乔安年只好把衣服给脱下来。
手上呵着暖气,身上只穿着保暖内衣的乔安年推开房间的门,乔安年看见他的床上,整齐地摆着一叠的衣服,以及——一件崭新的红色短款羽绒服。
乔安年愣住。
这件红色的羽绒服……不是那次他陪小楼去江城,小楼试穿过的吗?
乔安年连冷都忘了,他坐在床上,迅速地翻着那堆衣服,表暖内衣……毛衣、卫衣……全是那天在江城,小楼在试衣服时,问他意见,他说好的那几件。
难怪……
难怪那些新买的衣服,除了几件他见小楼穿过,其他的,小楼都没有穿过。他还以为是小楼衣服太多,穿不过来。
竟然,是给他买的吗?
第167章 校草
都是质量很好的衣服,哪怕全部都捧在手上,也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可它们又那样地沉,沉得让他的手都要举不起来,心也随之沉甸甸的。
乔安年深呼吸一口气,他捧着衣服,去敲贺南楼的门。
“小楼,小……”
乔安年敲了一下,刚要敲第二下,房门就从从里面开开了。
贺南楼上下扫了他一眼,“怎么没有把衣服换上?你去把衣服换上,我等你。”
乔安年这才注意到,小楼身上穿得特别齐整,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乔安年有点懵,他们不是中午出去逛过了吗?
乔安年:“我们要出门吗?”
贺南楼拎了拎手里的袋子:“我买了鞭炮。”
“可是我……”
“我等你。”
贺南楼说着,又重新走回房间,在床边坐下,等着乔安年把衣服穿好再两个人一起出门。
乔安年走过去,他把衣服放回在贺南楼的床上,“这衣服,我不可以要,太贵重了……”
贺南楼低着脑袋:“原来,你原先说,不会跟我见外,要拿我当好朋友的话,都是哄我的。”
贺南楼早年的短视频也不是白刷的,绿茶心机的人设,他拿捏了这么多年,现在早就炉火纯青。
以前的乔安年人精一个,尚且每次都会着贺南楼的当,更不要说才十六岁的小安年。
一听贺南楼这语气,乔安年就头皮发麻,“我不是。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就是因为拿你当朋友,我才不想……”一直占小楼的便宜。
贺南楼:“我不想听了,我现在很难过。今天是除夕,可是我现在却这么难过。明天就是春节,可能我这一年都不会好……”
乔安年捂住贺南楼的嘴,“呸呸呸!这一年咱们都会顺顺利利的。”
贺南楼把乔安年的手拿开,眼神幽幽地睇着他。
贺南楼的眼珠黑,他这么垂着眼睑,幽幽地看过来的时候,瞳仁就特别深,让人格外地招架不住。
乔安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楼对他太好了。
这种好,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才好。
现在的他力量真的太渺小了,他想要回以小楼同等的好,可是除了在学习上能够稍微帮一点忙,其他的他能够为小楼走的事情太少了。
“我明白了。”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了?”
“你没有拿我当真正的朋友,你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回报我。真正的朋友是不会计较身外之物的,‘管仲贫困,长欺鲍叔’。管仲少时家贫,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鲍叔牙对他的帮助,是因为管仲真的拿鲍叔牙当朋友,他知道他是真心对鲍叔牙的……”
乔安年着急地道:“我对你也是真心的啊!我也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看的。”
“是么?”
语气幽幽,眼神幽怨。
乔安年:“……”
《管鲍之交》乔安年背得熟得不能再熟,他是真没想到,管仲跟鲍叔牙的故事,竟然还能这么用的。
世人谈起管鲍之交,都称赞两个人感情好,可哪有……哪有把重点放在管仲家贫,心安理得接受鲍叔牙的帮助,就说明他们感情好的。
小楼这重点抓的……
乔安年就没有能说过贺南楼的时候。
这衣服,不穿,小楼认定他见外,穿了他自己又觉得接受小楼帮忙太多……
贺南楼的模样瞧着是在难过,乔安年心软,他跟贺南楼打着商量,“就这一回,明年不许给我买了,行么?”
贺南楼不说话。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还是小楼不想回应的,就不会回答他。
乔安年果断换了一个话题:“我现在就穿上,你等我一下?”
这一回,贺南楼点了点头。
乔安年:“……”
他就知道。
乔安年没特意回房间,他直接在贺南楼的房间里就把衣服给穿上。
毛衣、外套、裤子,都很合身。
为了省钱,以前乔安年穿的绝大多数衣服,要么偏大,要么偏小,反而真正穿合尺寸的衣服的机会并不那么多。
对于每一个孩子而言,过年穿新衣服大概都是最高兴,最盼望的时刻。
乔安年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料子的衣服,他穿上以后,一度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才好。
红色是非常不好驾驭的颜色,如果肤色本来就偏黑,很容易会被称得更黑。
乔安年驾驭住了。
经过一个冬天,乔安年比夏天时候要白了许多。
他本来就是容易白回来的体质,加上这一个秋冬除了体育课,其他时候都没怎么晒过,就渐渐地回到了原来的肤色。
红色的外套,称得他唇红齿白,五官清秀,润之以少年独有的青涩,像是春日里的木棉花,灼灼生艳。
乔安年见贺南楼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摆,“是不是……不好看?我穿起来肯没有你好看,要不……”
贺南楼是见过十六的乔安年的。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十六的乔安年有多好看。
“很好看。”贺南楼搂过乔安年的肩膀,“我们出去吧。“
乔安年没忘记贺南楼之前说要出去放鞭炮的事情,“是要出去放鞭炮吗?”
“嗯。”
男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玩鞭炮的。
哪怕是有些胆小的,不敢点火,只敢远远地看,只要是有人放鞭炮,一个看得起劲。
乔安年也是,喜欢看人家玩。倒不是他胆小,纯粹是买不起。一个摔炮五毛钱。五毛钱,他可以买一个肉包,遇上手头紧的时候,一个肉包等抵一顿早餐,当然舍不得拿去买摔炮。
加上最近几年的除夕,他要一个人忙里忙外,也没时间在除夕夜跑出去玩。
每次忙完都已经是夜里,累得下床都费劲,想一闭眼就睡过去,还是得努力爬起来,看书、背书、做卷子。
有时候看书或者是做题做累了,也会抬头看一眼外面被烟火照亮的天空,放空一下。
有时候也畅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在大年夜的时候,跟嘉嘉们一起玩。
不过在他的这些畅想,一般都是在考上大学以后。
自己亲手点的烟花升上天空,在天空“嘭”地一下绽开的时候,乔安年都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在梦里,美好的像是一个虚幻的幻境。
“乔安年,新年快乐。”
身边的人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乔安年仰着头看着烟花,听见贺南楼的这一句,他转过头,眉眼弯起,“新年快乐呀,小楼。”
一个红包被递到乔安年的面前。
乔安年一脸错愕:“这是什么?”
贺南楼:“红包。”
乔安无语:“我知道这是红包,我是问你干嘛给我红包?”
贺南楼仰头,看着被他们亲手放到天空的烟花。
收回视线,把红包亲手递到乔安年手里:“压岁。”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真实的世界。
他们不会就这么按部就班地,一天天,一年年地过下去。
这个世界,会受乔安年本身的意识的影响。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等过完年,临近中考时期,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就会加快。
因为对于乔安年而言,十六岁那年,没能走进考场,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心结。所以,中考前后的时间流速,一定会加快。
乔安年的潜意识,会抗拒这段回忆,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就不会像这段时间这样平稳。
…
贺南楼的猜测是对的。
甚至没有等到中考临近,春节一过,贺南楼就明显感觉到时间的流速在加快。
经常是摸底考才刚考完,第二天醒来,踏进教室,班主任就已经在班级里下发第二次月考的成绩,公布班级里的同学在学校的排名进步或者是退步的情况。
这跟乔安年的潜意识是相符合的。
在乔安年的记忆里,对于临近考高的日子,印象最深刻的当然只会是密集的考试,以及在那段时间里,全力备战的他自己。因此,这段回忆的记忆会被加快。
越是临近中考,时间流速就越快。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对于时间的流速,贺南楼并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乔安年临近中考时间的状态。
十六的乔安年并不知道这一年的自己没能参加中考,每天依然像是打了鸡血,天不亮就起床背英语单词、背语文,每天刷题到很晚。
终于,中考临近。
中考是在镇上的另一所中学,两人恰好都是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
贺南楼提前带乔安年去了考场所在的中学踩点,带他先去熟悉他们所在的考场。
很快,到了中考这一天。
考场外,考生们在爸妈的陪同下进入考场。
只有贺南楼跟乔安年,是他们两个人自己坐车来的。
中考的这一天,天气很好,香樟树开得繁茂,河边的芙蓉花也都开了。
贺南楼陪着乔安年一起进了考场,又陪着他去他的考场。
“我进去了,你也赶紧去你的考场,千万不要耽误了时间。”
每个教室的监考老师都在门口站着,乔安年站在走廊上,压低音量,轻声地催促贺南楼快去他自己的考场。
贺南楼走上前,抱住了他:“乔安年,加油。”这句话,他当年对乔安年说过,还是想亲口说一遍,给十六岁的乔安年听。
乔安年笑着拍了拍贺南楼的后背,松开,微带着紧张地握了握拳,“好,你也加油!我们两个都要好好加油!”
