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摆着个死人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屋内两人,活像抓到妻子出轨的丈夫。
沈思立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问钟寒:“你来干什么?”
钟寒侧身,跟在他后头的小兜子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兜子解释道:“我出去刚好撞见钟公子,他送我回来。”
实际上是他准备回来的时候撞见钟寒,钟寒说了声“我送你回去”之后就不容拒绝地跟过来了。
小兜子尝试用眼神告诉沈思立,他想拒绝的,可是钟寒那么凶,他真的做不到啊!
沈思立接收到了他的眼神……没读懂。
但这不妨碍沈思立撵钟寒走。
沈思立:“小兜子他认路,何须劳动您大架?若是没什么事,您就先忙自己的事吧。”
钟寒:“我有事。”
沈思立暗骂一声,钟寒回回有事都不是什么好事,他都不想问钟寒有什么事了。
但他不问不代表钟寒不说,钟寒直接问他:“你不是答应了我不跟陆池来往了吗?怎么又在一起?”
沈思立心想真是草了。
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当着人正主说啊要命!
为什么钟寒的直球总是打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传闻中他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直性子啊!
沈思立想,钟寒八成是故意的。
之前他就猜过钟寒和陆池之间有龃龉,彼此看不算眼,只是不知道他俩能有什么仇怨,当着别人的面都要搞得满是火药味,
实际上……钟寒确实是故意的。
他觉得今天肯定是陆池自己贴上来,缠得沈思立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待一块。
他就是故意说给陆池听,让陆池知道沈思立不想和他交往。
他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知难而退吧你。
陆池:……
陆池觉得钟寒挺幼稚的。
其实他们三人年龄差不多。
沈思立是最大的,再过几个月及冠,不过因为从小娇惯受宠,所以其实他最天真。
陆池小些,得等明年开春才及冠。
他和沈思立恰恰相反,因为从小受磨搓,所以性子温和能忍能容,给人以成熟的感觉。
至于钟寒嘛,他是最小的,他今年夏天刚过十八岁生辰。
他心智成不成熟暂且没人知道,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沉稳,这会儿却又格外幼稚,不太稳定。
此时,陆池嫌钟寒幼稚,根本不跟钟寒一般见识。
钟寒以为他听了那些话会生气会沮丧会知难而退,他偏不。
他不仅不生气,还一副高兴的样子说:“我只当沈公子压根记不起我这么个人,没想到你还和别人提起过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沈思立本来还挺尴尬,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找到了台阶下。
沈思立:“你人这么好,该记得。”
这时陆池才问:“沈公子当真不愿与我来往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用有点失落的声音说:“我以为沈公子和我聊得来,这才厚着脸皮赴宴的。”
看沈思立表情动容,他再接再厉:“我这人虽脸皮厚,却也不会缠着人惹人烦,沈公子若是烦我,直说了我便不会再打扰。只是……我未曾觉得沈公子烦我,所以想问个明白,到底是沈公子不愿和我来往,还是钟公子介意我。”
话都问到这份上了,沈思立难道会说“我烦你,你滚吧”吗?
不可能的。
相反,今日他洗脱了嫌疑,沈思立心怀歉意,接触之下,觉得他人还不错可以交往。
相对来说,沈思立比较烦钟寒。
沈思立讨厌钟寒明明不喜欢他还要来打扰他的生活,他不想再和钟寒接触,不想再为钟寒的各种举动胡思乱想。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说:“我怎么会烦你呢?”
“那天是没办法了我才随口应了钟寒的,当不得真,你别介意他的话。”
钟寒:……
钟寒仿佛心上中了一箭,又痛又酸涩。
恰在此时陆池扭头看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
钟寒更难受了。
明明那天沈思立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本来他还理直气壮地以为是陆池缠着沈思立,结果沈思立说是他太烦了没办法才随口答应的。
小丑竟是他自己!
若是别人,都让他这么难堪了,他肯定马上就走免得自讨没趣,才不管陆池是不是居心叵测。
可这毕竟是沈思立。
所以,虽然心里很受伤,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向沈思立解释:“我让你少和他来往,不是无理取闹,他确实有问题。”
钟寒自己查出来的东西不方便说,只能就着今天的事提醒沈思立。
他说:“今天你这事已经传出去了,我也听了个大概,你就没怀疑过他吗?”
沈思立:怀疑过啊,但是人家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当着陆池的面不好说怀疑过他,沈思立回道:“怀疑他干什么?他没给我送过东西,栽赃陷害的事他没参与。”
钟寒:“就是因为他没给你送东西才有问题!”
