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七夜善后 ◇

    ◎你们到死都是背叛者,逃亡者。荣耀尽失。◎

    “钟上校的眼睛, 恢复了吗?”

    “恢复了。更换了晶状体和眼球内液玻璃水,医生说要多休息,少年强光, 尽量白天少出门。”

    “难怪近来都不见他……”

    “正常一周左右能恢复了,都是最新的技术和产品,”男声试探的说“您这么关心他,为何不亲自去看看他?”

    “开好你的车。”女声怫然不悦, 语调尾轻扬起娇媚笑意。

    汽车悄无声息的绕过第一赌场, 往背阴面的庞大建筑群开去。

    坐在副驾驶的技术员突然咦了一声,指向摊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教官, 又有一个女兵的芯片失去信号了。”

    “……是正常死亡, 还是被感染死亡?”

    “这例比较奇怪,芯片有微弱的被感染迹象,但是是遽然熄灭的, 可能是遭受到了袭击。”

    “经过严格培训的士兵,不应该那么容易被平民杀死……红楼那边感染者,你确定了吗?”

    “芯片检测数据不会有误的……”

    “好吧,去红楼。”

    ……

    一栋庞大的旧建筑楼拔地而起, 车辆被堵塞寸步难行, 小摊小贩的摊位几乎侵占到主路上,人群川流不息。楼外墙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理发店美容店按摩店目不暇接,最多的就是小旅馆,最好的旅馆在最高层处, 因为离地远最清净。

    七夜四人穿着防护服, 按亮电梯直达最高层, 电梯内厢粘贴满小广告, 期间电梯门不时开合,来人无不被他们可怖的气场吓退。

    没了干扰,七夜抓紧时间,听通讯员汇报军方叛徒的个人芯片监测数据。

    “叮叮叮——”

    听见电梯门响,悬挂“前台”牌匾的屋子里伸出一个脑袋,,老板先是目露疑惑,直至七夜不耐烦地掀开面罩露出脸,老板遽然目光大亮。

    “大老板,嗨,您不才交了一个月的住宿费吗?您今晚这身打扮……是玩cosplay吗?”

    七夜错身过他,目不斜视。

    防护靴踩在水泥地板上沙沙作响,匪气而凌然的气场荡然震开,威不容侵。

    “他们都睡下了,”老板虽然不明白为何这女人安排来的十几二十个人,睡觉起床都那么有纪律,但还是狗腿的跟上前来问一句。

    七夜斜眼瞥了他一眼,手下见机行事将老板揪到一旁,手肘抵上他脖子,压低声威胁:“……你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该懂得道理都懂,用不着我们多说,有些事,见过了都当没见过,听见了都当没听见……懂吗?”

    老板被吓得鹌鹑一样点头:“钱不是那么好挣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他小拇指斜指向走廊上面,“那里有监控!”

    七夜停在了一出房门前,冲一直不断敲击了电脑屏幕的通讯员说:“好了吗?”

    “快了快了,”通讯员加快手指速度,一敲回车,“信号已屏蔽了。”

    七夜从裤兜里掏出一支□□,轻叩了下房门。屋里传来不耐烦的男声:“谁啊?”

    “我老公是不是在你屋子里?狗男人,给我滚出来!”七夜按响脖子边上的项链,发出中年女人的狂躁音色。

    “大姐,你敲错门了吧?”

    “你他妈放屁,我截图了他社交平台软件聊天框,就是在这屋!”

    “你真弄错了,再骚扰我报警了!”

    “你们还他妈的有脸报警?行啊,我倒想让警察来看看狗男娼夫在干些什么好事?”

    动静闹得很大,左右都有人开门来看热闹,七夜随行围起来挡住视线,同时高举起的军方勋章,认出来的关合上门,没认出来的普通旅客也本能察觉情况有异,赶紧关门。

    屋里人肯定也听见了开合门声,痛声疾呼:“你败坏我名声,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一阵脚步声错乱的奔来,门开启,看见七夜的一瞬,男人满口的污言秽语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又扫,蜷曲的黑色卷发勾在脸上,深邃的眼眶里,眸子是独特的幽蓝,如同海水一样清凉湛洁。

    “大,大小姐……”

    除了将军家的人,别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头发和眸色。

    七夜手指离开变声器,恢复正常清冷音色:“很抱歉,我送你来上路了。”

    男人不自觉的抚摸上他的脸颊,蠕动的黑斑,鳞片一样覆盖上了他的手,他触摸的脖颈。只有脸还是正常的,肤色像死人一样惨白。

    可想而知他被衣服覆盖的身上得是什么可怖模样。

    男人寂灭的眼神中,死灰复燃一样燃起星星火光。

    他张开喋喋白齿,阴森森的笑起来:“我们还是不能逃过一死是吗?钟上校呕心沥血的放了我们出来,却还是被你们军方管控着?”

    “很抱歉,”七夜的枪口瞄准男人眉心,“虽然你们自我隔离,这样的配合让我很感动,可是你确确实实被感染上了,我只能用这方法结束掉污染源。”

    一声消音过后的闷响后,男人眉心出现黑洞,庞大的身躯往后重重倒去。

    屋子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

    一地的碎玻璃碴子借着外来的残光,像海上的鳞片一样闪烁碎光。

    七夜最后看一眼上半身沉没在黑暗中的昔日战友。

    低语呢喃。

    “还有,这并非是军方管控……你们到死都是背叛者,逃亡者。昔日名誉荣耀不复存在。”

    七夜回身,见左右不少门都打开了缝隙,露出一双双复杂的目光。

    几日前还是军方光辉荣耀,转眼间沦为耻辱偷生。

    钟阅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们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可他有没有想过,身上有可疑传染病,丧失身份卡,该怎么在这个处处是监控,瞳膜dna都被记录在案的世界上生存?

    他是一时冲动成为了英雄,可有没有想过这几百个人后面又应该怎么办?

    搬运着承载尸体的担架,七夜四人一步步走在回字形的走廊里,夜风无处不在,吹透她透厚实的防护服,盛夏酷暑,心中却被永困寒冬。

    他们走出贫民窟红楼,将尸体运往郊区的尸体焚化炉。

    路上沉默许久后,通讯员鼓起勇气打破了僵局。

    “大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

    “钟上校重伤失踪后,要不是有您善后,切断了军方芯片终端的数据,伪造成钟上校早有预谋,也是您,帮助他们得以居所和食物,大家可能连现在都活不到。”

    “死于您手……您看那人一下都没挣扎,”通讯员侧眼瞥了一眼看不见的后备箱,心情沉重道,“您做的那些,为了避免感染到无辜民众……他们其实,都能理解。”

    “我背叛了我父亲……”

    听见七夜幽深的叹息,通讯员的手指紧紧蜷缩在电脑屏幕上。他多想抚一抚她蜷曲的美丽黑发,可是他身份卑微,没有勇气。

    “对不起,大小姐……”

    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被感染,请您直接朝我开枪。

    我、绝无怨言。

    此时红楼最高层的旅店中,一片死寂。

    一些不知情入住进来的普通旅客,也被这诡异的氛围带的心中发毛,纷纷生出一大早赶紧退房跑路的心思。

    太不正常了。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一个男人不可遏制的浑身发抖。

    动作牵扯到后腰处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好,曾身为军方医疗兵的他有先见之明,忍痛剜掉了身上的芯片。

    一般被种植的事后会被告知是查探方位和搜集健康数据用。

    但他知道没这么简单。

    有些时候,就这是一块埋伏的隐形炸弹,可怕的催命符。

    男人手抚摸上胳膊上生出来的鸡皮疙瘩,蠕动的黑斑跟着扩张的毛孔,也规律性的扩张着。

    细查去简直如同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他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抚子,抚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手机屏幕在一旁幽幽亮着,抚子说,未避免被追踪,不让他给她打电话。

    抚子说,她一定可以得到血清的,她已经掌握到了钟上校的动向。

    一般的士兵不知道,但曾身为高级医疗兵的他们参与过研发血清的项目,只是作为最低级的打下手,完成一个阶段后项目组被替换,不了解后来发展到了何等地步。

    但能一定肯定的是,有血清的存在。

    因为居住在海底的上层阶级比他们更怕死。

    抚子抚子抚子……

    男人第一次感受到近乎剜心般疼痛的思念,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他肯定现在就冲出了门去,去第一赌场,去抚子工作的餐厅找她。

    抚子是完美的,医术精通,擅长化妆伪装,还有一手好琴艺。轻轻松松就应聘上了赌楼工作。

    完美的抚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真的都快等不及了……

    第62章 都是为你好 ◇

    ◎诡计多端的男人。◎

    明珠长身昳丽, 旗袍修身,气场美艳又匪气。

    阿瑾阿宝人均手持着证件管理现场。

    娇娇一露面,明珠像装的有探测仪似的与她目光交接。

    “是你!”

    阿宝同样看见娇娇后, 兴奋地一跃而起:“娇娇?太好了!你没事!”

    阿瑾用手抓住阿宝胳膊,眼神示意摇头不可激动。

    阿宝莫名其妙:“你做什么?那是娇娇诶!你们不向她问问琥珀先生动向吗?”

    娇娇嘲笑向钟阅:“老熟人来了,不出去看看吗?”

    钟阅笑:“是你的老熟人,我又不认识。”

    娇娇:???

    他什么意思?

    娇娇见钟阅碧绿色的眼眸仿极光, 流淌着诡谲而神秘的光亮。

    明珠可没好耐心, 一边联络警局,一边朝二人摆手:“把抢上缴, 我可向警方证明你们是正当防卫。”

    “收到, 阿sir,”钟阅手覆盖上娇娇的手背,嘴唇凑到她耳边, “要问起琥珀,你就说不清楚不知道,我会跟他们上级解释的。”

    “可——”

    “嘘!”钟阅在她鬓角边吹了一口气,几步走回阶上, 附身放枪, 一脚踢向明珠。

    明珠伸腿踩住:“你们出来吧!”

    钟阅回手向娇娇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花瓣一样打开,连带那把染血的匕首也不知被他何时藏了起来。

    他为何要这样故作神秘,隐藏很多秘密?

    算了。

    他人的事,她有什么立场追究?

    再听见明珠严词厉色的询问钟阅的身份卡, 娇娇也没什么多的好奇心了。

    她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一道, 看这家伙要怎么演!

    餐厅经理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现场拉起警戒线, 驱逐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员。

    餐厅关门歇业。

    除去琴女和女孩妈妈, 现场还有四五名被流弹击中的倒霉蛋。

    电梯门一波波开,警察,医护人员,赌场管理者,一群群展开工作,指挥完一开始的秩序后,外地来的明珠显然被排挤在场外,办事人员有事也不问她,只跟熟悉的部门同事对接。

    于是明珠和钟阅闲聊起来。

    娇娇故作不经意的抱臂依靠屏风,向直播间观众直播。

    看他们演。

    “我是海军司令部的上校,钟阅。”

    明珠质疑:“你有证件吗?”

    “我带着我的小女朋友吃饭,就没随身带证件了吧。”

    钟阅语笑恹恹的,拉胯着肩膀,浑身上下没一处高级军官将领的卓然不群。

    明珠睇了娇娇一眼,上挑的眉峰,眼神里分别是有两把刷子的鄙夷。

    这让娇娇很不舒服。

    因为瘦猴也是这么说她的。

    钟阅挡在了娇娇面前,阻断明珠视线:“我已经通知了下属了,他马上就送来证件,能麻烦看看您的证件吗?”

    明珠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飒爽性子,从腰带挎包里摸出一个黑色皮夹,打开赫然露出一张证件卡片。

    “这其实……用不上,”钟阅突然抬手,手腕手环射出激光,一扫明珠瞳膜,嘀的一声后开始自动朗读。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副科长纪明珠,身份已核实无误。”

    明珠面上掠过一色傲慢:“我的组员你也要扫描确认吗?”

    “当然,”钟阅笑眯眯,“这又不麻烦。”

    阿瑾和阿宝上前被钟阅一一扫过。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组员洛瑾。”

    “大陆最高公安厅安保科编外人员安小宝。”

    念及阿宝时他挣脱了阿瑾约束,想冲到娇娇面前却被钟阅展臂拦截,阿宝也不管不顾了:“娇娇、娇娇,琥珀先生呢?你还没回答我们呢?”

    钟阅意味深长的嚼了嚼“琥珀先生”这四个字,侧脸看了看娇娇,耳后的通讯器闪烁银亮的碎光。

    “他是谁啊?”

    那齁人的醋意,连明珠都嗅到了酸,故意使坏的煽风点火说:“是我们调查黑客号失踪人口时的同伴,救了她好几次,还一同与她漂洋在海上。三天两夜的,琥珀先生不在了,她倒好好的。”

    “三天两夜啊……”钟阅拿腔捏调的重复道。

    娇娇都快被气死了。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可落在在场四人眼里都是存疑。

    这管她什么事?

    要不是认出匕首,她也被钟阅蒙骗了过去。

    娇娇第一次冲钟阅永不消散的笑容牙根发痒。

    看在他救自己的份上——

    她拭目以待钟阅还要继续露出哪些马脚,没等到阿宝却急眼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琥珀先生犯了旧病灶,不能暴晒太阳,双目还失明,你把他抛弃在大海上他怎么活?!”

    娇娇:???

    她怎么没看出来琥珀不能晒太阳?休养生息一天后,明明身体还恢复了些。

    ……那家伙撒谎成性?

    阿宝陷入悲痛不能自拔:“你为什么沉默?无论琥珀先生是死是活,你说一声也行啊!他好歹是你主人!”

    钟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娇娇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钟阅揉揉鼻尖:“没什么……”

    娇娇:我忍。

    刚才在琴女发难的瞬间,钟阅夺枪,开枪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么是瘦猴,要么是琴女。

    正常人都会选择琴女,因为瘦猴战斗力远不及琴女。

    但钟阅还是选择了自己,把他本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娇娇面朝阿宝,朝钟阅努努嘴巴:“我不知道,要不你问问他?”

