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明

    抱着盛弋回家的一路上, 许行霁都在思考于慎思刚刚的话。

    他在受到明目张胆的讥讽之后难得没有发火,也没有反咬回去,而是……竟然是有些无措的。

    许行霁发现于慎思说的那些事情,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例如盛弋也是其中三班的学生, 高三那年他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了一年的同班同学, 而他脑子里对此居然连哪怕一秒钟的记忆都没有。

    他是从来都不好奇盛弋的过去的, 只知道女孩儿和他一样也是宁大毕业的学生, 直到上次去了盛家一趟, 才知道盛弋在家里的处境不好,而且也是七中的。

    这么看来, 他们高中和大学都是校友,但当了夫妻之后才仿佛刚刚认识一般, 真是神奇。

    许行霁垂眸看了眼副驾驶上醉的不安慰的盛弋, 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他不记得盛弋, 但她肯定记得自己吧, 虽然不愿意提起,但他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个问题人物,如果是同班同学的话, 不认识他的几率约等于零。

    但是盛弋,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表现的就和他一样无知淡然。

    如果不是碰巧在于慎思口中得知了过去这些偶然,怕是他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之前那些事, 所以盛弋为什么不说?

    车开到家楼下, 许行霁没直接上去,而是按下车窗又抽了根烟。

    他心里莫名烦得很, 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情绪, 就是觉得……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想着去回忆高三时发生的一些事, 但那些刻意淡化和难熬的回忆, 又怎么会是想记起来就能轻易记起来的?

    对于*T  高三,许行霁只记得有一件事让他记忆还蛮深刻的。

    那时候讨厌他的人多,可喜欢他的女孩也不少,基本上每天他都能在课桌里翻到情书,如果一周不去学校,情书还能堆满半个抽屉。

    真他妈滑稽,他都是一个公认的‘败类’了,还喜欢他干什么?

    无聊的女生们,还弱智的追求着什么男生不坏女生不爱呢。

    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书许行霁看也不看,都是直接扔掉,甚至对于班级里那些女同学他都没兴趣多看一眼。

    放眼望去都是一色的校服马尾辫,半壁江山都戴着眼镜,他还没无聊到去细细观察哪个女生在里面亮眼一些——毕竟校花戚夏,在他眼里也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他不是刻意不记得盛弋,而是许行霁对于高中时的全部女同学,记忆都不深刻。

    除了……除了不知道是谁的一个人,每天都给他送牛奶。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的许行霁也不会记得,但那个女生执着的每天都送,高三上学期的每天,他几乎都能在桌子上看到温热的瓷瓶牛奶。

    许行霁之所以知道是女生,是因为每次附上的纸条上那娟秀的字体不是男孩能写的出来的。

    再说如果是男生坚持不懈的给他每天送牛奶……那就是恐怖故事了。

    一开始许行霁是很烦躁的,因为他不爱喝牛奶,从小就不喝,十分讨厌牛奶那股子自带的膻味。

    在这牛奶刚送来的时候他就在班级大声问过,可惜没人应,他每次都直接扔掉,可她还是执着的继续送。渐渐的许行霁也就麻木了,随便,送就送吧,他不喝就是了。

    可是一个执着的,持之以恒的人是可以让摆烂的,对生活的没有希望的人看到自己的对照面的。

    就算心里再怎么骗自己,但不可避免的,许行霁还是对这送牛奶的女生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想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每天要坚持这么无聊的事情,于是破天荒的,许行霁拆开了抽屉里的情书。他清晰的记得那女孩儿的字体,是很清丽又秀气的行楷,假如她也给自己写过信的话,那他肯定能看出来。

    只可惜厚厚的一沓子情书都拆完,许行霁也没找到和字条上一样的字体。

    他有种浪费了人生中珍贵半小时的感觉。

    “操,不喜欢我?”许行霁冷笑,修长的手指把最后一张情书慢慢的揉捏成废纸团:“那他妈的送个屁牛奶。”

    像是跟谁置气似的,自那之后,许行霁越看送来的牛奶越烦。

    甚至某天趴在桌上睡醒后长臂不小心扫过桌上的牛奶摔在地上,玻璃瓶登时四分五裂,白色的液体四处迸溅,不少流淌在鞋上……

    听着旁边俞九西‘卧槽卧槽’的声音,许行霁定定的看了地上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发起了火:“谁他妈没事儿闲的天天送?别送了。”

    之后,他桌上就再也没收到玻璃瓶的热*T  牛奶了。

    显然自己的发火被偷偷送的人偷偷看到,所以,那女孩应该是他们班的,就是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许行霁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是他少年时期为数不多还算‘温暖’的记忆,毕竟被人喜欢着关心着,总不是坏事,而给他偷偷送牛奶的女孩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不求回报的喜欢和付出。

    这种举动让自小就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的许行霁感觉还不错,还蛮舒适的。

    “唔。”副驾驶的盛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有种想要吐的感觉。

    她一个喝酒初学者,今天自己干了六七杯酒,虽然是度数不高的女士洋酒,但也够受了。盛弋脑子晕的厉害,根本还没醒酒,就是想吐,下意识的拉开了车门就冲了下去。

    路边是花坛,她蹲下来就吐个不停,女孩儿晚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都是酸水。

    许行霁从回忆中抽身,忙伸长手从后座拿了瓶水跟着一起下了车。

    他半蹲在盛弋旁边,等她吐完才把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低声道:“漱漱口,还难受么?”

    可盛弋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也有点看不清人影,想接过近在咫尺的水,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别动。”许行霁干脆帮她,大手卡住盛弋的半张脸把女孩儿的下巴抬了起来,然后温柔的往嘴里灌水,又在她呛到之前强迫着人把水吐出来。

    一来二回的,就当做漱口了——没办法,许行霁实在没伺候过人,他连自己都懒得伺候,能做成这样都挺不容易了。

    可盛弋被他弄的迷迷糊糊中喉腔疼得厉害,她又晕又难受又疼,喝了酒之后委屈也不下意识的藏着了,呜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把许行霁弄的吓了一跳。

    “喂,你别哭啊。”许行霁连忙把人抱回了车上,一连抽了几张湿巾有些笨拙的帮着她擦眼泪:“别哭别哭,是不是太难受了?”

    这可咋办,他不会做醒酒汤啊。许行霁犯了愁,想着要不要开车去买,可无论是把盛弋送上楼让她单独待着还是开车拉着她去买,都不太让人放心。

    开车的话……现在的盛弋只会更晕吧?

    而且晕还是小事,主要是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说的这些话。

    “我不要喜欢你了,我不要喜欢你了。”盛弋唇间不断呢喃着不要喜欢一个人,却始终没有说那个人的名字。

    看着女孩儿难受的在副驾驶位置上蜷缩成一团,许行霁的黑眸逐渐与夜色合为一体,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捏成拳,看着盛弋,轻轻地问:“你喜欢的是谁?”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醉了的盛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的说着想说的话。

    “好难受。”

    “结婚好难受,我想离婚了。”-

    第二天一早,喝断片的盛弋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在发疯状态下说了什么。

    她睁开眼就感觉*T  全身都是疼的,脑袋疼就算了,身上疼的也宛如被大车碾压过,甚至指尖都在隐隐作痛。

    盛弋甚至逐渐回笼,看着熟悉的卧室慢慢地坐了起来,感觉腰都快断了,轻薄的蚕丝被顺着她的动作从身上滑落,露出一块肩膀和锁骨的位置。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吻痕,并且不断暧昧的向下蔓延。

    盛弋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隐约记得昨晚半梦半醒之间自己似乎是看到了许行霁,所以是……她喝醉了回家,和许行霁滚上床了么?

    那许行霁呢?

    具体的事情她是想不起来了,可身上熟悉又有点羞耻的痛感却骗不了人,正有些懵的试图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卧室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盛弋下意识的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看着许行霁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似乎也没睡好,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是梳过的,但眼睑下还是有淡淡的黑眼圈痕迹。

    他不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是一杯豆浆和一碗粥,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馅饼馄饨什么的。

    还是第一次看到许行霁拿着这么生活日常的东西进门,盛弋愣了一下,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是你做的还是买的?”

    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极了。

    “买的。”许行霁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把托盘放在床头:“先吃点。”

    “我、我不饿。”盛弋清了清嗓子,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问:“呃,昨晚……”

    “昨晚你和袁栗烛在酒吧喝酒和人打起来了,我去警察局接的你,放心,没人受伤。”许行霁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一气呵成的全说完了,然后端起小馄饨的碗用勺子盛了一个递到她唇边:“吃。”

    莫名的,盛弋感觉许行霁今天的态度十分强硬,难道是昨天她喝醉了说错什么话了么?昨天……盛弋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去喝酒的源头,神色也僵硬了起来。

    唇边的馄饨让人感觉恶心,她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拿走。”盛弋偏开了头,闭上眼睛拒绝:“我不想吃。”

    许行霁没动,沉默着继续举着,仿佛和她僵持对抗什么一样。真是……要命,盛弋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捂住唇:“我真的不想吃,酒劲儿没过,还犯恶心。”

    闻言,许行霁放下了碗,只是修长的手指依然把玩着瓷勺,抬眸看着她:“你还记得自己昨天喝醉后说了什么吗?”