这一次,没有任何变故,乔安年出示自己的准考证、身份证以后,被允许进了教室。
走廊上,六月的阳光明媚,少年的背影如清竹般清瘦挺拔。
贺南楼亲眼看着乔安年进了考场,这才转身去了他所在的教室。
…
时间的流速在中考的这三天,再一次恢复了平稳。
应该是乔安年对中考的执念太深,因此这三天的时间没有任何地加速。
一连三天的中考,进行得很顺利。
乔安年终于如愿地完成了这一年的中考。
尽管如此,贺南楼还是察觉得出来,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起年前,还是要稍稍快了一点。
这应该反映了在十六岁那年以后,乔安年只身一人去江城,生活的节奏可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中考结束还是两三天前的事,贺南楼醒来,就已经到了中考查分的这一天。
查分结果出来,乔安年的英语分数比他任何一次模拟考都要高,大大拉高了他的总分,贺南楼的成绩在临近中考的那一个月,各科分数就已经高得很吓人。
如果说乔安年的成绩已经让人觉得非人类,那贺南楼的成绩,就只能用反人类来形容。
两人毫无悬念地双双被嘉南所录取,免学费,还有奖学金拿的那一种。
一中办校以来,第一次有学生考上嘉南,这一次竟然还是一次性考上了两个,可把一中上下都给激动坏了。
成绩出来的当天,校领导就在校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起去了乔安年的家,打算迟一点再去另一个学生家里。
校领导去了乔安年家里,才知道他们这个常年考全校第一的宝贝疙瘩,竟然在去年就已经被家里人给赶出了家,就连他的房间都已经被拿来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当儿童房。
乔父跟罗娟听说乔安年当真考上了重点高中,还是市重点高中是什么心情不得而知,总之,在乔父开口邀请一中的校领导进去坐时,校领导婉拒了,直接直奔贺南楼的家。
这一回,校领导先提前派了人前去打听,听说班主任吕芳也在贺南楼家,这才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校领导总算没有扑空。
随行的媒体拍下校领导跟乔安年、贺南楼两人分别握手的画面,之后,又分别单独拍了乔安年、贺南楼两人,又让两人跟班主任、校长分别合照,还做了一个小小的采访。
可笑的是,原身的父母明明平时总是说工作很忙,抽不开身,成绩出来以后,倒是隔三差五地开长途回来看孩子。
还接受了来自江城媒体的采访。
两人是分别接受的采访,回答倒是出奇地一致,谈及平时自己也没怎么管儿子,全靠儿子自觉,末了,都不忘加一句,孩子像他(她)。
贺南楼的手机,原先一个月也不会响一次,现在是一天会有十几通电话打进来。有原身的亲戚,也有所谓的叔伯阿姨。
当真应了那一句,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甚至还有学生词典、脑轻松之类的保健品的广告找上乔安年,让乔安年说一段广告词,就说他是用了他们家的词典或者是喝了他们家的产品才学习无压力,助力中考成绩之类的云云。
乔安年哪里经过这种阵仗。
学生词典他没用过,脑轻松他更是没有喝过,他自己没有用过也没有吃过的产品,他是不可能会去介绍给大家的,令企图找他做广告的商家铩羽而归。
学校考虑到乔安年的家境,奖励了乔安年一笔丰厚的奖学金。为了表示公平,贺南楼同样得到了奖学金。
高中是住宿制,一个星期出一次校门。
乔安年在原初中班主任卢芳的提醒下,去办了一张银行卡,把他的奖学金,全部都存在银行卡里,这样方便有时候急需钱,万一带过去的现金花完了,可以在学校&#取钱,也不容易弄丢。
一开始,乔安年连ATM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第一次去取钱,还是拉着贺南楼陪他一块去的,是在镇上&#。
第一次把卡放进去,他的手心还紧张地冒汗,生怕那机子把他他的银行卡给吞了,里面的钱没了,取卡时,手都是抖的。
贺南楼握住他的手,替他把卡一起给取了出来。
…
门前的合欢花开得最灿烂的时节,乔安年带着他暑假刚办的银行卡,几件旧衣服,跟贺南楼一起坐着大巴,一起去嘉南报道。
在去嘉南之前,贺南楼曾经在网上给乔安年看过嘉南的照片。即便如此,军训第一天去学校报道,乔安年还是被嘉南的漂亮跟精致给惊讶到了。
对于来自小地方的乔安年而言,嘉南就像是一个全新的新大陆,高中的生活对他来说充满了太多的新奇。
第一次参加学校举办的迎新晚会,第一次在学校的多媒体跟全班同学一起看电影,第一次在真正的篮球场打篮球……
乔安年很喜欢打篮球,初一、初二的时候还会跟林嘉嘉还有班上男生一起打篮球发送一下,初三基本全都用来了学习上。
嘉南新生进来了两个超级学霸,还都是大帅逼,两个大帅逼不仅同班还通寝这件事,早在开学的时候就传开了。
其中一个比较冷淡,上课经常踩点,间歇性旷课,但是每次月考都令人发指地回回考年级第一,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是家里在学校也有什么关系吧。
反正在嘉南这帮新生眼里,贺南楼就是个神仙一样的存在。只存在于天上,就不该下凡来人间,打击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信心。
相比之下,乔安年这个校草兼学霸就要接地气多,至少考出来的分数不会那么反而人类,偶尔还会跌出年级前十。
这才是正常的人类,毕竟能够考进嘉南,实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名次偶有起伏太正常了,像是贺南楼那样霸榜的才不正常。
乔安年性格也好,也因此在学校人缘很好,很容易跟男生打成一片,他又长得帅,只要是他在操场打球,来看球的女生也是最多的。
假动作,运球过人,跳起,三分球远投,以前打球的手感还在,少年的身体轻盈地跃起,衣服随着起跳的动作往上掀,露出纤细的腰身。
入眼的皮肤很白,像是冬日树梢的那一捧雪,在阳光下晃着人眼。
“咣当”,球顺利落入网中,随即又弹在了地上,逆转了目前焦灼的评分。
口哨声响,比赛正式结束。
比赛结束了?
他们赢了?
乔安年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他的嘴边咧开大大的笑容,喉咙渴得像要烧起来的他,大步地朝贺南楼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走出几步,被他的队员给一把搂住,接着第二个人抱住了他,大家高兴地疯狂尖叫。
只是跟隔壁班的友谊赛而已,纯粹就是打着玩。
可任何时候,胜利都是让人喜悦的。
乔安年所在的六班,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全部都激动地拍手、尖叫。
贺南楼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球场上,意气风发的、鲜活的少年。
离开小镇,乔安年就像是一条入了江海的鱼。
他性格里因为成长跟经历所养成的谨小慎微,因为离开了小镇,被江城这片江海一点点洗去,越来越自在。
乔安年跟队友拥抱完,撩起衣摆擦汗。
乔安年早已不再是去年骨瘦如柴的模样,衣服撩起时,可以隐隐窥见腹肌的轮廓。
边上,有几个女生小声地议论着乔安年的腹肌。
注意到乔安年因为太渴而舔唇的小动作,贺南楼眯起眼,他拿起脚边他来时买的矿泉水瓶,走上前。
“乔安年,给。你刚才的三分球真漂亮!”
他们班的班花,也是英语委员,跟班上另一个女生一起走过来,给乔安年递上一瓶矿泉水。
“哇噢!”
“哇噢!!!”
“靠!!!”
现场的男生纷纷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
乔安年这个时候,脸皮还很薄,他的脸颊一下涨得通红,他连忙把撩起的衣摆给放下。
看得出来,女生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神情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递过来的手都是抖的。
应该是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递一个水的举动,会引来这么多人的起哄。
乔安年有点为难。
他怕接了女生的水,大家会起哄得更厉害,也怕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对女生会不好,可要是不接,好像女生只会更下不来台。
倏地,他的肩膀被搂住,已经开了盖的矿泉水瓶被递到他的手里,带着不满跟沁凉的男声响在他的耳边,“让我过来找你的时候记得买水,又让我在大太阳底下等你快半个小时,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有多受欢迎?嗯?”
