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坐在不远处一个小亭子里,石桌上还像模像样地摆着茶。
那儿位置极好,能看见沈思杰的屋子,能时刻注意沈思立的动向,还不会被人怀疑。
别人只会以为他是找了个清净地儿歇脚。
沈思立本想直接开溜,管他在等谁呢。
但钟寒一直注意着房间的动静,他一出门,钟寒便过来了。
他被逮个正着。
他扯了扯嘴角,不自在道:“有什么事吗?”
钟寒点点头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说罢,钟寒转身准备去后院,但沈思立站在原地没动。
沈思立不认为钟寒会和他说什么特别私密的事,他们的关系没好到那一步。
这辈子他没有招惹过钟寒,他们基本是陌生人。
况且,后院他是真不想去啊。
那地方容易勾起不好的回忆,和钟寒一起去更容易勾起不好的回忆。
所以他说:“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没必要换地方。”
钟寒听见他的话,回头看向他,习惯性地微微皱起眉。
钟寒总是这样,好像有愁不完的事一般,上辈子沈思立问过多次,问他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但钟寒一次都没有说过。
这辈子,沈思立不会再犯傻了。
他不会再屁颠屁颠地跟在钟寒后头,不会因为钟寒的一举一动难受忐忑,更不会妄图抹平钟寒眉间的皱纹。
他不想再关心这个问题。
他假装没看到钟寒的表情,自顾自说:“要是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钟寒:“我有事,但这里不方便说,后院有间屋子我订下来了很清静,我们去那儿。”
沈思立:???后院的屋子?不会是东北角那间吧?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问出了声。
钟寒居然点了点头。
那沈思立更不可能去了,去了再和钟寒来一发吗?
他甚至连和钟寒在这里僵持的耐心都没有了。
他说:“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事非得在僻静远人的地方和我说,既然你不在这里说,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还讽刺一笑,道:“免得回头被人看见,传出去什么谣言。”
明明这是上辈子钟寒要求他的,是钟寒要求他不要在人前暴露他们的关系。
可如今他想远离钟寒,还钟寒一个清白,钟寒却又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但一如既往地,钟寒没说为什么不高兴。
沈思立:笑死,这辈子我还惯你这臭脾气我倒立洗头。
钟寒不说话,沈思立转身就走。
钟寒忍不住喊了声“等等”,同时伸手去拉沈思立。
他只是想将人叫住,好好说明,结果他刚抓住沈思立,沈思立就猛地甩手想要挣开他。
沈思立那小身板哪儿拽得过他?
果不其然,钟寒纹丝不动,沈思立受力的反作用整个人向前扑了一下……然后恰恰好地跌进了钟寒怀里。
“咚!咚!咚!”
钟寒清晰的心跳声透过秋日的薄衫,传进沈思立耳朵里,强健有力,衬得沈思立突然加剧的心跳格外快,也格外乱,如乱麻一般。
沈思立暗暗羞恼。
明明已经死心了,怎么还会心跳加速?
沈思立想快点冷静下来,但是越着急心跳越快。
再次近距离和钟寒接触,他面颊发烫呼吸不匀,甚至体温都隐隐升高。
怕钟寒发现他的变化,他心虚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钟寒察觉到异样,轻声问:“你还好吧?”
