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明
盛弋这次是下定决心真的要离婚和许行霁断了,*T 所以在发出信息的一瞬间她就把手机关了机,决不给自己后悔撤回的时间。
如果这次还不长教训的话,那她真的是贱到没边,活该一次又一次的被许行霁侮辱。
盛弋打车回了她和许行霁的所谓婚房, 那个她住了快要一年半的屋子。
她昨晚带走的只是一部分她的日用必需品, 大多数的东西还在这里, 今天来就是要全部带走, 只是一个人收拾的话似乎有些困难, 毕竟她的东西也挺多的。
盛弋蹙眉想了一会儿只好开机,她想找个搬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 结果开机的一瞬间就弹出七八个未接来电,全都是许行霁的。
通通无视掉, 盛弋打完电话把手机静音扔到一边, 开始收拾东西。
许行霁跑回家时看到的就是盛弋站在钢琴前皱着眉, 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尺, 似乎在想办法测量钢琴需要多大占地面积又用几个人抬走——他回来时看到楼下搬家公司的车了。
“盛弋。”他大步走过去,拽住盛弋想要测量的手臂,声音冷得像冰:“你什么意思?”
盛弋皱眉, 仿佛不理解他说的话一样:“什么什么意思?”
许行霁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离婚。”
“哦……”盛弋顿了一下,忽然看着他笑了:“离婚, 不好么?”
她的神态让许行霁愣住:“什么?”
“我说离婚不好么?”盛弋伸手拨开他攥着自己的手, 揉了揉已经被捏红了一块的手臂,她皮肤白的像是嫩生生的藕, 因此痕迹也就明显。
在许行霁近乎咄咄逼人的视线中, 盛弋不紧不慢地说着:“离婚你就自由了, 想干嘛干嘛, 这不是一开始你希望的?”
“盛弋。”许行霁气笑了:“你别倒打一耙。”
嗯?盛弋怔住,回头看他:“你说什么?我什么倒打一耙?”
“我自由了?你想离婚到底是谁想要自由?”这段时间的憋闷因为‘离婚’这两个字达到了巅峰,许行霁开始口不择言:“是谁先说喜欢别人又冷战的?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口口声声梦话里都是他,你喜欢的人……”
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许行霁。”盛弋脸色苍白,手气的直颤:“你别侮辱人。”
她真的没有想到许行霁会是这么想,在他心里自己竟然是那个心理出轨的人?什么叫倒打一耙,今天盛弋真的是见识到了。她也快被气的发疯了,控制不住的上去就打了许行霁一巴掌。
原来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相处久了,是真的都会发疯。
“你到底想干嘛?你没有喜欢的人么?”许行霁皱眉:“那你离什么婚!”
“闭嘴,我讨厌你。”盛弋冷冷的看着他,在他明显惊讶的黑眸里竟然寻找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嗯,她也快被他逼的变态了:“我是因为讨厌你才想离婚,不是因为别的。”
盛弋一向温柔的声音如果冷下来,也是*T 能极度让人不适应的,许行霁此刻就十分的不适应,心口好像都被气疼了。
“你讨厌我……”许行霁喃喃自语一般的念叨着,诡异的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好,我告诉你,我不同意离婚。”
盛弋:“……”
“你不是讨厌我吗?”许行霁笑了笑:“我也不在乎你多讨厌一点。”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盛弋完全搞不懂许行霁在想什么,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也没办法继续冷静,直接就开始质问了:“好聚好散不行么?”
“说好的两年期限。”许行霁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天,一分钟也不能少。”
霸王别姬里有句经典台词: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此刻许行霁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这句台词,毕竟实在太经典了,很少有人没看过那个电影,没听过这句话。
但他们的此景此景用上这句话,呵呵,真是世界上讽刺的笑话了。
盛弋没再说什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跟在搬家公司的人身后离开了,她只说了一句话:“明天我来搬钢琴。”
这是庄青留给她的钢琴,也是她在这个‘家’里最在乎的东西。
关上门后隐约听到屋内有重物砸地的声音,八成是许行霁把什么东西摔了。
盛弋听到后不自觉在门口站了两秒,慢慢坐着电梯下楼的时候,说不上心理是什么滋味——现在冷静下来了,她就意识到了一个事情。
许行霁可能,大概,还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她的。
他刚刚那种气急败坏质问他到底喜欢的是谁,并且怀疑妻子精神出轨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所以他在蒲观说的那些混蛋话……是为了显摆大男子主义?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盛弋都觉得挺可笑的。
她不在乎许行霁以为自己出轨了,毕竟那天晚上的话是自己说的,她不想承认那个人是许行霁却也总得有那么一个‘喜欢’的人,哪怕是假装出来的。
只要许行霁还不知道就好,这样她还能勉强支撑着自己那可笑的尊严。
坐着搬家公司的车开回别墅的路上,盛弋接到了时荔的电话。
其实手机响个不停她以为是许行霁,本来不想接的,但不耐烦地看过去时才发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荔枝’。
这让盛弋有点意外,时荔高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国外和国内因为时差的原因通讯是不方便的,她们经常发微信却很少打电话,尤其是这个时间,下午两点钟,伦敦应该是深夜吧?
盛弋连忙接了起来,声音调整到正常状态:“荔枝?”
“弋弋!”电话对面的女声活泼开朗,隔着线路也能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热情:“我回国啦!”
盛弋愣住:“真的假的?”
“真的呀!我昨天刚到林澜的!”时荔恨不得每句话后面都带着*T 感叹号说话:“弋弋,我能不能找你去玩啊?”
“当然能。”盛弋回神,立刻笑了起来:“我现在就把我家里位置发给你,微信说。”
真好,时荔回来了,刚收拾好的别墅就能派上用场了。
时荔似乎离群杉那边比较近,收到消息后一声‘得咧’,结果比房子主人到的都快。
盛弋只能催促着搬家公司开的快点,紧赶慢赶,等到了群杉花园里面,离的老远就看到了自家独栋门口站着的少女——时荔打扮的很简洁,穿着一身灰色宽松的运动装来的,长长的头发绑成马尾塞到戴着的遮阳帽后面,白净小巧的脸看到她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挥手。
盛弋从车上跳下,跑过去狠狠地抱了抱她。
“弋弋弋弋!”时荔兴奋地握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啊!”
上学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每天在她耳边夸她是仙女,温柔漂亮的小仙女。
熟悉的朋友和声音在身边的感觉让人很是开心,盛弋连忙拉着她进了屋。
一个人拥有装修齐整的这么一套大别墅,不光是打扫的保洁阿姨们震惊,就连不知情的朋友也是蛮震惊的。时荔进了门之后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小嘴里面不断惊叹的‘哇’着。
“行了,你不累么?”盛弋忍俊不禁,坐在沙发上泡了壶茶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喝水。”
“弋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然而让时荔更好奇的除了房子本身,还是今天自己凑巧赶上的搬家现场,她看了眼堆在一楼门口的不少行李箱,犹豫地问:“你这是搬家?”
“嗯。”盛弋垂下眼睛,轻声道:“我打算离婚了,不和许行霁一起住了。”
当时和许行霁结婚的时候是通知过异国他乡的时荔的,虽然她回不来,但盛弋至今都记得女孩子在电话对面震惊的说话磕磕巴巴的场景:“卧、卧槽?你说的许行霁,是咱们高中同学的那个许行霁么?”
盛弋笑:“还有几个许行霁?”
世界上就这一个都很难寻了。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现在时荔回来后听到的第一个爆炸消息就是这个,她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反应倒没有一年多之前那么强烈,只是问:“为什么啊?”
盛弋沉默片刻,说的简略:“不想过了,嗯…性格不合。”
“我们家弋弋才不会跟别人性格合不来,一定是许行霁的错。”时荔半蹲下来,小手握着盛弋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高中时候他就和所有人都合不来,董老师不是说过么,他有性格缺陷。”
董老师是她们高三时的班主任,一次课堂上许行霁公然顶撞过他还摔门而去,气的董老师当场在课堂破口大骂这个学生有性格缺陷。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盛弋和许行霁现在的关系如坠冰窖,她也不能认同当年董老师的评论。
女孩捏了捏时荔的耳朵,声*T 线一如既往的温柔,纠正她:“荔枝,他没有性格缺陷,只是我们合不来。”
“哎,你还护着他。”时荔叹了口气,忽然问:“你还是那么喜欢他啊?”
她这突兀的问题堪称石破天惊,盛弋惊讶之下头脑都空白了几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傻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高中三年,咱俩可是每天都呆在一起。”时荔笑了,伸手捏了下盛弋的鼻子:“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老是偷看许行霁那家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惹到你了,但后来…每次偷看完你都明显悄悄开心,我就知道你是喜欢他。”
听着时荔的话,盛弋忍不住苦笑:“我还以为我藏的挺好的呢。”
怪不得一年前结婚通知时荔的时候,她虽然意外,但并不惊讶,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家族联姻,原来时荔都明白。
她自认为对许行霁那些心思藏的很好,但时荔能看出来,于慎思也能看出来……所以自己到头来只骗到了许行霁那个蠢货么?想到他怒不可遏的质问,盛弋就觉得有些好笑。
时荔:“喜欢一个人的眼睛是藏不住的。”
“荔枝,对不起。”盛弋有些内疚:“我没告诉你。”
她们三年来形影不离,有什么说什么,但喜欢许行霁这件事她却一直没告诉她,还是被少女自己猜出来的。
“没什么啦,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啊。”时荔笑了笑,目光有些空洞:“弋弋,其实我也有秘密没告诉过你,我是个坏女孩。”
盛弋怔了下:“什么?”
时荔:“你还记得叶望么?”
叶望?盛弋眯起眼睛回忆了下,脑中浮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干净少年。她记性一向是不错的,时荔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叶望是她们高中班级里的学习委员,成绩很好,清冷寡言。
“我记得他。”盛弋摇了摇时荔的手:“怎么了?突然提起叶望。”
“高三的时候你不是去坐最后一排了嘛,我就一直和叶望坐同桌来着。我那个时候成绩想冲刺985有点困难,他就,嗯,一直帮我补课来着。”时荔说到这里,眼睛里有着明显的羞窘。
她是个活泼外向的姑娘,脸上鲜少有这么小女孩家的神色,盛弋一看心里就有数了,眼睛亮了亮:“荔枝,你喜欢他?”
这次时荔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可能吧,我现在才感觉自己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是我也对不起他。”时荔叹了口气,声音闷闷地:“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他让我跟他报一样的大学,我答应了,但是高考完之后我爸妈都说我的成绩肯定考不上澜大,让我去国外读书,我想想就去了。”
……
盛弋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反转,完全愣住。
“弋弋。”时荔有些沮丧,小声问:“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啊?”
“不、不是。”盛弋惊讶过后,摇了摇头:“荔枝,*T 你不坏,你只是……”
只是把爸妈当做主心骨了,只是对自己的成绩不自信,但是话到了嘴边,盛弋又怕说了会让时荔更伤心,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别向着我了,我就是做的不对。”时荔手托着下巴,眼眶红红的:“我当时没理解叶望具体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只是对我的成绩比我自己还自信才让我考澜大,结果后来录取通知书下来后他气的过来告诉我他对我失望,我才明白他可能喜欢我。”
只是覆水难收,已经拿到的录取通知书不可能撕掉了。
盛弋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高三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时荔闭门在家,一次都不出来。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暗处默默舔舐伤口呢。
“等录取通知书到了,我才知道自己的成绩够上澜大,叶望也喜欢我,我真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时荔握拳,信心满满道:“我应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把叶望追回来。”
盛弋愣住,完全没想到时荔这次回来的目的居然是这个,不过,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还真是她记忆里的时荔。
“好啊。”她忍俊不禁,伸手掐了一把时荔水嫩的脸蛋:“那祝你成功。”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笑意不达眼底,相反的,里面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时荔看得出来,也就更心疼她,她握住盛弋的手,认真道:“弋弋,你要和许行霁离婚的话可千万别心软,我感觉他不是好人。”
盛弋回神,慢慢的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种感觉很难说,但从高中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很危险。”时荔皱眉回忆,摇了摇头:“之前以为你们结婚起码会是你的得偿所愿,但现在看来你也不开心。”
“既然不开心,那还在一起干嘛呢?”
盛弋静静琢磨着这句话,半晌后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确实,那层伪装平静地窗户纸都撕破了,她和许行霁的确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
就是……很奇怪,好像她周围遇到所有认识许行霁的人,无一例外全是说他不好的,没有一个人是认为许行霁是有优点的——除了脸以外。
许行霁活的人憎狗嫌,那为什么只有自己会一意孤行的认为他好呢?那么固执。
她喜欢的到底是真实的许行霁,还是自己从他身上幻想出来的人格?
晚上,盛弋主动给许行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后者今天给自己打了几十个她都没有接,现如今她终于递过去解决问题的橄榄枝,许行霁自然是秒接的,声音也有些急切:“喂?你在哪儿?我找到袁栗烛电话打过去问她说你不在她家。”
“许行霁。”盛弋正坐在别墅外面的花园长椅上,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离婚协议书,你签字了么?”
对面立刻不说话了,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让盛弋能感觉到他大概的火气值。
半晌,许行霁才咬*T 牙切齿的开了口:“我说了,我不同意离婚。”
“你再拖半年又有什么意思呢?”盛弋叹了口气:“不还是一样要离?”
“我不签字,两年到期协议书也是无效。”许行霁冷冷道:“你要不要试试?”
“许行霁!”两三句话的交谈火气就又上来了,许行霁这个人,还真是永远懂得如何让人生气,盛弋无奈的问:“你这是图什么?难道你想和我继续过?”
对面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里,盛弋等待他说话的过程中,捏着手机的指骨都泛起了惨烈的白。
许行霁像是从齿关中艰难地憋出三个字:“不行么?”
“不行。”盛弋笑了,声音淡淡的:“我不想和你一起生活了。”
“别再拖了,我们见面谈一谈吧。”
作者有话说:
许狗真的狗!骂他!