第168章 心眼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秋天,秋老虎的势头还是很猛。
白天温度比较高,在室外还是会有热的感觉,尤其是运动过后。
乔安年现在整个人都热得不行,吹拂过他的耳边的热气,像是被点了火的火星子,在空气中擦出一股灼人的热浪。
“我没……”
乔安年张开嘴,想要解释,发现口渴得实在厉害,就拿起手中的矿泉水,猛灌了好几口。
喝得太急,有几滴水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乔安年穿着夏天的校服,立领,三颗纽扣,因为打球的缘故,全都敞开着,水珠调皮地滑过的锁骨,没入他的衣领。
贺南楼眸光幽深。
乔安年随手拿手背擦了下,才刚刚激烈运动完的他,微喘着气:“我就是,我就是随口那么随口一说,让你如果下来的时候给我带水,我哪知道你真的会过来。你不是嫌热,又嫌会出汗吗?”
乔安年好歹跟贺南楼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知道他这人爱干净,有洁癖,所有容易出汗的运动,小楼都不太爱参加的样子。
“肚子饿了,所以就提前下来了。”
贺南楼简单地跟乔安年解释了下,他转过头,对还愣在原地,拿着矿泉水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女生道:“我刚好也有点渴了,我只买了一瓶,给了安年。如果你不介意,我身上带了零钱,我跟你买一瓶?又或者,你这瓶先给我,作为回报,我跟安年一起请你们吃雪糕?”
莫小雪本来还有点尴尬,听贺南楼主动提出跟她买水,还要请她跟盈盈吃雪糕,某种程度上,算是给她解了围。
女生也很聪明,她顺着贺南楼主动给她递出的梯子,把水递了过去:“不用了,这水送给你喝好了。”
乔安年一听,这哪里好意思,本来就是他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在先,哪里好意思再让人请他们喝水。
他把手中的矿泉水瓶的瓶盖给拧上:“还是让我跟小楼请你们吃雪糕吧。你们现在有时间吗?一起去下小卖部?”
男生们普遍跟乔安年熟,他们起哄道:“安年,你偏心啊!我们也要吃雪糕。”
“安年,我们也要吃雪糕!!”
乔安年幽幽地道:“我看你们是想我下个月啃土。”
男生们哈哈大笑,就连几个女生也不由地笑作一团。
自己的家庭情况,乔安年从来也没瞒过。没有说得那么详细,但是大致上提过父母离异,他现在一个人单过,暂住在贺南楼家的事。大家也知道他家境不好,平时吃穿用度什么的都很节俭,好些衣服都是穿的贺南楼的,因此刚才嚷嚷着让他请客纯粹就是玩笑话。
至于让贺南楼请客。嗯,还是算了吧,一点不熟,就算是玩笑也张不开去这个嘴。
乔安年跟和他一起打球的男生说了一声之后,他就跟贺南楼两个人,和两个女生一起去了小卖铺 。
乔安年站在冰柜前,看着两个女生问道:“你们想吃什么口味就自己拿。”
两个女生一个拿了一块钱的牛奶冰棒,郑盈盈拿了五毛钱的西瓜冰棍,在发现小雪只拿了五毛钱的西瓜冰棍之后,郑盈盈想要把她手里的牛奶冰棍给放了回去,去换根香蕉口味的冰棒。
“没关系的,就你手上这个吧。”乔安年阻止了郑盈盈的动作。人家女生既然一开始拿的牛奶冰棍,说明对这个口味更喜欢一点。
莫小雪注意到,包括贺南楼在内,他们每个人都挑选了自己喜欢的口味的冰棒,只有乔安年手里拿着矿泉水。
莫小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你自己不吃吗?”
乔安年指了指贺南楼手里拿着的雪糕:“我跟小楼一起吃一根就好了,这家伙每次吃雪糕都是咬个几口就不吃了,特别能浪费。”
“就算浪费也不分你吃。”
“贺小楼!不要拆我的台好不好?”
乔安年肩膀撞了贺南楼的肩膀一下。
青春好像有奇妙的魔法一样,他会让一年前,那个还有点内敛,甚至有点小自卑的小镇男孩,一天天,变成阳光、开朗的少年。
莫小雪手里拿着冰凉的包装袋,她看着贺南楼撕开包装袋,很自然地放进了乔安年的嘴里。
乔安年咬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一圈牙印,他含着雪糕,“不树(是)活(说)浪费也不要分我吃吗?”
贺南楼:“我怕你会哭给我看。”
乔安年一脸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因为吃不成雪糕就哭了?不是,我就不爱哭!贺南楼,你抹黑我!”
修长的手指抬起乔安年的下巴,转了转,贺南楼:“不黑,白的。”
上了高中,能够用来打球的时间毕竟少,现在又是秋天,乔安年不是容易晒黑的肤色,打这么几场球下来,压根没到晒黑的程度。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付钱吗?”
“喔,对,我先去付钱。哼,等会儿再过来跟你算账!”
乔安年把手里的雪糕往贺南楼手里一塞,跑进去小卖部里面,给老板钱。
乔安年现在没什么经济来源,不过他本来开销就很省,加上因为考上嘉南,以及嘉南这边也有给他一笔奖学金,这个学期的生活费暂时没有问题,不至于会心疼那五毛钱。
贺南楼在雪糕上,有着牙印缺口的地方咬了一口。
他咬得太过自然,以至于两个女生有点傻眼。
郑盈盈小声问小姐妹:“贺南楼私底下这么活泼的吗?还有,我怎么记得……好点有同学说过贺南楼有洁癖,不喜欢人家动他的东西,也不喜欢人家碰他?有洁癖的人不是应该会更加介意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吗?”
莫小雪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贺南楼私下里的样子跟在班级里的时候的样子确实反差挺大的。
像是察觉到她们两个人的眼神,正在吃冰棒的贺南楼朝两人看了过来。
黑色的眸子,冷冷的,像是浸了冬日的溪水,只一个眼神就让人透心凉。
郑盈盈挽着好朋友的手臂:“啊!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小雪,我们还是走吧。”
贺南楼看上去还是不好招惹的样子,活泼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
乔安年付了钱,就听见两个女生跟他说她们要先回寝室去了,他“喔”了一声,抬手跟两个女生拜拜,“好。拜拜。”
“拜——”
“拜拜——”
四个人在小卖部门口分了手。
“你闻闻看。”
“什么?”
“我身上,会不会很臭?要不我还是上楼洗个澡再下楼跟你一起吃饭?”
“你的汗臭味我闻得少了?”
“不是,你这样说好像我每天都邋里邋遢,不洗澡似的。”
轻风送来两个男生的对话,莫小雪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其中一个男生低头嗅着另一个男生的衣领,脸贴得很近,两个人的关系一看就很要好
“不臭。”
“真的啊?”
“骗你的。”
“贺小楼,你是不是讨打!”
夕阳的金光里,纤瘦的男生,追着另一个背影挺拔的男生,跑过人行道的另一头。
终于纤瘦的男生追上背影挺拔的男生,一只手搭在男生的肩上,跳了上去,另一个男生则是默契地用手臂把人屁股给托住。
“哎,又要其中考试了。天天考,我现在看见试卷就发憷。小雪你呢?小雪,小雪?”
听见好友的声音,莫小雪回过神,“嗯?你刚才说什么?”
…
两个人打打闹闹,进了食堂。
雪糕他们两个人一人分着一口给吃完了,乔安年注意到贺南楼手里拿着的水一点没动过,他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喝小雪给你的水,怎么一直没见你喝啊?”
贺南楼睨着他:“小雪?你跟她很熟?”
两人到窗口前打菜,乔安年跟食堂说了自己要的几个菜,这才转过头,回答贺南楼的问题:“谁?小雪吗?还成吧,跟她讨论过几次巨难的英语题。她也问过我几道数学题。”
“你可以问我。”
“我倒是想问你来着,不过你晚自习基本都不在啊。怎么的,吃醋了啊?”
“嗯。”
跟乔安年不一样,贺南楼很少会参加晚自习,有时候上课也未必会去。
班上有其他同学曾经好奇地问过乔安年,贺南楼是不是身体不好,所以经常需要在寝室学习。也有的同学觉得他可能不是身体不好,就是纯粹不想来上课。不过天才嘛,总是享有特权的。
在嘉南,学生们对于遵守纪律这件事,并不是很看中,成绩才是王道。
要是他们不天天来上课,也回回年级第一,他们也不会费这劲,每天就跟工作打卡似的来学校报到。
也有人来问乔安年的,问贺南楼为什么不来上课成绩还能这么好,问他是不是在寝室里每天都学到很晚。听乔安年说贺南楼初三开始就没怎么看过书,同学们果断不再问了。何苦打击自己破碎的自信心来着。
打菜这事基本都是乔安年负责,贺南楼只要端饭就可以。
一点也没把贺南楼的那一句“嗯”当真,乔安年找了个位置坐下,“你刚刚都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人家给你的水不喝?”
