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立对此的第一反应是:不至于吧!
有一说一,眼前的场景其实挺血腥。
在场的人尖叫的尖叫,晕倒的晕倒,要么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但沈思立死过一次,刚刚又有点走神,所以面对这个场景他只是有点犯恶心,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此他觉得钟寒的反应有点过了。
钟寒一副忍受不了一般弯下身,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反正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沈思立:不会吧,不会吧,这就受不了了?
倒不是歧视啊,没人规定过男人不能晕血。但钟寒上辈子不是还上阵杀敌、拿过战功、当了将军吗?
看见死人反应这么大……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沈思立难得见到钟寒脆弱的一面,便站在旁边看乐子。
起先他觉得钟寒只是一时没适应,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所以这种画面看一眼就少一眼,且看且珍惜。
哪想他都看够了,钟寒还没缓过来,这时他才发现钟寒真的不太对劲。
钟寒这不像是怕了,也不像是晕血,倒像是哪儿痛。
好端端地怎么会痛?
他试探性地拍了拍钟寒,问:“你没事吧?”
钟寒好像没听见一样,没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好像痛到了极致,肌肉痉挛,身体不受控制。
沈思立有点慌了。
他连忙握住钟寒的肩膀,尝试让钟寒站直好看看他的情况。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他问。
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焦急。
钟寒现在这样子,像是被血腥画面刺激到了。
可上辈子也没听说钟寒精神有问题受不得刺激啊!
沈思立不是大夫,判断不出钟寒到底怎么了。
“你等等啊,我去找人。”他想放开钟寒去找人,不想钟寒反过来抓住了他。
钟寒抬头看着他,一瞬也不舍得挪开眼。
半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
发红的眼眶被泪水蓄满,再然后,两行热泪无声滚落。
他就这样专注而哀切地看着沈思立,眼里蕴藏着难以言述的浓烈感情,沈思立看着这双泪意盈盈的眼,被里面蕴含的情绪感染,心里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被钟寒如此情意绵绵地看着,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沈思立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他非常不自在地尝试挣开钟寒的手,机械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
钟寒还是看着他,无声地、专注地看着他,并不回答,也并不放开。好半晌,那双眼睛里的沉痛被泪水洗刷掉,转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庆幸。
他终于缓过来了。
他摇摇头,说:“不用,只是被吓到了。”
沈思立:“你是说……你被吓哭了?”
钟寒:“……”
钟寒艰难地嗯了一声。
其实沈思立是不太信的,但他不愿意深想。
半晌,他讪讪道:“那你还真是不容易。”
说罢,他很酸很酸地别过了头。
上辈子钟寒为了娶梁浅上阵杀敌,如果钟寒其实这么怕死人,那上战场牺牲也太大了。
他愿意为梁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沈思立能不酸吗?
沈思立在心底骂自己不争气。
钟寒有多喜欢梁浅干他屁事,明明已经决定好远离钟寒,如今钟寒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骂完自己不争气,他又开始生钟寒的气。
既然钟寒上辈子那么喜欢梁浅,那钟寒就该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不要让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他越生气就越明白,这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辈子的账没办法拿到这辈子算,钟寒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除了生闷气,没有被别的办法。
他扭头看了眼钟寒,确定钟寒不会突然死在这儿了便准备离开,钟寒却又拉住他,支支吾吾地不说话,看他的眼神里还有点舍不得。
这让沈思立更生气了。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幅姿态?搞得他心烦意乱的!
钟寒看见他不爽的表情,垂下眼隐藏住情绪,不敢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
半晌,钟寒试探性地问:“能不能先别走。”
以他的性格能说出这种话,真的很不容易了。
顶着沈思立疑惑的目光,他解释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大门应该已经封锁了,咱们都走不了。”
“能不能跟我一起待会儿?”
沈思立:“为什么要跟你待在一起?”
钟寒:“我……我害怕。”
沈思立笑了。
他觉得钟寒真的搞笑,为了喜欢的人上阵杀敌无所畏惧,现在见点血搁这儿跟他说害怕。
他是钟寒的负面情绪处理机吗?