    阿宝一点儿没识别出娇娇的意思,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明明是你和琥珀先生在一起,问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用?为什么你登岸了,琥珀先生没有?他是不是出事了5555”

    阿宝鼻孔鼓起好大一个透明泡泡。

    娇娇胸口也闷着一口气,索性抬脚绕开钟阅的庇护:“那我陪你一起找。”

    钟阅立马冷肃了语气:“娇娇,不可以。”

    娇娇回头白了钟阅一眼。

    这家伙。

    永远带着假笑的面具。

    永远不知道他心底里想的是什么。

    他心比海还深。

    那娇娇也可以选择,不踏入这片深海。

    钟阅压低嗓音,低音炮般回荡耳畔:“娇娇,开不得玩笑,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像今晚琴女这样的凶手不知还潜伏有多少。”

    娇娇莫名:“那远离你不是更安全?”

    钟阅一愣:“你父亲给你留下大额遗产,多少人想勒索敲诈你你不心里没数?”

    周围空气有一瞬的凝固,娇娇半信半疑:“不是吧……”

    还有这好事儿?

    钟阅狭促了眼缝:“你以为我为什么守着琴女?她的故意接近,和虎口上的硬茧,暴露了她是一个惯用抢的人,为了避免意外我才接近她,趁机夺取了枪械。”

    娇娇没想到竟是这一通由来,不理睬娇娇也是因为害怕波及无辜。

    钟阅演话剧一样伤心欲绝的捂住胸口:“……我说了过两天就来找你,你两天都等不了去跟别的男人厮混,你真伤透了我的心啊。“

    娇娇:……

    没完了是吧?

    这时电梯门那边传来叮的一声响,门启开合,黑压压走出一群人,打破了这场闹剧。

    当先的是一名老爷子,约有五六十岁,弓腰驼背,精瘦,青筋鼓起的手握紧乌木拐杖,穿着老式的对襟旧中山装。

    往后随行的是刘倦,及数名黑色制服安保人员,从他们的态度来看对老人推崇备至。

    老人走得颤颤巍巍,无一人敢走到他前面。

    与他衰老虚弱形象不相符的是他肿眼泡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四处逡巡将所有事由尽收眼底。

    连带娇娇也被扫了一眼,只一眼,她就不舒服的像被蜗牛爬过黏液黏腻。

    他对血泊中的尸体毫无波澜,与看没有生命的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

    钟阅“嗨”的扬手打招呼:“村长好。”

    问候声此起彼伏。

    但凡在岛上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认识他,是声望极高的人物。

    娇娇着实没想到这栋宏伟复杂的赌楼,居然来自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目不斜视的穿过所有人,走到钟阅跟前,忽然一扬起乌木拐杖,击打在钟阅腿弯:“又惹事,又惹事,我迟早被你气死。”

    “那可别,”钟阅身形晃都没晃一下,“您要死了,赌楼归我了,你岂不是气得得掀棺材板。”

    这老人动作幅度大,风声霍霍,看起来夸张,拐杖贴到钟阅裤腿却猛收了力。

    相当于是给钟阅掸了掸裤腿。

    “快滚,别碍我眼,又得给你收拾残局。”

    钟阅龇着牙笑了一声,大长腿一步跨到娇娇跟前,朝她伸出了手。

    阿宝眼睛都圆了。

    刚才他小短腿蹬蹬蹬倒腾了三步……

    大长腿一步就到。

    欺负人啊。

    娇娇犹豫要不要见好就收,斜地里明珠刺刺的来一句:“我知天高皇帝远,也知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您一个小小村长,是不是太霸道了?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就将嫌疑人之一带走,也该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吧?”

    村长抖抖白长胡子,表情急转直下,哀怨一叹:“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重税都上交给国家,还要养这么多源源不断的人,就是个空有皮囊的挡箭牌。我也不敢干扰公安厅的办案,只不过让换一个地方查案而已。餐厅要营业,老百姓要吃饭啊。”

    明珠一脸不可思议:“刚死了人就要营业?!有人敢来吃!?”

    村长露出你这就年轻了的表情:“现在鲛人岛除了极少数的原住民,新来的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过来的,死一个人就闭店,那就不要做生意了哩。”

    明珠抿紧唇线。

    村长:“何况这就是一通普通的枪击案,原由监控都可查,不存在隐藏线索什么的,就劳烦您们移步楼上的会议室,我们会给您一个结果的。”

    明珠错愕:“你们、保安?”

    村长:“他们不仅是赌楼的安保,还是村里的自卫队成员,鲛人岛本就是自治的,有行使权。”

    阿瑾偷偷扯了扯明珠后衣,明珠出手啪的声打开:“难道一直存在的,就是对的吗?死了人,给死者家属和受害者一个清清白白的交代,没问题吗?”

    明珠一跺脚,高跟鞋铆钉似钉下:“你俩也不准走!保护现场,报告当地警察,走流程。”

    本来有分犹豫不决的娇娇,一听说警局要来人,立马转身就跟钟阅走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可不想再被抓回去。

    阿宝出声急切的要喊住她,被刘倦等人潮水似掩护,刘倦递上身份证件与明珠表明身份,连带了钟阅的一起,再往后面娇娇就听不清了。

    因为她已被钟阅和随行安保人员护送上了电梯。

    钟阅往她手里塞了张房卡,卡面上镂刻浮字:6888

    钟阅:“今晚的事恐怕还没完,你回屋里,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知道吗?”

    等等。

    娇娇:“你是想将我当成了金丝雀,还是菟丝子啊?”

    钟阅被娇娇不悦的眼神逼退:“不是我嫌你累赘,而是之后要发生的事我也处理不好。”

    顿一顿,钟阅语气沉重:“因为琴女……是军队的人,还是感染者。”

    娇娇不解:“感染者?”

    一细想她扫过的琴女尸体,心中似乎又明白了几分。

    正常死后三天才会出现尸斑,琴女脸上却出现大块大块黑斑。

    确实很不正常。

    但这不应该是钟阅软禁她的借口。

    她不清楚原主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又发生过什么样的恩怨情仇,但自从遇见钟阅后她就开始一步步身不由己起来,钟阅编制出华丽的笼子将她保护起来。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只想在异世界开开心心拍拍新鲜素材,玩一圈再回去,继续快乐的生活。

    电梯抵达指定六六十八层楼层后,钟阅一行径直将她送到了客房,娇娇的手卡在门缝上,不进也不退,目光灼灼:“为了感谢你救我,我暂先听你的建议,但以后你别再这样控制我了,我也不会再与你走这么近。”

    钟阅一扬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知你自由惯了,还在想你什么时候生气呢,没想到这么忍了这么久,有进步啊,大小姐。”

    娇娇忍不住想吐槽,钟阅一口一个大小姐,语气中没有半分崇敬的意思,反倒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称谓,带着些许的调侃。

    娇娇:“你别再给我戴高帽子了,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了自己,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钟阅:“此话怎讲?”

    娇娇:“你在鲛人岛身份不低,想从警局提人,恐怕就是几句话的事,根本用不着你苦心积虑的设计,而且提人还可以缴纳赎金,我又没犯什么大罪,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这一切,不得不让我多思考你另有意图。“

    钟阅诚恳:“我的意图就是保护你。”

    娇娇嗤的笑了一声:“是保护你自己吧,怕缴纳赎金走流程,留下我的身份信息和证据。”

    钟阅情真意切:“我们是一家的。”

    娇娇认可:“对,所以暴露了我也就是暴露你,避免连作罢了。”

    钟阅:“我都是为了你好。”

    娇娇最讨厌听见这句话:“你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让人抓住把柄,避免跟我父亲不好交代,你从我父亲那里得了多少好处只有你自己知道。”

    钟阅咂咂舌:“行叭行叭,你说的都对,我小表妹还是那种聪明,那今晚乖乖的哈,别乱走。”

    诡计多端的男人。

    男人都一副德行,那就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

    要信他们的话就见鬼了。

    第63章 琥珀 ◇

    ◎像一段旧时光,凝固在琥珀里◎

    鲤鱼含珠形状的风铃悬挂在窗边打转。

    6888号一整套房, 含两居室,彩线绣鸟屏风当立,成套酸梨木枝家具。

    酸梨木枝是一种很特殊的木材, 油光黑黢,材质坚固耐用,散发天然的幽香,给人一种处雅室则幽的美感。

    娇娇曾在高端家具城见过, 价格都不会对外标出。

    高端家具都具有极高的增值性和收藏性。

    娇娇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 甚至有种生活在样板间的恍惚感,人一松懈, 饥饿疲倦就反涌上来, 她去盥洗间冲了个澡,洗去被飞溅上的血,足足洗个半个小时, 手指都泡发白了。

    反复闻嗅身上没有怪异的味道,娇娇才趿着拖鞋去,打开放式厨房冰箱,只有酒类和玻甁白水。

    娇娇知道了, 这世间有一些人是不用吃饭的。

    可她饿!

    在直播间观众建议下, 她决定通过座机喊餐,表演一次吃播。

    刚撂下话筒,门口“笃笃笃”传来敲门声。

    “您好,您需要的东西我帮您送来了。”

    不会吧,这么快?

    娇娇起身想去开门, 却被直播间里警觉的观众们劝退。

    【这演的忒假了吧?一分钟不到喊餐秒达啊!】

    【对啊, 连个切镜头都没有, 吐槽吐槽】

    【就算是流水线的食物, 也要用微波炉‘叮’一下吧,而且我记得主播还叫了油焖大虾这种难做的菜?】

    【我住过五星级酒店,我有发言权!他们的餐品绝对不会用半成品,那样太掉价了,都是后厨现做的,像这样复杂菜系,没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做不来】

    【难怪说主播剧本假,假千金嘛,没生活常识,理解理解】

    片刻犹豫,敲门声更迫切,把门震得咣咣响。

    娇娇留了心眼,把眼睛凑到猫眼前,圆锥形的放大了餐厅经理那张脸。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

    与之前见过不同的是经理戴了黑色口罩和白色手套。

    是怕污染餐品吗?

    可为何不见餐车,仅见她独自一人呢?

    娇娇想了想,说:“我没有叫东西啊,你是不是走错了?”

    经理平声道:“哦,那就是敲错门,不好意思。”

    说罢拔腿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反而是娇娇愣住了。

    如果经理按规矩办事,直接反驳她,娇娇或许就开门了。

    可经理的表现,直觉给娇娇有些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这时走廊里又传来继续的敲门声,和同样的机械式问话声。

    整个68层楼为高端客房区,拢共也没几个房间,但不排除确有其它住户也点餐。毕竟餐厅闭餐了。

    莫非经理真的被今日餐厅的枪杀案刺激到了,所以工作失误?

    回想起她的眼神恍恍惚惚,目不对焦……

    算了,不想了。

    隔壁住户倒很爽快地开了门,听声音是个骂骂咧咧的中年汉子。

    “老子白天输了上百万,他妈的刚补觉就来敲门,眼瞎没看到请勿打扰的牌子啊,卧槽你——卧槽!!“

    最后一个辅助词在不同场合有不同含义,如果说倒数第二次是嫌弃、指责、谩骂,那最后一次就代表的是震惊、恐惧、突发事件。

    隔壁门咣当一声关上。

    走廊里响起奔跑声。

    “咣咣咣咣,”娇娇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

    “救、救命……”这次呼救的是隔壁中年男人。

    “我听到了你在,开开门,救救我——”

    娇娇没有开门。

    她选择报警。

    所有酒店的前台都是一个1键,娇娇颤抖着手拨过去。

    “嘟嘟嘟”,占线中。

    娇娇手握话筒,一回头,见猫眼变得通红!

    又有人正通过猫眼往屋里看!

    卧槽……

    “啊,她要出来了,她要出来了啊啊啊啊”男人脚步声慌忙离开,往更远处奔去。

    这时座机拨通了:您好贵客,这里是第一赌场前台,请问有什么——“

    “68层楼!”娇娇几乎把话筒压在嘴唇上,“出事了,快来人!”

    “砰”的一声枪响,中断了一切。

    紧跟着响起沉闷的□□坠地的声音。

    娇娇握话筒的手指僵住,她听见男人杀猪般的哭嚎:“我是无辜的,我被她传染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杂沓脚步声从楼梯口方向传出,“砰砰”又是两声尖锐刺耳的枪声。

    又是尸体倒地声。

    一种无可名状的后怕感从娇娇脊髓里生出,极端恐惧之中她听力更敏锐,她听见尸体被拖拽走的曳地声,听见走廊里脚步声渐渐散去,然后,叮地一声,6888号磁吸锁被扫开。

    娇娇猛地起身,座机连线被拉扯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娇娇的神经再经不起一点刺激,一点风吹草动落在她耳里都像压在骆驼上最后一根稻草,她“啊”的短促尖叫一声,紧跟着响起一声熟悉的笑声。

    娇娇正以狼狈不堪的骑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被扯断的座机瑟瑟发抖。

    娇娇满头黑线的看着钟阅一身防护服,腕部和裤腿都用皮筋紧紧扎在手套和靴子里,脸上还带着防护面罩和防护镜。

    要不是他该死的低音炮嗓音,和眼睛后拉长了的碧绿色的狭促眼眸,娇娇几乎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娇娇顾不上生气。

    她……

    屁股疼。

    不对,她不该先心疼自己的屁股,应该先恐惧酸梨木枝有没有被她蹭花。

    “哈哈哈哈。”

    等钟阅笑够了,娇娇也如坐针毡似的移回沙发上,没好气的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太好办,反正与你无关,”钟阅脱完防护服,回头应上娇娇小刀似的眼神,想了想,补充说,“真的不会影响到你的,事发现场所有出现的人已被关禁闭,不会传染到你的。”

    娇娇沉默了下,其实她现在处境也与被关禁闭无异。

    钟阅处事,竟都能多一层含义。

    娇娇忍不住吐槽:“所谓的传染人,就是琴女身上的黑点?”