第22章 神明
盛弋约许行霁见面的地方叫‘团团庄’, 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其实也算不上约会,充其量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的地方,只不过在盛弋心里有特殊意义罢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结完婚了,许行霁一顿家法毒打都挨完了, 两个人作为新婚夫妻才有些单独相处的时间空间——还是在城东医院里, 一个病人一个陪护的相处。
不约而同的, 住院那些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的相处着, 感觉在病房里就像蹲监狱似的。
盛弋每天白天过来照顾许行霁, 因为他背上的伤动起来不太方便,吃饭抬一抬手都会疼, 所以盛弋每天都是做好了饭送来喂她吃,等晚上再回去。
某天中午盛弋比往常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拎着饭盒走到病房门口就不小心听到许行霁在打电话, 青年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戏谑, 又有些为难的和电话对面的人抱怨——
“你别来看我了, 我那老婆在。”
“操,我她妈哪知道,她就是天天来。”
“说实话, 是有点尴尬,都不知道说什么……”
盛弋垂下眼睛,后退了两步不继续听, 她算着时间想着他应该接完电话了, 才敲门走进去。
“今天做的是咸蛋黄排条和碎油渣炒饭。”她按照惯例询问着:“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许行霁也习惯了她的客气和问询了,坐直身子点了点头:“挺好的。”
有吃的就行, 他还挑三拣四的那就太离谱了, 再说盛弋做饭的手艺挺好的, 他觉得自己还挺吃得惯。
盛弋照例是用勺子喂他吃饭的, 但今天喂着喂着,她有些犹豫地问:“呃,你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许行霁:“还行。”
“能自己吃饭了么?”
闻言,许行霁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要是能自己吃。”盛弋低着头不看他,慢吞吞地说:“那个,我明天就不来了,有点事情,你自己可以吃饭么?”
也许是该给许行霁一些独处空间的,她天天来,他连尴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确不能那么不识趣。
只可惜她垂着头,没*T 看到许行霁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哦,应该可以了。”男生抬了抬手,忽略背部的撕扯感,平静地说:“让我自己试试。”
盛弋把勺子递给他。
“之前一直没问你。”许行霁用勺子扒拉着饭盒里晶莹剔透的米饭,状似无意般的‘随口’问:“是不是陪我待在病房里挺烦的?”
他早就说了,第一天就说了,没必要陪他在这儿待着,这小姑娘还不听。
如果终究要走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许行霁有些偏激的想着。
然而盛弋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
“没有啊。”女孩儿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很无辜:“不烦,嗯……挺好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软糯。
许行霁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抿了抿唇,他不想承认自己心里还挺开心的,只是淡声问:“明天要忙多久?”
盛弋:“啊?”
“忙完了过来吧。”许行霁苍白的脸上眼睛很黑,划过一丝孩子气的不乐意,颇为傲娇:“医院的饭难吃。”?
所以刚刚许行霁打电话说的那些‘想要独处空间’,都是口嫌体正直么?
也许生病住院的人都很脆弱,所以不想一个人待着吧。盛弋脑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强行把自己的开心压制住了,扬起唇角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行霁挑了下眉,问她:“你笑什么?”
盛弋立刻收敛了神色,义正言辞:“我没笑。”
说完她就感觉耳朵连着脸颊都火辣辣的热,连忙收拾了饭盒离开:“我明天再来。”
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说的‘明天有事’这个借口了。
也许是两个人在医院相处的还算和谐,再加上盛弋天天给许行霁做饭喂饭吃,渐渐地,氛围也没一开始那么尴尬了。
某天盛弋走到窗边去给许行霁倒水的时候,意外发现那天正好赶上林澜初雪的日子。
林澜是南方城市,冬天里下雪的日子也不是很多,初雪就显得格外珍贵,虽然只是像毛毛雨一样的小雪花,但晶莹剔透的丝丝落下时,盛弋还是兴奋地回头对许行霁指着窗外:“看,下雪了!”
许行霁长眉轻挑,饶有兴致地问:“你喜欢雪?”
盛弋笑着点点头:“有点喜欢。”
主要是见到雪的次数不错,要说特别喜欢倒也没有,她怕冷,不太喜欢冬天。
女孩儿站在窗边,落日白雪的映衬下一张巴掌脸泛着淡淡的光晕,弯起眼睛一笑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许行霁沉默片刻,干脆地说:“喜欢就出去看,隔着窗户不好玩。”
说着,竟就要下地穿衣服。
盛弋愣了一下,连忙走过去拦住他:“你干嘛啊?”
要她出去,他自己穿衣服干什么?
许行霁笑笑:“一起去,你今天也不用回去做晚饭了,我请你出去吃。”
这病房什么的,他早就待腻了。
“不行。”结果盛弋摇了摇头,十分有原则:“你伤还没好*T 全呢,再说,再说医生也不会同意你出去。”
“谁要他们同意。”许行霁哼了一声:“你见过逃课的人跑之前还要告诉老师的么?”
这姑娘可真傻。
在盛弋的目瞪口呆中,许行霁穿好衣服后也不多废话,直接扯着她走人。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许行霁的手指很凉,可被他拉着的时候,盛弋却感觉从手掌到指尖都快烧着了——冰天雪地里,她热得要死。
他们是违背了医院规定悄悄‘逃’出来的,自然也不能走太远。
盛弋生怕许行霁身上的伤出来会被冻到,出来后没待几分钟,就轻声说自己饿了要去吃饭。
幸亏许行霁没多说什么,扫了扫医院周围,在那一排的饭店里选择了‘团团庄’这家鲁菜馆。
根本算不上约会的一次约会,但因为是第一次的缘故,所以每个细节盛弋都记得十分清晰。
在她心里那天才算是他们‘夫妻生活’的真正开始,所以也应该在这个地方做结束才对。盛弋是个非常有仪式感的姑娘,不一定要说出来,但始终表现在细节的方方面面。
她不习惯让人等,特意早一些出了门。
团团庄是医院附近的饭点,不好停车,盛弋只好把开来的车停的远了些,然后下车后步行慢慢走过去饭点。她不着急,走过去的节奏更像是闲庭信步的溜达。
如果今天顺利的话,从此之后她和许行霁应该都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
盛弋打心眼里希望今天是顺利的,她不希望她和许行霁的句号是撕破脸的横眉冷对,更希望他们好聚好散。所以盛弋不急,走过去的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说。
停车地方到饭店的一条路上有一个公交车站,熙熙攘攘的有不少人排队上车,盛弋路过的时候下意识的偏了偏头想着不要挡到人,然而视线无意中路过上车的人群时倏地顿住。
就连脚步也僵在原地,一瞬间她几乎有种血液倒流的迟滞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实。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那辆公交车开走盛弋才回了神。
她懊恼的咬唇,也不顾脚下踩着的是小高跟鞋,顺着公交车开走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停车!停车!”在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围观里,盛弋知道自己的形象大概像个精致的疯子——她今天穿着亚麻绿的真丝衬衫裙,小腿笔直修长的踩在高跟鞋里,整个人从头发到鞋尖都是美丽又体面的形象。
此刻却毫无理智的追着一辆公交车跑。
盛弋隐隐约约听到周围像是有人叫她,和她说话,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但是这些东西她全都顾不上,眼里只有那辆车牌号为‘3765’的901路公交车。
快到下站了,一定要追到下站,盛弋默默地想,嘴里不断念着3765这个数字防止自己忘掉,她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喉咙火辣辣的疼,感觉都快跑到吐血了,脚*T 下的高跟鞋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直到她被一双大手捏住了肩膀,强制性的停了下来。
“盛弋!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是许行霁,一双黑眸惊怒交加的看着头发都已经跑乱了的女孩,全无风度地大吼:“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都快跑到马路上去了!”
全都是车,盛弋跟失了智一样的疯跑,他如果晚来几分钟……许行霁真的不敢再想,后怕的指尖都有点抖。
“放开我,放开我!”盛弋却好像完全没听懂他说什么似的,不断挣扎着想要逃离许行霁掣肘自己肩膀的手臂,而一双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公交车开走的方向,眼看着越开越远,眼里的光也一点一点的灭了。
“我要追那辆车。”她声音甚至都有些哽咽:“你看到了吗?你刚刚看到了吗?”
盛弋眼睛里莫名的绝望感让许行霁愣了一下,眉尖有些疑惑地微微皱起,他试探着问:“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他刚刚是气疯了,现在仔细想想就能明白那辆公交车上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要不然一向温柔又理智的姑娘应该不会如此疯狂地追着一辆车跑。
然而盛弋接下来的话,却能把人吓一跳。
“我看到我妈妈了。”盛弋目光空洞,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我不会认错人的,那就是我妈妈。”
就是刚刚那辆3765的901路公交车,惊鸿一瞥,她看到庄青上车了。
第23章 神明
许行霁听到盛弋的话, 第一反应就是她看错了。
毕竟就算他对盛家的家庭不了解,也知道盛家原来的主母庄青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意外出车祸逝世,尸骨都是全须全尾的下葬了,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后又意外的重生了?这是现实世界, 没有鬼神之说。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庄青真的活着, 她为什么不来找家里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的不合理, 许行霁是纯理性思维的思考, 第一想法就是盛弋认错人了。
但女孩儿的反应又太强烈,就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切实的证据一样, 让人不能完全忽视。
如果不聆听一个人的想法只把她当做精神病对待的话……谁都会发疯的。
于是许行霁沉思片刻,大手搓了一把盛弋脸上冰冰凉凉的眼泪。
“别哭了, 妆都花了。”他在她求助的目光里试探性地问:“你确定没有看错?”
许行霁不是第一时间质问自己是不是疯了而是询问的态度, 盛弋愣了一下, 已经感觉很欣慰了,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堪称惊世骇俗的地步。
“不,我没看错。”盛弋吸了吸鼻子,坚定地看着他:“那是我妈妈, 我不会认错的。”
“我知道,我知道。”许行霁生怕刺激到她,绞尽脑汁的迂回着问:“呃, 你妈妈有没有姐妹什么的?尤其是一母同胞的, 长得很像的那种。”
如果盛弋真的看到了*T 一个和庄青长得很像的人,那许行霁唯一觉得能解释的就是庄青有血缘关系, 长相很相似的姐姐妹妹突然出现之类的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但不是, 真的不是!我妈妈没有兄弟姐妹, 是独生女。”盛弋急的抓住许行霁的袖子:“你信我好不好?我见到的那个人那个真的是她!”
“就算她比十二年前消失的时候憔悴很多,看起来就像个苍老的中年妇女,但我依然能看出来那就是我妈妈。”
为人子女,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妈妈呢?就算变成什么样,仍然能在第一瞬间认出来,哪怕只有一点形似,一双眼睛也好。
盛弋,一定和她的母亲关系很好很好,甚至是精神上的依靠吧?许行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脑中零碎的闪过几个片段,让他莫名有些头疼,随后讽刺的一笑——他是盛弋的对立面,是个没有‘根’的人,他都快想不起来自己的母亲冯诗诗长成什么样子了,那个疯婆子。
不过盛弋的话让他决定不再怀疑,而是相信她,就算这事儿听起来就离谱。
许行霁:“你记下来刚刚的车牌号了么?”
盛弋怔了一下,连忙点头:“记下来了,901路公交车,车牌号3765。”
“行。”许行霁默默记了下,然后拉起她的手:“走,先找个地方坐下,我找人想办法看一下那辆车的监控。”
普通居民是没办法看公交车监控的,除非是报警找公安局调出来,但是他们这个理由,有哪个警察局会受理?完全是痴人说梦,还是得想办法自己找关系才行。
盛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纵然心急如焚,也只能先乖乖地跟着许行霁走了。
她看着男生正在翻手机通讯录的修长背影,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你相信我的话么?”
“信啊。”许行霁笑了声:“你骗我干嘛?也没什么好处啊。”
“……谢谢。”这么诡异的事情,有一个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盛弋眼眶有些湿润,轻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如此客气的言论让许行霁的手僵了一下,他忍着想说什么的冲动,找到通讯录里的‘路声’打过去,对面接了后他打了个招呼,就言简意赅的进入正题:“老路,拜托你个事儿。”
“我要查一下今天十一点左右在西院这边公交站停过的一辆901路公交车,车牌号是3756,要看监控,嗯,最好前后两小时的监控都要看。”
“操,别问废话,等回头请你吃饭。”
等挂了电话后,盛弋忍不住问:“他是谁呀?”
许行霁:“他爸是林澜市交通局的厅长。”
……
怪不得给这人打电话有用,可这么一来,就欠了许行霁一个人情了,许行霁也欠了别人一个人情了。
盛弋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这次对她来说是属于必须欠的人情。
似乎知道女孩儿*T 沉默着在想什么,许行霁扯了扯唇角:“别担心,我大学时候帮过他。”
盛弋:“嗯?”
“所以不是欠人情,是让他还人情。”许行霁耸了耸肩:“明白了么?”
许行霁这是不让自己有负担的意思,盛弋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的有些说不出口。
谢谢说了太多遍就显得太单调了,但她还能说些什么?更尴尬的是他们今天本来是谈离婚的,现在她却又不得不依靠他。
没办法,庄青对她而言太重要了,而她除了许行霁,也实在不知道还能去求谁。
厅长儿子的办事速度很快,还没等盛弋组织好措辞该如何跟许行霁道谢呢,路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许哥,监控拿到了。”他说:“你来交通局一趟,得在这儿看。”
公家的东西,可以看但不能带出来,许行霁理解,应了一声后挂断电话就开车带着盛弋过去。
西院这边里交通局有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毕竟一个在西一个在北,横跨了半个区间,一路,盛弋都坐立不安,紧张的喉咙都感觉有些干渴。
女孩儿细嫩的指甲无意识的抠着自己的手指上的倒刺,流血了都没察觉,这得灵魂神游到了什么国度去了?
许行霁扫了一眼,皱着眉在她怀里塞了包车上的零食:“要是紧张就吃点东西,别祸害自己的手。”
盛弋回神,这才停止了‘自残’的动作,却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现下这个状况,她不吐出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许行霁也没逼她,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随口一问:“怎么选择约在这儿见面?”
昨晚盛弋说了地点他就想问来着,吃饭哪儿不能吃,怎么还得隔着老远跑来西院旁边的饭店?
盛弋愣了下,半晌后轻轻笑了声,心想他果然是不记得团团庄这么个地方的,并不意外。
“没什么,就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觉得这里有家餐厅还不错的。”
许行霁长眉一扬:“哪家?”
“呃,没哪家,对了。”盛弋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这位厅长儿子为什么会欠你人情啊?”
“也不是什么大人情,大学时候总借给他钱来着。”许行霁为了分散盛弋的注意力让她轻松点,就把过去的事情说了一说:“他家风严苛,家里给的生活费经常大手大脚的花没,然后就朝我借了。”
盛弋有些意外:“你哪里来的钱啊?”
按照许致尧对许行霁的态度,看起来并不会是允许他随便花钱的样子,而且据她所知,男生也从来不用许家的钱。
许行霁回答的很简单:“上学时偶尔接一些公司的单子,所以还算有钱。”
然后他就没再说了,盛弋听完,不免有些难过。
上学时就能凭借过人天赋赚钱的少年,后来却因为那个抄袭事件沉寂多年,直到现在才重新开了个小工作室重拾梦想……如果不是那个意外*T 一直耽误着许行霁,他现在又会是什么成就呢?