    他主动提起这个,盛弋是又好奇又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不…我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后是不断片的,虽然难受,但发生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这次就忘的干干净净,真的是喝太多了。

    见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真的一片茫然,许行霁便笑了笑:“你喝醉了一直哭,嘴里还说着不要喜欢他了,不要喜欢他了,一*T  直说……他是谁?”

    问到这里,许行霁看着盛弋骤然苍白的脸,修长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捏紧了勺子。

    说实话,昨天一整个晚上他都因为盛弋的两句话煎熬,除了这句以外就是她另外那句‘想要离婚了’。有喜欢的人,还想要和他离婚?她做梦。

    从昨天晚上听到直至现在,许行霁眼睛都是睁着的,一直想等盛弋醒来之后问个究竟。

    可现在她的反应像是心虚似的,着实让人失望。

    许行霁把勺子放在桌上,‘啪嗒’一声,精致的瓷勺就碎成了两半:“说话。”

    盛弋此刻的心绪是完全被他的动作所牵动着的,她裹着被单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许行霁盛怒的脸。很可笑,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原来她终于说了‘喜欢’两个字了,在喝醉后全然不自知的状态下忍不住说了,很可惜,她表白的对象并不知道,而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都是些醉话,我没喜欢过谁。”盛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许行霁,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是一件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昨天才想出些眉目的事情。

    “什么?”许行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上是掩盖不了的疲倦,眉梢眼角也有一丝紧张。他莫名有种预感,盛弋想说的大概是昨晚那些话,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也不能捂着盛弋的嘴唇不让她说话。

    而盛弋想说的,确实是离婚这件事。

    这段时间她一直感觉自己被一张灰色的蜘蛛网包围着,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公司的事情让她很累,应付苏美锦也很累,还有时时刻刻面对许行霁阴晴不定的情绪,一切一切,但这些都不及昨天看到戚夏朋友圈的冲击感。

    压死骆驼总归是有最后一根稻草的。

    原来盛弋觉得只要她能想办法待在许行霁身边,哪怕他不爱自己也可以很开心。

    但生活不是童话,婚后的生活让她明白原来光靠喜欢不能解决一切,她也想有危险的时候打电话给老公的时候有人接,她也不想每天一个人生活着还要做好时刻奉献出□□的准备,她也不想……结了婚和没结一样,有了老公和没结一样。

    也许当初嫁给许行霁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没关系,错误及时发现,是可以修正的。

    已经在脑中排练过的说辞齐刷刷的排在了唇齿间,可看着许行霁近在咫尺的脸,那清冽的长眉和眼睛,就又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我想,我想……”

    我想离婚。

    后面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弋弋,你想干嘛?”许行霁第一次叫她的小名,十分亲昵,可笑容里却没有什么温度:“想清楚再说。”

    如果盛弋仔细看看,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些紧张的情绪,可惜此时此刻,小姑娘本人更紧张。

    其实比起和许行霁离婚这件事本身*T  ,盛弋更害怕的是这件事带来的后续反应。

    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的。

    刚刚结婚的那个时候,她成了一个人完成婚礼的新娘,新郎逃婚了,第二天还带着离婚协议书来找她,盛弋虽然喜欢许行霁,但还没有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她爱他,可她也有自己的自尊,整整一夜没合眼的思考后,盛弋提出了离婚。

    结果还没等许行霁给出答复,许家那边的人先炸锅了。

    他们两家之间是打着商业联姻的旗号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离婚又结婚?尤其是又在婚礼现场出了那么大丑闻的情况下。

    如果那个节骨眼同意离婚了,那以后许家在业内就别想抬起头来了。

    许致尧登时勃然大怒,然后叫盛弋和许行霁都回了许家老宅——那次是盛弋第一次去许家,她是自己走过去的,而许行霁却是被人绑回来的。

    许致尧权当是许行霁结婚不出现惹的盛弋生气,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

    然后当着盛弋的面,就对许行霁施展了‘家法’。

    他让人抓着许行霁,绳子都没解,就抄起一边的高尔夫球杆毫不留情的打了上去,一棍一棍打在背部,但被打的少年脸色惨白,疼的额角冷汗都沁出来了却也一声不吭。

    他越这样,许致尧反而越生气,打得越狠。

    场面太过震撼,以至于盛弋慢了半拍才回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周围站着很多很多的人,里面有许行霁的后妈,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有管家保姆……但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而跟许行霁血缘最亲密的此刻是施暴者,是一切难堪的源头。

    “叔、叔叔!”盛弋双腿都发抖,匆忙的过去拦住他:“您不能这样!您、你这是动用私刑!”

    这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就亡了,都二十一新世纪了,居然还有人在用家法这样封建余孽的东西来教训人,简直不可理喻!

    “盛弋,你别拦着。”许致尧使了个眼神,立刻就有人上前架开盛弋,他眼神和声音都是冷冷的:“这种孽子打死也不多余,他在婚礼上让你丢了那么大的人,我不帮你教训教训他,那还配当公公么?”

    一句话透露的信息全是:他就算打死许行霁给盛弋当赔罪了,也不允许他们离婚。

    盛弋听明白了,瞬间从头到脚都有些冷,更准确来说是心寒。

    她心寒不是因为许致尧这是逼着她表态,而是……他完全把许行霁当做一个工具。

    如果她坚持要离婚?他是不是真的会家法到打死许行霁?

    盛弋完全不敢赌这个可能性,她只能挣开管家的掣肘,整个人挡在许行霁面前阻止许致尧继续打他。

    “叔…爸,我没有打算离婚,之前是说胡话了。”盛弋硬着头皮改了口,声音有一丝哭音的强制冷静下来:“你别打他了,我们不会离婚的。”

    她这一句话,让许行霁没继续挨揍,可背后已经是血淋淋的*T  了,他背部严重受伤,还是被抬去医院住了一周多。

    许行霁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看了雪白的天花板两秒,鼻尖嗅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又来医院了。

    呵,几乎可以当半个家用,少年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亮,闪着火一样讽刺的光,唇角向上抬了抬。

    然后,才慢半拍的意识到手边有浅浅的呼吸热度。

    许行霁微微偏头一看,瞧见盛弋正趴在床边,他黑眸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情绪,心里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许家的场景他还是记得的,他这本来要离婚的妻子见到他挨打后竟然吓的说不离婚了?真是奇怪,这算是为他着想么?

    正寻思着,趴在床边小憩的盛弋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许行霁醒了,是显而易见的开心,兔子一样红了的双眼都弯了弯,哭过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你醒了呀,你…你后背还疼不疼?我给你叫医生吧。”

    “不用。”许行霁现在还没力气,轻声打断了她,便省去寒暄废话的步骤直接问:“怎么哭了?”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他一问,盛弋又哽咽了,眼泪说来就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我不知道说离婚你会,你会挨打,是我的错。”

    病床上的许行霁完全没想到盛弋会是这个回答,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该怎么说呢,他这位‘第二次’见面的老婆是太单纯善良还是有些傻?

    明明是自己逃婚,回来又直接给递离婚协议书的恶劣,结果她居然同情他?说自己是因为她才挨打的?可真是太傻了。

    无论有没有盛弋,许致尧从来都是把他当狗对待,想打就打,而他大多数时候也都会打回去。

    这次没反抗,纯粹是许行霁也知道自己行为有多混蛋,想着许致尧打就打吧,打完他和盛弋离婚,就当是让这小姑娘出口气。

    谁知道……她居然说对不起他。

    真是离谱给离谱他妈开门,离谱到家了。

    许行霁哭笑不得:“你瞎说什么啊?小妞,别同情心泛滥了。”

    他根本不会知道,盛弋才不是对陌生人的同情心泛滥,善良爱心没处使,她单纯是心疼他而已。

    如果知道提出离婚就会让许行霁被家法伺候,盛弋根本就不会提,她宁可和许行霁貌合神离的熬过两年,也不想他被这么对待。

    盛弋没有解释,只是吸了吸鼻子,哭过的声音瓮声瓮气:“不管怎么样如果我不提你就不会受伤了,我照顾你吧。”

    之后,她在许行霁瞠目结舌的目光和不怎么和善的态度中留在医院,照顾了他整整一周。

    这是他们刚刚结婚发生的事情,自那之后,盛弋就再也没有萌生过离婚的想法了——人人都知道许行霁是个私生子,许致尧未必多在乎私生子的命。

    她决定安慰渡过这两年,反正和许行霁相处也不会*T  吃亏,她喜欢他,那就还是赚了的。

    虽然相处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会心动。

    在今天,此时此刻,深埋了许久的离婚念头才再次萌生。

    盛弋从回忆中抽神,发现许行霁还在等自己的问题,可‘她想’这两个字开了头,剩下的话却是吞吞吐吐的,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想怎么样?”许行霁反问,看着盛弋纠结为难的模样轻轻挑了下眉,索性反客为主,凑过去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你是想这样么?嗯?”

    他想插科打诨,让女孩儿忘记自己真正想问的。

    而事实证明,他这个方法有效,盛弋愣了下,随即热度就蔓延到耳朵上了。

    “你,”她无力地问:“你干嘛啊?”