“因为我吃醋。”
乔安年;“……”
这心眼小的。
…
乔安年打球的时候还觉得阳光有点晒,等到他们从食堂出来,就起风了。
嘉南的校服一年有三套,春秋、夏、冬分别各两套。
贺南楼穿的就是秋天的校服,是一件白衬衫,天冷一点,外面就会有一件马甲。
贺南楼也是开学才知道,这个时候的嘉南,竟然还有规定学生穿校服的这个校规,在他们那个时候,崇尚性格跟自由的嘉南早就没有强制性穿校服这一说。
乔安年舍不得买球服,回回都是穿着校服打篮球。
风一吹,身上冷飕飕的,乔安年就特别羡慕穿长袖的贺南楼。
他们秋天的校服是上个星期才刚刚发下来,乔安年也是第一次见贺南楼穿。
他本来就是羡慕贺南楼穿长袖,多看了几眼之后就有点移不开眼。
小楼穿白衬衫也太好看了一点吧?
肩膀很宽,衬衫整齐地扎在裤腿里,看上去怎么说呢……有一种高冷范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流行禁欲这个词,要不然乔安年一定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两个字。
“在看什么?”
要是平时,乔安年会可能会大大方方回一句,“看你啊!”然后再夸贺南楼穿这一身秋季校服可真好看。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有点儿心虚。
“羡慕你穿这一身长袖、长裤呢。这风吹过来也太冷了!”
乔安年说着移开了视线,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给拧开,仰头要喝的时候,才发现水里的瓶子已经空了,而他之所以还把喝空的瓶子给拿手里,就是因为他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垃圾桶,打算找个垃圾桶。
“犯傻?”贺南楼在乔安年的脑袋上轻敲了下。
这种动作,贺南楼之前也常做,乔安年有时候还能预判他的动作,把他的手给拦下来。
摸了摸脑袋上被触碰过的头发,乔安年嘀咕了一句,“忘了么。”
见贺南楼朝他看了过来,刚好经过垃圾箱,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乔安年把瓶盖捏扁,以投篮的姿势投向垃圾箱,“咚”地一声,精准投入。
食堂往宿舍方向走,经过小树林,风更大了。
肩膀上多出一只手,身体也被搂进一个胸膛,乔安年有点懵,“你干嘛?”
贺南楼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奇怪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不是说冷?”
乔安年:“……”
两个人一起走,确实比一个人要暖和一点。
乔安年忽然想到,“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
乔安年正要感动呢,听见贺南楼来了一句,“有两套校服。”
乔安年:“……至不至于?就这么被我碰一下,你就要回去换衣服了啊?”
“开玩笑的。”
乔安年“呵呵”笑了两声,还真好笑呢。
…
乔安年回寝室洗了个澡,也换了秋季的校服出门。
“我去上晚自习了啊。”
乔安年在寝室门口换鞋,对正坐在他位置上看书的贺南楼道。
贺南楼从位置上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乔安年换鞋的动作一顿:“哎?你今天要去上晚自习吗?是最近学习遇到什么难题了?”
开学到现在,小楼上晚自习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要是在他们县中肯定不行,不过嘉南的学校风气是真挺好的,挺尊重学生意见。只要学生成绩发挥稳定,老师们基本上不会强制性要求学生强制性参加晚自习。
不过大部分同学都会想着参加晚自习就是了。一个是有学习氛围,另一个坐班老师在,也方便随时提问。
所以乔安年才问贺南楼是不是学习上遇上什么难题了。
贺南楼走到门口,跟乔安年一起并列换鞋:“暂时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语气略带嚣张呢?”乔安年蹲身,把另一只鞋给穿上。
贺南楼已经穿好鞋子。
乔安年的脚好像又长长了,鞋子有点短,套得他有点费劲,穿的时间也就有点长。
贺南楼在还蹲身穿鞋的乔安年的脑袋上拍了拍,“相信你的直觉。”
乔安年的另一只鞋终于穿上了,他站起身,“你刚刚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贺南楼一只手撑在后面的鞋柜上,脸庞靠近。
乔安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鞋柜,没地方退,“干嘛呢?”
贺南楼侧过脸,在乔安年的脸上亲了一下,“这种,才算是占便宜。”
乔安年眼睛瞪得跟小圆灯泡似的。
眼里有错愕,有茫然,唯独没有厌恶。
贺南楼微勾了下唇角,拿下撑在鞋柜的那只手臂,“改天一起去买鞋?”
乔安年一看见贺南楼唇角的笑意,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耍了。
“两个男生亲个脸算什么占便宜。”
话落,乔安年拎起贺南楼的衣领被揪住,嘴巴在贺南楼的嘴唇上用力贴了一下。
乔安年叉腰,语气得意:“嘿嘿!这种才算。”
贺南楼睫毛轻轻颤了颤,垂覆下来。
乔安年一看,这反应,不是在他的预期啊,怎么小楼一脸难过的样子。
忽然想起,贺南楼喜欢男生这件事。
对喜欢男生的小楼而言,这种程度是不是算是一种冒犯?
就像是,女生被男生给亲了一样?
乔安年后悔地肠子都要打结,他伸手想要去拉贺南楼的手,手伸出去一半,又不太敢,怕再次惹对方不高兴:“对,对不起啊。小楼,我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
“乔安年,你得对我负责。”贺南楼幽幽的声音响起。
负,负责?他得怎么负……倏地,乔安年看见贺南楼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一次!
可恶!
他哼声道,凶巴巴地道:“不,我要当一个提起裤子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
这年头,还不时兴说“渣男”。
高中可太神奇了。
初三的时候,连颜色笑话都没开过的人,嗯,会说自己要当一个提起裤子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了。
明明只是升了一个年级,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小大人,介于稚嫩跟青青涩之间,又尚且到成熟。
…
两个人出门花了太长时间,去教学楼的路上,乔安年拉着贺南楼一路疯跑。
不拉着一起跑不行,因为后者完全就是慢悠悠的,班主任都没他那么悠哉。
两人踩着铃声赶到教室。
贺南楼开学后只来了几次的晚自习,因为他今天晚上的忽然出现,班级里还小小的骚动了下。
两个人还有就是,他跟乔安年两个人穿嘉南的校服真的太好看了!完全就是校园偶像剧男主的级别。
“哇塞。学霸今天怎么来教室上晚自习了啊?”
“可能是因为有一阵子没来了,所以来逛逛?”
“逛逛?我去。”
“天呐,我们学校的校服有这么好看吗?”
“我刚刚也注意到了!我知道我们学校校服跟其他学校的校服比起来不算丑,不过,有这么好看吗?”
“人靠衣装,这衣服,也要看是谁穿啊。”
班主任在改卷子,听见班级里忽然闹哄哄,抬头一看,看见了刚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在座位上坐下的两个人。
班主任一看,这不是他们班最省心,跟最不省心的两位学生么?
“你们两个是来这走秀了是吧?还要压轴出场?要给一束追光么?两位?”
班主任的一句话,让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乔安年大窘,耳根子都涨红了,拿手挡着脸,赶紧在位置坐下了。
坐下后,还拿书挡着脸。
又听见老师开他玩笑:“嗯,我们&#RSTAR害羞了。”
乔安年的脸都快粘书本上了,班级里的同学都在哈哈大笑。
乔安年拿书挡着脑袋,悄摸地转过头,去看另一个当事人,好么,小楼连书都没拿起,就在那儿没事人一样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乔安年朝贺南楼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心态,太稳了,他望尘莫及。
“怎么?一起走秀还不够过瘾,还要再来个眉目传个情是吗?”
乔安年一点一点地把书给拿下,双手合十,语气恳求:“程老师,您别这样,求放过。”
让他安安静静地上一堂晚自习吧!
班主任是才三十出头的年轻老师,平时下了课,经常跟学生打成一片。
闻言,老师大发善心,“行,看在你殷殷恳切的份上,我且饶你这一回。”
乔安年拱手相摆:“多谢恩师。”
班主任去看不省心的那一位,只见那位从头到尾脸皮都没红一下。
班主任:“……”
托班级第一、第二的福,高一6班的学生上了一个从开学以来最欢脱的晚自习。
总算熬过第一节晚自习。
乔安年笔夹在笔尖上鼻子跟嘴唇上,他手肘下压着一张数学卷子,眉头微皱。
“叩叩——”
桌子被敲了一下。
乔安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抬起头,“小——”
忘了唇上还夹着一支笔,一开口,笔就掉落在了桌上,最后掉地上去了。
乔安年弯腰把笔给捡起来,把笔放桌上,出声问道:“小楼?怎么了?”