盛弋因为也是宁大的学生,所以清楚的知道当时的舆论对于许行霁应该是毁灭性的,但现在,她只希望他能把曾经消失了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捡起来吧。
心里装着事儿,又害怕又期待,在各种胡思乱想的思绪里,四十分钟也是一闪而过。
等到了交通局门口下车时,盛弋觉得她腿都有些软——幸亏许行霁走过来扶了她一把。
“别害怕。”男生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檀木清香,一贯惹人生气的声音此刻显得温暖而有力量,他轻声道:“如果那真的是你母亲,就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情。”
是啊,是史无前例又绝无仅有的好事情,好到心里虽然能确认那就是庄青,但依然在即将要去见证‘奇迹’的时刻会很害怕。
盛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说的对。”
路声已经事先交代过了,两个人走进交通局后就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去了监控室,一进门,一个俊朗的男人就冲上来捶了许行霁一下。
“你小子行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约你一下都那么难。”
盛弋知道,这肯定就是他们刚刚拜托过的路声。
“得了,你就甭挑理了,下次请你喝酒。”随便寒暄两句,许行霁就直奔主题:“现在能直接看么?”
“能啊。”路声也不废话,拍了拍监控器前的工作人员:“调一下我之前跟你说的。”
“哎。”工作人员似乎早有准备,应了一声下午901路公交车的车厢场景就已经在屏幕上呈现出来了。
没有丝毫的准备时间就直接接收冲击,盛弋垂在身侧的手都下意识的捏成拳,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别紧张。”许行霁握住她的手,眼睛盯着监控屏幕:“你如果…如果看到你妈妈了,就告诉工作人员暂停。”
他们约在十一点半在饭店见面,盛弋大概是十一点十五左右开始追着公交车跑的,工作人员按照经验选择了901路十一点零七分到达西院的那站点开来看。
公交车的监控并不高清,小镜头,一片雾蒙蒙的,但上车交钱的那里都会有一个单独的镜头,盯着一个个上车的人,盛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生怕放松片刻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直到一个穿着深蓝色宽松上衣和灰色棉麻裤子的女人出现在镜头里,许行霁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手心都要被盛弋抓破了。
“是…是我妈妈。”盛弋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声音都兴奋到几乎嘶哑,扯着许行霁就跳了起来:“你看到了么?是我妈妈!是她是她!”
性格天生低调温柔的少女,大概也只有兴奋惊诧到了极致的时候才会如此失态了。
许行霁也顾不得吃惊‘死人复活’这件天大的事,连忙按住盛弋让她平静下来:“是,我看到了,你先冷静,你……”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臂弯*T 里钳制住的少女身子软了下来。
盛弋保持着高度紧张后又兴奋过度,紧绷的神经大概是经受不住,竟然晕过去了-
盛弋这次晕过去的时间格外长,也许是因为受到的刺激过大,也许也因为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到最后竟然变成沉沉的睡眠。
睡梦中,她一直做着迷迷糊糊的梦。
梦里盛弋仿佛灵魂回到小时候,穿越回盛家那个冷清又古板严肃的老宅里,她看到了黑沉沉的客厅里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从小就纤细白净的小姑娘坐在钢琴凳上,委委屈屈的边哭边弹着冷冰冰的琴键,白嫩的手背红红肿肿,晶莹的泪珠不断掉在上面,她软糯的哭腔撒娇似的求饶:“妈妈,我不想弹钢琴,我想出去玩。”
“玩耍是只有任务完成了的孩子才有的特权。”钢琴前站着一个高挑美丽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戒尺,声音温柔中带着严肃:“弋弋,你说你完成了么?”
小姑娘不敢说话了,可还是一个劲儿掉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屈的反驳:“可是栗子就不用弹钢琴,也不用完成任务。”
“栗子人家有自己的任务,或许她妈妈给她布置了写字,画画,这都是你不知道的,就像栗子也不知道弋弋要弹钢琴一样。”女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宝贝,你说呢?你自己想想。”
小盛弋听不懂这些具体是要表达什么,只懵懂的明白一个道理:似乎所有人都是有‘任务’的,只有完成了的人才有玩的资格。
因为妈妈说过,不懂得自制的人会变得玩物丧志,逐渐堕落。
从小,庄青就是个严厉和温柔并存的女人,盛弋承认她有的时候会过于让人觉得有压迫感,但自己的确也一直是在女人的教导下有在好好长大。
盛弋性格没有庄青强势,有点懦弱,但知书达理,充分明白了什么叫有规划的人生,要懂得礼貌,克制,亲近待人……她的家庭并不温暖,父母感情很不好,但庄青从未在盛弋面前说过盛云峰半句不是。
可以说,盛弋的世界观都是庄青塑造的,所以她哪怕在盛弋十二岁那年突然‘离世’,盛弋也没有被盛云峰教育成一个扭曲的人。
就算庄青不在,她留下的精神遗产也是一直汲养着盛弋。
否则在盛云峰飞快领着小三和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私生女进门时,盛弋都有可能被恨意逼得疯掉了。
为什么庄青那么好的女人,会十几年的受到老公出轨和冷漠的待遇?盛云峰不配当一个老公,父亲,甚至不配当一个人。
盛弋恨盛云峰,但是她记得庄青告诉过她——永远不要把情绪放在负能量上,因为哪怕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都比怀着憎恶情绪的恨意来得重要。
庄青是个真正豁达的女人,而自己只能勉强依样画葫芦,尽量活的洒脱一点。
她一直都记得母亲的话,很多外界的事情*T 都不放在心上,更多的是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别人眼里看到的盛弋‘温柔大方’,实际上根本是她的不在意罢了。
精神力量上的给予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在庄青走后的这么多年,盛弋也依旧很想她。
而她今天终于真正的见到了她,和记忆里高雅美丽,无时无刻不体面规整的女强人形象不一样,庄青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的疲惫而苍老。
除了一如既往的瘦和那张已经生出来皱纹的脸,今天见到的女人几乎和以前的庄青没有关联,肥大宽松像是地摊货的衣服,散乱细碎的头发,唔,她甚至看到了白头发。
透过一个侧影,似乎看到了庄青浑浊绝望的眼睛。
她的母亲仿佛在求救,叫自己救她。
“妈妈!”盛弋倏地从梦中惊醒,全身冷汗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终于从晕厥中清醒后迷迷糊糊的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冷汗密布的身上一直在细细的发抖,双眼迷茫的看向周围——这是她的房间,和许行霁住在一起的那个房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盛弋蹙了蹙眉,呆呆地看着周围熟悉的布景,晕过去前的记忆渐渐回笼,她是在警局倒在许行霁的怀里的,被带回来这里好像也不意外,毕竟许行霁也不会夸张到扔下她。
可是庄青的事情怎么样了?盛弋心里着急,也不顾刚刚醒来就连忙爬下床,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感觉腿都有些软文。
她一天没吃饭的身体又累又疲惫,虚弱的厉害,强撑着推开门走出卧室。
万幸的是许行霁在家,正在厨房不知道鼓捣着什么,整个客厅都是香气扑鼻的。
听到动静,正对着鸡蛋液为难的男人转头看了过来:“醒了?是不是饿了?”
盛弋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又轻又哑:“我妈妈……”
“嘘,先别问。”许行霁食指点在唇上示意她噤声,不疾不徐道:“先让我做饭,家庭医生说你都快低血糖了,吃完饭我跟你说行么?”
作者有话说:
弋弋的母亲是剧情发展的重要人物所以要写,毕竟生活也不是只有两个人的分分合合
至于hzc进度,不用担心,很快很快(。
v后是双更,早九晚九,谢谢大家
第24章 神明
许行霁的提议很客气, 盛弋没法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同意下来。
但是他和做饭关联在一起,怎么感觉这么搞笑?
“唔,”许行霁指了指为难他快要十分钟了的鸡蛋液, 颇为苦恼的询问:“这个怎么炒?是应该先放鸡蛋还是先放番茄?”
没下过厨的男人永远是厨房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饶是盛弋此刻再心急如焚, 也被这滑稽的场景弄得有些想笑。
“我来吧。”她熟练地拿起厨房墙壁挂钩上的围裙系上, 走过去接过许行霁手里负责搅鸡蛋的筷子, 淡淡道:“你焖饭了么?”
许行霁:“……”
糟糕,他忘了。
盛弋看着他的表情*T 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冰箱里有速食米饭,你拿出来两盒放在微波炉里, 中高火转三分钟。”
许行霁连忙按照她的吩咐办了。
忙活了快要二十分钟, 两个人才坐在饭桌前吃上饭。
简单的用冰箱里现有的食材炒了两个菜, 番茄鸡蛋和辣椒炒肉, 理论上都是下饭的菜,可盛弋还是吃不下去,简单的扒拉两口就觉得如鲠在喉。
许行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只能告诉她:“下午你晕过去之后,我和老路把剩下的监控看完了,你妈妈是在橙园那站下的车, 之后就没找到踪迹。”
“不过没关系, 有了脸的线索就能调查,我找人查一查橙园公交站和附近道路上的监控, 现在哪儿哪儿都有监控, 一定能找得到人, 你放心。”
盛弋知道许行霁说的是现实生活中最理想的情况,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确实可以沿着监控调查下去招到人,可是生活中哪有这么多恰巧?
林澜市这么大,有可能一个转弯两条街道就能把人错过了,一辈子找不到一个人的情况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盛弋更加吃不下去饭了,她呆滞的握着筷子,眼眶红红的,酸酸的涩意一个劲儿的往上涌,强绷着声音‘嗯’了一声。
见状许行霁也吃不下去,放下筷子陪她一起肚子空空着,唇角轻轻抬了下:“你和你妈感情真好。”
盛弋勉强笑笑,声音很轻:“她更像是我的老师,我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盛云峰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轨了,和我妈妈分开住,人生中每次需要父亲的时刻有点恨他。”
“但我妈告诉我,哪怕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都比怀着憎恶情绪的恨意来得重要。”
“原谅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因为他们不值得。”
不是因为大度,而是因为他们不值得,不值得……
许行霁默念着这句话,忽然有些空洞的笑了笑:“你知道么,我母亲对我说的话和你妈妈完全相反?”
盛弋愣了一下:“嗯?”
“她要我憎恨每一个人,尤其是许致尧。她说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败类,披着人皮的狼,要始终怀疑提防每一个人,省得以后被人害了。”
许行霁的人生完全就是盛弋的对照面,盛弋的母亲要她不要浪费时间去憎恶别人,而冯诗诗要他时刻记得恨意和复仇。
相较之下,他有种整个人□□的站在她面前被凌迟的感觉——无论是格局还是气度。
不过那又如何?总之,不堪的过往他是活生生的剖析开来了,那些难以启齿的,不想对别人所言语的话……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要对盛弋说。许行霁自嘲的垂下眼睛,站起来收拾碗。
“许行霁。”盛弋忍不住叫住他,看着他修长清瘦的背影,她有些艰难的组织措辞,尽量不让自己有那种显得‘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柔声道:“那是你母亲的想法,不是你的*T 。”
“你可以试着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或许……”
“你误会了,我不是个好人。”许行霁转过头,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讽刺的勾了勾唇:“我自己的想法要比我妈对我说的还恶劣,我不光记着仇恨,还想毁灭一切。”
瞧,这就是他和盛弋的区别,他本质是个恶劣的混蛋,就算有人谆谆教导,也变不成能温暖别人的神明。
盛弋怔怔的看着他。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许行霁指尖不自觉的捏紧盘子,声音故作轻挑:“你为什么不讨厌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
想假装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弄成仿佛就是随口一问的效果,但真的问出来了,心里还是很紧张。
盛弋懵了:“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你的家庭不是被小三破坏的么?你爸爸也有一个私生女来抢你的父爱,这种到哪儿都是让人不齿的身份吧?”许行霁轻笑一声:“我也是这样的身份。”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出身,他周围体面一点的人都会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坏一点的人还会整天追着讥讽——而盛弋的经历应该是最讨厌小三和私生子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和他结婚接受他?
“我是很讨厌盛情,但不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讨厌她,是因为她那个人的性格,骄纵,蛮横,没教养。”盛弋无奈的笑笑:“许行霁,你妄自菲薄了。”
许行霁捕捉到她话中的‘深意’,敏锐地问:“你的意思是,我性格还不算让你讨厌?”
“……”盛弋尴尬的辩驳:“我没这么说。”
她可还没忘了,他们现在是闹离婚的状态。
可说来也奇怪,第一次分享家庭和内心想法的深入交谈,竟然就是在这么尴尬的一个时间段。
看着盛弋有些不好意思的无意识咬唇的模样,许行霁眯了眯眼,心里忽然就有种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才愚蠢的意识到盛弋这样的人太珍贵了,珍贵到如果错过他可能就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秉性温柔豁达,从不被世俗所捆住洒脱想法的人。
和他的恶劣自卑又自负是完全的反义词,许行霁知道也许自己不太配凑上去沾染,可明珠美玉在前,又有哪个生性顽劣的罪犯能忍得住不去碰呢?
而且他并非没有机会,只是发现的晚了一点。
“问你个事儿。”许行霁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指蜷曲了一下,但他不是犹豫的人,还是把心里琢磨着的东西一鼓作气地问了出来:“不离婚行么?”
盛弋愣了一下,随后微微蹙眉。
“不是强行拖半年的那种不离婚。”许行霁垂眸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我想撕了那份离婚协议,我们…能不能试试?”
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盛弋一瞬间心脏有种漏跳一拍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要试试?”
许行霁:“不可以么?”
盛弋没有办法来形容自己现在是*T 什么心情,她等许行霁这句话等了这么多年,甚至有段时间做梦都在期待他们能认真的谈恋爱,但是真的等到了的时候,内心竟然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慌。
是不是男人真的都是这样,不管是人是物,只有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做出挽回的姿态?
但她如果答应了,之前让她情绪糟糕透顶的种种一切还是会随之而来——情况复杂的家庭,纠缠暧昧的戚夏,还有他那句‘她还有什么优点’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盛弋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她的回答是不可以。
“不,我不想试试。”盛弋摇头,眼睛里的情绪很冷淡:“你还是签字吧。”
许行霁眼里那团名为期待的火一下子就被冷水浇透了,他忍着火气克制的问:“给我一个理由。”
“应该是你给我一个我们试试的理由吧,为什么要试试?本来不就是家族联姻协议结婚的么?”盛弋头脑清晰,有理有据的把许行霁问的哑口无言,末了顿了一下,试探的看着他:“难不成,你喜欢我么?嗯?”