    “你迟迟不说话。”许行霁耸了耸肩,无辜道:“我以为你想亲一下,你昨晚还缠着我要接吻呢。”

    “胡说。”盛弋听不下去这‘污言秽语’,尴尬到脚趾都麻了:“我不信。”

    “你真不信?”许行霁看着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害羞模样,忍不住笑了:“你没感觉你手指疼么?”

    经过许行霁这么一提醒,盛弋才反应过来,她刚醒的时候就觉得全身疼指尖也疼,后来他进来和自己说话,她就忘了手上的疼痛了。

    闻言盛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细长的指尖是有些红肿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昨晚你回来就吵着要弹琴。”许行霁指了指外面,示意客厅的钢琴:“大半夜的弹了快两个小时,能不肿么?”

    而且是浑然忘我的状态,都没有停下休息过。

    这些话盛弋是觉得有可信度的,她在喝醉前就想过家里的琴,觉得酒后弹琴更加抒发了,虽然毫无章法。

    但是她弹琴和‘缠着许行霁接吻’能有什么关联?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似乎是知道盛弋那双迷茫困惑的眼睛里想着什么,许行霁好心给她解答——

    “弹着弹着,你就开始哭。”

    “你应该知道酒后乱性这个成语吧?宝贝,还挺热情。”

    “在钢琴上做了一次,感觉真不错。”

    ……

    怪不得她身上这么疼,敢情是被琴键硌的。

    霎时间,盛弋什么都不想说了。因为她根本分不清许行霁说的是真话假话,自己反正是断片了,酒醉后的记忆可以任由谁来随便编造。

    “我困了。”盛弋逃避似的躺回床上,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隔了一层布料的声音闷闷的:“想休息,你…你去上班吧?”

    她现在离婚说不出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质问自己膈应的事情,昨晚还一团乱麻,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想自己静静,于是下了一个不动声色的逐客令。

    幸好,许行霁很快就离开了。

    盛弋藏在被子里,没看到男生的眼睛在她缩起来之后,顷刻间就变的有些冷。许行霁无声的看着那鼓起的被子几秒中,然后才离开的。

    手机响个不停,俞九西一直给他打电话催,而许行霁*T  没解决完这边的事就一直拖着。

    现在他终于能去公司了,却不知道算不算解决完和盛弋之间的隔阂。

    上了车,许行霁没着急开去,而是坐在副驾驶上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狭长冷冽的双眼在烟雾缭绕中轻轻眯起来。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小姑娘刚刚说的一半话都在骗人。她说自己没事说了,但实际上是有事,她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可喝醉后真实的反应不会骗人。

    她分明是喜欢着一个人,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行霁羞惭挫败异常恼怒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多想……盛弋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否则,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然后和他结婚呢?

    有些事情平常看起来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但在有了前提的情况下再去细细思索,就会发现处处都是线索。

    现如今,‘她有可能喜欢的是我’就是那个刺激的前提。

    许行霁不由得想到他挨打后盛弋在医院的眼泪,还有婚后女孩温柔到近乎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为什么要和自己保持着互相‘帮忙’这个不平等交易?不但不委屈不抱怨不生气,还和他产生了床上的关系,还给他弄膏药……越想,许行霁越觉得心里发麻。

    竟然是有些未知的喜悦却莫名恐惧再继续想下去,万一,万一是他自恋了怎么办?

    而且目前最需要搞明白的是盛弋为什么突然出现离婚这个念头。

    昨天是许行霁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说出离婚两个字,所以昨天是发生了什么?

    他摄入的信息有限,只知道盛弋昨天被公司开除了。

    思索片刻,许行霁给俞九西发了条信息:[你认识天明集团的人事么?]

    “祖宗,你可算回消息了,我他妈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俞九西那边噼里啪啦的回了一串语音:“天明?你咋突然问起这个,有熟人。”

    “祖宗,哥,你能不能先过来咱这边一趟,我找来的这个客户手里单子可多,人家就想看看你的图!”

    许行霁听完这几条语音,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不紧不慢地回:[你先去给我打听一下天明为什么开除盛弋。]

    [否则我就不去。]-

    盛弋用自己要睡觉的理由把许行霁撵走,但实际上怎么可能继续睡得着?

    她艰难的爬起来洗了个澡,雾气匍匐中看到了于慎思打来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没接。

    现在接的话不方便,手滑。

    盛弋给自己心里的声音找了个借口,然后继续洗。只是等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于慎思又打来了。

    她有些无奈的放下吹了一半的吹风机,只好接电话。

    对面于慎思的声音有些沉:“才醒?”

    “嗯。”盛弋想到许行霁说她昨天进了警察局,便有些犹豫的问:“昨天…是不是麻烦你了?”

    “没麻烦到我,昨天是我同事值夜班去酒吧把你们捉回来的。”于慎思轻*T  笑一声,非常调侃:“大小姐,你不会喝酒硬要喝酒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别笑话我了。”盛弋哭笑不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于慎思把事情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

    盛弋边听边轻轻的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想人果然还是不能太放纵自己,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喝醉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耍酒疯,居然就敢去酒吧买醉,可也真是太糊涂了。

    “还是谢谢。”听完,盛弋柔声说。

    “说了别谢我,昨天是许行霁把你接回去的。”于慎思冷笑一声,忽然转变话题:“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事想问你。”

    “改天吧。”盛弋敷衍:“我现在…头有点疼。”

    可于慎思要约见面的态度很坚定:“就今天,你不出来,那我就去许家找人。”

    “……”

    于慎思:“反正我知道住址在哪儿。”

    警察这个工作,在某些地方还真是便利。

    盛弋有点想发火,却也知道于慎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玩意儿,她总不能真让他穿着警察制服真的找到许家去。

    无奈,只好答应了见面。

    挂了电话,本来想躺下休息的盛弋不得不去化妆镜前面去粉饰自己——许行霁昨晚可真够过分的,她脖颈上全都是草莓印,不遮一遮的话完全没办法出去见人。

    只是浅色号的粉底液也遮不住,盛弋涂了半天,末了也只能在衣柜里找高领衣服穿。

    幸亏现在是初秋,穿高领针织毛衣也挺稀松平常的,不会引起怀疑。

    和于慎思约的见面地点是他警局旁边的一家本帮菜馆,盛弋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几个菜了。

    女孩来之前是没吃饭的,但看着桌上的苏格兰蛋,黑松露红烧肉等等荤菜,也感觉没什么食欲,她要了碗红豆糯米小圆子慢慢的吃。

    “说吧。”两个人吃了会儿饭,盛弋才问:“找我什么事呀?”

    结果沉默了半顿饭的于慎思,第一句话就让人意想不到。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思索你为什么会喜欢许行霁,甚至还愿意通过联姻嫁给他。”说话时,于慎思仿佛想起得知盛弋结婚那天喝的烂醉的自己,他把弄着手中的筷子,动作就像把玩着自己佩戴的枪一样。

    再盛弋意外的注视中,于慎思也同样定定地回视着她,一字一句:“毕竟每次见到许行霁,我都能更加确定他是个垃圾的事实。”

    ……

    “于慎思。”盛弋放下勺子,啪嗒一声清脆的撂在桌上,她秀眉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舍不得别人骂他?你怎么还护着他啊。”于慎思垂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捏成拳,苦笑:“他根本都不记得你,眼睛里从未有过你这个人,你到底为什么还喜欢他?”

    为什么要把心送给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许行霁甚至都不记得他们曾经是一个班级的,盛弋真的是……太蠢了。

    “你,”盛弋瞳孔缩了下,忙问:“你*T  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和许行霁高中一个班级的,你一直都喜欢他。”于慎思看着女孩儿越发惊慌失措的眼神,忽然有一种近乎报复的变态快感:“结了婚还玩儿暗恋?盛弋,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盛弋听不下去了,拎着包站起来就要走。

    自己一直想在许行霁面前隐藏的事实就怎么猝不及防的被掀开了,还是被于慎思掀开的,怪不得她感觉许行霁早上的态度那么奇怪。

    他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以前是一个班级的了,那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刻意瞒着这件事,或许……许行霁还会不会因此推测出别的?

    尤其是昨天自己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已经说出‘喜欢’两个字,以许行霁的聪明,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盛弋越想脸色越白,她承认她很害怕。

    瞒着自己喜欢许行霁很多年这件事几乎是她唯一仅剩的尊严了,她真的很怕这层窗户纸也被捅破。

    她不想被许行霁知道那些少女心事,她不想。

    “别走。”于慎思长腿一迈,就拦在心乱如麻的盛弋面前,他抓了抓头发,显然也很无助很烦躁,但却懂得道歉——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了,那家伙从来都不记得你让我真的很生气。”

    盛弋怔了下,随后抬起头看了看于慎思,勉强笑了:“没必要道歉,我没怪你。”

    而于慎思其实也没说错,他甚至还很客气。

    在知情者的眼里,她这种单方面自认为痴情而对方全然不知的付出……可不就是犯贱么?

    “盛弋。”于慎思看着她,有些无力地问:“你还那么喜欢他么?”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么?