贺南楼:“问我英语题。”
乔安年:“……”
第169章 直球
(11)班的学生最近破天荒的发现,他们班那位白天上课都未必会到的学霸,这阵子出勤率出奇地高,就连晚自习都一节也没落下。
就连江城最近的大降温,似乎都没能影响这位学霸对学习的热忱。
对于贺南楼参加晚自习,(11)班的同学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这位学霸虽然冷,一般找他问问题,只要不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会给解答。
关键是人思路特清晰,三言两语地就能把题目给说透了,真的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
不过很快,(11)班的同学发现,学霸似乎特别热衷于给英语课代表讲题!!!
前阵子英语课代表莫小雪给在操场上,给乔安年递水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着呢!
好家伙,莫小雪喜欢乔安年,贺南楼喜欢莫小雪,这是怎样旷古烁今的三角恋啊?
这年头还不时兴“修罗场”,一场三角恋已经足够平时埋头做题的大家兴奋的了。
“安年,贺南楼是不是真的喜欢莫小雪啊?”
乔安年在做题呢,没留神同桌赵小睿跟他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只见赵小睿双手迅速地捂上嘴巴,“贺南楼真的喜欢莫小雪啊?!他们两个人是在一起了?还是贺南楼还在处于追求的阶段?难怪贺南楼最近天天来上晚自习!!!这感天动地的爱情!”
听见小楼的名字,乔安年总算从解题思路里回过神,他眼露茫然:“什,什么?”
谁跟谁之间发生了感天动地的爱情?
赵小睿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音量:“我懂,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乔安年一脸懵,他认真地问道:“你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你说小楼怎么了?”
“别解释了,解释就等于掩饰。你放心,我懂,我真的懂。我真的不会乱说的。”
乔安年:“……”
可他是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乔安年刚想问清楚,班主任走进教室,通知下个月要进行十一所市高中的联考,全班一片哀嚎。
同桌赵小锐是嚎得最大声的人之一,乔安年被联考的事给转移了注意力,也就一下子忘了刚刚赵小睿到底在说什么。
…
很多时候,流言都是从“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喔”或者,“我会替你保密”、“我真的不会乱说”的开始流传的。
短短一个星期的功夫,流言就已经贺南楼正在追求莫小雪演变成了两人已经在一起,再到两人约定,一定要共同考上江大,以后办一场轰动全校的校园婚礼。
至于曾经被送过水的乔安年,经过某位有过恋爱经验的同学的分析,很有可能是那天莫小雪故意利用乔安年气贺南楼的。要不然除了对乔安年以外,对其他人都很冷淡的贺南楼那天怎么会破天荒主动提出请女生吃雪糕呢。
抽丝剥茧,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乔安年听说这个流言以后,他是完全被大家的想象力给震惊到了。
这传得也太有鼻子有眼了!
要不是他知道小楼喜欢的男生,他都要信了!
不过……
在默写单词的乔安年竖起耳朵,听着最后一排贺南楼给莫小雪讲化学题……
他不自觉地转过头,小楼最近跟小雪好像是走得比较近?
会不会是以前年纪小,以为自己喜欢男生,结果最后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女生?
讲题的声音没了,变成了小雪在问问题,视线里,两个人的脑袋都快要挨在一起,比说,单看相貌,小楼跟小雪两个人是都还挺配的。
只是他心里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小楼现在不喜欢男生,喜欢女生,他不是应该替小楼觉得高兴才对吗?毕竟喜欢男生这件事,以后要承受的事情大概率估计会比喜欢女生要多。
“贺南楼,你跟我来一下。”
班主任走进来,让贺南楼去下她办公室。
“老程该不会是要棒打鸳鸯吧?”
“不会吧?老程看上去不像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啊!”
“当老师的,手里头没拆过几对小情侣,教师生涯又怎么能够算是完整呢!”
“别慌。在我们嘉南还真没有这样的传统。”
赵小睿说的是真的,嘉南的确没有外部介入,拆散学生恋情的传统。
老城嘉南校风开放,初中就有情侣在操场手拉手,被学校老师给发现,基本上,只要不影响学习,学校是不会强行介入的。
一是青春期时期,所谓的早恋,可能就是一时的情窦初开,孩子们自己都没有把未来给想明白,或者把对方纳入彼此未来的考量当中,上纲上线地要人分手,容易激发孩子的逆反心理不说,还容易因为家长跟老师的介入,导致孩子压力过大,造成另一种学习上的压力,学习成绩反而会受影响。
再一个,嘉南学生有嘉南学生的骄傲,就好像外界都以靠进嘉南为傲一样,只要是上的嘉南小学跟初中,就没有人想要在高中的时候被刷下来的。有个别相互暗恋的学生会相互约定,等高考结束再在一起,还有的因为升学压力大,主动提出分手的,根本就不用学校或者家长出面。
剩下的一小部分,把恋爱看得比天都大,这种往往就算是学校跟家长介入,效果也是最低的。
还不如,信任孩子们,让孩子们做出判断跟取舍。
如果真爱,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时间会给出答案。相反,如果现在冒然在一起,耽误了学业,往往造成的遗憾会是一辈子的。
能够考进嘉南,又有几个人真的甘心因为恋爱,耽误高考的?
总之,堵不如疏这一套,可以说是被嘉南的领导层以及老师们给玩得明明白白的。
嘉南校风开放这事,乔安年早先就听初中就在嘉南上学的同桌赵小睿提过。
尽管如此,贺南楼被叫去办公室这件事,乔安年还是有点不安。
主要是他多少得对这件事负点责任。
乔安年看了看教室后面的时钟,都过去十分钟了,也不见贺南楼回来。
乔安年从位置上站起身,出了教室。
…
走廊外的蛐蛐儿声响得跟战斗机一样。
乔安年一路听着热闹的蛐蛐儿声,走到老师的办公室走廊,刚好碰见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贺南楼。
乔安年小跑过去,“老师找你干嘛了?是不是问你你跟莫小雪的事情了?”
贺南楼:“嗯。”
还真是啊!
乔安年心里一提,紧张地问道:“老师怎么问的啊?问你喜不喜欢莫小雪,还是问你跟莫小雪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他问我最近天天出席晚自习在打什么主意,说是通常男孩子只有在追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才会这么殷勤。”
乔安年评价:“还挺委婉。”
想想也觉得当老师挺不容易。青春期的孩子,重话说不得,说重了,不小心伤了自尊,或者引发孩子的叛逆,回头成绩大起大落,老师也跟着操心。要是再闹出点动静,挨批的也还是老师。
贺南楼:“是挺委婉。”
“程老师没说别的了?”
“他说观察我很多天了,说我最近热衷于给莫小雪讲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路历程。”
乔安年:“……”
预备铃响了,两个人慢慢往教室方向走。
快要走到教室,在楼梯的转角处,乔安年停了下来,“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啊?就是,老师委婉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小雪的时候。”
贺南楼:“我说,如果按照他的逻辑,我给你讲题讲得最多,我喜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并且,我之所以给莫小雪讲题,也是为了尽可能减少你的学习时间被占用的次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是谁的心跳声响得比教学楼外的蛐蛐儿声还响?
喔,是他啊。
别说老程,乔安年也没把贺南楼这句话当真,他没好气地问道:“老师是不是夸你,这孩子可幽默?”
“让我态度端正点。”
“噗嗤——”
乔安年没绷住,笑出声。
他就知道!
…
进入十一月下旬以后,江城的气温来了一个大跳水,一度跌破10摄氏度。
(11)班的同学又惊讶地发现,他们班之前天天晚自修报道的学霸,十二月又开始不来了。
因为莫小雪跟化学课代表在一起了,而化学课代表是贺南楼的同桌。
噢,这场注定让人心伤的多角恋。
大家都默认,贺南楼之所以不来晚自习,是在治疗情伤。
尽管,他的联考总分依然令人发指,法治指数,跟江城最近总是绵绵阴雨或者干脆暴雨的鬼天气有得一拼。
乔安年抱着书,站在图书馆门口,望雨兴叹。
他出寝室前小楼才提醒他要带伞,他把折叠伞都给放再鞋柜上了,临出门,又给忘了。
乔安年低头看着怀里的课本跟错题本,雨倒是不太大,大不了跑回去,再冲个热水澡,就是这书本跟错题本不太好办。尤其是错题本,遇了水笔迹就会被泅开,字会糊,回头不太方便复习跟总结。
乔安年转着脑袋,四下看看,有没有班上的同学,可以共撑一把伞,要是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把课本踹校服里,冒雨冲回去了。
周六,大部分同学都回家过周末,图书馆人本来就不多。
乔安年好不容易看见有个男生从图书馆里出来,人家手里也拿了伞,可惜,他不认识,那伞看着去也挺小的,雨又下得很大,他实在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上去。
乔安年叹了口气,他在解自己校服的纽扣呢,可能是风大,一只手撑雨伞费劲,下图书馆阶梯的时候书,怀里的书本没捧稳,全散落掉在地上了。
见状,乔安年赶紧把手里的书跟笔记本给放门口的置物架上,冒着雨跑出去,帮着男生一起把掉在雨中的书给捡起来。
“谢谢,谢谢。”男生一只手费劲地撑着伞,手里抱着书,一个劲地跟乔安年道歉。
“小事,不客气。”乔安年冒雨往回跑。
“同学——”
男生叫住了乔安年,他给乔安年撑伞,“你是不是没带伞?你住在哪一栋寝室?我送你回去?”