许行霁没说话,脸色有点白,喜欢于他而言真的是很难说出口的两个词,况且……他也根本不知道。
盛弋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她没什么期待也就没什么失望,无所谓的笑了笑:“协议联姻快到时间,互相不喜欢甚至还有点厌烦,那为什么还要试试?”
“我没有厌烦。”许行霁立刻反驳,他皱着眉,眼里闪过一丝狼狈的恼怒,含蓄而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期待:“试试需要那么多理由么,喜欢不也都是从接触开始的么?我…我不想错过你。”
“你说的对,可我们不一样。”盛弋静静道:“我们的开始就和普通男女不一样,充满着利益和算计,所以我不会想开始。”
“我想要一段纯粹的感情,不想要这样开始的婚姻,许行霁,你根本不懂感情也不懂什么是喜欢,你现在只想把我留在身边,觉得我或许是一个容易操控和心软的玩意儿罢了。”
这样的‘喜欢’,她不想要。
“够了。”许行霁觉得这样的揣测是完全侮辱了他的意思,他锋利的眉毛紧皱着,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疼得他口不择言起来:“你不想要这样的开始,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同意联姻?你也和我一样结婚的时候就想到离婚了么?”
“还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才突然的无论怎么样都要离婚?”
果然,他们终究是无法好好谈话的,强行互相将就终究也会吵起来。
直到现在,许行霁依然因为他脑子里‘臆想’出来那个盛弋‘喜欢的人’而生气,失去理智,轻而易举就容易变成一个疯子。
真是可笑,盛弋强行忍住心里丝丝拉拉的疼痛和想冷笑的念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许行霁口口声声质问她‘喜欢的是谁’,‘是不是因为喜欢的那*T 个人才想离婚的’……那她为什么不干脆认下来?
如果自己今天做的是疯子做的事情,那也是被许行霁逼疯的,凭什么长久以来,只有她一个人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而痛苦?
盛弋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同意联姻……因为你长得有点像他。”
许行霁一下子安静下来,怔愣地反问:“什么?”
盛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认真,像是要透过许行霁那张美丽的画皮看到他的灵魂,声音冷静又空洞:“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同意联姻么?就是因为这个,你很像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喜欢的人,但他比你强的多。”
十六岁的许行霁,比现在二十四岁的他强多了。
从未见过许行霁像此刻这么呆滞的状态,盛弋看着看着,心里逐渐涌上来一种报复的快感——原来伤害别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怪不得,总有人以让别人痛苦为乐。
“我答应,是因为这两年的确是一个很划算的交易,我可以总看到你的脸。”
“因为你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点像他。”
作者有话说:
许狗:是谁是谁?!
气的咣咣撞大墙——
第25章 神明
*她没有说谎, 那是真实的谎言。
深夜,盛弋走在孤零零的街道上,除了旁边路灯照出来的影子之外,还有身后一辆黑色的车作伴, 如影随形的跟随着她。
距离刚刚的争吵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她在外面走了多久, 许行霁也就在后面开车慢悠悠的跟了多久。幸亏大晚上的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否则指不定认为他们两个是精神病。
盛弋神色漠然, 就当身后的车不存在,等又走了五分钟, 终于到了可以打车的大路上,她在路边一伸手, 立刻就来了一辆出租车。
看都没看一眼身后那辆车还在不在, 盛弋毫不犹豫的坐了上去。
然后终于感觉紧绷了差不多紧紧一天的神经, 才此时此刻的后车座上才有种微微舒缓的感觉。
盛弋闭上眼睛, 尽量放空大脑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她刚刚为了报复一个人,撒了弥天大谎……或者那根本不是说谎,而趋向于真实的谎言。
她的确在二十四岁的许行霁身上, 一直寻找十六岁的他,那个张扬肆意为她出头的少年,她喜欢的是那个许行霁。
“姑娘, 姑娘。”安静了没几分钟, 前面的司机就一直再叫她:“后面一直有辆车跟着咱们,好像就是上车前跟在你后面的那辆卡宴, 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啊?”
盛弋立刻睁开眼睛, 透过后视镜看向后面, 果然许行霁的那辆卡宴一直不疾不徐的跟着她, 就像甩不脱的影子一样。
轻轻垂下眼睛看着细长洁白的手腕周围那红了的一圈痕迹,盛弋闭了闭眼:“不用管,继续开就好。”
她知道许行霁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但却没怎么见过他真正发起火来的可怕,黑沉沉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抓着她手*T 腕的力道仿佛要把她捏碎,声音冷得像零下三十度的天气:“他是谁?”
许行霁只问了这三个字,而且一遍遍的问着这三个字。
盛弋当然说不出来他是谁,要她现场编造一个人出来确实是有些难度,尤其是这么疲惫不堪的一天,于是只能用尽全力挣脱开他的掣肘,几乎是落荒而逃。
如果自己的车没有落在西院那里的话,此刻也不用这么狼狈了。
就像猫抓耗子一样,被许行霁慢慢悠悠的折腾,但她……今天也的确没有精力开车就是了。
好容易挨到了群杉花园门口,盛弋迅速的给司机付了钱,甚至都不用他找,车一停下就忙不迭的跑了下去——她只要跑到小区里面就行了,群杉需要人脸验证,非业主是进不去的。
许行霁只要进不来,她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只可惜她想的虽好,但却快不过许行霁的速度。
盛弋之前因为追公交车把脚后跟磨破了,一整天都在隐隐约约的疼,现如今一用力更是疼得厉害,跑着都快有种一瘸一拐的感觉了,自然是被许行霁轻而易举的追上。
“你跑什么。”他皱眉看了一眼盛弋的脚,声音平静:“我有话问你。”
“我不想和你说话。”盛弋挣扎着:“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要回去休息。”
“你说完了就想跑?”许行霁都气笑了,锋利精致的下颌线都绷成了紧紧地一条:“我总得知道我是谁的替身。”
妈的,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当成替身用,许行霁必须承认他一开始都气蒙了。
盛弋倔强的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怎么?你怕我去找他?”许行霁见不得她这副护犊子的样子,讥诮地哼了声:“怎么?我这个赝品还见不得他那个正牌货了?”
盛弋皱眉:“没这个必要。”
“好,那我换个问题。”许行霁强制性的扳过盛弋的脸捏抬起她的下巴,在灯光下细细的打量女孩儿的五官,英气的眉毛下是一双软绵绵的柳叶眼,此刻火光一闪一闪的,挺翘的鼻梁下红润的唇……看着那么刺眼。
他垂下眼睛盯着,轻声问:“我们上床的时候,你也想着他么?他吻过你么?”
虽然他们□□的次数还算多,但从来没接过吻——女孩儿从未主动要求过,是不是认为那是只有相爱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轰’的一声,盛弋的脑子都有种炸开了的感觉,强烈的羞耻感幻化成灼热的温度攀爬上耳廓甚至是脸颊,热的厉害。
“是。”女孩咬牙,声音都在发颤:“我在想他,看着你我就想到他你满意了么?”
说完,她就感觉许行霁本来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转移到脖颈上去了,他眼中的怒火让盛弋有种他会掐死自己的错觉,下意识的攀住男生的手腕。
“放心,我就算想掐死你也不会现在动手。”许行霁手抖气得发抖,冷笑着:“起码要先问出来那王八蛋*T 是谁再说。”
从许行霁嘴里咬牙切齿的说出‘王八蛋’这三个字让盛弋觉得分外搞笑,而她也真的笑了,清脆的,嘲讽的,看着他笑的停不下来。
许行霁怔了一下,恼羞成怒的攥住细瘦的手臂:“你笑什么?”
盛弋:“我笑你,笑你永远也不会找到他,因为我会保护的很好很好的。”
十六岁的许行霁他去哪儿找?再也不会出现了。
保护?敢情这还是个吃软饭的?
许行霁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实在忍不住,便一拳打在旁边卡宴的后视镜上,伴随着玻璃的‘哗啦’一声脆响,男生这自虐一般的行为让他的指骨顷刻间扎了不少碎玻璃进去,鲜红的血流满了整个手,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你,”盛弋后退了一步,惊怒交加的看着他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用不着你管,滚。”许行霁冷笑,他就和没痛觉一样,单手扯下领带后随便缠在伤口上,他终于不再逼问盛弋,绕过她上了车,只留下一句话:“去找你那个吃软饭的男的吧。”
吃软饭的?什么鬼?
盛弋根本没听懂许行霁说的是什么,秀眉轻蹙的看着男生横冲直撞的开车离开,他这样开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这个担忧的念头刚刚生出来,盛弋又暗暗的骂自己可真是贱——许行霁都要她滚了,她还在担心他。
不过‘替身论’这种说辞,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吧?更何况是许行霁这种骄傲又自负的男人。
盛弋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也不要去后悔今天说的任何话。
说都说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她现在的心思应该放在寻找庄青的这件事上,今天算是和许行霁彻底的分道扬镳了,而且是掰的很难看的那种,他肯定不会再继续帮自己找人,那她该找谁帮帮忙呢?
外公外婆在母亲消失的之后几年就相继去世了,其他人来往也不怎么频繁,所以庄青那边的娘家人基本可以说是没有的。而她这边……她能找谁?
盛家这边不但不能指望,就连说都不能说,盛弋直觉盛云峰必然和庄青无故消失多年的事情有关联。
至于其余的人,许行霁她已经得罪的不能更彻底了,难道要指望着袁栗烛和时荔帮帮忙么?可她们也只是普通人,这种需要大范围调动全程监控找人的事情,她们又能去拜托谁?
盛弋头疼的不行,害怕自己沮丧的状态回去影响到时荔的心情,只好呆呆地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吹冷风,电光火石间还真的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于慎思。他是警察,如果肯帮忙的话肯定是很大的助力,无论看监控还是出警都会非常方便,但是…但是她怎么好意思呢?换成别人都好说,但偏偏于慎思是她最不好意思张口求助的人。
盛弋知道自己如果张口于慎思肯定会帮忙,因为他喜欢自己,可是欠下来的*T 人情该怎么还?她根本不可能回应于慎思的感情啊。
只是除了他,她好像真的没人可求了。
虽然难为情了一些,但是……如果为了庄青的话,似乎她的脸面和人情也不算什么了。
盛弋长时间在冷风里握着手机的指节冻的泛着青白,她僵硬的坐了好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后,垂下眼睛给于慎思发了条信息:[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俞九西跟人摇骰子摇的正嗨时接到了许行霁的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冷:“在哪儿?”
“啊?你问我?”酒吧里太闹听不清,俞九西大声回答了一句:“夜星,咋了?”
“等着,我过来。”
挂断电话后,俞九西有些懵逼,聚众打牌倒还好,聚众喝酒这件事在许行霁这个臭脾气眼里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一种举动,他从来不参与的。
况且,许行霁和商圈里大部分的公子哥儿关系都不好,为了避免冲突和麻烦,他基本也不会来,怎么今天就要过来了?
挂断电话后俞九西就一直在纳闷,这种疑惑直到许行霁人都来了,却沉着脸一言不发喝酒时微微猜出来了些眉目。
这位爷,大概是心情又糟糕到极致了——许行霁抽烟,却不太爱喝酒,平常有应酬的时候也基本都是小酌,除了心情特别不好需要宣泄的时候,他基本不会这么闷着给自己灌酒的。
“我说,这又怎么了啊?”俞九西觉得许行霁这几个月真是喜怒无常,情绪反复的就跟女生来大姨妈似的,诡异的很,他都快被折腾的精神憔悴了。
许行霁沉默,锐利的眉眼冷的仿佛冬天里刚出鞘的利剑,这个时候,谁靠近谁容易被剑锋划伤。因此俞九西问了一句,也不敢多说了。
直到几分钟后,许行霁又一口气干了杯酒,才终于说话:“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是警察?”
庄青的事情现在找路声已经没用了,得需要警察那边才能调道路上的监控当线索。虽然他现在气的想掐死那个把他当替身的女人,但既然答应了要帮她找妈妈就会帮到底,许行霁不习惯食言。
“警察?你要干啥啊。”俞九西被他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却也真的回忆起来:“我这不认识什么警察啊,我记得你大哥好像有这方面有点人脉,你要不问问?”
许行霁嗤笑一声,不可置否。他上面许家那两个少爷当然哪里的人脉都有,方方面面,只是打死他也不会去求。实在不行的话,还得去找路声。
正当许行霁盘算着要不要‘贿赂’一下路声那个同样是干地产行业的大哥路鸣,弄个设计方案给他的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哟,这不是许家三少么?”许行霁怔了下,懒洋洋的抬起眸子——除了和他不对付的人以外,基本没人会称他为许家三少。
因此看到的是刘群那张让人膈应的脸,许行霁也不意外,*T 只是无所谓的笑了声。
许行霁冷冽的眉眼和天生反骨的气质就自带一种讽刺感,更别说现在有意的讥诮了,刘群一下子就被这个态度嘲讽到了,气的牙痒痒。
“三少,俞少。”只是他并未动怒,端着酒杯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两个人,状似好奇地问:“我听说你们俩开的那个小公司最近生意不太好,怎么样,需要哥们儿们帮忙可尽管说,别客气。”
此话一出,许行霁还没怎么样呢俞九西的脸反而先黑了,刘群这逼玩意儿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生意不太好?呵,说的可太客气了,哪儿来的生意?都他妈已经半死不活的快要关门大吉了,俞九西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在创业上遭此重创,心情差得很,当即就骂了起来:“你有事儿么?没事儿赶紧滚,别他妈烦我。”
“九哥,瞧你这话说的,兄弟关心你一下还不行,这不是怕你被人骗了么。”许行霁因为身份的原因没人把他当许家的人,可以随便冷嘲热讽,但俞九西可不行,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刘群可不敢跟他闹翻。
但眼珠子一转,就心生一个挑拨离间之计:“我听说你们那工作室一开始不是生意挺好的,后来传出设计师抄袭才一泻千里来着,唉哟许哥,你看我这记性是真不好,谁他妈抄别人来着?”