    盛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可能,没那么喜欢了。”

    小姑娘从不说谎,但她这个回答却也没让于慎思有多开心——他知道盛弋对许行霁是很深刻的喜欢,假如现在她都没那么喜欢了,那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

    许行霁,还真是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许哥的hzc近在咫尺。

    第17章 神明

    盛弋最终还是坐下来, 陪着于慎思吃完这餐饭。

    吃饭的过程中男生一直在刻意逗她开心,就是他对许行霁积怨已深,说着说着就总忍不住提起,例如——

    “盛弋, 你到底具体喜欢许行霁哪里?”这问题他多年前就问过, 只是一直没得到答案。问完似乎也知道盛弋不会回答, 便自顾自的自己琢磨:“是不是喜欢那张脸?”

    毕竟许行霁是真的俊美, 女娲捏脸的时候可能对那家伙偏心, 就连于慎思都不得不承认。

    盛弋被他逗的心情好了些,忍着笑点了点头:“可能是吧。”

    “靠, 看你不像以貌取人的啊。”于慎思郁闷了,他手撑着下巴, 半晌后缓缓的问:“那你看我现在整个容还来得及不?”

    ……

    吃完饭,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本帮*T  菜馆。

    这家餐厅就在警局旁边, 时不时的就有于慎思的同事路过, 这刚出来就碰到两个了。

    察觉到了盛弋的不自在,于慎思长腿顿了一下,沉声说:“我送你回去。”

    盛弋穿着墨绿色的高领毛衣, 衬的一张巴掌脸更加雪白莹润,她昨天没睡好,此刻靠在副驾驶上微微小憩, 线条柔和的眉毛下一双柳叶眼闭着, 精致高挺的鼻梁下就是涂着豆沙色唇膏的嘴唇。

    于慎思红灯时偷看了好几眼,有些入神和专注, 正当他情不自禁的想悄悄靠近一些时, 那双红唇轻启, 声音柔和:“好好开车。”。

    就好像她闭着眼睛, 也能琢磨到他的一举一动似的。

    于慎思顿时觉得极其尴尬,他转移注意力般的轻咳两声,刚才旖旎的情绪转瞬即逝,让人有些羞愧。

    直到车顺着导航开到盛弋小区家门口时,于慎思的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

    “同桌。”他还是喜欢这个称呼,似乎觉得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同桌时期,因此总是这么叫,于慎思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十分严肃平静道:“和他离婚吧。”

    “你当年说你不值得,那我现在告诉你,许行霁更不值得,他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

    俞九西发给了许行霁一个高尔夫球场的定位,还顺带了一句话:[大哥,我已经托人打听嫂子那边的事情了,求你快点过来,我快拖不住大金主了。]

    出息。

    许行霁看完后凉凉的掀起眼皮,弄了去高尔夫球场的导航。

    只是他虽然去了却没打算玩,他不知道被高尔夫球杆打在背上腿上多少次,大概这辈子也不想用自己的手握住来接触这项运动了。

    甚至纯粹是为了做生意他才会来到球场,许行霁一身西装,拿着后座的手稿走去了绿茵地,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俞九西正在巴望的身影。

    见到他了,就开始拼命地使眼色。

    有的时候许行霁觉得做生意真累,如果有选择他宁可当一个纯粹的技术工种,毕竟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学会正常的和人打交道。

    走过去的一路都在琢磨措辞,然而真的到了那绿茵场地的座位跟前,许行霁还没等开口,座位上的客户反而眼前一亮,万分惊喜的站了起来。

    “许行霁?居然是你!”客户是个年轻的青年,因为打球的缘故穿运动服戴着帽子,帽檐下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表情笑的夸张:“好久不见了。”

    闻言,许行霁和俞九西对视一眼——他完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俞九西接收到他的信号,忙问:“莫总,你认识他?”

    “咳,不记得也正常。”莫也恒瞧见许行霁是真不记得他,便有些尴尬的笑了声,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回忆往事一般的说:“许行霁,咱们可是大学同学啊。”

    许行霁本来还算柔和的脸部线条一僵,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雕刻出来的俊美,然而全身*T  上下都是寒意,让人无法接近。

    听到‘大学’这个关键字,俞九西也意识到了不好,连忙扯了扯许行霁的袖子。

    而让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的莫也恒却好似完全没察觉到周遭的变化似的,自顾自地说着:“许行霁,我比你大一届,应该算是你的学长,但我真想叫你一声哥啊,当年在宁大谁不想叫许大才子一声哥?您的水平足以呼风唤雨让人跪拜……”

    “行了。”许行霁忍无可忍的打断他讥讽性十足的言语,冷冷道:“你是故意找过来的吧,想干什么。”

    这莫也恒见到他嘴里说着很惊讶,可神态分明一点也不惊讶,还直接说大学时期那些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不知道,这种他从来都不认识的大学同学突然找过来干什么,就单纯为了嘲讽他一下?那可真够闲的。

    “那天看到行西的宣传设计稿,我就觉得像是你的手笔。”莫也恒笑笑,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回忆和轻嘲:“许哥的风格,那些年近距离观摩过的同学大概都忘不了,更何况我也一直从事建筑设计,眼光这东西还是有的。”

    “而我们公司的老总更有眼光,看中了许哥的设计,一心就想和你们合作,所以就派我来了。”

    理论上莫也恒是设计师,非独立创业在公司上班,是不应该管‘外交’这些事的,但这次他看到了疑似许行霁的设计稿后就主动请缨了。

    他猜得没错,果然是许行霁。

    虽然莫也恒表面上风度翩翩,但一瞬间他其实心里是有种崩溃的感觉的。作为一个设计师,最期待的莫过于他的设计能一眼被甲方相中,但他努力了多年得到的评价永远都是‘风格踏实’,‘牢固’,‘稳健’等等形容词。

    那种才华横溢的华丽构造,天马行空一样的灵感理念他也尝试过,反而得到的评价还不如一贯风格,则是被批评浮夸和流于表面。

    在创作上没有突破,莫也恒恨啊,尤其是他公司里设计部的经理一看到许行霁的作品眼睛就亮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赞叹是他想拥有却怎么也得不到的,仿佛只属于许行霁这样的天才……但是天才在创作上曾经留下过污点,还是难以抹去的抄袭污点,这个他们知道么?

    莫也恒看着许行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心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原来的宁州才子,是出了名的孤傲。

    但是他傲气个什么劲儿呢?

    “许哥。”莫也恒拿出烟盒,弹出根烟来递给他,关心的询问:“您现在不抄还画的出来么?”

    这句话一出,俞九西就感觉要坏菜,他连忙扯住许行霁,可后者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现在么?”许行霁甚至都没有把愤怒表现的很明显,只有离得很近,才能看出他胸口微微的起伏,但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嘲:“勉强能,够养家糊口*T  了。”

    ……

    明明就没抄,为什么在别人用来当做武器攻击的时候却总是默认下来?

    俞九西无声的叹了口气,非常‘客气’的询问莫也恒:“您还想合作么?”

    “不想的话就滚吧。”

    等莫也恒气急败坏的走了,俞九西才狠狠怼了许行霁一杵子。

    “我说你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快要气晕过去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许行霁:“没做过的事情干嘛总默认下来?这能给你名声带来什么好处?”

    当年抄袭那件事别人不知道内部消息,但俞九西可跟许行霁是一个学校甚至是一个寝室的,他比谁都门儿清怎么回事。

    许行霁没抄袭,以他的才华用不着抄袭,这个毋庸置疑。

    所以在毕业以后两个人不谋而合,家里都是有背景的人,倒是真的没指望靠着行西这个工作室来养家糊口,尤其是初期阶段——只是男人都是有梦想的,他们渴望做出一番大事业,也有那个能力,所以俞九西才愈发的不理解许行霁在抄袭这件事上的沉默。

    许行霁淡淡道:“就是要带不来好处的效果。”

    俞九西愣住:“什么意思?”

    “我学习生涯里大多数都在得罪人。”许行霁陈述一下这个‘悲惨’的事实后,客观分析道:“所以莫也恒回去后,咱俩是行西老板的事情大概率就要曝光了。”

    到那个时候,许致尧和许槐北是会坐视不理?还是会忍不住动手干预,让行西这个本来就浮萍一样的小作坊彻底消失呢?

    许行霁很好奇他们的选择,因为这将决定他会如何选择。

    俞九西皱了皱眉,还想继续问时手机响了——是刚才他拜托打听天明开除事件内幕的兄弟,只能先接。

    本来只是随便听听,但随着电话里的人越往后说,俞九西的神色越严肃:“你确定没搞错?”

    “行,先挂了。”

    “你让我查的天明开除你老婆那事儿有结果了。”结束通话后,他看着许行霁,硬着头皮重复了一下电话里那人刚刚的话:“和她一起被开除的还有天明的采购部经理,一个叫王森的男的,好像,好像是……”

    许行霁皱眉:“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俞九西可不是说话做事拖泥带水的人,到底是什么这么难以启齿?