哎?
说到这,沈思立也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一直对陆池没有印象,就是因为陆池没给他送过东西,
这几天他账本子都翻烂了,但凡陆池给他送过一次东西,他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小兜子说,他的聚会陆池次次都来。
如果陆池一次都不回礼,那……得多扣啊!
陆池在外再怎么不受待见,作为侯府嫡子应该也是有些家底的,不至于贪这点东西吧。
难道钟寒之前提醒他陆池有问题,不是说陆池参与了陷害,是说陆池生性抠门,图谋他的钱,把他当冤大头?
陆池长得好看,气质也好,不像那种人。
上次就误会人家了,这次他没贸然发话,而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小兜子。
小兜子立马理解到了。
小兜子替陆池解释道:“陆公子虽然次次都来,但他没占少爷便宜。我私下问过掌柜,他每次都会吩咐人去柜台留银子结他自己那部分,只多不少。”
“至于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等您结账后给您送礼,我就不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沈思立点点头。
他问钟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寒都快气笑了。
他哪儿是要跟沈思立说这几两银子的事?
跟沈思立说不清,他干脆直接质问陆池:“人人都是事后送礼,那些没参与陷害的人也用的这种方式,怎么你就要特殊一点?”
“难道是你早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所以故意避嫌?或者说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所以一早就把自己摘了出去。”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这样能做到全身而退。
那些给沈思立送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涉案了,即使没参与陷害的,也免不得被调查一段时间。
钟寒逼问着陆池,他知道这是陆池的把柄,陆池也如他想象一般露出了点心虚的表情。
但是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陆池虽有些心虚,却还是看向沈思立想要解释。
看那小模样,好像还挺委屈。
半晌,他叹了口气,用难过的口气说:“既知道这是我的难处,钟少爷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人情往来,总逃不过人情两个字,我这样的身份,谁愿意与我谈人情?实在是不想惹人厌烦,不敢牵扯太深,所以才次次提前结账,不强行和人搭上关系。”
他自嘲道:“我知道我母亲在外名声不好,不比钟公子的母亲是大家闺秀明媒正娶,但如此刻意地把我的出身捅到沈公子面前,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他一直都软着脾气好说话,这会儿稍稍刻薄些,不仅不让人心生恶感,反倒让人觉得他是真受了大委屈,忍无可忍了。
就连沈思立都忍不住用责怪的眼神看钟寒。
沈思立:“若你是想提醒我这个,那大可不必了。人的出身又不能选择,拿这个说事未免太没品!”
钟寒:!!!
钟寒才真的快委屈死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黑的都说成白的。
明明是陆池的行为有刻意避嫌的嫌疑,结果陆池三言两语,就变成他钟寒人身攻击了!
他要气炸了!
他还想再说其他疑点,陆池先一步发了声。
陆池:“钟公子大概觉得我这样的人入不了眼吧,我看我继续留下,少不得要被钟公子说嘴,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他走到沈思立面前,不好意思道:“让沈公子看笑话了,沈公子若是也介意……”
“不不不!”沈思立赶忙摇头,“我不会介意这个的。”
听见他的回答,陆池的脸颊恰如其分地红了一下。
“既然已经让沈公子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就不隐瞒了。”他说,“从小到大别人都嫌弃我,我赤条条地来,孤零零地长大,也不曾有知心玩伴,没交到三俩好友。”
“若沈公子真心不嫌弃我,以后我们常来常往可好?”
沈思立愣住了。
其实他是很能理解陆池的,虽然他众星捧月般长大,未曾受过冷落,但自从和沈家兄弟玩不到一起后,他也着实孤寂了一段时间。
他很清楚无人交心的滋味多难受,这些年他一直用虚假的热闹麻痹自己,心里却清楚钱买不来真心。
如今或许是个很好的契机。
那些狐朋狗友以后注定不会来往了,能和陆池好好相处,成为知心好友,对他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他是认真在考虑和陆池交心,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随着他考虑的时间拉长,陆池脸上的失落变得肉眼可见。
陆池勉强牵起一个笑容道:“沈公子不必为难,不愿意不用勉强自己的。”
“只是我身份挺尴尬,想组局也邀不到人,以后还想到沈公子的聚会上凑个热闹,不知可不可以?”
太卑微了,谁来了不得叫一声小可怜?
沈思立也没心思再想,赶忙道:“怎么不愿意?我愿意!”
“我也没什么知心朋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友,你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愿意,沈思立说:“沈公子沈公子地喊太生分,你若不介意,往后叫我思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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