现如今许家的插手不光是让行西这个小工作室摇摇欲坠,更是把许行霁学生时代的丑闻在商圈里公开摆在明面了。
以前只是有少部分的人被渗透到,现在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刚刚有动作许致尧就迫不及待地要毁了他,光明正大的……这是有多忌惮他?或者说,是害怕他。
所以许行霁非但不生气,甚至有点想笑。
“刘群,过来。”许行霁招了招手,逗狗似的轻声说:“有话要悄悄告诉你。”
“啊?”他第一次如此‘和善’,刘群愣了下,下意识的低头凑过去,他倒想听听许行霁想要说什么——结果下一秒,他的头就‘咣当’一声被一只大手重重的按在酒吧里酒水瓜子皮那乱七八糟混合在一起的茶几上了。
“靠!”刘群疼的脑子嗡嗡的,哇哇大叫:“操,许行霁,你他妈干啥!”
“听着,我不喜欢重复第二遍。”许行霁低头凑在他耳边,声音像是地狱里的修罗爬出来的,又阴又冷:“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来多嘴多舌,少他妈来惹我,少吃咸鱼少口干,明白了么?”
刘群不敢不明白,因为他的脖颈横着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却打心眼儿里开始恐惧。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只是个纨绔子弟,但许行霁这疯子却是个不要命的。
作者有话说:
少吃咸鱼少口干,俗语,意思是少去吃咸鱼,就少了口的干渴。
比喻人少管闲事,就不会惹出许多麻烦来。
第26章 神明
盛弋睡觉有把*T 手机静音的习惯, 从初中起有手机了就是。
睡觉是最放松的时刻,她不习惯被时不时铃声吵醒,更何况今天在上床之前,盛弋刚刚给在职公司的人事部发了辞职信过去——前两天那个蒲观事件后, 她和公司的关系就已经摇摇欲坠, 加上又请了两天假, 老板不满的态度就差摆在脸上说出来了。
盛弋想着这段时间肯定要为庄青的事情跑前跑后, 那就更没时间也没心思上班了, 干脆就辞职。
辞职信发过去后她也懒得看对方是怎么回复的,把手机扔在一边, 就闭着眼睛强行让自己睡觉,但可能是因为心里堆积的事情太多, 情绪紊乱,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直到窗外天色泛起了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也并不踏实, 没多久就惊醒了。
心里想着庄青的事情,几乎都有种神经衰弱的感觉了,盛弋不断地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 脚下踩着拖鞋慢慢地走去洗手间洗漱,结果就被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可不行,跟鬼似的怎么见人?
盛弋皱了皱眉, 看着镜子前一排的化妆品, 难得动手给自己画了一个齐整的妆。她皮肤好,一层粉底液和散粉就能修饰气色, 描了描眉涂了层睫毛膏, 立时就是黛眉星目的效果。
女孩儿没有用颜色很深的口红来点缀, 怕显得太庄重, 只涂了一层奶茶色的唇釉,黑色的头发散下来时就像个清纯的高中生。
这两天太忙,从许行霁那里搬过来的行李箱都来不及收拾,盛弋蹲下来挑了件雾霾蓝的衬衫和灰色铅笔裤,穿上后整体气质是让人很舒服的视觉效果。
今天是去求人的,不好打扮的太随便。
盛弋下楼的时候时荔已经坐在客厅了,女孩儿刚回国还不愿意和她分开,反正别墅里就房间最多,盛弋干脆让她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时荔也没推辞,看得出来经过高考事件和这几年的隔阂,她和家里关系并不怎么好。
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时荔就转头向楼梯望去,她眼前一亮,立刻夸张的‘哇哦’了一声。
“弋弋,也太漂亮了啊。”女孩捧着下巴,笑的像只狡黠的猫咪:“你不是辞职了么?不上班还打扮的这么漂亮,约会去?”
“去见一个朋友。”盛弋走到冰箱前,问她:“吃早饭了么?”
“还没。”时荔摇了摇头,乖巧道:“等投喂。”
盛弋笑笑,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和一小把葱花出来:“鸡蛋饼可以么?”
“还用问,你给什么我吃什么。”时荔笑眯眯的小跑过去,看着盛弋衬衫扎在铅笔裤里因此格外纤细的腰身,忍不住从后面一把抱住:“弋弋,你去跟谁约会啊?”
时荔从高中起就是个粘人的猫咪性格,这几天一起住又找回当时的黏糊,盛弋都习惯了,任由她抱着自己蹭了蹭,只是哭笑不得的纠正:“都说了不是约会*T ,就是和朋友见个面。”
“让我猜猜。”时荔放开她的腰,又跑到对面去看着盛弋莹润的脸,歪头道:“男的女的?该不会是和许行霁那家伙出去吧?”
“荔枝。”盛弋拿出些面粉倒在鸡蛋液里,边搅和边问:“你还记得于慎思么?”
“于慎思?”时荔皱了皱眉:“咋听着那么耳熟呢。”
但显然,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原来一个高中班级里有五十多个学生,不熟悉的高中同学,要忘记的话挺轻易的。
盛弋心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怅然,给出提示:“高三,一个班的。”
这下子时荔瞪大眼睛,反应了好久才终于想起‘于慎思’这么一号人物。
“啊啊是他啊,我想起来了。”时荔肯定自己的点点头:“我记得高三他和你坐同桌来着,一个上课总嚼口香糖校服也不好好穿,还总缠着让你给她补课的男生。”。
她这都记着人家的什么毛病?盛弋无语了。
时荔:“你怎么突然提起他呀?”
“因为就是要去和他见面呀。”盛弋慢条斯理的开始切葱花,雪白的指尖比水葱还显眼,她一面熟练地切,一面为时荔答疑解惑:“于慎思现在是警察,有些事情要拜托他。”
“哇,你们居然一直有联系啊。”时荔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警察?你有什么要拜托警察的啊。”
于是盛弋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和时荔说了一下,听完,她刚刚眼里还闪着的八卦之光立刻灭了,变成惊悚。
“什、什么?”时荔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妈妈还活着?这怎么可能啊?那当初据说车祸,遗体下葬……”
“我怀疑都是假的。”盛弋轻声说出自己的推测:“车祸一直都是媒体报道的,一直说我妈妈的车和装着油箱车碰撞发生爆炸当场死亡,所以遗体面目全非都没有经过尸检,这么巧么?”
时荔瞪大眼睛:“你怀疑你妈妈是假死?!”
“不是假死,只是车祸是被构陷的假象,车上当时根本没有我妈妈,因为我亲眼见到她还活着。”盛弋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但她一直不来找我,我觉得是被人控制了,否则她不会不来找我的。”
而这个最有可能设计并且控制庄青的人,除了盛云峰还能有谁呢?当时庄青一死,公司内属于她的股份都到了盛云峰的麾下,只有既得利益者才会去有动机犯罪。
“卧槽,这这这,”时荔惊的磕巴了起来,末了斩钉截铁的蹦出来一句:“这剧情简直可以写悬疑小说了!”
盛弋:“……”
她干脆掰了一块糊掉的鸡蛋饼塞到时荔嘴里。
和于慎思约见面的时间是十二点,正好中午吃饭的时间,可以请人民警察吃一顿饭,还是上次的那家本帮菜馆。
吃完早餐后没什么事,盛弋坐在沙发上休息才拿起冷落了一晚上的手机来看——好家伙,一箩筐的信息*T 和未接来电。
乱七八糟的电话里,许行霁那未接来电(13)就显得特别刺眼。
半夜两点钟,他有什么事情要给自己打十三个电话啊?盛弋秀眉未蹙,不自觉的就想着这个问题,灵魂神游,恍惚中听到旁边的时荔问她:“弋弋,那个于慎思是不是喜欢你呀?”
盛弋注意力都没放在聊天上,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卧槽。”结果女孩儿的惊呼才让她回神:“居然是真的?”
反应过来自己回答了什么,盛弋愣了一下,简直无语的想死。
“你你你,”瞎问什么啊,盛弋欲哭无泪,难得装凶的瞪了一眼时荔:“不要到处去说。”
“嗯嗯,我知道,我能跟谁说啊。”时荔咬着唇,憋不住笑:“弋弋,别害羞啊。”
谁害羞了……盛弋望着天花板。
然而时荔开始无止尽八卦:“弋弋,他从什么时候对你有意思的?高中当同桌的时候么?那小子总缠着你问东问西,嘿嘿,果然不怀好意哦。”
“祖宗,你可别瞎说了。”盛弋招架不来她的发问,看了一眼手表,即便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也‘逃’出门了,只撂下一句:“我晚上不一定回来吃饭,你自己对付一下吧。”
害,分享一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时荔哭笑不得的想着,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伸了个懒腰,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她换上运动服决定去小区里跑步。
她在国外就养成了每天早晚跑圈运动的习惯,而盛弋家里的这个小区周边设施非常到位,简直就是健身人的天堂。
时荔绕着小区跑完了两圈,气喘吁吁地做拉伸时,无意间一瞟就看到小区大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她稍稍有一点近视,但离得老远就能感觉到那股帅哥的气场。
哎呦,不错哦,时荔小声地吹了下口哨,饶有兴致的蹭了过去,她小跑到了小区外面,想看看她的猜测会不会错,这究竟是不是为大帅比,但走进了看到脸,时荔心中的惊喜就变成惊吓了。
“许、许行霁?”她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许行霁的听力很好,听到有人叫他就望了过去,结果眼前是个陌生的女孩子,他长眉轻皱,一宿没睡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哪位?”
怎么认识他的?
“许行霁,你、你连老同学都不认识啊?”时荔在他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本来是有点不敢说话的,但他这句话让人有些吐血,当即反驳:“我们高三一个班的,我时荔啊。”
“时荔?”许行霁回忆了一下,直白的摇摇头:“没印象。”
……
什么人啊这是,时荔无语,吐槽道:“就你这种的,弋弋跟你过什么啊。”
许行霁敏锐的捕捉到‘弋弋’两个字,眯了眯眼:“你是盛弋朋友?”
怪不得呢,在这儿住,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见时荔不说话,他也不多问,直截了当的说*T :“麻烦你叫盛弋出来一下。”
靠,这是把谁当跟班呢?时荔皮笑肉不笑的拒绝:“我在跑步,您可以自己叫啊。”
许行霁冷嘲热讽听得多了,就时荔这点小阴阳怪气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跟没听见似的回应:“她不接我电话,这小区我也进不去。”
再说了,就算进去他也不知道她住哪儿,总不能挨家挨户找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也没办法帮你叫。”时荔耸了耸肩,很无奈的样子:“她出去了。”
呵,白来一趟,许行霁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她去哪儿了?”
虽然凶巴巴的又很吓人,脾气一看就不好,但靠着车站在那里,就真是一副美男的样子啊,时荔感慨着,也颇为理解盛弋暗恋的原因了——许行霁总有万般缺点,脸确实真的无比唬人。
看在美男的份上,时荔决定告诉他:“你别等了,她去见警察哥哥了。”
说完,就摇着跳绳边跳边跑,免得许行霁继续问。
时荔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很高明,既没有骗人也让许行霁找不到人,十分愉悦地吹着口哨离开。
但她哪里知道,许行霁知道‘警察哥哥’,稍一思索,就能想明白时荔说的人是谁。
庄青的事情盛弋怎么可能会大胆报警,不被警察当成神经病撵出来就不错了,她既然去找警察帮忙,那肯定就是去找于慎思。
许行霁顿时感觉一宿没睡的脑子更加疼,像是有人抡着大铁锤在里面咣咣砸一样。
疼得他一手摁住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是狠狠地砸在车前盖,砰的一声,昨天刚刚受伤还包着绷带的手顿时又伤口开裂,鲜红的血渍慢慢的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自己可真是疯了,才会喝了酒也睡不着,折腾了一晚上却还是忍不住来找她。
结果盛弋丝毫就没考虑过自己会继续帮她的可能性,毫不犹豫的就去找了于慎思,她难道看不出来那家伙对她有意思么?
盛弋喜欢的那个家伙,于慎思……还有谁?
从前不曾在意过的情绪慢慢冒出来,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自己的心脏,许行霁自负的认为那是不甘心,从来没想过‘嫉妒’这两个字。
是,不甘心,起码现在盛弋还是他的妻子,他们名义上还是合法夫妻呢。
人这个玩意儿可真是贱,就是越被忽视后就越爱向上凑。
许行霁揉了揉手腕,整理了情绪后重新上了车,一脚油门开向的目标是曾经接过盛弋的那个警察局。
作者有话说:
荔枝:修罗场助攻就是我(
第27章 神明
和于慎思约好的吃饭时间是十二点, 不过盛弋去得早,在约好的那家本帮菜馆的窗边坐了一会儿,这家餐厅就在警局的对面,隔着大大的落地窗, 十一点半就看到警察局门口走出来不少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
看来他们是下班了, 捕捉到于慎思的身影后, 盛弋唤来服务员让他上菜。
是根据上次他的口*T 味点的几个菜, 顺便要了一壶柠檬茶, 本帮菜的口味偏甜,喝点酸的正好。
中午饭点, 人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于慎思双手插兜走了进来, 一打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盛弋。
女孩儿没有玩手机, 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 身上穿着的雾霾蓝真丝衬衫衬的白皮如牛奶一样丝滑, 黑色的头发有几率不听话的跑到脸色,她伸手轻轻勾到而后,侧脸线条柔和而精致。
简简单单的只是坐在那里, 就安静美丽的像一幅油画里的古典美人。
于慎思知道盛弋一直都是这个性格——从高中时候做什么都很认真,即使是等人也不会玩手机,哪怕是对待他这样不好好学习又轻佻的男生, 依然很耐心。
只是女孩儿那个时候, 大概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于慎思眼睫轻轻一动, 抬脚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来啦。”盛弋见到对面落座的人, 微微笑了笑, 指指窗外:“刚刚看到你了。”
“刚下班。”于慎思看了眼手表:11:45, 女孩比他来的还早,他微微歪着头问:“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么?”
她是第一次主动约自己出来,还如此迫不及待……于慎思了解盛弋的性格,肯定是发生什么她解决不了的难事了,她才会来找他。
“是啊。”盛弋苦笑一声,轻声说:“有一件很为难的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然后,她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和于慎思说了,当然省略了过程中和许行霁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缠,没必要说。
后者听完,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说你看到阿姨了。”于慎思抬眸看着她:“有证据么?”
盛弋一怔,忙说:“我亲眼看到的,在公交车上……”
“弋弋,你的眼睛不能当做证据。”于慎思摇了摇头:“我是说切实的,能让别人也相信你的话是真的的证据,那个汽车监控,你能拿来给我么?”
有了监控画面利用公安局里的人脸追踪系统,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也未可知,但没有证据的话,什么工作都不能开展这是一定的。
监控画面……她昨天见到庄青的影子就激动的晕过去了,根本没来得及拿手机拍下来。
至于录像带,交通局那边应该有规定不能拿出来的,该怎么办?去求许行霁帮忙么?思及于此,盛弋心里不禁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见她有些为难的模样,于慎思有些意外:“不能拿么?”