    “俗称黑斑病,其实是瘟疫的一种。感染上的人身上会出现一块一块镂空的黑点,当事人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直至黑点变得越来越大,大到遮挡不住,人也渐渐被吞噬,到死都没有感觉。”

    钟阅热得汗濡额发,恤衫微润,贴在身上显露出壮硕的肌肉,一溜掐的腰。

    钟阅调低中央空调,扭扭身体舒展开来·。

    “这甚至被岛民们传说为鲛人的诅咒,说一开始是听到了海上的人鱼歌声传来的,但经过调查,所谓的人鱼歌声应该是礁石孔洞发出来的声响,被以讹传讹。”

    娇娇沉默了下,说:“被黑化,消散,确实有点像童话里的人鱼公主。”

    钟阅吐吐舌:“即唯美又恐怖的童话故事呢。”

    就像被一根银针飞快地刺过了大脑,娇娇猝不及防的将过往的经历串联起来。

    童话故事?

    童谣?

    莫名的与C.M.SSEVEN飞船上的事件有些微的重合。

    是巧合吗?

    钟阅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罐锡罐啤酒敦敦敦畅饮,锡罐上渗出一层水珠,与男人骨节分明苍白求进的手指相映生辉,薄红上翘的嘴角,薄边耳垂,一上一下的喉结,娇娇看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钟阅一扬手潇洒的拉开锡罐,张开的嘴里酣畅淋漓的吐出一场口气,然后手指合拢,轻松捏扁锡罐,垫脚抬腕,锡罐抛物线精准的投进娇娇脚边的塑料桶里。

    塑料桶轻轻晃动,娇娇的眼珠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这家伙……还真有点骚。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娇娇几乎是反射性的抵触,钟阅一个起跳,像只大鹌鹑一样扑过去开了门。

    娇娇出口想阻拦,可一想到他在,莫名地就觉得不会有重复的危险发生。

    服务员推着银质餐车,头顶大白帽,礼貌问好后,说:“您好,您的点餐到了。需要送进来帮忙分餐布置吗?”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给我就行。”钟阅平托出左手,示意服务员将餐盘放在他手掌上。

    服务员一脸茫然,钟阅一矮身横臂一扫,天知道他是怎么维持的平衡,肩膀、臂弯、手肘、手掌,一手四个菜的跨步进来。

    娇娇跟看杂耍似的直看得目瞪口呆,钟阅已来到茶几上,且放且退,四个大盘子一滴未洒的摆好盘。

    服务员的震惊从表情看来不比娇娇少,钟阅再过去时,她早早地将剩下的两碗饭和碗筷举起来了,像玩乐子一样,小心翼翼放到了钟阅的胳膊上。

    钟阅配合的矮了矮身:“顺手带下门,谢谢。”

    服务员受宠若惊的关上了门,娇娇觉得这下后勤部门又得多一笔谈资。

    娇娇盯着茶几上的菜码,四个菜,全是新鲜海鲜,麻辣口味的,她是不是一时贪心点太多了?

    果然是花人钱不心疼。

    出于拿人手短的心理,娇娇让钟阅先动筷,钟阅眼睛在四样菜色上转了转,犹豫不决的……先刨了一大口饭。

    看来好像不符合某人胃口?

    娇娇挑起筷子一样菜尝了一筷子,麻辣鲜香,虾肉弹嫩,鱼肉溜滑,酥而不焦,没有任何问题啊?后厨确实有一把好手艺。

    钟阅盯着她吃,看得津津有味:“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性子,一样菜只夹一筷子。”

    一听这话,满嘴生津的娇娇顿时庆幸她只是试菜。

    她把头埋进饭碗里,耳朵却听见钟阅啧啧感叹。

    “我记得你十七岁我跟你去餐厅吃饭,你落座就让服务员直接把菜单上有的全上上来,餐厅最大的桌子都摆不下菜码,结果每一样菜你都尖着筷子只夹一筷子。”

    这叫娇气吗?

    这就是作,是浪费,是可耻的行为,娇娇一想到以后倘若要伪装成这样的人,那不如直接扒掉她的马甲好了,她把碗放到桌上,索性摊开了讲说:“你也知道那是十年前,我不懂事,现在大了也吃了不少苦,不会再做那种可笑的事了。”

    “呀,本来我还想说,有时候铺张浪费是好事,至少还有两三样我能吃的,点这么少我都不知道该吃哪样。”

    原来是挑食。

    自作多情的娇娇无语了一下:“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也不清楚,看心情,不过我现在眼睛未痊愈,医生让少吃辣的。”

    娇娇眼睛转了一圈,指着一碟豆豉蒸鱼说:“这个还好,你试试。”

    钟阅言听计从的夹了一大筷子,塞到嘴里,嚼了两嚼,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他起身飞快奔到冰箱翻出一瓶白水大口大口的喝,少顷,晃荡着半瓶子水一脸激动地跑回来。

    娇娇不好意思的说:“你可以试试别的,可能就这一个是辣的。”

    钟阅一脸你是不是当我傻的表情。

    娇娇投降:“要不我们再叫点菜?”

    钟阅失望的撇撇嘴:“算了吧,我还想去洗澡,等菜又得等半个小时,而且还不一定有我想吃的。”

    面对重度挑食者,娇娇真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有些无奈的问:“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生鱼片。”

    灯光折射白水,粼粼的晃到钟阅瞳孔里,碧玉一样温柔润泽。

    娇娇一口气堵在胸口里:“……琥珀先生?”

    “像一段旧时光,凝固在琥珀里,很美的名字,是不是?”

    第64章 高层会议 ◇

    ◎放着上门女婿不当,何苦来哉◎

    半个小时前。

    赌楼高层会议区, 一改销金浮夸风,大白墙底无影灯,强光四射性冷淡风, 监控探头间隔一米一个。

    靠尽头门窗紧闭的最大会议室,正开展一场严肃会议。

    投影仪搭在投影幕布上,一张照片清晰印出一个女人伏倒在地,身上流淌出一大摊刺红鲜血,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她深v长裙后背, 雪一样白的皮肤上,生出洞大的黑斑。

    黑斑不是简单平面的, 浮在皮肤上的一层, 下一张照片切换黑斑的倾斜角度,往身体呈九十度垂直的棱角,是以整块立体、不规则的圆形, 洞穿了女人的身体。

    奇怪的是,伤口处却没有流出任何血,骨骼肌肉也没有出现。

    简直就像是,在女人身上挖出来的一个黑洞!

    公安局长的面前就是一盏玻璃烟灰缸, 他抽着烟, 空气净化器的风扇分贝很低的转动着,正常环境下空气净化器的运转是几可忽略不计的,然而因为会议室太过安静的缘故,噪音明显地扩大起来。

    “身份大家在楼下也都互相介绍过了,我也就不搞些没用的客套了, ”公安局长在吐出的烟雾中虚眯起眼, 眼神掠过在场的每一位。

    明珠, 村长, 钟阅。

    “黑斑的事,是最近才在鲛人村发现了几例,我没想到这乱窜在大陆迷雾红色区域的传染病,居然也感染到了岛上了,”村长叹口气。

    “这事儿我已经汇报给大陆的公安厅了,厅长意思是,按照惯例得封村,因为这病感染得很迅速,一天就可触发,不出三天就会死亡,所以正常都会短暂封锁居民。”明珠说。

    “不行,”村长断然拒绝,又叹口气,“鲛人村好不容易发展到现在,如果此事传扬出去,一定会造成大量的经济损失。”

    “呵”的声,明珠冷笑:”唯一被官方指定用船的黑客号及其所属公司,因触及宗教的祭祀活动,已经被停顿整改了,最近至少一周半个月的都不会有指定用船来往了。“

    “那也不行,”村长缓了语气,但还是依然执着,“现在才发现一二例,封锁餐厅的在场工作人员和食客就行,反正真正触发正常一天身上就会出现迹象,最迟三天人就会死亡。最多封锁三天,就看出问题了。“

    “你确认琴女这一天的行经路线中,是否有感染到她人?她是否有意识发现了身上的黑斑?才会在没有万全准备的前提下,企图向钟上校刺杀,导致事情的全盘暴露呢?“明珠说。

    村长被振振有词逼得脸色发红:“我已经派人调取今日琴女行径路线和密接人员了。”

    明珠得意一笑:“所以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要把所有密接人员紧闭起来,得找一个什么借口?又如何向社会掩饰?万一还有更多的感染者出现呢?”

    村长被呛得伸手去抓桌上的杯盏,摇一摇,是空的。会议赶得紧急,办事人员还没来得及做添水这种小琐事。

    局长开口帮村长掩饰尴尬:“琴女停留过的地方的相关人员,全部封锁不准出门。”

    明珠吃惊:“这么简单暴力?”

    局长掷地有声:”除了土著,上岛新民有几个好人?这个三不管地带,就是这么暴力,我说了我算。“

    钟阅笑嘻嘻的接话:“对啊,不听话的可以施行暗地里的手段嘛,打砸逼迫什么的,反正肉都烂在锅里,怎么好使怎么来。”

    明珠瞪了钟阅一眼,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是……名不虚传,什么手段有用来什么手段的笑面虎。”

    “笑面虎?”钟阅伸手戳戳脸上的酒窝,“人家明明张那么可爱,干嘛要形容的那么可怕?”

    “可爱的人怎么会在海底军事基地闹出那样可怕的事……”明珠心有余悸的吐槽。

    警察局长接过话题:“钟阅,你好好跟我说说,海底军事基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是认识多年的老交情了,我按照正规途径走,现在就应该把你上交给军事法庭。你也知道包庇罪犯是什么样的重罪!”

    钟阅抓了抓一头乱的头发,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支楞巴翘的这冒出一簇,那冒出一簇的。

    “真麻烦死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发现我嘛,哎呀真的是麻烦的啊,我都想从这楼上跳下去了。”

    明珠被他没由头的胡言乱语吓得一惊,局长一个眼神安抚她:“副科长,你别听信他嘴里半句话。”

    明珠哑火:“我听说,三天前海底军事基地发生了一起□□,是钟阅上校领的头。”

    “准确的说来,应该是与你现在所见到的,琴女身上的黑斑有关。”钟阅纠正她。

    明珠是个聪明人,立马回过味来:“军队也出现了类似的瘟疫?”

    钟阅“刺啦”一声,屁股带刺似的把椅子后挪,翘起高高二郎腿,手垫在后脑勺上:“可笑的是,军队出现了同样的黑斑后,最害怕的不是被感染者密集接触的同伴,而是躲在海底基地里,享受没有大雾污染的达官贵人们。”

    想起那些达官贵人们为了自身安危,做得一系列断臂式自残举动,对军队造成的不可逆的重创。钟阅的胸口就涨得难受,情绪翻涌的像是要爆发出来,他只好又换了个动作,殊不知这些小行径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多动症的有力佐证。

    明珠被这巨大的信息量惊得一时找不到词,她作为外派的警探人员,说白了就是一杆枪,指哪打哪,一直接触的都是以刑侦案件为主,从来没接触过上层权力拉扯的灰色地带,相比起她来,身为职权方的村长和局长就淡定得多,显然他们更知道一部分海底基地的内情。

    公安局长抽完了一根香烟,又点燃一根,缭绕升腾的灰雾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眼睛里真正的想法。

    “将军待你恩重如山,恨不能将九夜直接嫁给你,舒舒服服的做一个上门女婿,没想到你居然叛变他。”

    钟阅笑:“我可不想做上门女婿,要去你去。”

    局长被他的话呛得呛了一口烟,咳咳咳完,眼白充血的瞪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是认真的问你,这也是我与村长商量,究竟保不保你的原因。“

    “保我?你先想想,岛上出现了黑斑,如何自保吧。”钟阅认真的时候,眼睛会睁大一些,碧绿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极光一样的润泽。

    局长被问得一愣:“你什么意思?”

    钟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海底军事基地被感染的军人被骗进了进了毒气室里。“

    在场无不脸色瞬变。

    “如果他们知道了鲛人岛出现病例,他们会做哪些灭绝人性的事避免病毒泄露?”

    “大雾时代……面具已经快彻底扯下了。”

    “所以你反叛了?”片刻沉默后,明珠心惊肉跳道。

    “……最多三天,明明最多三天就可以看出有没有被感染,为什么连三天都等不到给他们多活的时日?可就这样,那些人都等不了,怕夜长梦多,怕节外生枝。”钟阅紧锁住眉头,气压降到最低,“我只是领人攻破了毒气室而已,他们都是我们的同伴,不应该死得憋屈。”

    村长嘘声:“……你有没有想过,岛上的黑斑,就是逃出来的你的队友导致的,毕竟基地距离鲛人岛最近。”

    “怎么不说达官贵人们天天来岛上吃喝玩乐呢?岛上又收容了多少偷渡者来做苦工?风力发电站谁建的?填海是谁在填?你们说怕土著被感染,但土著从生下来就享受最多的福利,”明珠讽刺,“被感染也是活该。”

    局长怫然不悦:“岛上最多的还是平民,他们是无辜的。”

    钟阅沉默了一下:“军队的人都有机械式鱼尾,可以自由地在海陆双栖,他们有军人的素养,不会接近平民。”

    局长拂开烟雾,拍桌而起,近两米高屹立而起,仿佛一座临近爆炸的火山,面上生出怒气来:“你确定你的认知?不排除有任何意外?”

    钟阅咬着牙:“你要让我看着浴血奋战的战友们活生生被毒死?”

    局长直接一伸手,轻舒猿臂,拉扯住钟阅的衣领子:“我是说我们十几年交情,你为何躲我躲得像孙子,你也对自己没信心,是不是?”