谁规定的钟寒害怕了他就得安慰?
他嗤笑一声道:“你害怕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负责照顾胆小鬼的奶妈。”
他不准备留下来陪钟寒,皱着眉说:“这里不会封很久的,那个专爱砍人头歹徒已经走了,你要留就留吧,我要走了。”
钟寒:“等等,现在出去不安全。”
沈思下意识回了句:“那凶手专门收割聪明人的头,谁都知道我是草包,我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他一愣。
凶手只杀聪明人是调查后的得到结果,现在大家还不知道凶手为什么杀人,他顺口说出来好像不太好。
不过说已经说了,后悔也没用,他没管钟寒径直走了。
而钟寒听见他的话,略一思索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之后如沈思立所说,大家受了一遍盘查后很快被放行了,并没有被留很久。
沈思立回到家,被担忧了半天的沈母好一顿数落,坚决不许他这段时间出门了。
沈思立好说歹说,沈母才同意让他在杀人案的风波平息后出去。
等到终于可以出去那天,他迫不及待地写了帖子邀了一大堆人。
不要误会,这次可不是为了玩。
他大表哥给他下任务了,让他来和这些人周旋一下,问问贿赂的事。
他担心自己露馅,但大表哥直接丢了个名单给他让他照着请人来,有表哥兜底,他只管浪。
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人不来,毕竟这段时间京城不太平。
结果到地方后,重点怀疑对象一个没落下。
他笑着道:“人倒是齐全。”
话音刚落,有人接过他的话头,捧哏似地说:“这是沈大少您请人请得齐全啊,您下了帖子,谁能不来?”
沈思立记得这人,他老子是常州的太守,政绩不怎么样,回京任职无望,就指着这儿子。
他还算争气,一路考上来的,前两年春闱入选,虽文章不算出类拔萃,但也能混个官当当。
按理来说他至少要外放几年,只因走了沈思立的门路,这才留下来当了京官。
从前沈思立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人靠他留京,捧着他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想想,确实不太合理。
能进士及第,本身就是有上进心的,哪会一门心思吃喝玩乐?
且他老子四品的官,虽然在沈家面前不值一提,但在地方上也算是大官了。他小时候必定是捧着长大的,现在轮到他捧别人,难免心生怨怼。
看过这人,沈思立又看了看别的人。
一圈扫下来,他发现正如沈思杰所说,他的这群狐朋狗友里,有不少人都不像是贪图玩乐的。这类人隔三差五跟着他鬼混本身就很不正常。
从前没人提点,所以他不知道这不正常。
如今在表哥表弟的提醒下,他勉强学会了看人该怎么看,倒也算喜事一件。
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诗会那天,这人邀他共饮但他不想去,为此他、钟寒和这人还纠缠了一番,当时钟寒提醒他要提防这人。
当天他也怀疑过这人,只不过看这人对他颇为热情,不像是虚情假意,所以他抱了一点希望,希望这人没有参与陷害。
如今这人来了这儿,希望破灭了。
因为今日的邀请名单是沈思毅拟的,基本可以确定名单上的人都有嫌疑。
沈思立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挺失望的。
这人见沈思立注意到他,脸上立刻露出高兴的表情,可随即他看见沈思立冷淡地别开了眼,他便非常识趣地没凑上来打招呼。
沈思立故意没理他,带着小兜子去主位坐下,落座时他问小兜子:“我右前方那个穿宝蓝色衣裳的,长得怪好看那个,谁啊?”
小兜子立马回答了:“是襄阳侯府的二公子陆池。”
沈思立:“谁?”
这个名字不再名单上啊!
听出了他的疑惑,小兜子小声解释道:“您没给他下帖子,他自个儿来的。”
“您弄的聚会,十回里十回他都在,每次他都是自个儿来的。只是他不爱出风头,话都不怎么说,所以您不认识。”
沈思立想,原来不在邀请之列啊,那就是没有嫌疑。
他刚刚误会人家了。
哎?还是不对啊!
襄阳侯府的二公子不是嫡出吗?他一个侯府的嫡公子,怎么沦落到跟个不求上进的二世祖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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