男生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自然注意到了没有带伞的乔安年。
乔安年大喜过望,这不是要过河就给有人划着浆过来了呢么。
没等桥那年把那个“好”之给说出口,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雨声清冽地响起。
“乔安年——”
“不用啦!我朋友过来接我了,谢谢你!”
被伞给挡住视线,乔安年其实见到贺南楼人,不过听出贺南楼的声音的他,双手护着脑袋,稍微弯了弯腰,从男生伞下钻出。
乔安年从伞下钻出,就看见握在伞把上那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往上,就看见了遮住两人的大花伞。
乔安年抬起头,一脸惊喜:“小楼?你怎么过来了?”
事实上,贺南楼刚才在图书馆阶梯下,就看见了跑进雨帘里,帮着男生一起捡书的乔安年。
贺南楼把伞拿低了一点,挡住更多的飘进来的雨水:“逛逛。”
乔安年:“……”
他真的很想知道,是小楼的嘴硬,还是鸭子的嘴硬。
谁会大冷天的,又下着雨出门逛?还跑到图书馆门口来逛?。
男生见乔安年真的有人过来接,也就撑伞先走了。
…
“你先送我回图书馆,我书还放在置物架上呢。”
“嗯。”
两人撑着一把伞,回到图书馆,乔安年跑进去,捧着书本,又跑回伞下。
风大,雨大,哪怕撑着伞,也还是会有雨冷冷地往脸上扑。
乔安年一个劲地往贺南楼身边挤,还是会被雨给淋到一些,“你反正都出门了,怎么也不多带一把伞啊?”
这样他们就可以一人一把,不至于两个人人窝一把伞下。
贺南楼:“你随便逛逛会多带着一把伞吗?”
乔安年困惑了,难道小楼真的就是随便逛逛,逛到图书馆门口,刚好碰见的他?
也有可能,毕竟高中的学习压力比初中还大。下雨出门走走,听听雨声,或者是听雨打落伞面上的声音心情确实会舒畅很多。
这样的事情,他以前也干过。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待得憋闷了,就会趁着下雨天,出来透透气。
两个人回到寝室,贺南楼把伞放在寝室门口的水桶里,乔安年换了鞋进寝室,把课本给放书桌上后,脱了身上有些被打湿的校服外套,转身去了洗手间,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出来。
六个人的寝室,其他四个人都是江城本地人,只有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没回去。
“给,擦擦。阿,阿嚏——擦擦。”
乔安年把毛巾递给贺南楼,意识到自己要打喷嚏,赶紧把头给转过去。
贺南楼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巾给他。
“谢,谢谢啊。”乔安年擤了擤鼻涕,今天外面是真够冷的。
乔安年把纸巾垃圾桶里,他的脑袋上罩了一条毛巾,他的头发被轻轻地擦拭着。
乔安年抬起头,他自己双手放在脑袋上,很糙地胡乱擦了下,“我自己来就行”,问贺南楼:“小楼,你擦过了没啊?”
贺南楼把他手里的毛巾递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轮到你了。”
乔安年:“……”
乔安年的鼻子还是有点发痒,他偏过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乖乖地把毛巾给接过去。
他给自己擦头发擦得随意,给贺南楼擦头发却格外地认真。
两个人的头发是暑假的时候理的,乔安年理得很短,要不是贺南楼跟理发师说不要太短,乔安年会直接建议发型师给推平了。贺南楼的要相对长一点。
乔安年从小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他知道给人擦头发整件事在撩头发的指尖不能太用力,容易扯着发根,他就拿着毛巾慢慢地擦,动作很轻。
小楼的嘴很硬,指尖触碰到的发梢却很柔软。乔安年没忍住,在贺南楼的头发揉了揉,就像是贺南楼经常对他做的动作一样。
柔软的头发擦过掌心,微痒。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升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乔安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乔安年停了动作,贺南楼转过脸:“怎么了?”
乔安年的眼底露出几分茫然,摇了摇头:“没。就是刚刚我摸你头发的时候,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摸过你的脑袋一样。”
贺南楼放在膝上的指尖收拢,“是吗?”
乔安年自己也挺纳闷,他笑了笑:“嗯。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挺奇怪的反正是。”
手腕被握住,乔安年惊讶地低下头。
贺南楼拿着乔安年的手,“那就再摸一下。”
乔安年想起以前跑进他们家院子的一只小狸猫,在他喂了几次带着肉的鱼骨头之后,也是这样,拿脑袋蹭他的掌心。
“阿,阿嚏——”
鼻尖再次痒痒的,乔安年赶紧转过头,打了个喷嚏。
…
第二天又是大雨。
狂风撞击着玻璃,尖响如哨声。
感冒的缘故,乔安年在寝室躺了半天。
感觉到鼻间有两股温热控制不住地要往外淌,乔安年摸了摸枕头旁,抽了一张纸巾,擤鼻涕。
窗帘是拉着的,寝室的灯没开。
在上铺的乔安年探出脑袋,不太看得清垃圾桶的位置,只好一只手捏着纸巾,一只手扶着上下铺的梯子往下爬。
乔安年去开了寝室的灯,把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去拉开寝室的窗帘。经过贺南楼的书桌,乔安年拿起上面的闹钟看了看,竟然已经10:53了。
一想到大周末的,他竟然躺在床上睡了一小个半天,乔安年就无比心痛。
要是平时,这个点他已经刷完两套卷子,这个月错题本都的试题估计都做完了。
不行,他下午得把上午的时间给补回来!
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乔安年忽然想起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听见小楼在喊他,问他要不要吃早餐。他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会的了,总之,因为实在太困了,又睡着了过去。
就连小楼是不是真的有喊他起来吃早餐过,他都没有办法那么确定,有可能是他在做梦也不一定。
“小楼,要不要去食堂吃饭?小……”
乔安年两只脚踩在上下铺的阶梯上,手放在贺南楼的床铺——
床上被褥折叠整齐,贺南楼并没有在床上。
窗外的风还在砸着玻璃,咣咣直响。
乔安年从阶梯上下来,眼里全是担心,下这么大的雨,小楼怎么还往外跑?
“咔哒——”
寝室的门锁打开,乔安年转过头。
贺南楼推开门,外面的冷气也随之跑了进来。
“阿嚏,阿嚏——”
乔安年赶紧从贺南楼桌上抽了几张纸巾。
“小楼,你去哪儿了?”
乔安年拿纸巾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贺南楼收起伞,他换上室内拖鞋,他把手中的袋子放桌上,拿出里面装着饭菜的一次性食盒,“过来吃午餐。”
乔安年愣住,他怔怔地看着肩膀湿了一大片的贺南楼:“你就是为了给我出去买午餐,才冒着这么大的雨出门?”
贺南楼拉开他的椅子,“我自己也要吃,过来坐下。”
乔安年慢慢地走上去,他没有坐下,而是握住贺南楼的手,又冰,又湿。
乔安年拿纸巾给贺南楼擦手,又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他暖手,“你就不能等雨小一点再出门吗?”
“我出门的时候雨下得不大。”
“撒谎。”
他就是被风声跟雨声给吵醒的,小楼出门的时候,雨能小到哪里去?
“你早餐没吃,先垫垫肚子。”
贺南楼拉着乔安年在椅子上坐下,动手脱羽绒外套。
拉链拉至一半,他的腰身被抱住。
贺南楼身上的外套还没脱下,上面都是寒气跟水意,他拍了拍乔安年的肩膀,“松手。”
“我不。”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贺南楼抬起乔安年的脸。
乔安年就是不肯抬头,他吸溜着鼻子:“以后下这么大的雨,就不要出门了。”
贺南楼:“为什么?”
乔安年松开贺南楼,抬头之前,他的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瓮声瓮气地道:“这还有什么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出门,太冷了啊!回头要是跟我一样感冒了怎么办?”
贺南楼把身上被雨淋湿的外套脱下,放在桌上,他微弯着腰,手臂圈在椅背上,深黑色的眸子注视着怀里的少年:“为什么不希望我下这么大的雨出门?为什么抱我,为什么哭?”
第170章 恃宠
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
就连灯光下,小楼的睫毛扫在眼睑上的阴影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安年脑袋不自觉地往后仰,“谁,谁哭了?!”