    钟阅懒洋洋的任由他抓着,摆烂的垮下手臂:“这不是一码事,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他妈的还要解释?我恨不能现在直接、立马拨打海底军事基地的电话!”局长唾骂道。

    眼前局势一触即发,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胆敢破坏岛上权力最集中的私人会议?

    然而无异于春风化雨,来得恰当及时,明珠起身第一个去开门。她本以为是阿瑾和阿宝的,因为他们两个因为职位权限不够,被驱逐去了,也就他们才没那么森严的阶级举措。

    但是门外的人出乎明珠意料,竟是钟阅的助理刘倦。

    钟阅“嗨”的打了声招呼,手掌落下搭在局长手上,一错力卸掉局长的铁爪,再闪到刘倦跟前,全程不到三秒的时间。

    直接看傻明珠。

    更惊人的,是刘倦接下来说的话。

    “监控发现餐厅经理好像有问题,脸上口罩都藏不住黑斑,正乘坐了电梯,往高层逃窜去了!”

    有一例感染者!

    刘倦脸色凝重的补充:“而且经理的电梯楼梯显示,最终她停在了六十八层。“

    六十八层,高级套房区。钟阅给娇娇的房间号,正好就是6888号。

    黑斑病爆发过的区域,一旦发现病例凡无一人不疯狂奔窜生怕中招,也就生活在消息闭塞的鲛人岛的餐厅经理,才会在劝离食客们离开时,已背相挡正在变化尸体,形成人肉护栏。

    通过后来的监控视频来看,餐厅经理距离琴女尸体最近的时候,脚后跟踩到了地上的血。

    这就是感染原因了。

    枪决了发狂的餐厅经理和无辜客人,明珠等人穿戴好严密的防护服,随同医院和火葬场的人将三具尸体搬运上车。

    其实这种级别的她没必要亲自到场,但千里迢迢来不亲自过手,她感觉就是白来一趟,更何况对当地警力一无所知,只要亲临一线才能亲自接触调查清楚。

    阿宝还在感叹,有时候真是好人不长命,要是经理不帮忙维持现场秩序,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别忘了,经理被击毙的原因,是她利用权力之便,选择了逃窜到六十八楼去藏起来。”明珠隔了严封密实的防护服,语气冷冷的说道。

    阿宝哑然了一下:“经理应该是害怕吧,要谁看到被全部集合封锁,身上还有会蠕动,活了一样的黑斑,都会害怕的。”

    “害怕不是她去伤及无辜的理由,要不是因为她这样做,6889号的住客也不会死。“

    回想起钟阅掏枪,接连两枪正中额心,阿宝不觉肠胃蠕动,一阵恶心:“钟上校也杀死了无辜的人……”

    明珠冷冷纠正:“你没见19号房客去骚扰18号房客吗?所以他是受害者,却也加害者……钟上校的做法,是紧急情况下唯一正确的做法。”

    阿宝低下头,心有余悸:“我不这么认为……经理的死,房客的死……”

    “阿宝,”明珠说,“也许这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更少的伤亡下,让更少无辜的人受牵连……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也中招了的话,你不要客气的朝我额头扣下扳机,我不会埋怨你的。”

    阿宝震惊的看着明珠说,他的心态一时之间也发生了变化,只是此时的他一无所觉。

    明珠轻推开临时设置的隔离间的门,反手啪的声关上。阿宝也去隔开的隔离间换好了常服,再从另一扇后门走出来,明珠动作好快,已穿了喜好的修身旗袍,裙边岔到了大腿根,大腿根部捆绑绷带,替换了打底裤的功能还能藏暗器。

    明珠不耐烦地敲敲屏风:“阿瑾人呢?怎么这么慢?”

    阿宝从裤兜里摸出存货的棒棒糖撕开糖纸:“阿瑾?他不是说上个厕所就回来吗?”

    “他没跟你进男更衣室?”

    “他没跟你汇报?”

    二人面色俱是一寒,拔腿冲向赌楼的后门,警局、医院和火葬场的车都走了,路上遗留下凌乱的垃圾。

    卷地而起的夜风中,诡异而单调的电子乐不知从何传来,明珠焦躁的拨打阿瑾的电话,第一遍通了,响了两声被挂断,第二遍就传来关机的机械声,明珠心中的不安扩大,被那电子音干扰得头皮发麻,骂了一句脏字,就见阿宝鬼头鬼脑的往路边花台钻,明珠喝住他:“能不能干点有用的事?通过卫星系统定位阿瑾的手机可以做到的吧?”

    阿宝脑子后面就像生了个黑洞,明珠说的话一股脑的都被吸收无视掉了。他钻进花台的蔷薇花丛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明珠心态差点没被吓崩:“有事说事!叫什么叫——”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了阿宝看见的东西。

    蔷薇花丛掩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木偶娃娃,僵硬恐怖的笑雕塑在面上,浑身还缠绕着红蓝小串灯,闪烁夺目,木偶娃娃下还镇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有字。

    明珠直接抽出了那张白纸,借着路灯将上面的内容尽收眼底:

    黑斑瘟疫的事我们已知晓,都怪罔顾民生的官员,和可恶的外乡人得罪了旧神,上天降临贪婪而短视的人类的罪孽。

    求让我们所有土著出岛,我们就放了你们的同伴。我们无心伤人,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ps:不要相信官员们说的任何话。给我们备一条船,和充足的食物,我们自会离去。

    阿宝也将纸上的内容瞄了去,脸色如脱了水一样迅速发白:“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报警吗?”

    “报!“明珠干脆利落,与其说是警探的职业习惯,更应该说是她更利用警方的办事效率和手段。但要说主观上的站边,明珠对这起绑架案件是持灰色地带的,工作的时长越久,她越明白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办事的曲折程度,往往比案情本身糟糕数倍。

    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阿瑾救出来。

    明珠回身往赌楼跑去。

    阿宝紧着追:“副科长,你去哪里啊?”

    “求助此岛上的另一股势力。”

    第65章 撒谎 ◇

    ◎他答应过她的事,向来说一不二。◎

    此时, 钟越对即将找上门来的麻烦一无所知,他端详着满脸呛红的娇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娇娇浸水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的溢满情绪。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玩的我团团转!”

    钟阅无辜:“我真没认出你来……棺材上我眼睛瞎了, 回岛后知道是你,我也挺惊讶的。”

    娇娇反应过来:“你眼睛不是瞎了吗?这么快就治好了?!”

    钟阅指戳向自己眼角,细长眼尾色素加深,天生晕染的淡淡大地色眼影。

    “这没好全呢, 医生通过机械微操帮我替换了一部分受损的眼部结构, 虽然看上去和之前没差,但是还得磨合一段时间才能使用正常呢。”

    娇娇想起他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躺在棺材里的可怜样, 有些不忍心:“这……换的时候很疼吧?你还要磨合多久啊?”

    钟阅撇撇嘴角, 故作委屈:“一两天吧。“

    娇娇:……

    许是见娇娇变了脸色,钟阅赶忙挽救说:“医生说了,之后白天出门也要带墨镜打伞什么的, 少则一周呢,你看,我三番五次的救你,以后这些工作, 就归小奴隶你啦!”

    娇娇歪靠沙发扶手上, 手撑额头做了个沉思者的动作。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应付不过来这家伙了。

    谁快来把他给带走啊!

    “未婚妻,你是不是有很多想说的?没事儿你慢慢说,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住着,哪儿也不去, 有的是时间。”钟阅手臂抻展沙发沿上, 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

    娇娇本来一个字都不想说的, 可一看见他那双大长腿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戴面具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钟阅无辜:“就我这张脸, 顶着走出去,肯定会被认出身份,就不好行事了啊。”

    娇娇看着钟阅眉眼间顾盼生资,确实是一看就忘不了的长相。他只看着你,胸口就涌出万般柔情来。

    要不是这张可恶的嘴,还真称得上是完美无铸。

    钟阅委委屈屈:“我怕你一人在礁石上不安全,忙完事就伪装成黑客号上的乘客来救你,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你这么说我真有点伤心呢。”

    要不是见惯了钟阅厚颜无耻的自恋,娇娇差点就要信了,但他说话语气虽然夸张,倒是从不虚言,他确实三番四次的救了她,阿宝还说他的棺材在黑客号沉没时,有意无意的距离船只最近。

    比起他的另有心思,确实没什么比救人一命更重要的,娇娇确实欠了他的,本着无以为报的惭愧,娇娇决定好好的对待他,不就出门打伞着类似的小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下一秒钟阅一句话就把娇娇干破防了:“不过表妹还真是无情呢,我没认出你来情有可原,你怎么会没认出我来呢?那把匕首可是你送给我的十八岁礼物。你该不会背着我出轨了吧?”

    这给娇娇急得,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这又是哪出?原主在外游历多年,莫名消失于海难,她怎么知道她欠了哪些人情债,她能做的仅仅是一报还一报,问心无愧而已。

    正在这时一声急促的门响打乱了娇娇思路,她听见了熟悉的明珠喊话:“钟上校睡了吗?有急事!”

    娇娇脚踩地毯,刚走两步忽而腰际被揽,她旋身坐倒在沙发上,钟阅倚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碧绿色瞳孔里满盛出她的影子。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贴在她耳旁呢喃低语。

    “钟上校?”许是没听见答复,明珠又急切地敲了敲门。

    “我忘了。”娇娇强挣在他臂弯里,没挣开。

    阿宝张慌失措:“怎么办啊!钟上校是不是不在?!警已经报了,可拦浑水摸鱼的可疑人员还来得及吗?!”

    “你撒谎。”钟阅鼻息间的热流喷射到娇娇耳畔,娇娇不舒服的避开,手不经意间触碰过他腰际,被束了腰带窄窄的肌理,坚硬而有弹性。

    ——”阿瑾不会有事的,你急什么!”明珠厉声道,与其说是说给阿宝听,不如也说是说给自己听。

    阿瑾出事了?

    因着故人之交,娇娇心中有些焦急,钟阅却还禁锢着她,逼迫着她,娇娇慌乱胡诌:“家里随手拿的?古董市场随便买的?你也说了那么多年了,我怎么记得住匕首怎么来的?”

    钟阅灼热的眼眸有一瞬的黯淡,趁着这一松弛,娇娇想起身去开门,却被钟阅又一次拉扯住了卧室,合门前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如果你要帮忙,不出现就是最好的方式。”

    娇娇一时之间懵了,一开始没想明白钟阅为什么这样做,但突然想起她也可以算作是餐厅的疑似怀疑者。

    这么一想,她身上甚至有些开始发痒起来。

    钟阅说正常第一天,感染者身上就会出现迹象。

    为人为己,娇娇退到到卧室,将门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觑了眼往外瞧:

    钟阅打开了正门,明珠三言两语的告知了阿瑾失踪的经过,是在搬运三具尸体时,多方势力交汇,趁人多眼杂,有人浑水摸鱼实行犯罪。目前从纸条上看仅能收获到这丁点儿信息。

    小个子的阿宝一双眼机灵的往里瞧。

    娇娇突然觉得,也许她与钟阅的对话的后半段被他们听了去?

    隔了一道薄薄木门,真的听不清楚动静吗?

    否则为何后来他们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有离去?

    钟阅一抬腿撑住门框,挡住阿宝所有视线。

    “未经人允许窥觑人宝贝,是被会挖眼睛的哦。”钟阅用笑眯眯的语气,说着最毒的话。

    阿宝吓得抖如筛糠:“不,不是,我没有窥觑,我是听到了朋友的声音,想问候一下她……”

    “朋友吗?她不需要其它朋友,她的朋友只有我一个,她的世界里以后也只会我一个。”钟阅砰的一声拉关上门,回震的声波,一圈圈扩散在娇娇胸口,满是不安的涟漪。

    听见三人离去的步伐,娇娇迫不及待的奔向大门,下压门把手,是松的,门从外被反锁了。

    靠。

    钟阅说帮明珠就真去帮了。他答应过她的事,向来说一不二。

    那反向的,他反复警告她危险的说辞,会不会也成为现实?

    娇娇坐回茶几旁,一桌食物基本上没怎么动过,她百无聊奈的玩起直播器。

    只是一个直播异世界美景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正在这时,门锁又再一次响起。

    不是电子锁响,而是细微的,有什么铁丝之类的捅进了孔眼里,鼓捣细碎零件发出的声响。

    来得人绝对不会是钟阅,钟阅有电子锁卡门禁,也不会是酒店工作人员,多少也该有备用钥匙。

    这样的操作手法在娇娇的认知里只有一个职业拥有,那就是小毛贼。

    娇娇捡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攥紧。

    “吱呀”一声,门牙酸的开了。

    阿宝毛绒绒的脑袋钻进来。

    一见娇娇,眉开眼笑:“我就说声音熟,真的是你啊!”

    第66章 贫民窟 ◇

    ◎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阿宝是用一根很细软的铁丝开门的, 丢进垃圾桶里与日常垃圾混一起,不做指纹检验都查不出那种。

    阿宝秀了一把自己的手艺,娇娇这才知道他的特长所在。

    但娇娇此时此刻对此一点好奇心都没了, 她只想离开赌楼,离开钟阅,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钟阅离开屋子前的那番话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啊?

    难怪原主十几年来不与他过多交集。

    正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阿宝听得娇娇的诉求,一开始还是有点犹豫的, 但见娇娇头也不回的往电梯上奔, 阿宝连忙抓住她往楼梯间去。

    “脚步轻点,不激亮感应灯, 监控查到要晚一些。”

    娇娇感激不胜:“谢谢!”

    阿宝:“岛上我们不是不想救你, 只是明珠比较理性,防备心也强,所以……”

    他是在弥补愧疚吗?

