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时间,快点!”
“迷宫外围还要检查……”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看看。”
——是两名有些迟到的安保员,正行色匆匆地顺着小路飞奔。
隔着几层有些稀疏的矮灌木,凯恩斯通过灯光判断还有十几秒自己恐怕就要和他们狭路相逢。
来不及多想,他只能推开距离草皮只有三十公分高的灌木根茎处,趴在地上快速钻进迷宫,穿过一道又一道‘绿墙’朝着目的地前进——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不到两分钟,安保员的动静便被他远远抛在脑后。
‘这下应该安全了。’
有些失力的凯恩斯用袖口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他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脑袋也昏沉的厉害,只能暂时停在一株高大的芭蕉树下轻轻吁气,准备休息片刻再次出发。
脱逃的计划是在下午制定出来的。
那日他上一秒发觉科尔涅利似乎有攻击的倾向,下一秒便完全丧失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剧烈的头痛中苏醒,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丢入了甩干机后又被捡了出来。
在一阵又一阵翻涌的晕眩中,朦胧的白日梦开始闪回,在眼前没有规律的反复出现。前世与今生光怪陆离地混杂交融,让他一会儿在肮脏破碎镜子里看见黑牢里那个胡子拉碴、饿的脱了形的周易君;一会儿在清澈秀丽的湖泊倒影里看见正被温柔兄长细致打上领结的凯恩斯。
在如万花筒般不断向下跌进无底深渊的幻觉中,一位身形高挑秀美的雌虫清晰地浮现,用沾满青草汁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笑着说:“再等等,亲爱的,再等等。等到弹劾案结束,我们就能结婚。”
凯恩斯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刚想甩开雌虫手说什么,却看见对面有个浓重的阴影从黑暗巷道的另一头越走越近,手中的刀尖在月亮下闪闪发亮。强忍内心酸涩,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挪动脚步,想拉住伴侣赶紧先离开这里,然而当他牵起对方的手,那张微笑着的脸却突然变成了科尔涅利。
议会长的表情在阴影中显得隐晦不明,凯恩斯像被火烫了般瞬间跳起来,想要转身逃走,却被对方毫不费力地一手伸过来掐住了脖子。
伴随着猛然浓烈起来的窒息感,凯恩斯本能地“啊!”一声惊叫,瞬间清醒过来——梦中想要自己命的科尔涅利那张脸正怼在眼前,把他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弓起手脚连连向后退,差点从没有护栏的位置摔倒在地上。
舌根即涨又苦,胸口也火辣辣地疼,几名医生和护士围在凯恩斯身边,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惊慌失措的他。
一屋子着急上火的虫族里,唯独科尔涅利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盯着凯恩斯。
“醒了?”
雌虫掂着手中的果子,不紧不慢地问:
“感觉如何?”
感觉真是爽呆了!
凯恩斯内心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只能带着笑意。如果情况允许,他宁愿从敞开的窗户跳进花园以躲开这个噩梦与魔鬼的混合体。可如今现实凄凉,他明显受制于对方,因此也只能把攥紧的拳头藏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面,防止被科尔涅利看出端倪。
剧烈地深呼吸了几次,他才勉强摁住胸膛里那颗马上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尽可能学着兄长巴森的样子侧过脸,摆出温顺且羞赫的样子来。
“抱歉先生,请问这儿是哪里?我的脑袋……”
凯恩斯努力憋气,意图让脸红起来,叫说出口的话语更加可信。他现在也管不了对方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是什么想要攀龙附凤的小白脸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科尔涅利。”
对面的雌虫傲慢地打量着凯恩斯,微眯的眼睛里酝酿着看不懂的光,直到把雄虫盯的身体僵直、冷汗直冒,这才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神色淡然地凑近病床。
“什,什么?”
凯恩斯下意识地朝着另一边歪斜身体,却被高大的雌虫握住了肩膀。
“我叫科尔涅利·拜格罗,联邦议会长,你应该在星网或者课堂里见过我的照片,这里是我的庄园。”
不苟言笑的雌虫竟然笑了起来,带着安抚的温情说:
“你在兄长的婚礼上晕了过去,我正巧就在现场,于是叫来了医生。”
听到这句解释,凯恩斯努力维持着的‘懵懂纯情小雄虫’的脸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呸!
要不是他明确地记得当时发生的情景,凯恩斯简直要为科尔涅利的不要脸当场鼓起掌来。明明是这家伙仗着‘超凡者’等级,通过瞬间释放精神力冲击了无辜雄虫的大脑,如今竟然能厚颜无耻地把自己的谋杀行径粉饰成救命之恩。
凯恩斯努力回想着兄长巴森刚刚成年时的一举一动,揣测一只从偏远星系来到首都的刚成年的雄虫在遇到这等情况时该作何反应
——他会有敏锐的觉察,怀疑自己如今的处境来自眼前的雌虫吗?还是该为突然遭遇的莫名其妙的袭击而害怕的瑟瑟发抖,亦或者被危机下的恩情刺激到,选择躲进高大雌虫的怀里?