贺南楼没有在乔安年究竟哭没哭这个问题上纠结,他问了一个令乔安年没有办法再回避的问题:“为什么抱我?”
乔安年脸在瞬间涨红。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刚刚为什么会抱小楼。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外面太冷了,想要抱一抱刚进屋的小楼。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嘉嘉,只有小楼对他最好。
但是乔安年心里清楚,以上两个理由又都不太成立。
事实就是,他刚刚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在那一个刹那,他想要把人抱住,他就那么做了。
哪有,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肚子饿了。”
在贺南楼目光的注视下,乔安年心虚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只要他说肚子饿了,小楼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
“恃宠而骄。”
什,什么?
谁,谁恃宠而骄了?
贺南楼把盒饭推到他面前:“先吃饭。”
乔安年掰开一次性筷子,“你刚刚是不是说我恃宠而骄了?”
贺南楼淡淡反问:“我问你为什么抱我,你说你肚子饿了,难道不是恃宠而骄?认定我不会在你饿肚子的情况下逼你回答问题?”
“我才没有!”
然而,除了声音大点,乔安年一时间又实在没有想到能够强而有力的反驳的话,反而从脸颊到耳根全部都红了个彻底。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一点点……
因为小楼对他太好了。
虽然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有很多,可是从来没有像小楼这样,像是他的家人。
不,不对。他的家人对他才没有这么好。
总之,小楼是超越朋友跟家人的存在。
恃宠而骄啊,以前乔安年就没想过这四个字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乔安年不由地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乔安年的心思就写在脸上。
贺南楼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这样很好,不用改。”
乔安年:“为什么?”
人们通常都不会喜欢太任性的人吧?
至少,他听大人说得最多话就是“听话”,要“乖”,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不乖的孩子是没有办法获得大人的喜欢的。
不过他不太一样。别的小朋友表现得乖是为了能够得到大人的喜欢,他是没有原则的原地。
不惹事,够懂事,他才能够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现在想想,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好像变化得是有点多。
都会恃宠而骄了呢。
脸蛋被捏了一下,“小孩子要那么懂事做什么?”
乔安年拍开贺南楼的手:“少占我便宜啊!你也就是……”
乔安年话说到一半,想起那天他说了这句话之后,跟小楼两个人一个亲脸,一个亲嘴的后续发展,又把嘴给闭上了。
贺南楼垂眸:“也就是什么?”
乔安年低着脑袋,装聋作哑,就是不肯再往下说。
他总算把被他们给冷落的餐盒给想起来了,打开,手心摸着,都还是温热的。
这么大的雨,室外温度又这么低,稍微走慢一点,回来可能菜就凉了。
平时就连上课迟到都不见走快的人……
乔安年鼻尖一酸,又流鼻涕了。
他的手去抽纸巾,没等他把手给伸出去,他的手里已经被塞了纸巾。
他肯定是睡一觉,感冒又变得更加严重了,不止是鼻子发酸,眼睛也是。
等雨稍微小一点,他还是去一趟医务室,让校医给他开点药吧,这样感冒也能够好得快一点。
窗外的雨还是下得很大,风砸在玻璃上“咣当”直响,雨都被风吹得斜斜的。
乔安年转过头,看了眼窗外的雨,他低着头,扒着饭道:“我说真的,以后下这么大的雨,真的不要出去了。我们可以等雨小一点再一起出门去吃饭。”
贺南楼:“嗯。”
余光瞥见贺南楼没跟着坐下,反而起身往外走,乔安年着急地问道:“你又要出门吗?”
贺南楼:“换裤子。”
乔安年这才注意到,不止是外套湿了,小楼的裤子也有点被打湿,尤其是裤腿的部分。
这人还陪着他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乔安年眼底泛起水汽,他吸了吸鼻子,眼睛酸得更厉害了。
…
知道贺南楼不喜欢寝室里有气味,乔安年把寝室的落地窗给开了一些。
偷摸着,以为不会被发现。
乔安年还没转过身,他的身后就伸出一张手臂,把仅有的那一点缝隙给关上了。
知道到贺南楼就站在他的身后,乔安年盯着窗外小声的解释:“要是不开窗,屋内气味散不去。”
“等你睡了再说。”
躺在被窝里,开窗就不会那么冷。
乔安年听出贺南楼的言外之意,“我下午不睡觉了。我早上都没有看书。还是把窗户……”
贺南楼直接把人给拉去了他的书桌前,手在乔安年肩膀上按了一下,让他坐在椅子上,“先吃药。”
乔安年在椅子上坐下,他看着桌上变出来的感冒药,愣愣地抬起头:“你还出去买药了?”
“顺路。”
才不是。
食堂在宿舍的东边,医务室在西北角,要穿过宿舍区,走到教学楼的北边,才是医务室。
顺的什么路啊?
贺南楼已经倒了温水,就放在桌上,他拿起乔安年的手,把药倒在他自己的手上,“吞下去。”
“这个药吃了不会想睡觉吧?”
“不会。”
“你问过校医了?”
“没问。”
“那你……”
“药化了更苦。”
药倒在手心里,结果因为手心出汗,导致药化了一些,最后吃药的时候黏在喉咙里这种痛苦,他小时候经历过,打死不想再经历一回。
乔安年立马顾不上继续追问了,把药往嘴倒。
贺南楼把水递给他。
所有的药都顺利地吞下去了,只有一颗白色的药丸在喉咙里卡了一下,苦得乔安年差点没哭出来。
他吐着舌头,一小粒小小的粉红色的草珊瑚被放在他的舌尖上。
乔安年下意识地把草珊瑚含了进去,微凉的薄荷味在他的嘴里淡淡溢开。
乔安年把从珊瑚含片给咬碎,嘴里的苦味被冲淡不少,“这个也是医生开的吗?”
贺南楼:“我让医生开的。怕你哭着不肯吃药。”
乔安年握着杯子的指尖收拢,他垂着眼睛,瞥着杯子里微晃的水圈,小声地嘀咕:“我才不会,我又不是小孩子。”
把自己不是小孩子这件事又给重复了一遍。
贺南楼:“哦。”
乔安年警觉地看着他:“噢是什么意思?”
“我信了的意思。”
乔安年:“……”
你的语气不是这么说的。
…
感冒太难受了。
乔安年在答听力,一个单词还没写完,鼻涕滴落在卷子上。
他一只手拿纸巾堵住自己的鼻子,一只手去拿纸巾吸卷子上的鼻涕水,拿眼偷瞄坐在旁边的贺南楼。
太好了,小楼在专注地玩手机,没注意到他这边。
贺南楼在看天气预报。
未来七天,基本都是降雨模式,只有下周六是多云转晴。
乔安年的鞋子早就小了,他之前提出要带乔安年去买鞋,只是不肯。
如果未来几天都还是下雨,乔安年的那两双旧鞋被水一泡,应该更加撑不了多久。
下周六去买鞋,正好。
贺南楼把看天预报费不了什么精力,身旁的人在做什么,贺南楼自是一清二楚。
“撑不住就去睡觉,没有效率的做题除了自我安慰跟浪费时间,没有其他任何效果。”
乔安年:“……”
他就知道,小楼刚刚都看见了。
好丢人……
乔安年:“我先做完这套听力吧。”
感冒药效真的太强劲了,他吃了感冒药以后眼皮就沉得跟粘了一样。
听对话的时候总是走神,好几个关键词都没听出来,等答完翻到后面的答案,肯定一片红色的惊喜。
乔安年擦着鼻涕,他关心地问道:“你会不会冷啊?”
他的位置才是靠窗的,外面就是阳台,风一大,就会有风从外面渗进来,小楼就跟他换了个位置。
贺南楼在玩着手机:“不会。”
乔安年去摸贺南楼的手,还真的比他还要暖。
总算做完这套听力,乔安年一对答案,很好,正确率感人。
学习需要花时间,效率也同样重要。
要是他继续以现在的状态继续做题,只会跟小楼说得一样,除了自我安慰跟浪费时间,不会有其他任何效果。
乔安年爬上上铺。
雨比中午的时候小了一点,不再“咣咣”地砸着落地窗,不过风还是还大。
躺在床上,乔安年忍不住想,如果是他一个人上高中,会怎么样呢?
为了能够有更多的学习时间还有省路费,除了换季的时候他可能根本不会回去。
也许以前他还会想弟弟或者是妹妹,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何况两个小孩也算是他从小一起带大的。
自从他们两个人告诉后妈,他藏钱的地方以后,他也就心灰意冷了。
弟弟妹妹可能小,不知道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损失跟伤害,可是却提醒了他,不管他对弟弟妹妹怎么掏心掏肺地好,没有用的,他们最亲近的人还是后妈。
如果后妈让他们两个人留进他的房间,藏起他的准考证,弟弟妹妹会做吗?