“我不知道交通局那边会不会允许我录像。”盛弋顿了一下,又道:“没什么,我会去试试的。”
“嗯,公安局非必要不能调动交通局的监控。”于慎思耸了耸肩,有些内疚:“我也没那么大权利,要不然就直接帮你弄了。”
他工作表现不错,现在是警署二队的队长,但即便是队长也不能滥用权力。
盛弋明白,立刻摇了摇头:“没,你肯帮我我就很感谢了,谢谢你…信我。”
“我当然*T 信你。”于慎思笑了笑,正巧菜上来,他夹了块芝麻糍粑放在盛弋面前的盘子里:“我同桌不会撒谎。”
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唯有眼前的姑娘是他觉得不会撒谎那种人。
看着于慎思绝对信任的温暖目光,盛弋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她心虚,她是不会说谎,但昨天却在许行霁面前说了目前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谎,然后才知道骗人实际上不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许行霁如此敏锐聪明,不也是被一个谎言气的昏了头了么?变的像个傻瓜。
人学好很难,学坏却真的很容易,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但此刻听到于慎思绝对信任的这句话,盛弋才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她艰难地嗯了一声,夹起那块糍粑咬了一口,黑芝麻和糖熬制的酱料很香,却甜得有些发腻。
是不是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监控录像的事情想来想去,还得去求许行霁。
心里想着这件事,一整顿饭盛弋都没吃什么,几乎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她点了不少菜,幸亏于慎思是男生胃口大,吃的比较多,要不然就真的浪费太多了。
警局休息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一餐饭吃完于慎思也该上班了,盛弋坚持要结账,在前台刷完卡后两个人一起走出去。
“弋弋,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你妈妈。”出门站在台阶上,于慎思忽然转向她认真地说。
盛弋眨了眨眼,今天第一次真情实感的笑起来,心里觉得无比熨帖:“于慎思,谢谢你。”
“别跟我客气。”于慎思轻挑眉毛,又戏谑又认真:“你一句话,我能为你上刀山下油锅,你知道的,可你就是不用。”
盛弋怔了下,唇角的笑变得有些僵硬,眼神慌乱的挪到别处。她还是觉得很抱歉,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慎思的感情,甚至就在此时此刻,她连伪装一下都有些做不到。
“谢谢你。”女孩白嫩的手指绞着手里的包,咬着唇语无伦次的想转移话题:“我、等事情完事儿我请你吃饭好么?”
“好啊。”于慎思抢先蹦下两节台阶挡在她面前,笑盈盈地问:“想吃几顿都行么?”
盛弋:“……”
男生下了两个台阶和女生一般高,微微仰着头,从后面的角度看来就像是在影影绰绰的接吻,两道修长的影子都叠加成了一道,暧昧极了。
不远处一直看着的许行霁手指捏紧方向盘,指骨关节都泛着惨烈的白,仿佛要把方向盘捏碎了。
这大太阳下的画面真美,两个人身上洒下的都是阳光,而他坐在通体漆黑的车里,就连车玻璃都是用深色的膜包过的,一点光都照不进来,看起来真的和他们格格不入。
不过,这又怎么样?谁说黑暗吞噬不了光明的?那都是扯淡。
许行霁冷冷一笑,干脆利落的下车摔上车门,然后大踏步*T 的走过去直接从后面把于慎思的身子扳过来,一拳狠狠地砸过去——
“啊!”两个人毫无防备,许行霁动作极快,就好像从天而降揍了于慎思一拳似的,盛弋吓了一跳,差点在台阶上崴到脚。
“操!”就算于慎思学过侦查与反侦察,真打起来肯定比许行霁这种‘搞艺术’的强,但他刚刚还沉浸在和盛弋面对面近距离说话的欣喜中,怎么可能想到下一秒就有人偷袭他?于慎思气的大骂:“许行霁!你他妈想死啊?”
许行霁那一拳一点力气没省,直接把于慎思打翻在地,他两条细瘦的长腿极为灵巧,直接骑上去狠狠卡住于慎思的脖子继续揍,眼睛都红了。
“你他妈才想死!你知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
“操。”于慎思的火气也被许行霁完全挑起来了,他膝盖一顶重重的击在许行霁的小腹,趁着他低声痛呼动作僵滞的时候,长臂勾住他的脖子就反客为主,同样把许行霁按在地上狠狠地锤。
“妈的!你也好意思说你个贱人!你怎么对她的?啊?你说你怎么对她的?!”于慎思是快要死了,被他气的,看着许行霁狼一样阴沉狠戾的目光他就恨不得撕烂眼前这张脸:“你他妈有什么?你不就是有一张脸么?”
“许行霁!于慎思!别打了!”盛弋急的在旁边跺脚,可眼前的两个男人动作快到几乎出了幻影,她连拦都不知道该怎么拦,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你们在干嘛?这是公共场所!”
就这么在所有人面前丢人么?而且都打的头破血流唇角流血了……
她双手握拳,大声喊:“住手!别!再!打!了!”
喊的嗓子都快破了,可男生只要动起手来,那就没有理智。
到最后还是警局的人过来分开两个打红了眼的男人,幸亏在警局门口。
“慎、慎哥?”拉架的两个警察见到于慎思,都惊呆了:“你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还……打的这么狼狈,他说着,疑惑地看了许行霁好几眼。
许行霁却看也不看他,他神色冷漠,舔了舔渗血的唇角,被血腥味儿恶心的蹙了蹙眉,然后使劲儿挣脱开抓着他警察的掣肘,直接走到盛弋面前拉起她的手腕:“走。”
说着,就要当这一场打架没发生似的拉人离开。
“放开!你别拉着我。”盛弋皱眉,一脚踩在许行霁鞋上挣开他,随后在男人的怒视里跑到于慎思面前:“你没事吧?”
“没事。”于慎思用同事给递过来的棉签摁住唇角的伤口,挑衅的看了看女孩儿背后的许行霁,笑的很张狂:“好的很呢,那家伙的拳头就像绣花枕头。”
许行霁掰了掰指骨,发出清脆的‘咯吱’声:“说大话算什么?有能耐找个没人地方较量较量。”
“得了,你还是先去警察局吧。”于慎思偏头,示意旁边的同事:“小雷,铐起来。”
“袭警罪*T 该怎么判,你懂么?”
“情节严重者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许行霁,你他妈到时候可别跪着求老子。”
第28章 神明
灯光明亮的警局审讯室里, 盛弋完全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会并排和许行霁坐在这里,然后旁边还有一个于慎思。
她左边一个于慎思,右边一个许行霁,甚至于慎思还穿着警服……场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于慎思之前说的话到底是吓唬人的, 许行霁虽然有袭警, 但他打回去了, 而且作为公职人员知法犯法错误则更大, 同样需要被调查。
两个人打架惊动了上面的大队长左遇, 气得他午觉睡到一半,就怒气冲冲的过来审讯室亲自问话——结果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要死不活, 桀骜不驯,唯有中间那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脸上是害怕的情绪, 就更生气了。
“你们在干什么?把这里当什么地方?啊?!”左遇气的直拍桌子, 钢化的桌面被他大掌拍的‘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自己十分看好的青年, 更想吐血:“于慎思!你给我说话!为什么在中午休息时间穿着制服和群众打架!”
“队长。”于慎思终于开口,他横了许行霁一眼,阴阳怪气:“是他先动手的, 我忍不了。”
“没错。”许行霁应了下来:“是我先动手的。”
左遇皱眉,沉着脸看许行霁:“小伙子,你这是袭警知道么?你在骄傲什么?”
第一次见到打了警察进了警局, 还一脸耀武扬威的。
左遇是大队长, 也是老警察了,说话自带沉重的压迫感, 盛弋看着有点害怕, 桌下的小手忍不住就扯了扯许行霁的袖子示意他服个软。
她虽然生气许行霁这个精神病的种种作为, 但总不会真的盼着他因为这事儿被判刑。
“警察大哥, 您犯不着吓唬我,基本法律常识我还是懂的。”许行霁有些讥讽的轻笑一声,竟然反问:“请问中午吃饭休息,算是工作时间么?就算是工作时间,于慎思是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么?”
“如果两者都不是,他和一个普通公民有什么区别?凭什么说我袭警。”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左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唾沫横飞:“普通公民你就能动手打人了?你还有理了啊你?你这是知法犯法!”
“话可不能这么说。”许行霁轻轻挑了下眉:“没有原因的话,我会突然冲上去打一个路人?”
左遇:“什么原因!”
“他不打招呼偷偷见我老婆了。”许行霁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这就是原因。”
……
这原因闻所未闻,让人觉得荒唐离谱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左遇皱眉,只好转头看向于慎思:“怎么回事?”
说着,他还疑惑地看了看中间低着头的女孩——盛弋简直无地自容,如果有个地缝,她现在是真的很想钻进去。
“队长,我是见盛弋了,这*T 犯法么?”于慎思冷笑,很是不屑:“谁规定结婚后就不能见朋友了?许行霁,你要是个男人就承认自己犯下的事儿,别总拿女人来挡枪。”
“在我这儿就不行。”许行霁揽过盛弋,还有着血渍的大手一下子就把女孩儿身上的真丝衬衫弄脏了,十指骨节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她纤细的肩膀:“我不允许觊觎我老婆的人偷偷见她,就是这么变态,控制欲十足,满意了么?”
他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是‘变态’,简直让左遇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这么无厘头的事情就算在警察局也很难碰到,尤其是工作人员的作风问题,上面还是很重视的。
“许行霁。”盛弋被迫靠在他的怀里,脸色发白:“你能不能不要再胡说了?”
“我胡说?”许行霁手下用力,疼的盛弋忍不住缩紧肩膀,看着她皱紧的眉,他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你问问他自己,有没有想当男小三的念头?”
话音刚落,清脆的‘啪’的一声就响彻在安静的审讯室里。
盛弋忍无可忍的甩了他一巴掌,这是她第二次打许行霁,每次几乎都是被他逼到忍无可忍快要气疯了的时候,否则她是做不出动手打人的事情的。
她渐渐觉得,许行霁就像是她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就是来折磨她的。
自己喜欢他的时候许行霁一眼也不看她,她绝望到不想喜欢他了,这人反而神经病一样的开始纠缠上了,所以她又犯了什么错呢?难道就因为喜欢许行霁,就活该连自己到自己的朋友都被他侮辱么?
她今天是来求于慎思帮她的,现在被搅和的……盛弋都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了,把于慎思连累成了这样。
“警官,他是胡说八道的,我和于慎思是高中同学。”在所有人都愕然的目光中,盛弋桌下的手捏紧了包,看着左遇很冷静地说:“是许行霁先动的手,我作证,于慎思是正当防卫还手的,但他是公职人员,我不想这件事闹大了连累他。”
“所以,私下和解吧。”
和解,的确是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了。从警察局出来后,盛弋和许行霁之间的氛围比零下三十度的天气还冷,仿佛喘口气都能结冰了,冰冷而尴尬。
可盛弋现在心里的烦心事一桩接一桩,四面八方的全都滚成一个毛线团了,她根本没那个闲心也懒得去揣测许行霁的心情,也不觉得氛围窒息,自顾自的就要走。
“站住。”许行霁不得不开口叫住她,看着盛弋停住的背影冷冷道:“我送你回去。”
盛弋摇摇头:“不用了。”
“这儿不好打车。”
“我说不用了。”盛弋忽然转头,声音有些激烈:“我现在很烦,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女孩儿鲜少发火,这几天的怒气值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多,刚刚就喊的有些沙哑的嗓子现如今更疼了*T ,眼眶也红红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这次不像小羊了,像是小白兔。
明明骂人的是她,怎么反倒要哭了?
许行霁觉得有点好笑,但女人的眼泪可能真的是这世界上最有用的武器,他声音软和了不少:“你打了人还哭?有没有天理了。”
……
盛弋皱眉:“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我是不是胡说,你和那傻逼都知道。”许行霁难得很粗俗的骂人,显然是被于慎思气够呛,他敲了敲车前盖:“上车,别让我再重复了。”
盛弋心里记挂着监控录像的事情,沉默片刻还是上车了,并且坐到了副驾驶。
只是许行霁非要她上车送他回去,自己却有点支撑不住了——抽烟喝酒连续几天没睡好觉都成次要的了,主要是手上的伤砸过玻璃,车盖,随便包扎了一下现在又和人激烈的打架。盛弋看到他手上绑着的绷带脏污下都渗出来血渍,隐隐约约有些发抖。
可许行霁的手倔强的在方向盘上握了两下,还要直接开。
无声的叹了口气,盛弋叫住他:“等一下。”
“我要去买点东西。”
旁边就有一家药店,五分钟后,盛弋拿着一包东西回到了车里。
“手伸出来。”她命令,然后从袋子里拿出棉签和消毒药水,许行霁怔怔的看着她,他唇角有些倔强地抿了抿,半晌后犹豫的伸过去,总觉得……把伤口展示给女人看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盛弋心里根本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旖旎心思,她想的很简单,只是单纯不想让许行霁手上那伤口感染了而已,毕竟看起来挺严重的。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小心的拆开了缠在他手上的绷带,看到那只本来修长白皙的大手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口时,盛弋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这么严重?
许行霁骨节上有不少被那天晚上的碎玻璃扎进去的口子,深深浅浅,不容易结痂却很容易撕裂,而他之后又是捶车又是打架的举动,无疑是让这伤口一次一次的撕裂。
“你怎么回事?”盛弋深吸一口气,抬头质问他:“这手不想要了么?”
许行霁没说话,她也没执着的继续问,而是用棉签蘸着紫药水给他清理伤口,她一手捧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其实盛弋只是做事认真,但看上去就有一种怕把人弄疼了的珍惜感。
女孩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打出一道淡淡的阴影,许行霁手指很麻木的任由她摆弄,但心头却仿佛有根羽毛来回的乱划拉。
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之前很多个雨夜的时候,女孩细心的热好膏药帮他敷上,温柔且耐心。
呵,自己这个替身当的还挺值,不知不觉中一直都在被盛弋照顾,甚至是宠溺。
以至于他都被娇惯坏了,开始无法接受盛弋要和他离婚这个事实了。
盛弋用棉签帮许行霁消毒之后*T 又涂了一层消炎药,然后才用纱布帮他把左手慢慢的缠好,末了剪刀剪断,打了个简单的结。
“暂时先不要沾水了。”盛弋嘱咐了一句,抬头看到许行霁那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下淤青破裂的唇角,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盛弋用还没扔掉的棉签又涂了涂他的唇角。
一年多的时间,她照顾许行霁都已经很习惯甚至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想尴尬不尴尬这个问题,自然熟练地撕了个创口贴给他粘上
可想缩回手的时候,却被他抓住了细瘦的腕。
许行霁瞳孔里的情绪深不见底,盛弋心头急促的跳了一下:“干什么?”