    “好像是那个王森企图对盛弋不轨。”俞九西可从未参与过情侣和夫妻之间的问题,现在被许行霁强迫着调查完,偏偏事情的真相还非常让人难堪。

    但既然都参与调查了,也只能叹息一声实话实说:“然后你老婆胆子很大,实名制写了举报信交上去了,天明那边各打五十大板,为了平事儿就把两个人都开除了。”

    许行霁本来平静的眼睛静静下沉,听完后冷的宛若凝聚了一块冰在里面。

    冰山,火气,烈焰冰河似的,一不小心就会将人焚烧殆尽。

    “企图不轨?”他慢悠悠的念了两遍‘王森’的名字,有种把骨头*T  渣子嚼碎了咽下去的狠戾:“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三晚上那天,天明不是竞标下最近那块争得很凶的地皮了么,他们公司去开庆功会,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上周三,上周三。

    许行霁忽然脸色一变,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盛弋的,集中在晚上忽然打了十几遍,而他因为应酬没接。

    打回去后盛弋也没接,因此他急匆匆的赶回了家里,就看到盛弋身上湿漉漉正在弹琴的可怜模样。

    看来她那天晚上那么伤心,不单纯只是因为想妈妈。更是因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老公到了需要依靠时,屁用没有。

    可自己回去询问的时候,盛弋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被欺负,自己一个人偷偷辞职是不想和自己说还是因为觉得说了也没用?自己应该去问么?

    许行霁虽然不懂和女孩该怎么相处,但他懂得尊重人——毕竟这是盛弋没说而他自己偷偷调查的事情。

    第18章 神明

    盛弋觉得最近她和许行霁的关系变得有点奇怪, 像是进入了冰点,但日常的互动却比之前结婚的一年半都要多。

    例如,许行霁最近每天都回家,他们一起吃晚餐, 晚上同床共枕——但不说话也不□□, 和之前男人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 但床上活动却不少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有一些很微妙的细节, 比如许行霁出门前去哪儿会告诉她一声, 几点回来也会提前发短信。

    更诡异的,他居然会帮着做家务了。

    比起之前冷冰冰的过客, 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冷漠而试图笨拙学习的丈夫。

    丈夫。这个词真的很陌生,但现在却偶尔会在许行霁身上窥探到一角, 不断告诉她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可是这是为什么?许行霁突然的变化是因为同情她失去工作最近失业待家, 还是因为……那天喝醉酒后的晚上他发现什么了?

    盛弋根本不确定她的喜欢是不是藏的密不透风, 她只知道她不想被许行霁察觉到, 也不想要他那些揣测的同情心。

    如果许行霁因为同情而试图了解她,也察觉到了自己喜欢他的话,那她真的会崩溃的。

    于是盛弋很快又找了新工作。

    她没办法每天待在家里胡思乱想还得面对许行霁了, 她喜欢他那么久了,真的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露馅。所以就算新公司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并且事儿多钱少离家远, 盛弋也能忍受。

    她主要还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而新公司也能如她所愿。

    压榨员工的不断加班,盛弋基本过着早九晚九的生活, 每天筋疲力尽的回到家看到许行霁, 也可以理所当然的敷衍两句, 不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应对他了。

    盛弋知道她这种处理事情的方法不是最优解, 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她只能顾得到目前。目前,最近,她不太想理许行霁,因为害怕*T  ,也只能故意表现的冷漠。

    如果之前她发现许行霁对自己开始上心,心里一定会开心的绽开五颜六色的花,但是现在……盛弋开心不起来了。

    戚夏的事情就像一堵无形的墙阻隔在他们之间,还有种种未解决的事情,盛弋只觉得心里有隔阂,特别别扭。

    让盛弋唯一松了口气的是许行霁是个聪明人,他可能发现了自己最近刻意的冷漠,所以前段时间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也终于消失了。

    许行霁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并不经常回家,一周也就回来一两次,也不每天都回来吃碗饭——根本也没人做。

    周末的时候偶尔两个人会独处,那个时候也是一个人在卧室,一个人在客厅或者书房。

    等盛弋听到离开的关门声从卧室出来时,就能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满的都是烟头。

    盛弋的眉头慢慢皱起。

    许行霁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抽烟抽的越来越凶了。

    但她没去问,两个人陷入了莫名的冷战,夏天的尾巴悄无声息溜走的同时,两个人的关系变化的比初秋的天气都捉摸不定。

    从酒醉后一段时间状似‘亲密’的相处,到现在一周几乎都能不说话的程度……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么?-

    行西办公室。

    许行霁和俞九西一人一边的坐在乱糟糟的办公桌对面,就像照镜子似的——灰头土脸,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俞九西本来少年气十足的俊气脸蛋上现在莫名沧桑了很多,他狠狠揉了一把,声音嘶哑:“咱俩还来干什么?”

    许行霁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多此一举,白费事。

    许家到底是动手了,通过莫也恒来到处散播行西老板设计稿曾经抄袭的风声,现如今建筑实业最在乎名声,有了这样的丑闻,本来好几家有意和行西合作的公司顿时都打退堂鼓了。

    而连锁反应还不止如此。

    没有开始合作的也就算了,而本来已经合作的那边在此之后也出了问题。

    陈康泉不知道是真的很介意‘抄袭’这件事还是受了许家的指使,不断过来施加压力,口口声声说许行霁和俞九西违反了合同里的风险条约。

    “抄袭作者属于设计界里的高风险。”陈康泉皱起眉,看着许行霁的眼睛里满是厌恶:“你们事先不告知这一点,所以我有权利违约。”

    这说明行西不但赚不到和陈康泉合作的这笔钱,还得赔一大笔违约金出去。

    可许行霁没歇斯底里,他甚至没发火,痛快的付了账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这次错失了自己的设计,陈康泉以后都没任何机会,这是他的莫大损失。

    只是许行霁对自己信心十足,现下却还是窘迫到了近乎绝路的境地里。

    除了俞九西以外大概不会有人信他,都会觉得许行霁*T  是在说疯话,而就连俞九西也忍不住吐槽:“操,你老爹也真的太狠了。”

    许致尧这真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给许行霁,一个工作室而已,都要赶尽杀绝。

    但这也让他们看清了自己现在是多么渺小,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才华与之抗衡,但现实是许氏轻轻地动动手指,他们就完蛋了。

    许行霁看着他,面无表情:“我没有父亲。”

    “行行行,没有。”俞九西趴在桌上,无力的挥了挥手:“这东西你咋办啊。”

    他手上是张红彤彤的信封,像是请柬,边挥边说:“你那个后妈五十大寿的请柬,都发到我这儿来了,估计全林澜的商人都被邀请去了……你去么?”

    苏美锦的五十大寿,就算许行霁是许家门楣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按理说也是应该出席的。

    况且他这个私生子,在林澜商圈里不是一般的‘出名’。

    许行霁垂下的眼睛里毫无温度,只说了一个字:“去。”

    他不但要出席,还要风风光光的出席呢。

    “呃。”俞九西闻言艰难的抬起头:“怎么去?你和你老婆一起出席么?”

    ……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他妈烦人。

    许行霁皱眉,在听到‘老婆’这个关键词后点了根烟:“我可能要离婚了。”

    “我操?”俞九西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儿啊?真的假的!”

    “真的。”许行霁没意识到自己唇角的弧度已经变成了苦笑。

    这不是他胡乱的臆测,而是最近的真实感觉——盛弋已经冷漠的不像一个‘老婆’,大概是不想跟他过了吧。

    这种变化就在那次喝醉之后,在……于慎思出现之后。想到这里,许行霁的黑眸愈发深邃。

    本来在听到同班和‘喜欢’后,许行霁也曾胡乱揣测过一些有的没的,但毕竟揣测就是揣测,是他自恋过了度。盛弋根本喜欢的不是他,只是习惯性温柔罢了,谁让小姑娘是个乖女孩呢。

    可现在那种习惯的温柔都没了,盛弋变的无比冷漠。

    而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许行霁明白了盛弋一旦不温柔,不主动,那他将无计可施,毫无办法。

    主动回去没有用,试着做家务也没有用,他在生活上笨拙的什么都不会,连尝试着挽回一下都做不到。

    可他为什么要挽回?他们本来不就是契约婚姻么?只要彼此做到在婚内不出轨就行了。

    许行霁干脆也泛起混劲儿来,配合着盛弋一起冷漠,结果现在都快变成冰了。

    “好好的离什么婚啊?那么好的老婆。”俞九西摇了摇头,啧啧感慨:“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闭嘴。”许行霁冷冷道:“她有喜欢的人。”

    而他的高傲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啊?”俞九西愣住,随后回忆了一下,喃喃道:“这样么,看起来不像啊……”

    “你能看出来什么。”许行霁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句,随后站起:“走,喝酒去。”-

    盛*T  弋照例是加班,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楼下站了一个人。

    是一个年轻女人,大晚上一个人站在空空如也的小区里,像是在等人,她身着一袭红色长裙,踩着高跟鞋,大波浪卷盘起的头发从侧面看去蓬松饱满,整个人侧影娉婷优美,从头发到脚尖都很体面。

    嗯,穿衣服品位还不错。

    盛弋悄悄欣赏了一下,走进了才发现站着的人是戚夏——她最近常常想到她,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戚夏显然也认出来了盛弋,女孩儿神色僵硬了一瞬间,随即便微笑着打招呼:“盛弋,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么?”