    娇娇笑了笑:“我理解的, 我知道。”

    非亲非故的,愿意回头帮衬就是天大的福报了,真要怪,也该怪自己无用。

    看人家登岛时间也没早出多少, 就能研究出通道和缺陷。

    所以啊。

    咸鱼翻了一面还是咸鱼.jpg

    五六层楼深的地下车库四通八达, 阿宝在蛛网一样的通道中游刃有余,磁吸的门,他就用特殊材质的衣服扣子一碰,老式铁锁他就用铁丝,比起磁吸要慢点, 大概花费七八秒时间, 但这就足够让娇娇佩服得五体投地。

    黝黑深邃的地下走廊深不见底, 只偶然远远听见汽车经过的响声, 她被领着左拐右拐,忽上忽下,终于再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后,像破了鬼打墙似的,灯光乍亮。

    一个老旧式的,张贴满小广告的电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宝轻车熟路的按亮电梯。

    娇娇累得气喘吁吁,她认出这电梯绝非是赌楼的金碧辉煌型,但还是有些紧张:“我们这又回到哪去?”

    “贫民窟。”

    娇娇不明所以。

    电梯往上升,阿宝解释说:“岛上的土地有限,地下负一二层也被利用起来,包括不限于赌楼等建筑群的停车场是打通了的。“

    娇娇明白了:“要不是海岛的土质松软,怕是会挖得更深吧?””所以他们也派遣一部分个人征信为负的暂住民在挖海填岛。“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走廊里感应灯应声亮起。

    电梯直升到次顶层。

    迎面硕大的“红楼旅店”电子招牌,门口左右支撑易拉宝海报,大书特书住宿优惠。

    娇娇走过走廊时匆匆扫了一眼,这是一栋庞大的回字形建筑楼,深不见底,间隔五六米一扇门,全都是一样的户型。

    不同的是被廊灯照亮的户门,各家各具特色,乱花迷人眼。

    少数像是正经过日子的张贴褪色对联。

    还有不少的处于营业状态,取着小红、丽丽等通俗店名,美发店、美容店、饮品店小吃店之类各种简易招牌悬挂,一眼就知道在经营类型。

    都是可一人经营打理的小成本买卖。

    唯独他俩所处次顶层特殊一些,不仅灯光亮堂,墙壁雪白,门扇也是一样的款式。

    一看就经过细心的打理。

    前台从第一间房门里探出头来:“您好,是要住宿吗?”

    正猫着腰,意图浑水摸鱼的阿宝无奈地站直身:“嗨,老板,我都在这里住了三天了,还不认识吗?”

    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虚眯了眼:“那这位小姐呢,需要开房吗?”

    老板对生意真的很执着!

    阿宝直起身,挡道了娇娇的……上巴距离。

    “不开不开,她送我回来的。”

    “你确定吗?”老板一副老谋深色的上下打量,“那送人的话,就在这里为止吧。”

    “没搞错吧?送人回来也不行?”

    “是的,不行,”老板说,“上面的规定,近期但凡住宿者一律登记公民证。”

    “什么嘛,”阿宝生气的退身,“她是我姐姐同学,送我回来的,哪儿来得及取公民证……你不让她住算了,姐姐你自己走吧。”

    娇娇不知道阿宝闹的是哪出,但还是配合的转过身,刚走到电梯门口,就听见老板喊她:“深更半夜的,到处都是坏人,你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走不是羊入虎口吗?!”

    “算了算了,他们定了三间房,空了两间,你随便住一晚啊。”

    老板要求娇娇再三保证,任何人问起一定不会说没出示公民证。

    他庙小水浅,经不起折腾。

    阿宝偷偷地背过手跟娇娇做了个V的手势。

    阿宝这孩子……对人性灵敏度很高,几天的相处肯定是摸透了老板的性子。

    娇娇走在回字形长廊中,冷不丁一眼,发现走廊的尽头笼罩在薄薄的黑雾中。

    那黑雾有着浓稠的质地,从门缝中,钥匙孔眼中,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模糊了空气,一团一团的滚来滚去。

    像是化学燃烧过后的余烟,又像是被困住的山岚。

    如果不是旅店老板管制的如此严格,娇娇也不至于过多关注,这样离奇而可怕的景象,为何敏锐的旅店老板会一无所查呢?

    电磁声过后,门开了,阿宝却不进去,他随着娇娇的眼神,奇怪的问她:”你在看什么?“

    娇娇:“你不觉得那黑雾很奇怪吗?”

    “什么黑雾?”阿宝专注的盯了又盯,“我没看见啊。”

    娇娇屈指一定:“就尽头门前啊,那么明显,你怎么看见?”

    阿宝大惊小怪:“娇娇姐,你别吓我好不好?”

    娇娇莫名其妙。

    阿宝:“都市传说啊,走廊尽头房间阳气不足,容易招阴聚灵……”

    娇娇:“……”

    阿宝:“听说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要不一会儿我去找条狗来。”

    娇娇:“去去去。”

    内涵谁呢?

    阿宝真的拔腿就往外走,娇娇还以为他要去别的空屋,却听见他说:“你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我走了啊。“

    娇娇奇怪:”你一个小孩子,还要回去干嘛?“

    阿宝扬扬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屏幕上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

    “阿瑾不在,明珠姐身边离不了人,多我一个眼线也是好的,”似乎是意识到多说了什么,阿宝捂住嘴,匆忙道,“我走了啊,明早有时间我让人把你的行李送来。”

    她的行李?

    娇娇恍然响起,她的行李,从现实里吭哧吭哧背来的方便食品,酸辣粉、螺蛳粉、回锅肉方便米饭……

    还有一把宫森赠予的枪!

    一上岸就被警局的逮捕走,连带行李一并扣押,她几乎快把这事给忘了!

    不对。

    阿宝怎么知道她行李的事?

    娇娇按捺住激动的心跳,故作不在意的问:“我的行李怎么了?”

    阿宝惊讶:“你还不知道吗?警察局长来开会顺水人情把你行李送来,却被钟上校扣押在了行李储存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许是观察到了娇娇的表情变化,阿宝跟着大惊失色:“天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钟——阅——

    我跟你没完!

    娇娇气得火气蹭蹭往上窜,她总算理解为何原主十年不与钟阅有联系,像这样偏执的控制狂,谁沾惹上谁倒霉。

    不行,娇娇立下决心,等拿到行李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到礁石堆。

    她一天都不想在鲛人岛多待了。

    阿宝似乎这时候才领悟到自己闯了祸,稚气的脸庞上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娇娇看得他有些怜悯,再三承诺此事与他无关:“我是自由人,跟朋友想去哪里去哪里,跟钟阅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他要敢跟你生气,我跟他没完,你放心好了。”

    阿宝初入世事的心在反复横跳时,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又闪烁起来,阿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明珠犀利而匪气的声音重重传出:“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半天不见人?”

    阿宝胡乱找了个借口:“姐,我一晚上没上厕所了,我在拉屎……”

    娇娇:……

    真是小孩子的借口啊。

    话筒那边的明珠也狠狠无语了一把,丢下一句:“拉完了就快点滚回来。”啪的声挂断了电话。

    阿宝挠挠后脑勺,一脸焦躁:“我得去赌楼阿瑾的房间了,这边的房间你就放心住吧,明珠姐查案子向来狡兔三窟,说要必须深入贫民窟一线,才能掌握真正资料什么的……所以我被安排在这里。我最近应该都不会过来了,你要有事可以去老板那里跟我打电话,我留得有联系方式。”

    “好的。”

    娇娇一说完,阿宝顿时像撒手的兔子一瞪眼就没影儿了。

    第67章 贫民宾馆 ◇

    ◎还有一把宫森赠予的枪!◎

    赌楼高层通讯室里, 钟阅翘着二郎腿坐在折叠椅上,手里举着一叠骨瓷小盘子,垒得小山高甜点, 一口一个也不嫌腻。

    “你这小跟班,还挺有意思的。”听完通讯内容后,钟阅笑着揶揄。

    明珠何其聪明,自然听出了画外音, 无奈道:”现在人才凋敝, 阿宝已经是军校初级生中的佼佼者了,厅长意思是让我带出来历练, 理论不如实践, 说实话,我带他就跟带儿子一样……“

    明珠一没忍住就吐槽过头了,她瞥了一眼钟阅悠哉哉的样子, 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的,知道你是来协助搜索阿瑾的通讯设备信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整点宵夜呢。”

    钟阅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软绵绵的糕点, 唇齿留香,他仰起头深呼吸一口,鼻息里涌动香甜芬芳。

    “没办法,夜间浓雾遮盖,卫星信号搜索信号比白天差很多, 而且今晚雾气是近一年最浓郁的, 你非要晚上找, 我只好舍弃了睡眠陪君子了。”

    明珠翻了个白眼:“你明明可以派手下来啊, 堂堂上校,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劳烦尊驾,不知道的,还成为你以此为借口,动用警方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把糕点店的老板从被窝里薅出来,就为了给你整点宵夜!”

    明珠真对宵夜怨念颇深。

    但也可以理解,当她在为了队友生死不明,劳心竭力的时候,一个家伙悠哉哉的又是喝茶又是吃糕点的,就差那一份报纸蒙着面睡大觉,任谁一对比心情都好不起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没办法,我的未婚妻在生我的气,我没办法回屋,你能理解一个被驱逐在外的男人有多么可怜,对不对?”

    “我没办法理解!你完全可以另外再开房间!”

    “那不行。”

    “为什么?”

    “要未婚妻知道还能这样操作,更不会跟我同处一室了啊。”

    明珠无语:“……你是不是当她傻?”

    钟阅:”反正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半夜三更把自己晾礁石堆上。“

    明珠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钟上校,虽然你像隐藏缺点一样,将你的未婚妻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但是我还是想多说几句,你要多注意一下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钟阅挑了挑眉。

    明珠索性摊开了讲:“其实这是我第二次遇见你的未婚妻,之前一次是在黑客号上的调查案子,她也同样出现在那片礁石堆上,我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执着那里,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她又是以何种方法潜渡过去?”

    见钟阅渐渐严肃了神色,手里的糕点都凝滞住了,明珠加快了说话的语气。

    “我想你也知道,黑客号出事的根由,是他们信奉旧神。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自古以来信仰大自然的力量远高于信仰科学,再加上这场谜一样的覆盖大雾,更使他们坚信了旧神的存在。”

    “而警察厅调查的根由,就是发现黑客号借由运输名义,出售虚假套票,哄骗比实际票数更多的人登船,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丢进海里祭祀掉。”

    钟阅不舍得仰头张嘴,鲸吞似的把剩下两三块糕点全攘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说:“这我知道,棺材上漂流的人,被视作神的祭品,旧神满足后会予以祝福,再大的惊涛骇浪都能平安无虞。”

    “没错,更无法理解的是,此次海上起飓风,黑客号上的船员居然真的统统平安无事,虽然这一波人被抓了,但我敢说,跟坚定了之后航海人的信心。”明珠恨恨道。

    “其实这个传说流传了几百年了,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因季风洋流等,附近失事的船只生存几率也高很多。”钟阅说。

    “正常人都会这么推理,可那些不正常的人呢?”明珠左右手交叉,又一次敲打,“比如你那位可爱的未婚妻,我从见她第一眼起,就怀疑她也是旧神的信徒。”

    因为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数次三番远赴深海的诡异行为。

    “啊嘁,”娇娇打了个喷嚏。

    是洗完澡未关窗户的原因吗?

    海岛夜风猖獗,掀浪拍岸,震摇玻璃,娇娇伸出手去够玻璃,一探身,上半身都快被吹散架了。好不容易插销好窗户,娇娇疲倦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有洁癖的先翻了翻床褥被罩,确定有新换的折痕,和干洗过后的清洗剂味道,她这才放心的躺下。

    旋开小夜灯,一方之间的暖煦光晕,这一天真的是太波折了,光想一想都累,迄今为止,直至现在,她才感受出一些微的安全感,这一点安全感之弥足宝贵,她愿意以钟阅禁锢的金丝雀笼子来交换。她一直以为她最爱的就是钱,但只有真正遭遇过,才明白多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她近乎于强迫症,把闲放在床头柜上的直播器关闭上,最后瞥了一眼今日收入,+368,还好不枉费她一天拼尽心力,收益在正常的范围内。

    自从有了姑妈赠予的十万块钱后,娇娇底气足多了,也不再像从前到处打零工那般诚惶诚恐,但是钱不嫌多,直播事业该做还是得做,这行业更新换代太快,可能断播一段时间,死忠粉们就流失得差不多了。在现代这个年代,十万块钱真花起来维持不了多久,她必须还得维持赚钱的能力才行。

    向观众们微笑着道别后,娇娇关掉了直播器,摊开四肢闭上眼。

    她快累死了,哪怕天塌下来都别想让她起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娇娇是在军体拳的呼喝声中醒来的。

    娇娇恍惚间还以为是在做梦,迟钝的大脑转了半天才回想起是在军训时听过的。

    但,再大的好奇心也无法压制睡意。

    娇娇被子捂上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次被闹醒,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娇娇想不通了,这宾馆还有叫醒服务?真当是回到了军训时候吗?!

    她一肚子莫名其妙,叫道:“谁啊?”

    “你的行李,你朋友让给你送来。”是宾馆老板的声音。

    娇娇陡然一头困意全没了,一边趿鞋一边迎上前去。

    拉开门,果真是老板,肩扛着一大摞登山背包。

    娇娇的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忙不迭伸手帮老板把行李放下来。

    原本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的。

    娇娇捉摸着,可以摆个摊换钱?或者跟渔夫们以物换钱?这背包方便食品也值个几百块,换一张短程船票不能问题吧?

    宾馆老板走之前提醒,每间住户都提供免费早餐,她也享受这份福利。

    “不过,昨晚你没刷公民证的是千万别往外说,会被罚款的。”老板忧心忡忡的再一次重申。

    这对娇娇来说只是小事,她只是没想到鲛人岛管理这么严苛。

    会影响到她的摆摊大业吗?