“他吻过你么?”许行霁又问了那个问题,似乎对此很执着:“你喜欢的那个男人。”
盛弋抿了抿唇,拒绝回答。
“你拿我当替身,就是不敢告诉他……”许行霁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了两句,做了结论:“所以就是没有对吧?”
“许行霁。”盛弋皱眉,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干嘛?”
为什么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她以为他这样自负的人会一辈子痛恨‘替身’这件事情,会根本不想提起,谁知道许行霁如同抽了疯似的,居然总说。
“我不想干嘛,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儿。”许行霁侧头,看着她笑:“在这方面,我应该当一个称职的替身。”
盛弋一怔:“什么?”
“我应该代替他,”许行霁靠近,那只完好的手捏起盛弋的下巴,轻声低语:“亲你。”
如果他们直到分开都未曾接吻过,那将是件多么可惜的事情?许行霁并不想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无论是谁。
于是话音刚落,趁着盛弋还未回神的时候,他便迅速地低头,冰凉的唇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亲女孩红润的嘴唇。
他们从未接吻过,哪怕是□□的时候。
人的身体可以有欲望,因为那是生理激素所产生的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是单身,偶尔也会因为激素和荷尔蒙有性冲动。所以成为夫妻之后必然要产生肢体接触,无法避免,也是义务。
但接吻就不是了,唇齿间的交错并不需要激素的催化,而是需要爱情的催化。
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接吻,这种事……不应该是他们做的。
所以哪怕偶尔她和许行霁的夜晚很激烈,盛弋也知道许行霁并不想亲她,他只是发泄欲望,但亲吻不是欲望。
她根本不会想到,许行霁第一次主动亲她会是在车里,是在两个人关系破碎到极致之后产生的举动,诡异极了,哪怕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唇和唇之间轻轻地贴着而已——但无论如何,这的确也是接吻。
盛弋怔愣着,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抗拒,唇齿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如梦初醒般的推开了许行霁。
后者顺从的被推到车边上靠着,好整以暇,*T 甚至轻笑一声舔了舔唇角,仿佛在享受和回味刚刚的那个吻。
盛弋知道,许行霁就是想让她生气。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她同样故作若无其事,只是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轻拭着刚刚被他亲过的嘴唇。
然后拿出唇膏,对着车上的镜子慢慢的补好唇妆,尽量让自己苍白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
她平静的动作让许行霁脸上强装出来的笑意也撑不住了,一点一点的消失,他问她:“你不介意么?”
“为什么要介意,又不会少块肉。”盛弋笑笑,冷淡的回视着他:“更何况你说的挺对的,你对替身的理解性,很让人满意。”
一瞬间,许行霁只觉得幸亏他这手是盛弋亲自给包扎的。要不然,现在怕是又得弄破了。
可还是算了,除了盛弋,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细心的给他包扎,有就珍惜着点吧。
巨大的愤怒在不得不的克制之下,许行霁忽然有些泄气,这几天勉力撑着的强硬都幻化成了疲惫,他靠着座椅,喃喃自语般的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盛弋知道许行霁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她玩味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不能笑,平静!回应:“是,很喜欢。”
心里涌上来一种强烈的不甘心的感觉,许行霁咬了咬后槽牙:“我比他差在哪儿?”
“……问这些问题还有意义么?”盛弋无奈地苦笑。
“有,我想知道。”许行霁紧紧地盯着她:“我认识他么?”
不但认识,而且……盛弋别开眼睛不看他,手指不自觉的抓紧座下的皮椅表面。
“你不回答?那我是认识?我都说要帮你了,结果你不找我去找于慎思,是他么?”许行霁却已经自顾自的猜测上了,说完一个,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颇为嘲讽:“不会是他,他哪里像我了?”
“你想帮我么?”盛弋没办法再听下去他的胡乱猜测,粗暴地打断,黑白分明的瞳孔定定的看着他:“你想过要帮我么?你打了我找来帮忙的人,这就是你帮助我的方式?”
许行霁被她质问的哑然一瞬,倔强地反驳:“谁说我不想帮你了?我是不想于慎思帮你!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就是傻逼。”
盛弋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她压根没在意许行霁粗暴的脏话,抓住机会,淡淡的张口:“你如果想帮我,就把监控视频录给我。”
许行霁一怔。
“要不然,”盛弋垂下眼睛,态度漠然:“你就走吧,麻烦别再来找我。”
“许行霁,你看到了——我现在心情很糟,也变得很自私,只想要能帮助到我的人。”
作者有话说:
女鹅就该这样!
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就一更啦
第29章 神明
第二天一早, 许行霁把录好的监控送到盛弋家门口。
他妥协了,隔着群杉花园小区的一道铁门,甚至都不用盛弋出来,就主动把U盘递了过去。
“回去吧。”许行霁咬着烟,*T 看着盛弋近来愈发严重的黑眼圈, 顿了一下道:“好好休息。”
盛弋手中紧紧地捏着U盘, 清晰的感受着手心被硌着的疼痛, 迟疑地问:“你是拜托路声了么?有没有…欠他人情?或者答应他什么要求?我来还吧。”
当然欠了, 他和路声又不是铁的不行的哥们儿,那家伙和他堂哥借此狠狠讹了他一笔无形资产——要他匿名负责设计路家盘下来的一块地皮, 这些她怎么还?又有什么必要说。
“没有。”许行霁摇了摇头,痞气十足的耸了耸肩:“我说过, 是他欠我人情。”
盛弋低头:“那谢谢你了。”
“别谢我, 答应我一个要求。”迎着她疑惑地视线, 许行霁轻声说:“手机保持二十四小时联系,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开口。”
“如果你母亲这么多年的消失是被人刻意的藏起来,那也不会好找的。”
“而且就算找到了,后续也会有麻烦。”
到时候, 盛弋肯定是需要帮助的,而他想参与,就当是……回报一下她的照顾。
许行霁摸了摸唇角那里一宿未摘下来的创口贴。
盛弋没想到自己想到的这些许行霁都想到了, 一时间有些意外, 虽然听起来很怪,但许行霁好像是认真的关心她家里的事情的。
她轻轻咬了下唇瓣:“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知道了不也会有麻烦?”
“我从来不怕麻烦。”许行霁不屑的哼了声:“就是想帮你, 不行么?再说咱俩还没离婚, 你妈妈属于我的丈母娘。”
“别说了。”盛弋打断他, 打开铁门走了出去:“拜托你, 送我去警察局。”
虽然她尽力说服着自己是因为她的车一直扔在西院那边,至今未取回来,但她知道自己心底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让许行霁陪着自己,是觉得身边有个人的感觉要比自己安心。
许行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了笑,帮着盛弋打开车门。
路上的时候,她还不忘叮嘱他:“到了别和于慎思吵架。”
许行霁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也不敢造次了。
昨天刚打过架在警察局引起轩然大波的人今天又一次过来,前面负责记录的小警员都记得他们,登时瞪大了眼睛。
“我是来找于慎思的。”盛弋温柔的笑笑,很客气地问:“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个位置?”
于慎思正在办公室等人来,听到敲门声抬起头时见到是盛弋和许行霁两个人一起来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就是明目张胆的嫌弃。
“弋弋,你自己来就行。”他冷哼一声,忍不住讥讽了几句:“带他干什么?”
盛弋张了张口,刚想说话,身侧的手就被许行霁强行拽起来。
“不好意思。”许行霁笑了声,颇为得意的回了句:“老公陪老婆那不就是天经地义?”
……
看在许行霁拽她的手是绑着绷带的那只,盛弋默默的忍了。
她手腕动了好几次勉强挣脱他,从包里拿出*T U盘递给于慎思:“这里是证据,录像上有,有我妈妈的脸。”
说到这里,声音还是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
“别担心。”于慎思接过来,大手轻轻握了下盛弋的手:“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人。”
此情此景让许行霁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揍人的冲动摔门走了出去,去走廊等。
仅仅是有了个画面,后续调查和求证还有追踪庄青的活动路线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于慎思看着监控路线,神色严肃,半晌后叫她先回家等消息。
盛弋表示理解,只是临走的时候,她犹豫的说:“我不想…不想让我妈妈的事情被公开调查,可以么?”
于慎思愣了一下:“为什么?”
“她既然活着说明当年是假死,这么多年可能一直被人藏起来了。”盛弋低垂着眼睛,手指不安的抠在一起:“我怕如果在没找到她之前就走露风声,她会有危险。”
盛弋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个‘死而复生’的案件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于慎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尽量,不过取证调查是需要局里内部的配合的,队长那边还是得告知,但其余的人我都会尽量瞒着。”
郁闷了一早上的心情在于慎思这句话里得到了片刻的纾解,盛弋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真的谢谢你。”
有了警方的正式介入,相信后续的调查也就没那么困难了,毕竟专业人士的追捕搜寻和非专业人士的大海捞针是有天壤之别的。
盛弋从回家就抱着手机在等于慎思的消息,她之前从未如此期待他打来过,只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手机里谁打来的电话都有,可就是没有于慎思的。
也是,找人没有那么容易的,需要时间,盛弋不断说服安慰着自己,尽量让自己有精力去干一些别的事情。
盛弋猜想的也的确没错,警局找起人来可比普通公民方便多了,有专业的人脸系统,市内生活的每个人都有录入信息,但是……但是查出来的结果,于慎思却有点难以告知。
他思来想去,甚至决定给许行霁先打个电话,在此之前,他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有给这B打电话的机会。
“操。”于慎思看着桌上的一叠文件,手边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他眉头紧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然后在一片乌烟瘴气的气氛中,给许行霁打去了电话。
那家伙是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的,接起来后疑惑的‘喂?’了一声。
“是我,于慎思。”于慎思自报家门,在对面的沉默中直接了当的表达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见面谈谈?”
“盛弋母亲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她身份被人动过,现在更名改姓,居住地…反正通过内网查出来的居住地,是南市郊那边的一所精神病院。”
经过警方那边的系统调查,庄青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郑素华,籍贯竟然是*T 外省农村,居住地是南市郊的□□精神病院。
档案上的信息不多,明显是被处理过的,说是郑素华从十年前就开始住在那个精神病院里了,是她‘家里人’送她过来的,而经过机构鉴定,她也的确有精神病,记忆和神智都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因此在□□住了十年了,基本上都没人去探望过她。
因为庄青本来就不是这位‘郑素华’,有哪里会有家人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呢?
和于慎思碰头之后,许行霁走进这个地理位置十分偏僻,规模不大装修老旧的□□精神病院时,皮鞋踩在斑驳的地砖上,感觉脚底板都透着凉,一直凉到心里的。
这里阴森的氛围透着潮,冷嗖嗖的直钻入骨缝。
前台值班的护士正在边吃零食边在ipad上看电视剧,她显然已经十分适应这种麻木枯燥的工作,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嘴皮子翻飞间瓜子皮吐了满地,她听到有人开门的动静,抬头就看到两个个高腿长戴口罩的男人。
就算都戴着口罩,通过眉眼也能看出是两个帅哥——这可奇了,帅哥一起来精神病院?
护士没有陷入花痴,而是皱了皱眉:“您二位有什么事么?开药需要提前预约。”
他们这个精神病院,平常来的最多的也就是想开安眠药帮助睡眠的老头老太太了。
“没什么事。”许行霁走上前,单手撑在前台桌面上微微俯身,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护士,正当把人看的都莫名有些小鹿乱撞呼吸急促的时候,他才慢慢悠悠的开了口:“就是想来探望个人。”
“郑素华住几楼?”
护士脸色顷刻间就变了,她眼里是很明显的惊惧,强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许行霁,然后手指悄悄地伸向电话:“稍等……”
下一秒,她声音就卡在喉咙里。
许行霁身后的于慎思按住她的手,拿出口袋里的证件在她眼前晃了下:“警察。”
他声音又冷又沉,带着命令式的安排:“找个人来这儿替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见郑素华。”
普通人遇到这阵仗直接都是懵逼的,尤其是护士是显而易见的心虚,根本就不敢反抗,只能按照于慎思的吩咐做,叫人来接班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郑素华的病房在三楼,三个人乘上电梯时护士忍不住问:“大、大哥,你们是郑素华什么人啊?”
“警察,你说能是什么人?”于慎思冷哼一声:“别多问。”
“可,可是,”护士颇为无辜的嚎了一句:“我们没犯法啊。”
“没犯法?”许行霁轻笑:“那你刚刚心虚什么?”
护士一愣,下意识地反驳:“谁心虚了?你不能污蔑人!”
“哦?你还对你们这个医院挺忠诚。”许行霁扫了一圈这破旧简陋的精神病院,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你知不知道,这破地方有可能犯法了。”
“什、什么!”护士一怔,随即摇头的*T 大声叫道:“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医院你家的开的啊。”
“可、可是这里住的病人根本就不多。”护士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犯法呢?”
住的病人根本就不多?护士显然是认识郑素华,在他们过来找人时第一反应就是要打电话通知别人……许行霁和于慎思不禁对视一眼。
这诡异的种种,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很毁三观的可能性——这家□□精神病院,大概是专门给庄青打造的私人牢笼。
意识这个可能性,许行霁和于慎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氛围压抑极了,直到下了电梯在护士的引导下到了郑素华的病房,隔着病房脏兮兮的玻璃看到了里面的女人。
庄青穿着病号服,相较于苏美锦这样的同龄人,她显得太老了,脸上依然能从皱纹里窥见年轻时的风韵,但干瘦的身体,苍白的脸色和散乱的头发,加上这精神病院里诡异的氛围,都让她有一种快要枯萎的疯婆子的错觉。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干枯的手里摆弄着毛线活儿,时不时地发出一声痴痴的笑声,听起来又天真又恐怖。
许行霁闭了闭眼,他只来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这地方没法待人,然而庄青却在这里住了十年,如果不被盛弋无意间发现的话,还要继续住多久?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把人带出去,今天,现在,也就这一次机会。
因为他和于慎思不想盛弋着急,合计了一下没告诉她,直接过来精神病院想办法救人的,如果这次带不出去,不但盛弋会知道之后跟着着急,就连庄青被发现的事情也会暴露,到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许行霁沉吟片刻,忽然对旁边眼珠子乱飘的护士说:“这所精神病院,不出一周就会倒闭。”
护士:“什么?”