脑袋里快速运转着这些计算,他勉强选了个不会让自己当场吐出来的微笑,抬起脸来说:
“是,是这样啊,那真是多谢您……”
科尔涅利突然弯腰朝前贴近凯恩斯的脸,居高临下地用犹如死射光的视线上下扫描,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仿佛要当场破开皮肉钻进脑壳里窥探灵魂。
这样极其没有礼貌地盯了半晌后,他忽而问:
“你从哪里学到的精神力防护?”
凯恩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为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来。
“什,什么防护?”
科尔涅利嘴角的弧度开始扩大:
“精神力防护——你之前倒在地上昏迷,身边有精神力构建的防护网,我还以为你专门练习过这种方法呢。”
“哈哈,是吗?”
凯恩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现在没有多少雄虫会使用这种方式了,毕竟……”
科尔涅利用大拇指捏了捏凯恩斯的肩膀,嗤笑道:
“毕竟雄虫们一般都会受到很好的保护,从来不需要面对电磁风暴或者雌虫的攻击。你就不一样了,你不仅能做防护网,而且还做的很漂亮,很有……”
他皱了皱眉毛,想出了个还算满意的形容。
“很有军队的风范。”
凯恩斯捏着手指,疯狂思考着对策。
诚然,雄虫们虽然天生也具有精神力,但他们在虫族的教育下已将雌虫的圈养看做成某种‘特权’,从根子上被断绝了想要‘艰苦奋斗’的信念,因此这种天赐的能力绝大多数仅限在j配的时候使用,权当是和雌虫们的情取游戏。
到了现在,很多低等级雄虫的精神力甚至已经退化到了消失的边境。因为他们用不上,也几乎永远无法接触和学习如何运用这种能力。
凯恩斯之所以能学会这种构建精神力防护网的方法,还要归功于自己的前世周易君。这是他进入黑牢后,从一位狱友那儿学来的绝活——毕竟这是种殊为特异的运用方式,除了军队内部那些需要长期参加保密活动的雌虫外,几乎没有流传在外的训练方式。
“是,是这样吗?”
虽然头大如斗,凯恩斯依然做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来。
“我、我不知道什么精神力防护网之类的,倒是雌父生前总是和我做类似的精神力游戏,或许您想问的是这个?”
他并没有完全说谎。在周易君的灵魂到来之前,凯恩斯的生身雌父恰好曾参加过特殊部队。也正是因为在部队里受过比较严重的伤,这位高等级雌虫才会早早离世,撇下一对无依无靠的雄虫孩子。
“雌父?”
科尔涅利似乎很感兴趣。
“这么说他应该是在【丧钟】中队工作过。”
“……这我就不清楚了。”
凯恩斯试图挪动身体从床上站起来,可科尔涅利摁在肩膀上的手犹如铁臂。他不断扭动身体,在对方饶有兴趣的眼神中好不容易通过转移重心的方式挪到了床的另一边,脚踩能够勉强接触到地面。
“先生,我必须要走了。在我昏过去之前,家兄还在举行婚礼,我还是伴郎。离开了这么久没见到我,他一定会过于忧虑。”
“不用着急。”
科尔涅利先前跨了一步,很自然地坐在了床尾。凯恩斯若想从靠近窗户的那边跑到门口,必须要经过他身边。
“你现在这副样子回去,难道不就会惹兄长担忧吗?”
呵呵。
要不是你出现,想必兄长这辈子都不用担忧我。
“抱歉先生,毕竟我不认识你,和陌生雌虫靠的那么近是不被允许的……”
“你知道吗?当时你神志不清,为了自救直接趴进了我怀里。”
科尔涅利打断他的发言,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冷冰冰的。
“现在却又说跟雌虫和雄虫不能靠得太近……这可真有意思。已经很久没有雄虫对我使用这么粗劣的欲擒故纵了。”
凯恩斯差点没被对方优越且高高在上的语气恶心的吐出来。
刚才这家伙明明还说自己是昏倒在地上的,现在怎么张口就来,又说是倒进了他的怀里——要不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几率能够在惹毛了科尔涅利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凯恩斯早在还是周易君的时候就要忍不住套麻袋,把这家伙狠狠揍一顿了。
“先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很感恩您的援手,但我实际上真的没有……”
解释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科尔涅利打断了。
“有意思。”
雌虫歪歪头,这动作叫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
“我有个相熟的老朋友也曾这么说过……你知道他的下场吗?”
凯恩斯摇摇头。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下场——被星盗撕成碎片,这死相可不算上佳。
科尔涅利深深地凝视着他,似乎不愿意放弃任何细节。
凝滞的氛围在套房里盘桓许久,这位议会长才最终开口:
“他死了,死在了距离这里很远的偏远星系里,死于一场星盗的攻击。”
如果对方是希望通过这种事情来激惹他,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摆出一副‘请您节哀’的表情,凯恩斯装模做样地点点头。
——如今既然已经更换了□□,他对于前世名为‘周易君’的躯壳和所有的过往自然也没有了什么留恋之处,毕竟谁tnnd会留恋自己最愚蠢时光的证据呢。
所以无论科尔涅利与周易君有什么恩怨,和他凯恩斯可并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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