    娇娇沿着指示牌往餐厅走去,回字形的天井式建筑结构,门一并都是朝一个方向开启的,从上往上俯瞰,可见到一整栋楼的众生相。

    不同于晚上的关门歇业,清晨的楼宇生机勃勃。

    没了夜色和霓虹灯光的掩饰,旧高楼显示出本来的面目来,剥落的墙皮和黑水积压的角落,走廊里随处可见垃圾和垃圾桶,及不要的拖鞋,小孩玩具,烟头之类。

    墙柱上悬挂着晾衣绳,内衣内裤随风飘扬。

    空气里涌动出说不出来的陈腐气息,随风融入空气,化作细微的颗粒,与呼吸一起,粘附在四肢百骸中。

    人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身上也充满了衰败的气息。

    这是一个融入了居民区和生活区的大杂烩。

    与销金库的赌楼不过一线之隔。

    那些依附着赌楼生活的大批底层人员,择近而居肯定会形成一片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他们在狭小的二三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出生,生活、死亡,尽可能的把生活所需压缩到最低标准。

    这是鲛人岛的贫民窟,何尝不是现实社会中超高型建筑的未来?

    当楼型过于老旧,没有足够资金请进物业管理,只能形成这种自治的原生态。

    滋生犯罪、阴暗、狂暴和悲悯……回环往复,恶性循环。

    但娇娇却也觉得,只有这里的生活才能真正的生活,只有从这里生长出来的强者,才能真正做到无坚不摧,百炼成钢。

    阿宝说起明珠选择将贫民窟作为落脚点之一的原因: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真正了解一个地区的民生,才能真正的盘清楚一个案子。

    娇娇突然觉得明珠说得不无道理。

    是否自己对明珠的排斥中,带着些许有些先入为主的恶意呢?

    在这栋贫民窟唯一一层干净整洁的旅馆,娇娇却看见大跌眼镜的一幕:

    餐厅门口居然在排队?

    有没有搞错?

    住旅馆不应该是坐在餐桌旁边,自助取餐,或者招呼服务员点餐吗?

    怎么看上去有一些像高中食堂的感觉?

    娇娇站在餐厅门口好奇的观望了一会儿,队伍尽头的点餐区里,服务员正尽职职责的帮助客人端送餐盘。

    取了餐的客人双手接过,沉默不语的逐次落座,一口一口开始吃,都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几乎没有人怎么交流,也没有丢弃食物啊抖腿啊之类的小动作,最夸张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看用来代餐下饭的电视剧。

    娇娇很快就发现了也有两个跟她一样,围在门边上查探情况的客人,都跟她一样一脸莫名的样子。

    有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女孩子怯生生问她:”姐姐,他们里面是有人开会吗?“

    娇娇讪笑,她也不知道啊!

    只是吃一个早餐而已,干嘛要搞得如此气氛严肃!

    闻到包子香味儿的肚子发出造反的抗议,娇娇刚决定入乡随俗的排队,刚踱过去,黑压压的影子覆盖住她。

    不是,娇娇就奇了怪了,怎么排队的人一个个都是男性不说,身高,体魄,看起来还很相似?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克隆人一样。

    不过细察去长得还是很有差异,只气魄一个个都凛然威严,穿得也都很一板正经,几乎无一例外的及踝长裤,运动鞋。

    他们有的戴着帽子,有的手腕带护肘,当独身女性身处在雄性荷尔蒙浓烈的环境中时,几乎是本能的生出些许怯意,这是不可避免的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她从进餐厅起一直时匆匆一眼扫过,不敢细究,生怕生出像东北碴子那样“你瞅啥?”“瞅你咋地?”这样的事就不好收尾了。

    因而当她真正的看清了排在她前面的男人,棒球帽下露出一小节白色绷带时,几乎是火光电石间的骇然一惊。

    偏偏这时候斜地里有人拍了下她肩膀:“你在发什么呆?”

    娇娇一口气从喉咙里爆出来,“啊”的短暂的叫了一声。

    霎时间十几双目光齐刷刷的瞄向她,就像放大镜放大日光,她这还被灼烧得找不到北呢,旁边的老板比她还紧张。拉着她来到边上。

    “祖奶奶,你干嘛半天站着不动啊?生怕监控摄像头拍不到你是吧?要被抽查监控,要是万分之一倒霉刚好是你,我这小本生意就全完了——“老板拉她到边上,低声下气地说:”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拿好不?你要么回屋,要么快走,拜托来拜托了!”

    娇娇心态有些爆炸:“我只是想吃包子而已。”

    “行。”老板快去快回,用一次饭盒装了两个包子,还贴心的配上一双方便筷子和盒装牛奶。

    娇娇开心的接过,说:“你不按规矩排队,是不是不大好?“

    老板一脸崩溃:“我一个小旅店,怎么可能有吃饭排队的规矩!我也不知道这二十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们一来,就事事讲究,顾客是上帝,我还能怎么着?随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居然是自发的行为!

    这岛上的人还真有些古古怪怪。

    娇娇和老板沿走廊走了一会儿,就见一个清洁员打扮的大妈,一脸慌张地小跑过来。

    她手上还戴着清洁手套,手套湿漉漉的,就往额发上擦。

    “老板,尽头那户客人,两天没出门了,刚我去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要不要开门去看看?”

    第68章 黑雾 ◇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一大清早的忙碌让娇娇罔顾了昨天夜里看见的黑雾泄门。

    直至娇娇随老板和清洁工阿姨来到回字形走廊最里侧, 见到黑雾还丝丝缕缕缠绵不绝的从门缝钥匙孔里钻出,更觉奇异。

    娇娇:“那屋子里……时不时有人在燃烧什么东西之类的?“

    有一些诸如塑料壳子,烧起来也同样一股臭味。

    老板掏出通用房卡, 对娇娇的提议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

    娇娇左右环顾消防设备,很庆幸的在两米外的消防栓里看见了,因而诚心诚意提醒:“我是真心的劝一句,你们得提前开启水管子, 这样屋里发生任何情况, 一浇水就解决了。”

    老板皱眉:“你在说什么?”

    娇娇错愕了一下,抿了抿唇, 若有所指向黑烟:“这个……烟雾啊。”

    她突然联想起昨晚阿宝闻言也是一脸不明不白的样子。

    于是追问了一句:“你没看见?”

    “小姑娘, 话不能乱说哦,高层建筑物起火是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宾馆查得很严怎么会有那种事情?”清洁工阿姨听不下去了帮腔说。

    娇娇住嘴了。

    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了:老板和清洁工阿姨他们谁都没看见黑雾。

    而且很有可能的是其他所有人也都没看见。

    那锅就又扣到了她头上。

    又是她身上出现了离奇古怪的迹象?

    说话间老板滴的一声, 打开了房门。

    滚浓的黑雾喷涌而出,吓得娇娇一个侧身后退,几乎是在与此同时,她听见了清洁工阿姨低低的惊呼声。

    老板急匆匆退出来, 顺带一股风, 勾出说不出的腐臭酸味。

    清洁工阿姨也跑出来,脸色大白:“这,这客人不会是死了吧……?”

    “晦气!”老板龇着牙骂了一句,摸出手机报警,清洁工阿姨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絮絮叨叨的念着:“……那人一来我就觉得不正常, 大夏天穿得严丝合缝的, 还专挑最偏远的一处房间, 间隔两三处空屋,要是隔壁有人,早闻到不对劲了!“

    那味道在娇娇闻来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到了把早饭欧吐出来的地步,听见老板手机听筒里拨通的旋律,娇娇趁着有限时间,虎着胆子撇过身往屋子里看了看。

    在上一个世界星际旅行时她多次见过伤亡,承受力比寻常人要更强一些了,还有一点重要的是,门开后黑雾被流动的空气冲淡,室内的景象就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娇娇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比直播间里翘首以盼的观众们,更想看一看这个异世界看点在哪里。

    娇娇钻到门口,看见遮光帘紧闭的房间里,一个男人背对着躺在地摊上。浑身□□,就穿了条水蓝色的四角裤。长长的腿居然是钢铁铸成。

    人鱼!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炸开。

    经过机械改造后的军队成员!

    娇娇毛孔嗖嗖往外冒冷气,无数问题在脑子里冒出来,这名军人为何会在岛上的贫民窟出现?又为何会孤独濒死?最重要的是,军人赤身裸露的背脊上黑黝黝一片,像黑色沼泽一样旋转着蠕动着——

    只一眼,娇娇就联想到了琴女死时的黑斑。

    只是这名军人的情况比琴女严重多了,黑斑游离串联起来,吞噬掉了一个人的全部皮肤。

    听见门口动静,军人喑哑的喊了一声:“……救、救命!”

    娇娇错愕不已的抓住老板:“他没死!他没死!”

    老板话筒里传来冷冰冰的语调:“开启摄像头权限,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

    老板听命后手指移动寻找开启按钮。

    娇娇却看见了军人这时候抬起头来。

    那一张脸黢黑油亮,鼓动的皮肤下有深一块浅一块的黑斑,像甲虫一样行爬蠕动,露出的一双眼眸中,小成黑豆一样大小的瞳仁,殷红渗血的眼白,空洞洞的探望过来。

    娇娇视线对上的一瞬,胸口像被击穿。

    她真的是理智压过了反应,才强忍住没像清洁工阿姨叫出声来。

    因为她从那眼睛里看出了情绪,一种很痛苦的、却又辗转不忍的隐忍。

    话筒里传出接线人冷冰冰的声音:”我们马上来到,现场所有人都不允许走。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老板一脸乖怂的同意。

    接线人:“是他自己选择的一个人独居吗?”

    “是的。”

    “他把自己关起来了多久?”

    “三天。”

    “他不吃不喝三天?”

    老板扭头向清洁工阿姨,清洁工阿姨说:”这不清楚,可能是,反正他一直没开门让我打扫。”

    “所以他是知道自己感染……不,有病的,是吗?”

    这下不止是老板,连娇娇都沉默了。

    换言之就是军人一个人把自己关起来孤独的等死。

    “我们的人还有两分钟抵达,你们观察好病人状态,随时汇报。”

    两分钟?

    娇娇竖起耳朵,那不行,她得趁机溜了。

    好不容易逃出自由,她可不想再对线上警局的人物画像。

    就在娇娇蹑手蹑脚顺墙根溜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沙哑的□□:“你们……有谁知道第一赌场餐厅弹琴的琴女吗?”

    老板和清洁工阿姨自然是一脸莫名,娇娇却被这句话绊住了脚步。

    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恐怕是这军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了。

    娇娇捕捉到他细若蛛丝的哽咽:“有谁……能帮我给她传句话吗?我一直给她电话,我一直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她怎么了?“娇娇想起她撩开后背露出一片肌肤给钟阅书写的媚态,又想起她在餐厅突然起来发难的犀利,心中不觉浮现出好奇,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说要想办法帮我拿血清,让我等她回来……”军人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急剧痛苦,像要把心肝脾肺肾的血沥出来。

    娇娇心情颇为复杂,痛苦掺杂恐惧,琴女真是直奔突袭钟阅去的,为了血清救自己的爱人……

    就在这时,老板手机传出话务员机械的嗓音:“那位棕色头发的小姐,请不要乱走。”

    “跑?”军人古怪的重复了一句,摩擦嗓音发出铁磁般的尖锐,他翻滚起身体爬起来,喋喋怪叫“你为什么要跑?你是不是知道真相?”

    他一边说,一边哀嚎地脚踩地面,钢铁触地板发出电流的撕拉声。

    “我就说她怎么会关掉电话!我病得这样重,她从来没舍得超过一个小时不联络我!你们是不是知道真相!她是不是出事了!”

    尖叫声几乎是刹那间飞刺到门口的,娇娇措不及防的看见军人出现在门口。

    一开始她没理解濒临死亡的状态怎么还会有力气,直至在清洁工阿姨和老板的尖叫声中,出现在门口的军人以对折上半身,像堆肉一样悬挂在腰际以上,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军人虽然肉身失去了行动力,但是机械双腿还是正常使用的。

    因而出现类似于寂静岭中可怖的一幕:堆肉一样满是黑肉蠕动的上躯干,堆叠在强有力的金属上。

    双手长长拉倒地面上磨蹭,脑袋也无力的低垂,油腻腻的后脑勺发出痛苦的□□。

    “抚子是不是死了!抚子是不是死了!”

    在清洁工阿姨和老板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叫声中,娇娇甩开双腿飞奔箭射。

    身后霍霍生风,军人在追她!

    这时候就显现出在餐厅里出现的数名军人的优势之处了,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自保逃窜,他们却纷纷打开门,逆向的迎向了失去理智的感染者!

    逼仄的走廊里一时间鸡飞狗跳,娇娇听见有高声急呼:“不要离他太近!会被感染的!“

    “黑斑!黑斑!”

    此句即出犹如炸弹,军人们纷纷惊悚后退。

    娇娇趁此机会,逃窜进了自己的屋子。

    反锁上门,她倚着门,冷汗混着热浪往脊椎下流。晌午正是升温的时候,屋子里闷潮得厉害,娇娇的脑子里也一团浆糊痛苦不堪,她听见人们的奔逃声,说话声,渐渐地越来越安静。

    静得娇娇几乎听得见血液在心脏里挤泵的声音。

    是警察来了吗?

    冷不丁”砰“的一声沉闷声响。

    是有什么沉重的□□声撞击上房门。

    军人嘶哑的□□从门缝里传出来:“你们……是不是把抚子杀了?“

    娇娇吓得啊一声离门八百米远。

    这个半人半鬼状态的家伙,居然如入无人之境的闯到了她门口。

    其他人呢?

    都被吓跑了?