两人本就搂在一起了,这一声简直是凑在沈思立耳边说的。
低沉的询问声透过鼓膜,钻进沈思立脑子里,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脸色爆红,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
“放……放开!”他急道。
钟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第一反应是先控制住他。
“怎么了?”钟寒问,“先冷静下来好吗?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可是沈思立更激动了。
上辈子,只有一个时候钟寒会这么温柔地说话。
那就是床|上。
每每沈思立受不住了,想逃了,钟寒就会劝着哄着,拖着人再弄一会儿。
沈思立色令智昏,沉溺其中,明明自己已经极限了,但还是贪恋这短暂的温柔,最后被弄得神志不清。
然后钟寒就会像现在这样,贴在人耳边小声询问。
他会问沈思立舒不舒服,会问力道合不合适,其实问什么并不重要,这就是一种缠|绵的方式。
沈思立对这样的询问格外敏|感,一听见就会回想起当初的种种。
现在相似的询问声在耳边响起,他的皮肤不由跟着发烫。
但是和身体习惯性的反应截然不同,他的心情简直跌倒了谷底。
从前他会因为钟寒难得的温柔动摇,幻想钟寒对他是不是也有一点情谊,但此时,不仅不觉得高兴,反倒萌生了恨意。
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也恨钟寒这样做。
又是这样!他想,又是这样!
钟寒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就罢了,在外头和他撇清关系生怕别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也就罢了,这些他早就接受了。
可是为什么要若即若离?
明明他对钟寒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发|泄|欲|望的工具,还是钟寒不想要的那种。
每每做过之后,钟寒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面对他时也总是不情愿的样子。
他早就知道的啊。
如果钟寒对他一直冷漠,他早就死心了。
可钟寒总是在他快要绝望地时候温柔一下,让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钟寒总有一天会被他捂热,会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于是,即使被冷落,只要一有机会,他还是会屁颠屁颠地赶上去。
一直到快死了,他才清晰地意识到,钟寒其实根本不喜欢他,哪怕是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不然钟寒也不会在那时候赶着进宫求婚。
他最痛苦、最难受、最渴望见到钟寒的时候,钟寒正努力地奔向另一个人。
你说讽刺不讽刺?
他的幻想以一种及其惨烈地形式破灭了。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终于肯承认,钟寒真的是块石头,永远捂不热那种。
钟寒不可能爱他。
重生后,午夜梦回,醒过来之后他忍不住质问自己。
那是真的吗?那真的不是因为太过期待产生的幻觉吗?
现在钟寒的行为告诉他,不是。
钟寒真的会发出这样温柔的声音。
本来这辈子他只是想要远离钟寒。
他知道上辈子一切都是他强求,是他自己的错,不能怪钟寒。
但是现在,他真的忍不住萌生了恨意。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给人这种虚假的温柔?
为什么要用这种假象,骗着他一次次送上去?
比毫无希望的苦恋更可怕的,是追逐渺茫的光。
他扭头看向钟寒,不知自己的眼眶里已隐隐有了泪意。
他很想问钟寒,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番姿态。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真是傻了。
他想,这辈子还没和钟寒发生什么呢,他要怎么问?
这辈子的钟寒什么也不知道,他完全是无辜的,质问也没用。
就好像憋着鼓劲打出去,结果打在柔软的棉花上,出不了气,反而更憋屈。
“放开我。”他说。
钟寒终于放开了他。
沈思立再也不想和钟寒纠缠了,他顾不上什么规矩形象,在被放开的第一时间,他快步离开。
而钟寒愣了一下,暗骂自己一声,然后追了上去。
其实钟寒早就该放开沈思立,把人困在怀里,实在是失礼至极的行为。
但是当他拥抱着沈思立,当他感受到沈思立在怀里微弱地挣扎,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某个时候,他也曾这样禁锢着沈思立,不让他逃。
肢体的碰|撞,摩|擦,熟悉的触感,低声的喘|息、间或一两声求饶,带着哭腔。
还有柔软的腰肢……
这一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小声询问沈思立,好像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千百次。
真是魔怔了!
这下好了,把人吓跑了吧!
没办法,他只能赶紧追上去。
他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沈思立说。
而沈思立一边跑也一边清醒过来,觉得自己的行为过激了。
两个大男人,一个摔了一个扶而已,何必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说到底,还是自己心不静。
还是没真正放下钟寒。
可是不应该啊,他确实已经没有和钟寒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想法了,那面对钟寒为什么还会脸红心跳呢?
他心里想着事,走得又急。
一不小心,迎头撞上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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