他相信会的。
不管他怎么教育弟弟妹妹,弟弟妹妹的性子还是有一半随了后妈,剩下的那点孩子天性里带着的可爱,这几年也被后妈教得在一年年地减少。
除了嘉嘉,他大概也没什么人可想的。
周末,他应该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待在寝室学习。
如果不小心感冒了,也只能一个人去医务室抓药,去食堂打饭。
而他现在之所以能够舒服地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湿过,都是因为小楼。
甚至,就连他考上嘉南,也受了小楼很大的影响。
“咚咚——”
“咚咚——”
心跳声有点吵耳朵。
…
“小楼。”
“嗯。”
“小楼。”
贺南楼把手机放下,他半仰着脑袋往上看,视线对上从上铺探出半个脑袋的乔安年。
乔安年没想到这人会忽然抬起头,他耳朵莫名发烫,“我是想问你,你周末为什么不回家啊?”
小楼和他不一样,小楼的爸妈都在江城。
有时候,周四或者周五,他会听见小楼跟他爸妈通电话的声音。
他们寝室一共六个人,其他四个同学也都有手机。其他同学要是跟爸妈通电话,一说都要好半天,只有小楼,每回都是没说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有时候周五,小楼的爸妈会来学校接人,但是小楼一次也没有跟他爸妈回去过。
他知道小楼爸妈离了婚,而且两个人的工作好像都挺忙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他都不清楚了。
贺南楼:“不是有爸有妈等于有家。”
乔安年:“……”
倒也是。
乔安年下巴枕在交叠的手上,轻声地问道:“那你……会你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贺南楼:“不想,我有你就够了。”
乔安年重重的吸了吸鼻子,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
“什,什么呀。朋友跟家人又不一样。”
小楼跟他又不一样,他是他爸妈都不要他,小楼的爸妈是都争着抢着要他的抚养权。
贺南楼:“你是远胜家人的存在。”
“我也是!”
贺南楼身高腿长,他一站起身,视线就跟乔安年对了个正着:“也是什么?”
乔安年手攥着床上的棉被,脸色一下涨红。
明明刚才可以轻易就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小楼的眼睛就说不出口。
贺南楼伸手,指尖在他涨红的脸颊上戳了戳,唇角勾起,轻笑出声,“我的小安年,这么害羞呢?”
指尖被指尖碰到的那一小片地方烧了起来,乔安年本就通红的脸,这下更刷一层苹果红,并且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后头。
谁,谁害羞了啊!
…
江城的雨陆陆续续地下了一个多星期
乔安年的感冒也是拖拖拉拉,一直没好彻底。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鞋在泡了几天的水之后,彻底罢工了。
另一双鞋也无能幸免,一双是鞋子脱胶,开了个口,没办法穿。还有一双是只要一下雨,就会漏水,只是教室回寝室的一路,他的袜子就会全部湿透,完全没有办法在雨天穿出去。
如果是回寝室还好,好歹进了寝室就能够换上拖鞋,再泡个热水脚,身体也就暖和起来了。
最难受的是去上课的路上,如果刚好遇上大雨,一个上午或者是一个下午的状态就很难不被影响。
乔安年计划去买两双新鞋子。
除了去年跟贺南楼去过买衣服商场,乔安年没逛过江城。他对江城不熟,所以去买鞋的时候,还是叫上了贺南楼陪他一起。
乔安年很清楚自己贵的买不起,出发前,他还特意跟班上的同学打听了哪里买鞋比较便宜。
车子在公交站牌下,两人过了斑马线。
“不是这栋联茂大楼吗?”
乔安年指着两人前面一栋大楼,他听班上同学说,这栋楼里的服装还有鞋子都是批发价格,价格会低很多。
“你记错了。”
乔安年就是听同学说公交站牌对面的几栋楼都是批发衣服、鞋帽的,具体是哪一栋,他的确不清楚。
“喔。”
贺南楼继续往前走,乔安年好不疑有他,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进了一家购物中心。
乔安年一进去,一看见购物中心富丽堂皇的大厅,还有璀璨的大灯,包括货架上摆的那些高档的衣服,他就知道这里的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消费的起的。
乔安年拉住贺南楼的手,就要往回走,他压低嗓音:“你骗我,我不要进去。”
好不容易把人给哄来,贺南楼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人走了,“我也要买鞋。”
哎?
趁着乔安年愣住的功夫,贺南楼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他上了三楼男装的衣服跟鞋帽所在的楼层,进了一家运动品牌鞋店。
乔安年一看货架上基本都要三位数,好几双甚至逼近四位数或者是超过四位数的鞋子,就狠狠倒抽一口凉气。
这也太贵了!
鉴于上一次他只是帮忙挑选衣服,结果好些衣服最后就穿在了他身上,这一次,乔安年说什么也不再给出意见。
贺南楼试了两双,要结账时被店员通知今天有做活动,买一送一,问他要不要再选两双。
贺南楼要了两双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说的是乔安年的尺寸。
乔安年根本没打算买,因此始终乖巧的坐在等候软椅上,等着贺南楼试完鞋。
他今天穿的是没有开胶,只是容易在雨天漏水的那双鞋,不知道是不是么晒透,穿在脚上一直有点湿湿的。
哪怕穿着充满湿气的鞋子不太舒服,乔安年也始终没有催促过。
他的脚踝被握住,乔安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的鞋就已经被脱了。
小楼蹲着身,把他的脚放在他的小腿上。
白色的袜子,脚底泅湿了一小片。
乔安年发窘地把脚往回缩。
贺南楼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他手腕握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袜子脱了,跟服务员重新要了一双,又让服务员拿来纸巾,把乔安年的脚给擦拭了一遍,双手替他穿上袜子。
“小楼,你在干嘛呀。你先,你先松开我。”
店里刚好有别的顾客进来,服务员服务刚进来的顾客去了。
乔安年怕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他压低嗓音,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只差用气音说话了。
贺南楼从鞋盒里,拿了跟他脚上穿的这一双相同的款式,给乔安年穿上。骨节分明的双手熟练地将两只鞋的鞋带都绑了两个蝴蝶结。
贺南楼松了手,他站起身:“走走看。”
乔安年哪里敢踩下去,就怕自己真踩下去,小楼就真要买下来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小楼,真的太贵了,这鞋子……”
“买一送一。我买两双,你的这两双是送的。”
乔安年没那么好忽悠:“那你为什么不选其他的款式?” 买一送一的话,应该是可以选别的款式的吧?
“只有这两款做活动。你要是不信我,就去问服务员。”
乔安年:“……”
这还让他怎么去问服务员?
他要是去问,不就坐实了他对小楼不信任了么?
…
乔安年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贵的鞋!
从鞋店走出,乔安年一直低头看自己的鞋,简直有一种自己随时都要腾云驾雾而去的错觉。
这云,还是RMB做的。
脑门被敲了一下,乔安年回过神,这才发现,要不是小楼拉住他,他都要跟人撞上了。
“看路。”
乔安年脸颊一热,“噢。”
“我去扔下旧鞋。”
贺南楼的手里提着乔安年那双旧鞋。
乔安年:“我去吧。”
“嗯。”
贺南楼把手中装着旧鞋的袋子递过去。
乔安年找了一圈,总算在一个电梯口,找着一个垃圾桶。
他把旧鞋扔进垃圾桶里。
忽然想上洗手间。
前面刚好就是有洗手间的标志。
洗手间跟商场之间,用紧急逃生通道的门隔开。
乔安年推开门。
角落里,有情侣在拥吻。
是一对男生,其中一个男生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裤。
乔安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接吻的情侣,更不要说还是两个男生。
对他的冲击实在有点大。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其中一个把另一个给推开,无比慌张地看着他,另一个则是十分不友善地朝他这个方向瞪了过来。
乔安年认出,其中一个男生就是那天下雨,他在图书馆外帮忙捡书的那个男生。
难怪,难怪会穿着他们学校的校裤……
“你他妈看够了没有?”
乔安年被男生吼得吓了一跳,“抱歉。”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别人看。
他只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才会一时忘了转过头。
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确实不太有礼貌,乔安年道了声抱歉,转身推门出去——
拔腿就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
仿佛,他只要跑得够快,就能够把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似的。
贺南楼等在原地,看见了全力朝自己这边冲刺,脸上神情不对劲的乔安年。
他走上前,把人给拦下,“出什么事了?”
乔安年喘着气,他指着紧急逃生口处方向,“我刚才看见,看见……”
贺南楼顺着乔安年所指的方向,什么也没看见。
乔安年微仰起脸,视线刚好落在贺南楼的唇上。
脑海闪过在逃生口处两个男生拥吻的画面,想起那天在寝室,他贴上小楼的唇……
“咚咚——咚咚——”他听见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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