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喜不自胜,眼含笑意地喊了一声思立。
许是从不曾与人这般亲近,他脸上居然因这两个字浮上了些许红晕,这让沈思立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好像两人的关系突然就变得特别亲密似的。
陆池看了看旁边的钟寒说:“这样喊好像有些不成体统,让人看了笑话,以后若是有外人,我便叫你沈兄可好?我们私下相处的时候我再叫你思立。”
钟寒:!!!
钟寒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陆池短短一句话,每个字都在他的雷区上蹦迪,什么叫私下相处?他们打算如何相处?什么叫外人?谁是外人?
还喊什么思立,黏黏糊糊的!
不过是刚结识不久罢了,作甚要叫得如此亲密?
明明这个人居心叵测,可沈思立就是看不清,钟寒急得团团转,甚至想直接告诉沈思立背后的内情。
可陆池根本不给他发挥的余地。
陆池知道,再僵持下去,沈思立被闹烦了对他俩的好感恐怕都会下降。于是他激流勇退,说走就走。
但他也不会给钟寒钻空子的机会。
临走前,他善解人意道:“我先告辞了,只是沈兄还需体谅一下钟公子,他年幼的弟弟刚刚出事,难免急躁,就算是故意拿人撒气也体谅体谅他吧。”
这话说得,好像钟寒刚刚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提醒沈思立,而是为了撒气。
这样一来,恐怕之后不管钟寒再说什么,沈思立都会觉得钟寒是气疯了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陆池的目的达到了,他功成身退,留下沈思立和钟寒面面相觑。
但是陆池没注意到,从他说了那句“他年幼的弟弟刚出事”开始,沈思立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了。之后他说的话沈思立根本没听,沈思立愣愣地看着钟寒,表情非常复杂。
怎么会呢?沈思立想,钟寒的弟弟怎么会出事呢?
那小孩皮实得很,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性子又闹腾,上辈子他入狱之后还听人说起过他。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事?
重生确实带来了不少蝴蝶效应,但沈思立跟钟寒的弟弟一点交集都没有,按理说,沈思立应该影响不到那小孩。
如果不是沈思立造成了这种影响,那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沈思立早就觉得钟寒不对劲。
上辈子钟寒避他如蛇蝎,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可这辈子钟寒却总是来找他,每每相见,还总有要事说不完,同他拉拉扯扯,仿若不舍。
以钟寒的性格,他们如果素不相识,他就是被人害死钟寒也不会管。
钟寒向来是事不关己概不关心,从诗会那天钟寒特地提醒他起,他就觉得不对劲。
今天也是,他和钟寒根本没有交情,钟寒为什么会来这里?
等陆池离开,他迫不及待地问钟寒:“你为什么来找我?”
钟寒:“我送小兜子回……”
“这是借口!”沈思立忍不住有些激动,“没遇见小兜子你也会过来的吧,为什么?”
不知不觉中,他眼眶微微泛红,眼底有泪意隐隐可见。
因为他心底有一个猜测,但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钟寒懵了。
钟寒不明白自己怎么把沈思立气哭了。
他想,难道是因为沈思立觉得他故意来针对陆池、诋毁陆池,所以替陆池生气吗?
可明明自己才是真的为了他好,想帮他避开居心叵测之人啊!
沈思立怎么能轻信他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他?
钟寒心里难受极了。
刚刚陆池在他还能撑住,现在陆池走了,他顿时委屈起来,表情变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他又委屈又无措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来针对他的,我也没有诋毁他,他真的是有问题……”
话没说完,沈思立打断了他。
沈思立:“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我就是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来找我。”
钟寒想,还能为什么?
听说这边闹起来了,他知道沈思立必定会被那些人气到,他只是希望沈思立不开心的时候有他在场。
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
这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的,偶尔会做奇奇怪怪的梦,那些莫名的感觉既强烈又寻不到缘由,他自己都还没理清。
他总觉得有一次他赶去见沈思立没赶上,他很后悔。
所以就算只是哄哄人也好,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听闻这边出了事,过来看看。”
听见他的回答,沈思立摇了摇头。
沈思立摇着头,近乎喃喃自语地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呢?你跟我……素不相识,过去十数年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我们这样的关系,我这里闹出什么事与你何干?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之前也是,今天也是,你几次三番地找上我,对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为什么呢?”
他重生以来已经竭尽全力避开钟寒了,但是钟寒还是和他扯上了关系。和上辈子不同,这次不是他强求,不是他赖着钟寒,而是钟寒自己找上来的。
是什么导致钟寒性情大变?是什么让钟寒对他与以往不同?
他心有猜测,却不敢随意宣之于口。
他自己重生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了,钟寒重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臆想。
况且,他是死于非命才重生了,如果钟寒也重生了,难道钟寒也死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那时候钟寒已经拿了战功,得了将军之位。
他在牢里听人说,钟寒打赢最后的那场胜仗时,皇帝亲许满足他任何要求,而钟寒连夜策马回京了。
他行刑那天,钟寒不是正拿着战功求娶梁浅吗?
在他走向最黑暗的死亡之时,钟寒应该正奔向最光明的未来。
没了他这个恶人,钟寒该功成名就、娇妻在怀,钟寒该摆脱他的阴影、拥有最好的人生。
哪怕重活一次,哪怕不准备再和钟寒纠缠,他也希望钟寒能好好的。
只要想到钟寒上辈子可能没有得到幸福,甚至死于非命,他就会止不住心痛。
这辈子的钟寒他还不熟悉,他可以不在意。
可上辈子的钟寒……是他吻过的、睡过的、拥抱过的人,是他掏心掏肺爱过的,是他死的时候也惦记的人。
他爱的那个钟寒,怎么能过得不好呢?
如果眼前的这个钟寒,就是他爱的那个钟寒,他又要怎么面对他?
他几次鼓起勇气想直接问,问钟寒是不是也重生了。
可是嘴张开几次,他都没办法把话说出口。
他想问,但是声音就是吐不出来,倒是早已蓄满眼眶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滚落,一滴一滴争先恐后地砸在地上。
随着泪珠子滚落,钟寒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钟寒焦急道:“怎么哭了?我……我是不是不该来找你?”
他笨拙地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惹你烦的,我知道我们还不熟,我不该乱管你的事,我越界了,但是我没办法,我不能不管。”
越着急越解释不清楚,沈思立肉眼可见地更难过了。
其实沈思立也不想哭,他本来都开收住情绪了,可是看着钟寒解释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上一次他质问钟寒为什么要来找他的场景。
如果那次钟寒没出现,他上辈子早就死心了,不会一直等到临死。
但是钟寒出现了,所以他开始猜测,开始幻想,开始做各种假设。
他开始骗自己,骗自己说钟寒是喜欢他的。
如今,他重蹈覆辙。
明明决定远离钟寒,可是钟寒一出现,他又开始疑惑,开始假设,开始期待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又想骗自己,骗自己钟寒重生了。
可是他知道,不能再骗自己了,他得问清楚,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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