    这时候娇娇又看见了黑烟,被碾成最细丝缕,从钥匙孔里钻出来。

    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弯曲着抚触。

    火光电石间娇娇,想起了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她颤抖着手拉开背包拉链掀翻底往地上一倒,宫森给的那把小枪就一并掉落出来。

    “你离我远点!”她高举起对准门,惊恐不已的威胁,“否则我开枪了!”

    “开枪?”门外人闻言,激动地怪笑起来。“你们平民,凭什么对我们开枪?”

    他说话越说越快,越说越清晰,一改濒临渐死的虚弱,不知从何而来生出的不正常的力气。

    “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平民,我们海底军队怎么会感染上这病?结果见我们没用了一脚踢开或杀死,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自私?”

    回应军人的,是砰的一声枪响。

    娇娇手握的枪几乎掉落到地上。

    如果不是保险栓都没拉开,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开的枪!

    可她连保险栓都还没拉。

    枪不是她开的!

    那是谁?

    □□落地声像沉闷的破布麻袋,浓稠的黑雾像溃散一般从门缝中滚滚涌现。

    军人的说话声戛然消失。

    发生了什么?

    正常的理智告诉娇娇对方大概率是死了,可为何流泄进门缝的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连绵不绝的黑雾?

    较之前更显浓稠,触地溃散,如同失去了容器的液体,滚滚的朝里飘散。

    在距离一米左右的位置,稀释于空气。

    钟阅描述的黑斑病,在相聚一米左右的近距离,有极大几率被感染上。

    所以……感染者有没有可能,都是被这普通人看不见的黑雾感染上的?

    这也是军人和琴女的死因。

    烟雾如同寄生虫,蚕食了被附体者的骨骼血液皮肤,只凝而未散,死后消弭。

    她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大量的来人从电梯间的方向涌来,逐次敲响沿途的每一扇门,勒令每一个住客都出来。

    如此堂而皇之而严词厉色,还能在人群高度集中的贫民区不管不顾的开枪,只有可能是姗姗来迟的警方。

    娇娇的门被敲响,她听见了钟阅的声音。

    “娇娇,别害怕,是我。”

    娇娇一身的尖刺,于瞬间土崩瓦解。

    她获救了。

    第69章 医院隔离 ◇

    ◎完了,主播疯了……◎

    第三次。

    这是钟阅第三次危急时刻出手相救。

    但是娇娇对他的逃避和排斥情绪一瞬间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不仅是因为他一些不由自主的近乎于pua的言辞, 无处遁逃的天网一样的眼线。

    更多的是回忆起6888号枪击案的后怕!

    当时的状况,如果她没有多留一个心眼,给认识的餐厅经理开了门, 那射在隔壁无辜客人脑袋上的子弹,怕是同样会出现在她的额头上。

    这些个刀刃上舔血的铁血战士,大多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凶悍秉性。

    钟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风流不羁, 吊儿郎当的外表下, 藏着绝对不可忤逆的逆鳞。

    “我离他很远!离门也很远!我没有被感染!”娇娇盯着反锁上的宾馆房门,第一次觉得脆弱得像层纸, 锁眼经阿宝那样经过训练的手艺, 轻轻一划拉就开了。

    “我知道,我从视频和监控中看见了,你很聪明, 一直离得很远。”钟阅耐心的循循善诱道。

    娇娇觉得他像一个等待猎物坠入陷阱的猎人,无不惊惶道:“那我能不能不开门?我很害怕,也没睡好,我想休息……”

    “不行, ”钟阅断然拒绝, 许是察觉出语气冷硬了些,他又放低柔缓,“这里不安全,这一片区域都需要消毒处理。“

    “钟上校,这些人都说认识您——”斜地里有人搭话说, 说一半又断了, 娇娇不用看也猜到了他及时匪气而犀利的眼神。

    小刀一样把人要问出口的话切断了。

    娇娇想要耍赖的话语一股脑噎回了肚子里去, 一静下来就听见各式各样的声音, 很多人都在往外走,纷沓至远,有人嘀咕抱怨着倒霉,甚至于还有小孩儿无措的哭声……

    细听去,不止是这一层楼,楼上楼下,之前出事时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贫民窟居民,全被都被带走处理?

    门又被叩响,钟阅压低声线又一遍催促:“娇娇,不要任性,一会儿拖延久了我就护不住了你了……”

    依照钟阅的意思,事情往她意想不到的更糟糕的情况发展,她必须得配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娇娇视线从一地方便食品上收了回来,长叹口气:“好吧。”

    她将宫森送的枪妥帖的藏好在裤兜里,隔着布料感受到沉重的冰冷,心就好像是拴上了一根线,不再那么仿徨了。

    打开房门,阴影倾斜,她看见钟阅碧绿色眼眸在透明防护面罩后面,有些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钟阅一身无隙可乘的防护服,连手脚都用密封手脚套扎紧,极大降低被感染的可能。

    而被暴露在空气中的娇娇,迎接她的是兜头兜脸的一套新的防护服。

    “快穿上,跟我走。”钟阅说。

    旁边的刘倦拦了一下:“上校,虽然表小姐是自己人,但关系到的是民众安危,请您还是按流程办事。”

    “这是自然,”钟阅笑了笑,“我只是想让她少暴露一些在这个空气中而已!”

    娇娇被两堵高墙一样的男人遮挡住,避着监控手脚麻利的一边走一边外套防护服,虽然她之前从没触碰过这东西,但人被逼上一定程度学习能力都是很快的,何况还有两位穿好了的作为参考。

    楼上楼下贫民窟居民荡然无存,有些户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空洞洞的敞开着。风卷起地上的垃圾,打着旋儿的飞舞。

    从钟阅和刘倦的谈话中娇娇得知宾馆上下加起来三层楼的居民,都被押走做病情观察,按照正常流程得在三日后回归。

    三日,是黑斑病的最终死亡期限……

    正常被感染上的病患一天之内身上就会出现黑斑。

    娇娇想起琴女身上的的黑斑,应该是第一天的感染迹象,所以背部一开始是没有,是在中枪后急剧恶化后才会出现。

    那浑身被感染得没一块好皮肤的琴女情夫,应该就是重症晚期后的濒临死亡了。

    想起□□的机械双腿上拖拽着对折的躯干,娇娇犹是心里发毛。

    再离开回字形拐角弯,娇娇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客房门口。

    然后她愣住了。

    地上残余薄薄残灰,像清明时节焚烧过纸钱过后,遗留下的白圈子。

    钟阅走了两步发现娇娇没跟上,回头见她神色不对,忙出声询问她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血?”娇娇不安道。

    “黑斑病晚期都这样的。”钟阅说。

    “所有骨骼肌理都被黑雾吞噬,当事人还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没了身体,大脑还在运转的行尸走肉,直至最后一刻大脑也被黑雾占据,溃散成一团黑雾消失。”

    黑烟……

    娇娇抬头仰望天空,薄雾笼罩的苍穹,依稀可见一整块碧琉璃般的穹顶,一缕徐徐上飘的黑色烟雾格外突兀,揪搓成一缕缕,往一个地方飘去。

    那个方向像是有个莫大的吸力,令黑烟有所指引一样的,越过了阳台,越过了屋顶,直至消失在不可知之处。

    在电梯间门口,娇娇忍不住伸出了手精准一指:“那雾,是怎么回事?”

    “雾?”钟阅闻言认真地依循而去,断然说,“今天天气挺好,雾气稀薄,已经算是地球上难得的好气候了。“

    “是黑雾,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丝一缕缕的……”娇娇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电梯里也同样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钟阅看她的眼神越看越奇怪。

    娇娇戛然而止。

    她放弃。

    钟阅和老板他们一样,所指的雾和她所指的雾不一样。

    他们似乎都看不见感染者身上飘散出来的黑雾?

    这又是为什么?

    下了楼梯后,最后一辆救护车在等他们,路上都是车新碾过之后剩下的车印子。

    同样严密防护服的护士们着急催促:“怎么这么慢?”

    护士们让开一条道,娇娇独自登上后车厢,钟阅呵呵笑着说:“小姑娘被发了疯的病患追逐,受了些惊吓。”

    “当——”的一声车门被拉上自动锁扣,娇娇回头见钟阅隔在冰冷的车门外。

    “东看西看什么,快躺好。”护士们命令要求。

    呼救车绝尘而去,被留在原地的钟阅做了个“没事”的嘴型。

    “姓名:钟娇

    年龄:27

    籍贯:华夏国

    现役:鲛人岛在逃罪犯……“

    一进医院,娇娇先是经由瞳膜扫描,红外线激光扫过,个人信息自动出现在仪器电脑屏幕上,她匆匆瞥了一眼,确凿无误这副身体的身份,确实与被钟阅认出的未婚妻一样。

    当科技高速发展到一定地步,人从出生起的生物信息就被储存入信息库,容貌虽然会随时间改变,但基因不会错。

    确认身份后,娇娇被送进防控区,在更衣室换成短衣短裤的短打扮,胸口贴上姓名和编号的贴纸,开始抽血和蘸取唾液,用于化验。

    检验流程每两个小时进行一次。

    护士们如临大敌一般,行色匆匆的采取完她的信息源,又去往下一个隔离的单间。从小小的玻璃望出去,隔离区蜂巢一样的间隔开数个小屋,每间屋子五平方左右,摆放一张小小的床,头顶上就是监控,用于随时紧密监控疑似病例的动向。

    没有电视,没有书籍,没有任何娱乐项目,就让人在雪白色单间的单人床上躺着。隔音说不上好。但正常的走动是听不见的。唯有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的啼哭,一断一续的,揪着人的心。

    每一个要求上厕所的人,都得等前面的人上过后,消毒二十分钟后,才能下一个人去上。

    在场被扣押三四十名以上的人,每隔二十来分钟就有憋着尿紧张不已往厕所走去的人。

    本来人在激动害怕的状态下就容易失禁……

    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有护士来再采一遍样。娇娇问要这样多久,护士说一开始会很勤,因为被感染者第一天身体血液组织就会出现变异。过了第二天后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再进入次序的观察状态。

    娇娇闲得无聊,将荒废了一段时间的直播器打开,闲得生绿鬼毛,她想跟观众们好好唠上一唠。

    娇娇悠悠然打字:

    【我新知道了一个很好玩的动物知识,有没有人听?】

    观众一:【完了,主播疯了……】

    观众二:【要你被关着提心吊胆的等待生命倒计时,你也开心不到哪儿去的】

    观众三:打赏+50【你说吧,出于对临终人员的关怀……】

    娇娇打了个哈哈:企鹅为了游泳,进化(or退化)出独有的翅膀,猜猜有什么用?

    【贴地飞行?】

    【抠鼻屎?】

    娇娇:hhhhh可以用来扇脸,听说被用力扇过的对家都骨折了!

    观众:【……好冷】

    【麻麻我要去北极远航~】

    午餐就是简易盒饭,吃过后放在门边上自然有人来收走。娇娇躺在没有被褥的pvc材质的硬床板上睡觉。短衣短裤的短打扮裸露出大面积皮肤,方便监控里的工作人员随时监控变化。

    她是吃过苦的人,休息环境再恶劣也能很快适应,午歇的睡意笼罩上来,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哀嚎,过道时不时涌现大批医护人员,紧着担架运输抬出,娇娇被这一惊吓睡意全无,爬起来捞开衣服裤腿,看身上有没有可疑的斑点。

    黑斑病无知无觉,被感染者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一想起被吞噬到后期半人半鬼的样子,娇娇就很不能闭上眼睛。

    ……不止一例!

    真不止一例的人开始出现迹象了。

    娇娇瘫坐床边,觉得身上开始发痒,一方面是怀疑许布料的摩擦,一方面又怀疑是心理作用。人就是这样,越紧张就越紧张,多做多错,就跟你去精神病医院声称你不是精神病一样,不使你了怎样别人就要怎样做,医院有医院严密把关的规整流程。

    “钟娇,出来一下。”

    “滴——”的一声磁吸门被打开,全身笼罩在防护服中的护士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身后立着抬担架的护工们。

    娇娇针扎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她惊恐不已地瞄了一眼监控器,难道监控看到了她后背上生出她所不知道的黑斑?

    娇娇手忙脚乱的往后背摸,恨不能化身八爪鱼伸出触爪。

    护士小姐姐等不耐烦,又催促一遍,娇娇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躺在担架上的时候她灵感爆发,该不会是血液检验结果出现了问题吧?

    从护工到护士小姐姐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从每一个人流露的神情中可以看出疲惫,想来也是,像这种奔赴前线面临最高感染风险的工作,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崩得濒临断裂,没了往日里的正常交流姿态。

    因为每一个躺上担架的病人绝对都有一大泡的问题问不完。

    隔离室的门开了一重又一重,娇娇躺在担架上渐渐冷静下来,生死有命,还能跑咋地?

    直至她被送进一间装满无影灯的手术室,医生打扮的人要求护士们抓住她的手腕,兵兵乓乓的从金属机械器具盒里一一拿出,拇指粗的针管里抽取透明的液体,瞄准娇娇手腕处的血管,就要往里扎时,她终于心胆俱裂的挣扎起来。

    “你们做什么?!”

    “住口!“

    熬守了一整天的医生脸色发青,护士们配合得按住娇娇的手脚更卖力,她几乎听见了筋骨错位的响。

    “不想死的话别乱动,”医生冷言冷语,“这血清就这一管,浪费了就没了。”

    血清?

    娇娇一下愣怔住了,琴女费尽心血不就为了这一管解药吗?到医院里得到的如此容易?