    很虚伪的招呼,盛弋笑了笑:“还好,你怎么在这儿。”

    自己之前从未见过戚夏,她也不是这个小区的啊。

    “我来找一下许行霁。”戚夏细声细语,在盛弋这个正牌妻子面前,把自己的来意说的清清楚楚:“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所以就来这里找他了,我听说他家住这儿。”

    “只是找许哥有点事情要说,你该不会介意吧?”

    盛弋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睛翻找着包里的钥匙,但翻了半天却找不到,她心里无名火蹭蹭的往上冒,控制不住的摔了包。

    戚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废物。”盛弋看着她,喃喃道:“连个钥匙都找不到。”

    戚夏感觉到此刻的盛弋完全没有平日里温柔和顺的模样,反而…反而有点吓人。

    她莫名有些害怕,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在这样的僵持状态中,不远处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她们面前。

    是代驾开着许行霁的车把喝了酒的人送回来,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盛弋心里愈发的冷——无巧不成书,太巧就不是巧合了。

    许行霁喝了酒,但显然也没太醉,他下了车看到戚夏和盛弋面对面的诡异场景,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来干嘛?”他这句话是问戚夏的,态度肉眼可见的烦躁。

    “许哥。”戚夏一看到许行霁,瞬间忘了刚刚盛弋的脸色,她立刻走下台阶扑了上去,涂着红色指甲的十指抓住男人修长的手臂:“我是来解释的,我叔叔陈康泉那件事……”

    如此‘亲密’的场景让盛弋不想听也不想看,轻笑了一声转身走进楼里。

    她找到钥匙了,非常恰到好处,可以把独处的场合留给他们。

    戚夏说的话都是耳旁风,许行霁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身子木然的被女孩拽着,眼睛却定定的看着盛弋越走越远的纤细背影。

    黑眸里冒起了火。

    作者有话说:

    弋弋不直接提离婚两个字直接用行动表示是因为害怕许狗挨揍,等她不心疼他那天就彻底完蛋了

    也快了【许狗到哪儿找女鹅这么好的!

    第19章 神明

    “许哥, 我真的不知道我叔叔会那么过分,他居然还要你们公司去赔钱…如果我知道,一定会拦住他的!”

    夜晚的微风下,穿着红裙的美丽女*T  孩儿站在他面前泪眼盈盈, 温声软语的解释请求下大抵谁都会为之心软——只可惜戚夏碰到的是许行霁这根骨头。

    他甚至都懒得听她说什么, 脑子里都是刚刚盛弋离开时讽刺性十足的眼神, 因此心里烦得厉害。

    可戚夏还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对不起许哥, 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们家还有订单……”

    “闭嘴。”许行霁冷冷的打断她。

    在戚夏几乎有些胆怯的注视中,他眉目阴冷, 但心里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一字一句道:“我对你, 你们家的任何订单没一毛钱兴趣。”

    “倒贴没够?还让我把话说的多难听啊。”

    “滚。”

    戚夏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为了追许行霁她自认为已经放弃所有的尊严了, 但真真没想到还能受到这么大的侮辱。

    本来为了装可怜而泫然若泣的眼泪现在是真的掉了下来, 戚夏死死的瞪着他,哽咽着口不择言:“许行霁!你混蛋!你有什么可高傲的居然这么说我?你真以为自己很有才华?你不还是一个抄袭的货色?垃圾!”

    “你说的没错,你怎么现在才发现啊?”许行霁丝毫不怒, 反而笑的挺开心的,一双狭长冷冽的眼睛懒洋洋的:“我这种垃圾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识别,你说你是不是天生蠢货?”

    他在贬低自己这方面向来很痛快, 仿佛不光说给别人听, 更是给自己听。

    但是每次这种‘自暴自弃’都好似本该展翅欲飞的天使被强行折断了羽翼,破败不堪的, 血淋淋的……有种濒临绝望的华丽感, 就和许行霁的作品一样。

    真不想承认, 他这种无论一举一动都能产生魅力, 就连骂人都很迷人的垃圾是有多歹毒,否则她也自己也不会明明知道他是私生子,还欲罢不能。

    戚夏全身都在发抖,她恨自己没出息更恨许行霁的恶劣和不在乎,末了也只能狠狠瞪他一眼,踩着高跟鞋飞快离开了。

    许行霁等她走后又在车前盖上坐了会儿。

    有零星几个在小区里遛弯的人大概都觉得这大晚上在车上坐着的少年有病,绕着他走。

    天有些冷,许行霁又穿的非常单薄,他吸了吸鼻子,还是上楼了——莫名有种踏进牢房等待审判的心情,

    结果进了屋,许行霁就发现是他自己想多了。

    盛弋根本就不需要他解释和戚夏之间的事情,他回到家,就发现女孩正蹲在卧室的地板上,面前躺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她在收拾行李。

    许行霁脸色不能再难看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你在干嘛?”

    “收拾东西,去栗子家住两天。”盛弋头也没抬地回答着我,停了一下继续说:“最近公司总是加班,她家那边离的比较近。”

    许行霁莫名觉得有些手痒,他捏了捏拳,沉声道:“就你那每月底薪三千的工作?”

    钱少事儿多离家远……她到底图什么?

    盛弋收拾东西的手*T  一僵,这才抬头看他:“那又怎么了?”

    许行霁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孩儿的眼睛里看到鲜明的愤怒情绪。

    “你知道我做的什么工作么?”盛弋有点想笑,心想许行霁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最起码不会贬低和建筑工程有关的工作,哪怕只是月薪三千。

    迎着男生疑惑的目光,盛弋声音有些冷:“如果不知道,就不要妄加评论。”

    许行霁抿了抿唇:“我错了。”

    盛弋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在……道歉?

    “你是不是,”看着盛弋黑白分明的眼睛,许行霁话音停了下,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故意躲着我?”

    盛弋心里一慌,想也不想的反驳:“不,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那你别搬出去了。”许行霁松了口气:“公司离得远,早上我开车送你。”

    “不需要。”然而他的‘贴心’正是盛弋现在所避之不及的,她别开眼睛,慌张地说:“我想搬出去。”

    “盛弋。”许行霁真的火了:“你别忘了,我们还是夫妻。”

    夫妻?是啊,夫妻,自己还是第一次从许行霁嘴里听到这个词呢,真是稀奇。

    盛弋笑了笑,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衣服站了起来,女生比男生矮了许多,盛弋微微抬头看着他,本就静谧的瞳孔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映照下更加柔和,声音好似也与月色混合一体,柔柔的:“所以,需要我继续配合你么?”

    “我可以履行夫妻义务。”说完,她就抬起手要解开自己针织小衫上的扣子。

    指尖刚刚碰到衣服,盛弋的手就被许行霁摁住了,那只修长的大手上青筋根根暴起,几乎就能反应出来他气的有多厉害。

    “用不着。”许行霁脸色铁青,冷冷道:“随便你吧。”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卧室门被他摔的震天响。

    盛弋僵在原地,定定的看了那白色的木门一会儿,才蹲下去重新收拾东西。

    她大概是真的把许行霁气到了,虽然他脾气从来就不好,但还是第一次和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盛弋心里一遍遍的说服着自己,飞快的收拾好了行李叫了网约车。

    离开时路过客厅的钢琴,她停了下来,眼神微微有些不舍和可惜——可惜不能带走,她最近才重新喜欢上弹琴。

    还是等……过后有机会的吧。

    本来今天一整天心里还算平静,但是见到戚夏就破防了,盛弋是因为这个所以十分冲动决定到袁栗烛家去住的,她下了车后拖着行李箱敲响闺蜜家门,后者敷着面膜前来开门的时候就惊呆了。

    “弋、弋弋?”袁栗烛连忙扯下面膜,侧身让她进来:“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么晚了。”

    “抱歉,突然有点事情。”盛弋坐在沙发上捧着纸杯里的热茶,慢慢才感觉冰凉的指尖暖了一点,她轻声道:“我可以借住一晚么?明*T  天就走。”

    她自己有房子,只是太久没人住了没时间收拾。

    盛弋知道袁栗烛有男朋友,要是一直赖在她家里也是不方便的,因此很识趣。

    “你说什么呢,你住在我这儿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袁栗烛皱着眉,掐了一把她冰凉的脸蛋:“靠,怎么这么凉?你失魂落魄的连行李都带出来了,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

    盛弋沉默,没有否认袁栗烛这个猜测,于是脾气爆的女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操,就知道,那个许行霁真不是什么好人。”

    “别说了。”盛弋摇了摇头:“我不想提他。”

    “行,不说他了,反正唐谦最近出差了也不在家,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袁栗烛蹲下打开盛弋的行李箱帮着她整理东西,边说边哼了一声:“就算他回来也让他滚出去住。”

    盛弋闻言笑笑:“还在闹别扭?”

    “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袁栗烛看起来依然没有改变前段时间的想法,明亮的眼底落寞转瞬即逝,状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话说回来了,之前在警察局遇到的那个帅哥警官,你俩啥关系,嗯嗯?”

    袁栗烛的落寞是一时的,八卦却是永久的,说起‘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立刻想到和她同病相怜的盛弋,然后也想起她的那根‘芳草’了。

    她早就想问问盛弋和那个自称高中同学的警察是怎么回事,只是苦于之前一直没机会。

    盛弋:“没关系,就是高中同桌。”

    “他喜欢你。”袁栗烛笑眯眯地问:“是不是?”