“到时候你们这里所有的员工都会失业。”许行霁凉凉的问她:“你想失业么?”
……
这不是废话么?
护士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想!”
“成,那我给你一个机会。”许行霁轻笑一声:“帮我们一个忙,过后我让你去本市最好的医院当护士。”
想要把庄青从精神病院带走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瞒天过海掩人耳目。
需要避开医院的监控,值班人员定时定点的查询记录,就需要一个内部人员做内应,而这个小护士是个很好的人选。
一个人机灵还是木讷蠢笨,基本上从几句对话就能揣摩出来,这也是许行霁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护士的原因。
果然小护士也就犹豫了三秒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行,我干。”
她其实隐约明白自己所在的这个医院干的不是什么正经勾当,只是她就一个护士,也担不上责任,平时工作还轻松,干脆得过且过。现在警察都上门调查了,眼瞅着老东家不行,又有一个新工作的机会,自己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护士*T 握拳,激动道:“需要我做什么?”
五分钟后,许行霁和于慎思在旁边的员工更衣室换上两套白大褂,戴着白口罩伪装医生。为了逼真,他们脖子上还挂着工作证和助听器之类的东西。
“操。”于慎思嫌弃的扯了扯身上这件不知道谁的衣服,骂了句:“老子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行了,制服也没少穿。”许行霁冷笑一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装什么装。”
他‘角色扮演’的比较逼真,鼻梁上还架了一幅平光眼镜,整个人清冷俊美的气质穿上白大褂后……一看就像是在cos医生的感觉。
“赶紧把口罩带上吧。”于慎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率先戴上口罩之后出了门。
要带走庄青还是件麻烦事,得伪装成这个样子,不过为了做到‘无声无息’,也值了。
两个人换好衣服后进了病房,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庄青闻言抬头看了过来,前面的小护士记着自己的台词,立刻走过去询问:“郑素华,今天的药吃了么?”
庄青开口,声音清冷平静,隐约有些哑:“吃了。”
“哦。”护士点了点头:“那走吧,穿上衣服,去做个检查。”
庄青偏头:“什么检查?”
护士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给她打颜色的许行霁,立刻道:“问那么多呢?核磁共振,咱们医院没这机器,得去别的医院做。”
她这句话显然漏洞百出,但骗一个被关已久,痴傻又呆滞的女人绰绰有余。
庄青根本没多问,在护士的帮忙下穿上衣服,然后乖顺的跟随着他们走了出去。
许行霁看着女人瘦削的肩颈处,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么严格的看护,这么呆滞的表现,庄青之前是怎么跑出去自己坐公交车的?
精神病院的看护人员又是怎么把她找回来的?他感觉这一切都像是被包裹在迷雾中的诡异,但只能等出去再问了。
精神病院里面也不是天天都有人专门看着的,在护士的帮忙下,他们很顺利的就把庄青带上了车,临走前许行霁给了护士一张自己的名片,说是会帮她解决工作上的问题,但是要保密。
“谢谢,谢谢谢谢。”护士机灵得很,立刻把名片揣了起来,义正言辞:“我这就去辞职!”
许行霁:“……”
等上了车开走,副驾驶的于慎思就不耐烦的扯下身上伪装的白大褂,他回身看向缩在车后座,明显很是不安的庄青。
他客客气气地问:“阿姨,您还记得您以前的事情么?”
庄青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样子,低垂着眼睛不说话,十指焦灼的纠缠在了一起。
“先别问了。”许行霁摇了摇头:“让她先休息吧。”
在精神病院那个地方待久了,谁都不知道庄青现在的精神状态如何,这么快问来问去的太不人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于慎思惆怅:“是带回警局,还是送到盛弋那里?”*T
听到‘盛弋’这个关键词,后座那本来一直有些不安僵硬的女人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前座的两个人。
“你们,你们是谁?”她艰难地开口,似乎很久没和人对话过了一样,生疏而嘶哑。
嗯?听到庄青忽然说话,许行霁和于慎思都很是诧异,连忙把车停到路边回头看着她。
“阿姨。”许行霁脑子飞速转着,斟酌着措辞:“他是警察,我们查到您所在那个精神病院有问题,所以把您接了出来。”
他话中的信息量很大,但庄青的思绪仍然在‘盛弋’上,她双眼闪着的光名为‘希望’,十分急切地问着:“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盛弋?”
作者有话说:
情敌短暂的合作了一下(
第30章 神明
庄青还记得盛弋, 这无疑是个巨大巨大的惊喜。
许行霁愣了一下,眼睛倏地就亮起来了:“阿姨,您记得盛弋?”
“她是我女儿。”而她接下来的话则更让人惊喜,像是终于放下重重防备后的放松, 神态不再是瑟缩恐惧, 眼睛不再是呆滞的唯唯诺诺, 而是微微笑了笑:“是她叫你们来的么?”
接下来这半个小时, 于慎思开着录音机, 把庄青说的话全部录了下来——一段听起来匪夷所思,令人深感可怕到汗毛都倒竖的经历。
原来庄青根本就没有任何病, 也不曾像在医院表现出来的装傻充愣,神态迟缓, 她之所以一直都是伪装成那个样子,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想要保命。
庄青是进入了一个老套庸俗, 但却很好用的陷害圈套里了。
十二年前的一天, 她出差之后回家的路上坐在车后座,被人用□□捂住口鼻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郊区外一个小屋子里, 紧紧关着,她出不去,也没人来。
除了每周有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来给她送生活必需品以外, 从来没有一个人来。
那个小房子地段偏僻, 周围根本没有邻居,甚至没有窗户, 她被紧紧关在房间里门都出不去, 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找人来帮自己, 就这么过了一年多。
“那时候, 我几乎连时间观念都没有了,只能用身上的硬币在墙上刻着‘正’字来计算时间。”庄青苦笑,也许是伤痛太深刻了,她对那时的记忆都很清晰:“差不多过了五百天,这间房间才有人来,依然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再次被人注射了药物晕了过去,醒来就在□□精神病院了。”
一关,就被关了十年,加上之前在小屋里,庄青是整整被关了十二年。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逃,在精神病院里见到人了,活物了,她很激动的解释自己的身份和遭遇,求着所有人把她送到盛家或者庄家,她连医院里的保洁和护工都求,但没人理她。
这所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为什么都很麻木,没有一个人倾听庄青说了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想要帮她。
被所有人默契的忽视,*T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才是世界上唯一的异类,庄青难受压抑的想死,时常歇斯底里的尖叫,试图逃出去,但每每此时,她就会被人注射镇定剂和别的药物。
庄青上学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些生物制药,她知道药物注射太多了脑子会变的迟钝,甚至会变得痴呆……也许这里的人就想要她变得痴呆。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被关在一个地方出不去,这所精神病院如此破旧,之前闻所未闻,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像是被人雇佣的麻木不仁,一切都像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庄青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刻意关在里面的,一场天衣无缝的精心设计,知道她那天的回家路线而能制造埋伏的,除了盛云峰也没有别人了。
他没那个胆子杀了她,但却可以让她一辈子不出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她知道除非有人来救自己,否则她是很难逃出去了,这里的几十双眼睛都看着自己,而她只有一个人,一个脑子——总不能让脑子也坏掉吧?于是庄青配合着,装疯卖傻。
只要能活下去就行,活得够长,或许什么奇迹都能等得到,只要盛云峰继续没那个胆子杀了一个人,那她或许能找到绝地反击的机会。
而现在,庄青终于等到了。
听她讲述的两个人堪称目瞪口呆,于慎思忍不住提问:“阿姨…不是,庄女士,你怎么确定这是你丈夫盛云峰干的事情?你们…不是夫妻么?”
“不是所有夫妻都感情和睦的,我和我丈夫是商业联姻,从结婚开始感情就不好。”庄青似乎是精神集中久了就有些疲惫,毕竟已经太长时间没认真应付过什么人,她靠在车上摁了摁太阳穴,轻声说:“婚后第二年,我刚刚怀孕的时候他就出了轨,在我生下孩子之后就很坦诚地向我坦白他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也怀孕了。”
“他想让那个孩子认祖归宗,进盛家的门,我没有同意。”
“盛家的公司,股份我是占百分之二十五的,和盛云峰一样,盛弋出生后,两家的老人把共同拥有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给她了,自那以后,盛云峰就一直很不安。”
“他觉得我和孩子加在一起比他的股份多,手中还握有他的把柄,随时都可能赶他出门,他想和我离婚,又想要盛弋的抚养权。”说到这里,庄青冷冷地笑了一声:“那怎么可能呢?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孩子不行,于是这婚就一直拖着没离。”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之前说的了,警察同志,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查一下十二年前…唔,大概五月份左右的辰华国道吧,我具体忘了我是哪天出差的了,但我那次的行程返回时间是临时改了的,只有盛云峰知道。”
就是在回到林澜那条国道的车子上,她被人用□□捂住了口鼻,自此长达了十二年被囚禁的人生。
暗无天日,随时都*T 有死亡降临的危险……如果不是这女人坚强,怎么可能撑得下来?
许行霁半晌才吐出喉间梗住的那口气,轻声问:“阿姨,那您是怎么从医院出来坐上901路公交车的,抱歉冒昧提问,但是的确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找到的线索。”
“那公交车周围,好像有一家医院来着吧。”庄青略微回忆了一下许行霁的话,才想起来公交车旁边的那个地方,有些讽刺的笑笑:“□□就是摆着医院架子的空壳子,没有任何有能力的医生和医疗设施,我前段时间病得厉害,□□当然检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医护人员都害怕我染上不好的病传给他们,所以冒着风险把我带到别家医院去检查。”
而那家医院,恰巧是盛弋和他约好见面谈事情的西院,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了,许行霁了然的眨了眨眼睛。
“他们私自把我带出来,当然看的很严格,但是百密一疏……”说到这里,庄青眼睛有些恍惚的看向车窗外:“太久没出来了,我还是没继续扮演好一个疯女人,看到路过一辆公交车,就忍不住上去了。”
最后的结局,她还是被抓了回去,并且再次被注射了镇定剂。
很冒险的举动,可恰恰就是这个举动冥冥之中让亲生女儿重新看到了她,才让她真的实现了‘绝地翻盘’。
如果不是盛弋坚持自己的判断,谁又能相信仅凭一个侧影就有了‘死而复生’这个故事呢?真的是一切之中自有冥冥注定,血缘关系,真的是很奇妙的一种关系。
胜过世间万物。
许行霁垂下眼睛,看了看手中亮着的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忽然问:“是什么支撑您熬过这么多年的?”
但凡是个意志不坚强的女人,可能前两年的孤独就熬过不去了,而庄青整整坚持了十二年。
庄青笑笑,回答的十分简单:“是我女儿,我想再见她一面。”
不能不明不白的消失,起码还要再见盛弋一面,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仅凭着这一点信念,支撑着她这么多年都能挺过来,就算再有十年,庄青也觉得自己还是能熬过来。
因为有希望的人心里有光,就不怕寂寞。
隐隐约约的,许行霁听到电话里传来很轻的啜泣声,不知道对面女孩儿此刻的情绪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但此时此刻,盛弋一定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阿姨,我这就带您去见您女儿。”许行霁抬眸,诚恳地望着她:“可以么?”
庄青答应了他的要求,毕竟她比谁都想更快的见到盛弋,只是在去群杉花园之前,她提出了要换一套衣服的请求。
“现在这个样子,太难看了。”庄青垂眸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的病号服,有些狼狈的抿了抿唇:“是不是太难看了?还是换一套吧,我不想让弋弋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心里该难受了。”
这女人曾经是无比体面*T 的,每每出现在女儿面前就像她头顶上的天一样,是慈爱的妈妈也是严厉的信仰。
而现在年华逝去,容颜苍老,就连正经的衣服也没一件,看起来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妪……纵然急不可耐,庄青也不像这个样子去见盛弋。
许行霁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好。”他笑着说:“阿姨,您五官生的这么好,随便打扮一下应该就漂亮的不行。”
但凡他可以想哄骗一个人的时候,几乎就没有不成功的,庄青愣了一下,眉梢眼角划过几分开心的情绪:“小伙子,你是弋弋朋友么?”
许行霁愣了一下:“我……”
“我们警车到了。”于慎思眼前一亮,开口打断他的话,蹦下了车:“我先去盛家逮盛云峰那个家伙,你送阿姨去弋弋那里吧。”
他快速地吩咐了一句许行霁,随后就迫不及待的走了——有了手中这些证据,于慎思巴不得赶紧飞到盛家去捉人。
经过一天的合作,他们已经达成了阶段性的合作意识,许行霁默默地瞟了一眼于慎思奔走的背影,没说什么,重新发动了车子。
许行霁开车带庄青去了附近的一个广场,任由她挑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又细心的带着女人去理发店盘了个头发才赶去群杉。
他和盛弋的手机通话一直没断过,知道她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不会着急的。
“小许。”庄青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路上她看着车中的镜子,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白发:“我是不是已经变的太老太丑了?”
“你说弋弋她还能认出我来么?”
作为一个母亲,最害怕的事情无非是光辉形象在孩子心里倒塌了。
“阿姨,她会的,您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得出来。”许行霁修长的十指轻轻抓了下方向盘,喃喃自语似的嘀咕道:“那天在公交车站,几秒钟的时间里,您一个侧脸她就把您认出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得了臆想症。”
“但盛弋说就算您比十二年前消失的时候憔悴很多,看起来就像个苍老的中年妇女,但她依然能看出来那就是她妈妈。”
车子停在群杉小区门口时,庄青已经把眼泪都擦干净了,只有眼睛有点红。
她下了车,看着周围这陌生却又熟悉的环境,内心感慨万千,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时间还是不敢往前走。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十几年前在这儿买下的房子是几号几室,但……近乡情怯。
正当这时,盛弋打开小区的大铁门跑了出来。
庄青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纤细若杨柳的女孩子跑到自己面前,一张巴掌脸白皙清丽,蹙起的秀眉间如翦春水,看着自己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向下掉,珍珠似的。
“妈……”盛弋哭的抽抽噎噎,一把抱住庄青纤细的身体,她小脸埋在她颈窝,很快庄青就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蔓延:“妈妈……”
小姑娘,很多地方还*T 是没变啊,还是爱哭,还是那么漂亮,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女儿,等比例放大的小天使。
这么多年,幸亏盛弋有在很好很好的在长大。
庄青怔愣过后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曾经严厉的声音现如今无比温柔:“弋弋,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说:
网络上有很多正常人被诬陷关进去精神病院的事例,真的很可怕
大家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哦
补上昨天的,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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