    细铁管刺破皮肤的尖锐疼痛只飞大脑皮层,将娇娇的所有思路全部切断。

    扎完针后她被推出了手术室,看着腕部的针孔她犹觉得不可思议,沿途的建筑物景色越来越不一样。

    她被护士带偏了。

    护士走在前方,有意领着她往人稀罕之处走。

    直至她看见了一扇开合的后门。

    台阶下,一碗夜昙悠然,于着了墨色的葳蕤草木下,跳脱出玉石一样温润的光华。

    钟阅环臂静观,他的身体轮廓也被镀上一线白光,刀削笔雕一般的不真实感。

    路灯的余光,筛过星星点点的树冠,一柱柱的漏到他身上。

    清疏而淡远,犹如神祇。

    听见声响,雀跃神色从他眸光从寒星般一闪而过。他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从娇娇招招手,示意快来。

    娇娇走下台阶,后门被悄然合上。

    满地草木的小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第70章 夜昙 ◇

    ◎月下美人赏花,她赏美人◎

    他们二人赏花。

    赏昙花。

    很少有人能一睹昙花的盛放, 因为这是脾性是极其狂妄的一种花。

    于无声之中,酝酿一生的心血,只绽放出最极致的灿烂, 和最极致的美。

    如刺客拔剑,刀光剑影一瞬,再铮铮入鞘。

    鲜血滴落在心尖上形成一声叹息。

    太美了,又太快了。

    看昙花, 就想回顾这匆匆的一生。

    于急景凋年中孤芳自赏。

    花谢了。

    钟阅转身, 伸出手,指尖光洁细长, 浑圆的指尖隐有光华, 娇娇闻见了空气里涌动的馥郁香气。

    “月下美人,走吧。”

    娇娇的手穿过了空气中看不见的香气,落在钟阅手心里。隔了防护服的手触感不到体温, 但又恬静安宁的情绪,让人安心。

    娇娇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上车的后座,关上门她就开始问。

    “不是正常要隔离三天吗?我这才第一天。”

    钟阅启动车,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静谧的月色弥漫车厢,路灯一盏盏过,浮光掠影。

    “其实第一天没有感染的迹象正常后面出事的概率就小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继续隔离完剩下两天。”

    “那我没事了?”

    “注射血清后有预防作用。不过也不好说,万一你变异呢?”

    娇娇:……你要不想说话可以不说。

    不过提起血清, 娇娇多了话:“……血清, 是不是有治疗黑斑病的作用?”

    “没有。”钟阅语气笃定。

    娇娇错愕:”……真的?“

    “嗯, ”钟阅, “目前研究只有预防初期的黑斑病,就是在体内还没爆发出皮肤表面之前,做压制用。一旦爆发到皮肤表面,那黑斑就迎风见长。”

    所以……琴女和她情人的牺牲都是百搭的吗?

    闷在防护服的她有些难受,但她决定不脱下这个利人利己的医疗装备。摇下车窗,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她看见这条路并不是通往第一赌楼的方向。矗立在岛屿中央的最高建筑距离越来越远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

    “家?”娇娇惊讶了下,“第一赌楼已经越走越远了啊……”

    钟阅闻言笑了,后视镜框住他下半边脸,露出编贝一样的牙齿:“正常人怎么会住在酒店里?我只是带你吃饭,临时去那里避一避难。”

    正常人会随随便便住总统套房避难?有钱人的脑回路果然难以理解。多问多暴露出她的窘迫贫困,娇娇选择闭嘴。

    不过钟阅在岛上真正的住所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娇娇心生出好奇。

    车行径的越来越偏僻,柏油马路接一段未竣工的石子路,豪车撵上去微微颠簸,这要换作国产神车五菱宏光非得颠车盖上去那种。

    道路外出现大片大片荒田,孤伶伶的老树在夜色里像被画笔横刷一道,枝丫倒插向天空。

    再远处有吊塔闪烁着灯光,打出一道光柱,正在施工。

    城市的霓虹被远远抛却,作为背景板在夜色中模糊斑斓。

    “那里在修什么?”娇娇指向工地。

    “填海。”

    “填海?”

    “近些年鲛人岛发展得好,政府颁发的填海许可,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一座古老渔村能有现在的面积。””难怪女警说,只要能登上岛就是好的,劳作十几二十年,转化成正式居民,就能享受政府福利。“

    “都是给劳动者画的大饼,”钟阅说,“只要你足够有钱,登岛后给政府捐献大笔的钱税,就能直接转为居民。“

    娇娇:????

    还能这样操作?也太不公平了吧。

    钟阅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娇娇,眼睛弯弯的眯起:“所以你的身份既然暴露了,今天白天我就去税务局缴纳了大笔的税金,你现在是正式居民身份了。”

    娇娇愣了一下,喜不自禁:那太好了,至少她离开前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吃喝玩乐了。

    “还有件关于钱的事。”

    娇娇:“什么?”

    “今天有个光头托他家人来带话,说是他从礁石堆带了个姑娘上岸。监控可证明。容貌时间,都和你对得上,所以我就把奖金给他了。”

    娇娇“腾”的坐直,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十万块!你该不会都给他了吧?!”

    “给了,”钟阅洒洒脱脱的说,一点都不心疼,“君子要言而有信。”

    娇娇立马垮脸:“我说了跟他四六分的。”

    “什么?”

    娇娇把礁石堆上发生的协商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钟阅听完哈哈大笑:“大小姐也懂事了,知道砍价还价了,你以前可是视金钱如粪土,花钱不眨眼的。”

    那是以前!她现在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穷光蛋。

    钟阅说:“这钱你别忘了还我哦,还有救治你的钱,车马费,赎金等等……”

    娇娇摆出一副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钟阅难得的叹口气:“……你银行账户里的钱,该动还是动吧,伯父也去世了,你是钟家唯一的继承人,就别再跟他老人家怄气了。”

    娇娇:stop!

    让我消化一下。

    原主是个富婆,原主的父亲离世,遗产和存款都是原主的……

    问题箭头绕回到最开始。

    原主是个富婆!

    娇娇突然有一种小的时候玩大富翁的单机游戏,历经挫折后进入接金币雨的单机环节,姑妈的赠予,新的异世界的身份……稀里哗啦的,天上掉下来的全是钱。

    几乎快将她给砸晕了。

    有种做梦的错觉。

    “到家了,下车吧。”

    车盘旋上山路,此山一见便于别处不同,山脚下有站岗亭和自动抬杆,沿途景观植被都被修剪成可供观赏的长方条体,高大白皮梧桐遮天蔽日,摇曳着婆娑沙响。

    娇娇推门下车,迎面而来是一道熟悉的黑铁艺门,往里灰白砖铺就的庭院,雕像水池。巨大花园。尖尖顶针的古堡高逾四层,白色落地窗,雕纹刻花典型洛可可风格,隽永典雅。

    古堡静静地蛰伏在夜色中,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娇娇一时震撼:”这不是我家吗?!“

    话甫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说错,这是鲛人岛,不是现世。这岂不是暴露了她非原主的身份?

    她万万没想到钟阅居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古旧的大门铁钥匙,插入锁眼里拧开。

    他将铁艺门推开,倚身屹立着:“欢迎回家,我的未婚妻。”

    一瞬间娇娇全明白了,关于为何会遇见钟阅这件事。

    因为,古堡会传送每一任主人相遇!

    她获取原主的身份也非意外,而且原主就是古堡成员中的一员。

    就跟伴生兽是一样的。

    她脚踩在纹绘了蝙蝠莲花等繁复花纹的地砖上,就像脚踩在云端一样绵绵软软,除了胸口翻涌的震惊,她没有更多的言词能形容她现在的情绪。

    直至现在为止,她才明白了古堡的真正作用。

    这就是爷爷所谓的古堡里藏着的秘密吗?

    钟阅领路在前,花圃边造型别致的矮路灯照亮一方地面,她看着这古堡,大体与现实的相似,却又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最大区别是崭新的程度,这里清扫得一尘不染,摆件装饰也都很新,雕像喷泉水池里的喷泉澄澈见底,白色浪蕊大珠小珠落玉盘。杂乱的灌木丛被推平,绿草如茵。有睡卧的小梅花鹿听见声响被惊醒,蹦跳着回到树林里。

    娇娇不禁感慨:真·同古堡不同命。

    在星域,古堡是上层权贵居家,熙攘又温馨。

    在岛上,古堡是行同行宫,不染凡尘的清雅。

    只有在现世,古堡已经快沦落为濒临拆除了……

    有点愧疚是怎么回事……

    走上蔷薇花影连廊,钟阅轻侧回头:“你为何叹气?是不是我维护修缮的不够好?”

    娇娇心虚的撇过眼:”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与我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钟阅默了默,回头继续带路说:“确实有很多不一样了……咱娇娇就是眼尖。比如连廊这块地地,两年前被你父亲拆了。”

    “被拆了?”那处正好是她来这个世界之时,做的那个梦?

    “嗯,你父亲一直怀念你母亲,更憎恨这个她自杀之地,从此再没踏足过鲛人岛……这本来就只是你家的一处度假古堡。你母亲是享誉海外的知名女性,却没想还是无法挣脱基因的吸引,怀上你之后,就一直在这里隐居。后来渐渐地,可能是产后抑郁,就神经不大正常。“”她自杀之后,你父亲两年前眼见也快离世,又重返故地……五芒星地砖上的血迹还在,他就让人把这一大片的地砖都拆了,扔到了礁石堆那附近。”

    “他们曾在那里看过数次日出日落。”

    “所以,其实明珠警官他们都怀疑你徘徊于礁石堆,是与旧神有关,其实只有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你也知道这个传闻,所以才会去那里刻意纪念吧。”

    ……

    刻意个鬼啊。

    难怪她会从礁石堆附近的海水里冒出来,原来是因为与古堡同质同地的地砖被拆了。

    天见可怜的,没将她摁毙在海底深处还算系统有基础认知。

    否则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起因,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在没有发掘出真相之前,才会陷入茫然。

    等等——

    所以她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五芒星庭院里,大片流淌的鲜血,摇曳的红蔷薇花丛,与漫天血色晚霞……

    她曾一度以为,现世的走廊与鲛人岛世界的五芒星地砖联系不上。

    但事实上这都是一度真正发生过的,只是重修前和重修后的区别?

    “你长大后知道真相后,就离家出走了……当然我也知道,你是因为一直伤心伯父对你冷漠,一年都不见你一次而心灰意冷……但其实,他心中一直挂念你,你也知道,他未曾再娶过。”

    “问题不在这里!”娇娇心中怦怦乱跳,乱l二字膨胀在她脑海里,她几乎快窒息了,“你也知道的,他与我母亲的关系……“

    “我知道,”钟阅推开客厅大门,伸手去探墙壁上的开关,残光照在他脸上,划出一半明,一半暗。

    灯光大亮,钟阅背过身:”这也是我们十年来没见过面的原因……我知道你不愿意重蹈覆辙,但是,我必须得照顾你。“

    “因为这是你父亲的遗愿……“

    娇娇茫然的坐在客厅里,厚实的防护服悉悉索索的响,她有些渴,又有些痒,反正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四处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建筑格局。

    陌生的是家居风格。

    让她不舒服的是钟阅说的话。

    “近亲结婚……哥哥,都什么年代了,你要不要还这样守旧?”

    “不然呢?”钟阅一指屋子,“钟家世世代代都是近亲结婚,以达到了基因相融的地步,之前有族人尝试与外人生子,结果生出来的只能是残障。”

    他突然跪下来,双手拢起娇娇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中战栗不止。

    “我们只能相爱……命中注定,不得不如此。”

    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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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演不下去了怎么办?!

    直播间里的一个个不要笑得太变态啊!

    娇娇飞快的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玻璃花瓶。

    犹豫要不要一瓶子下去让钟阅清醒一点。

    太变态了。

    钟家居然是世世代代近亲结婚延续血脉?

    如果与外人结合后代出现问题。

    那说明就是基因有问题。

    有问题的基因应该被淘汰!

    钟阅享受着最先进的现代化文明知识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钟阅跪倒在她膝盖前,灯光落在他澄碧色的瞳孔里,碎钻一样的光影浮动。

    配上他挺拔的琼鼻,清晰的下颌线,美得很有混血感,十足的侵略性。

    藏在胸膛下的心脏不可抑制的跳了跳。

    大意了,不该离他这样近。

    尽然有些眩晕。

    钟阅滚瓜溜圆的脑袋埋伏到她大腿上,发端散发出腾腾的热气。

    像只蹭来讨摸的小狗。

    耳廓后闪烁不知的红光分外刺眼。

    娇娇虚眯了下眼。

    没记错的话,她第一次在礁石堆遇见他,也是微型脉冲耳麦一闪,他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所以现在,是有人在通知联络他吗?

    “是不是有人找你?”

    娇娇赶紧找话题打破尴尬,再下去她的脚拇指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不管他。”钟阅呜呜咽咽的,语调轻松地说。

    “好吧……”

    伏在她身上的钟阅没了下一步动作,他好似累极了,终于找到一个地儿休憩,神态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松弛。

    娇娇一时没忍住,掌心覆盖上了他颤抖不止的睫毛,像合起来的蝶翅一样微微颤抖,轻轻作响。

    意识到这个动作并非是她主动,而是这幅身体渴慕已久的期望时,娇娇大为惊震。

    死去的原主离家十年,也许并非只是被父亲的绝情怨恨所伤,也存在某种对指腹为婚的表哥的情愫。

    宁愿去死,也不要重蹈覆辙。

    回过神来的娇娇指尖轻触,移滑到钟阅耳廓后,那有闪烁不止的红光。

    她轻轻划了两圈,触感是坚硬的铁块,像极小的耳钉一样,栽种在头骨里。

    “你的身体,经过了很多改造吗?”

    “嗯,有些是主动地,比如塞缝到体内定位和监控身体素质的芯片,有的是作战计划,比如耳麦,还有的是被迫的,比如说为适应海底基地而拟态的机械双腿。“

    还有他的眼睛……

    娇娇一时心疼:“那么多手术,很疼吧?”

    “疼……”钟阅下撇嘴,可怜巴巴道,“你多摸摸,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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