    盛弋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她不善于撒谎。

    “那不挺好的,我看他人不错。”袁栗烛摩拳擦掌,盘算着:“你就算不喜欢他,也可以用他气气许行霁那家伙,哼。”

    “栗子,别胡说了。”盛弋哭笑不得,干脆往她嘴里塞了颗剥好的核桃,自己则是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具走去洗手间。

    她只是不喜欢于慎思,但并没有利用于慎思的想法,而且,许行霁也根本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盛弋了解他,许行霁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他认为的不重要的人。

    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盛弋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向落地窗前走去。

    “弋弋。”趴在床上的袁栗烛招呼她,声音清脆:“过来吃水果啊。”

    盛弋却没理,脚下直直的走向窗边,果然,黑夜里电闪雷鸣,路灯下能看清雨滴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滩小水洼。

    这雨下的还挺大,她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下雨了……”

    “是啊,下雨怎么了。”袁栗烛听到便回了一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林澜不是总下雨么,没准得下到明天,烦死了,又得打伞出门。”

    盛弋垂下眼睛,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会下很久么?”*T

    这座城市总是下雨,有的时候天气预报都预告的不准确,所以许行霁的膝盖经常会痛苦。也不知道是因为些什么,少年年纪轻轻的,就落下这么一个病根。

    自己这次走的着急,忘记把储存膏药的位置告诉他了。

    雨如果真的下一夜,那他会不会……疼一整夜啊?

    作者有话说:

    小玉:那就让他疼吧(低语)

    下章零点,v后双更

    第20章 神明

    盛弋纠结了半宿要不要给许行霁发一条信息告诉他膏药放在哪里, 可每次手指放在按键上的时候,就又会想他如果真的很疼,那他为什么不来问自己呢?

    凭什么每次都得是她去主动示弱?如果放在平常也就算了,但现在……是她决心要开始远离许行霁的时候, 也许不应该继续那些无谓的心软。

    思来想去, 盛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没有发出去那条看似平淡实则关心的信息。

    也许, 她其实也是个挺狠心的人, 说什么温柔啊,都是假装的。

    只是一宿都没怎么睡好而已。

    第二天一早, 盛弋不用闹钟叫就爬起来做早餐,她起的太早, 因此做了很多, 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很有食欲的餐食, 她干脆去把袁栗烛叫了起来。

    “宝…你到底想干嘛?”袁栗烛是自由工作者, 从来不用朝九晚五的循规蹈矩,因此也就养成了生活没规律想几点起就几点起床的习惯,现如今被盛弋一大早就搅和醒, 简直是困得欲哭无泪,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我,我要睡觉, 好困。”

    “栗子, 你吃点早餐再继续睡呗。”盛弋都已经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了,她穿了件钻石型领口的米色上衣, 纤长的脖颈和锁骨被勾勒的很明显, 背着光, 整个人都有种盈盈的温柔感:“我都做好了, 不想一个人吃。”

    女孩子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就像是撒娇,袁栗烛看着看着就被蛊惑了,忘记困意爬了起来。

    吃饭前刷牙的时候,她还看着盛弋含含糊糊的嘀咕:“弋弋,你可真好看。”

    那许行霁,在袁栗烛看来八成是不是瞎了就是傻了,她们家盛弋这种小仙女,拥有了不知道珍惜,等错过了跪下来哭可都没人管。

    而且不光是人美又温柔,就连做饭都很好吃,咬着盛弋一早做的葱花饼,袁栗烛心里满是感慨。

    “弋弋,你那个新公司现在适应的怎么样了?”她边喝豆浆边问,感觉整个人身子都暖起来了。

    “唔,还好吧。”其实新公司怎么样她也不太在意,短时间不要闲下来就行,盛弋齿间咬着清脆的萝卜,不紧不慢的:“其实也就先找个过渡干着,等之后遇到合适的职位,还是会换的。”

    以她的业务能力和学历其实一点也不难找工作,只是换的太急了还来不及精挑细选,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袁栗烛听着,时不时地‘嗯嗯’两声,仓鼠啄米似的点着头。

    她看着盛弋的眼睛*T  ,困意和倦意不知不觉间都消失了——和盛弋相处就总是会感觉她的眼睛有魔力,能让人平静下来听她讲话,无论做什么都很安心。

    两个人就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吃完了早餐,盛弋按照上班的时间出了门,然而实际上去的地方却不是公司,她给来接她的司机定位的位置是‘群杉花园’。

    那是市东面城郊位置开发的一个别墅区,寸土寸金,而盛弋在那里拥有一套七百平方米左右的双层别墅。

    这是她母亲庄青留给她的遗产,房产证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因此就连盛云峰也从未涉足过,是盛弋唯一独立的净土……就是她很久没回来住了。

    踏进别墅,盛弋就被里面的灰呛了一鼻子,只好打了家政公司的电话找人来打扫。

    这里太大了,指望着她自己收拾肯定收拾不过来,那还不如直接花钱省力,只是这别墅是庄青在世时装修的,女人做事精细,家具和摆设也都是她挑的。

    庄青从不省钱,所以这里随便一个摆件就有可能很贵,所以她特意请了天假来这里看着也是为了避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盛弋知道这别墅不光是地理位置寸土寸金,就连里面也是处处有玄机,基本就是个大型金屋,可很多事庄青在世时并未和她说过,她也知道的不是很详细。

    但盛弋唯一非常清楚的是守护好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就行了,至于钱多钱少的,她并不是很在乎。

    家政公司的人来的很快,几个阿姨大抵是第一次来打扫这么漂亮的房子,拿着工具进来时就连连赞叹,看到盛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的时候,就更惊讶了。

    其中一个阿姨嘴上闲不住,唠嗑似地问:“小姑娘,这房子是你的呀?”

    “是呀。”盛弋笑着点了点头,见几个阿姨打扫的累别墅里的冰箱又空空如也,就外卖要了几杯饮品请她们喝。

    “姑娘,你这么有钱啊。”保洁打扫的房子多了,大富大贵的也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小姑娘在这么高档的地段一个人拥有一栋别墅的,阿姨顿时就感觉眼前的女孩儿几乎全身散发着金光。

    盛弋没回答这个问题,正好外卖也到了就跑过去开门。

    几个阿姨还是第一次碰到要外卖水果茶给保洁喝的,一个两个的还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喝啊。”盛弋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不喝,我一个人也喝不完这么多啊。”

    四五杯呢。

    她说的是实话,几位阿姨也就不再推拒,接过来感慨道:“小姑娘,你人真好。”

    干她们这行的那出来进入,哪家不是颐指气使的?都认为收了钱的保洁来干活儿就能当佣人随便指使,有几个能像盛弋这么尊重人的?阿姨们心里感恩,干活也更细致了。

    这栋房子太大,而且许久没人住,贵重东西有多,打扫起来那还真的费事,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了才干了一半。

    几个阿*T  姨累的大汗淋漓,盛弋看着她们爬梯子登高擦窗户都有些不好意思,忙张罗着请她们吃饭。

    吃完饭又干了两三个小时,二楼每个屋子都擦的差不多了,清洁工作才终于见到点尾声的苗头。

    盛弋也就是这个时候接到新公司上司的电话的,电话里男人声音很急,急吼吼的要她参加一个饭局。

    “吴总。”盛弋皱眉,客客气气的拒绝:“我今天请假了,现在事情还没忙完。”

    小作坊,她请假的时候就把她今天的工资都给扣了,凭什么要她现在回去加班?还去饭局陪酒,真是离谱。

    “盛弋,你就回来帮帮忙吧,当我求你。”小作坊的经理也没什么话语权,在电话里一个劲儿的装孙子:“今天工资照发,不,三倍给你还不行么?”

    “也不是我想叫你加班,只是你的那个设计稿甲方公司看中了,但除了你以外咱们公司没人能说明白啊!”

    ……

    吴勇这句话说的倒没错,设计稿是她的灵感,自然也得由她去解说。

    盛弋回头看了眼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房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地址。”

    吴勇很快发了一个定位过来,盛弋看到后微微挑了挑眉——蒲观,这倒让她意外,这可是商圈酒局的高级会所,如果不是小作坊碰到大单子下血本了,就是对面有意要合作的公司起码也是上层企业。

    因为盛家是生意人的缘故,盛弋自小耳濡目染,也接触了一套商圈内的‘规则’。

    蒲观是商圈里的权贵才能挤进去的会所,光有钱都不行,在那个阶层里的少爷公主可以在蒲观吃饭喝酒,打牌办酒席都行,但不是那个阶层的,有再多钱也挤不进去。

    理论上自己现在任职的这个公司肯定不是能进蒲观的阶层,所以合作的甲方是何许人也?怪不得铁公鸡一样的老板宁可花三倍工资,也要非让自己过去讲解设计稿。

    原来是碰到大单子了。

    盛弋也来了些兴趣,她遣散了还没收尾的阿姨,还每人多给了几百块钱当辛苦费,而自己收拾收拾准备去蒲观。

    路上的时候,饶是盛弋也忍不住有点觉得讽刺,她在现在这个公司里,基本月薪的三千元还不够雇用一次家政公司打扫卫生的钱呢。

    无巧不成书,盛弋去的路上绝对想不到许行霁也在蒲观,而且已经打了快要一天的麻将了。

    等到了蒲观被工作人员领到三楼后,却碰巧在走廊里看到俞九西从洗手间走出来。好巧,盛弋愣了一下,刚要打招呼,就看到俞九西转了个弯,走到旁边307的包厢里。

    呃,她们公司的包厢在309哎,真是巧。

    盛弋路过307,下意识地向里面瞥了一眼,结果隐约间看到了没关严的门里一道熟悉的侧影,女孩儿不自觉的停住脚步。

    许行霁怎么在这里?他膝盖不疼了么?盛弋眉头慢慢皱起。

    烟雾缭绕的棋牌包厢里门留了个缝*T  放气儿,俞九西郁闷的一推牌,嚎道:“不玩了!许行霁你他妈是不是开挂了?”

    他妈的活生生赢一天了,再玩下去底裤都要输光了!

    而许行霁却没接他的话茬说散场,他一整天都是眉目阴郁的能滴水的状态,见状只是摁了洗牌键,在洗牌的噼里啪啦声中淡淡的道:“再来。”

    俞九西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半夜就莫名找自己一起喝酒,还组织了一个局拉着不少人一起喝,可没喝醉就开始‘耍酒疯’,又打电话凑人来蒲观打牌……基本疯了一天一夜了,可他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越是这样,俞九西越能感觉到许行霁的状态不好,很不好。

    虽然他像是除了老千一样的一直都在赢牌,但是脸色苍白的活像是坟墓里刚爬出来的鬼。

    “你才怎么了。”许行霁横了他一眼,歪头哼笑:“废话这么多。”

    气氛一时间有些冻结。

    “老九,你别婆婆妈妈的啊,不就是输点钱么,难得出来玩一次。”另外两个牌友都是酒肉之交,没有俞九西和许行霁的关系这么近,哈哈大笑的圆了场:“继续,洗牌洗牌。”

    俞九西黑着脸不说话,只是继续打。

    妈的不就是打麻将么,他奉陪到底呗。

    “阿霁,下个月你家那位老太太大寿。”许行霁对面的男人抽着烟,含糊地问了他一句:“你回去不?”

    但凡和许行霁稍微熟一点的朋友,想必都会好奇这个答案,毕竟许行霁在许家的处境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苏美锦的生日宴,对他来说就是个无比尴尬却又不得不出席的修罗场。

    牌桌上沉默了两秒,随后许行霁打了一颗牌。

    “二饼,回啊。”他毫不避讳的样子,说的坦荡:“没什么不出席的理由,除非被老爹打断腿了。”

    用自己曾经的伤口做调侃谈资,这一套许行霁已经很熟练了。

    “哈哈,也是。”几个男人边打牌边说:“不管怎么样你也是许家一员,阿霁,哥劝你一句,有的时候真别把什么都太放在心上,这样活的还能开心一点。”

    原来今天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不开心,但这又不是因为许家。

    许行霁沉默的想着,讽刺的勾了勾唇。

    结果下一句,对面的男人就无意中提起许行霁不开心的源头:“阿霁,你得和你老婆一起出席吧?我记得是盛家那千金来着,你们俩怎么样了?”

    许行霁的手顿了一下,抿了抿唇没说话。

    见状,几个人都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

    “呃,你和你老婆关系还不好么?”毕竟许行霁在一年多以前可是著名的‘落跑新郎’,虽然之后总有许家三公司和盛氏千金感情和睦的新闻通稿,但关系比较近的朋友们心里面都门儿清——这一年多,许行霁可一次都没把人带出来过。

    “没什么好不好的。”许行霁强行让自己不去想昨晚盛弋讥讽的那些话,也不大爱分享自*T  己私生活那些事儿,淡淡道:“就那样。”

    “那盛家小姐不喜欢你么?”

    ……

    喜欢?喜欢算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这个问题又让许行霁想起那天酒醉后盛弋口口声声的‘不要喜欢’和她之后的冷漠,手里的牌都快被他捏碎了。

    “咳。”这回轮到俞九西打圆场了,他看了眼许行霁的脸色,轻咳了一声含糊道:“打牌说这些干嘛,盛弋挺好的,等下次找个机会让阿霁把人带出来聚聚不就得了。”

    边说,边使劲儿给另外两个人使眼色,另外两个家伙也不是傻子,接到信号后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对,之前在婚礼上我见过那姑娘,长得相当漂亮了。”

    “何止,嫂子可贤惠了,也有才华。”

    “真的假的?那下次必须见见了。”

    如果说这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冷战都像是在为许行霁心里的弹药埋导火索,俞九西这句无意间想要圆场的话和其他人的附和就成了引起爆发的火星子。

    “够了,你们老提她干什么?”许行霁忍不住摔了手里的牌,包厢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许行霁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但他控制不住。

    别的男人对盛弋的夸赞让他心底里那些不堪恶劣的嫉妒通通发作起来,每一句都像是在提醒许行霁——盛弋有很多人赞赏,欣赏,喜欢,还包括那个心思都摆在明面上打别人老婆主意的于慎思。

    最重要的,还有盛弋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却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家伙。那家伙喜欢她么?如果也喜欢的话,他这个正牌老公算什么?

    盛弋酒醉之后的话让许行霁这段时间一直都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莫名的,他不希望所有人发现她的好。

    “她有什么好的?”在头顶灯光的映射下,男生并不清醒的眼睛自卑又自负,冷冷笑道:“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她喜欢我,除了喜欢我,她还有什么优点?”

    许行霁最终决定自欺欺人,让他们都误会盛弋喜欢他。

    嗯,就是这样,不就是欺骗么?他最擅长了-

    后来很多次盛弋都在后悔今天的决定,非常后悔。

    如果她不去蒲观的话,哪怕被公司开除,哪怕继续和许行霁保持剪不断理不乱的关系很久很久,她也觉得都能接受——起码她不用亲自听到那么刺耳又伤人的话。

    就算以前也被许行霁无意之间弄伤心过很多次,就算是戚夏的事情……但冲击力也远远比不上盛弋亲口听到他说出这句话。

    除了喜欢我,她还有什么优点?原来许行霁知道自己喜欢他么?

    那她为什么还要喜欢他?自己这个唯一的‘优点’很值钱么?

    一时之间,盛弋不知道‘秘密暴露’和‘原来她在许行霁心里毫无优点’这两个事情哪个更让她伤心。

    就算之前有过很多次觉得喜欢许行霁很累,不想再继续喜欢他了的时刻,但盛*T  弋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可以不再继续喜欢许行霁了。

    更准确来说,她不爱他了。

    所以盛弋很后悔,后悔今天来到这里不小心听到了这句话。

    她有一种自己整个青春都在这句话中结束了的感觉,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啊。走廊尽头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阵风吹过,盛弋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

    呵,她竟然没出息的哭了。

    摁掉口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盛弋吸了吸鼻子后抹了把脸,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已经不在乎一开始来蒲观的初衷是什么,被公司开除也无所谓,盛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平静的给客户讲解设计稿的。

    只是转身的一瞬间眼神变得冷冽,盛弋给许行霁发了条微信过去:[回来签字,我们离婚吧。]

    那张离婚协议书两年前他就该签字的,实际上这段婚姻的命脉也一直都捏在他的手里。

    现在自己终于放开了抓着的风筝线,还他自由。

    作者有话说:

    许狗,你活该(

    我很喜欢写狗血hzc,又有了个脑洞,喜欢的可以收一下,娱乐圈文——

    《一腔孤勇奔向你》

    宁矜刚入行第一年在各种剧组里当群演,跑龙套,客串一个病人戏份不到半分钟,却要真刀真枪的扎,反复十几次,白皙的手背青青紫紫

    她人微言轻没有话语权反抗,而这部电影的男主黎书阑却是当红顶流,懒洋洋的就帮他解了围:“秦导,您没事儿干了为难一个小姑娘?要不扎我得了。”

    自那以后,宁矜心里就有了黎书阑这个名字

    她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看着他火爆半边天,在全世界的各个地方都留下代言的踪迹,看着他烈火烹油,花团锦簇

    同时自己也不断努力着,希望有朝一日能离他近一些

    直到黎书阑因为一桩丑闻跌落谷底,惨遭封杀

    所有看客都避之不及离去的时候,宁矜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

    “是喜欢我?还是想跟我?”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全然变了,笑容邪肆,眼神玩味:“要是想跟我,今晚就行。”

    —

    黎书阑有两年的低谷期,宁矜也就陪了他整整两年

    在那两年,她了解到黎书阑是因为一个女人才甘愿被陷害,被雪藏,半隐退,而那女人就是他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朱砂痣

    也是自己永远比不上的存在

    两年后黎书阑重回巅峰,宁矜也拎起行李箱,从他们共同的那个屋子搬了出去

    只是大雪纷飞的深夜,一向高傲的男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西装,跪在门外一动不动

    周围无数的摄像机围绕着,都‘咔嚓咔嚓’的记录下当红影帝这卑微至极的一幕——

    “今今。”黎书阑眼眶通红,声音嘶哑:“我来接你回家。”

    #酷哥男主x坚强女主

    #男主没对其他女人动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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