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乔双泽听说那人将被处以死刑,斩首示众,而章齐作为帮凶则是被流放。
绿萝将这个消息说给乔双泽听时,他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她看出乔双泽不太开心,道:“公子,奴婢扶您出去散散心吧!”
乔双泽道:“不想去。”
绿萝见劝不动他,便离开了。
没多久景皓千来找他,“我要进宫一趟。”
乔双泽简单的同他客套一下,“那殿下早去早回。”
景皓千摇摇头,他并不是这个想法,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乔双泽站起身,牵起嘴角,笑意吟吟的,不过在景皓千看来那笑意不达眼底,并不是真的笑。
“好啊!正巧我还没去过皇宫呢,这次跟着殿下去见识见识。”
当乔双泽再次出现在大理寺大牢门口时,他转头将自己疑惑的目光投过去。
对方一脸淡然,仿佛这样做是再不过平常的事,“进去吧!”
重活一世,乔双泽才开始真正认识到景皓千这个人,他似乎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冷冰冰的。
乔双泽不免有些动容,“谢谢殿下。”
“我在外面等你。”
乔双泽一进去旁边的狱卒立马上前,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年轻人。
他同乔双泽打了个招呼,“乔玉生,又见面了。”
乔双泽见他是专门等着自己的,问:“你这是?”
“殿下吩咐了,让我带你过去见一个人。”
乔双泽在最里面的牢房看到了那个人,这里一般关押的都是死刑犯,阴暗潮湿,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
“云天。”乔双泽唤他。
坐在石床上闭眼小憩的人听见这名字猝然睁开眼,他快速下了床走过去,“公子。”
乔双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云天的眼眶渐渐泛红,“有人告诉我的。”
“谁?”
“我不知道。”云天摇头,“是那个人派属下来告诉我的,说公子回来了,可是……你明明已经被我……”
“我一直在暗处看着你,你一的一举一动,各种细节和习惯我都太熟悉了。”
云天这人,只要他想躲,没人能发现他,就连前世乔双泽也是在自己长大过后才偶然发现身边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乔双泽抓住木栏,“以你的武功完全是可以跑掉的,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你,这些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云天道,“我陷害你也是为了不让你离开京都,现在知道公子还活着,事情也办完了,公子也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徐尚书他……”
云天告诉乔双泽:“当年徐陵为了一己私欲带兵斩杀了丞相府上下一百多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那狗皇帝没有处罚他,只是将他降了官职,此等深仇大恨我怎能不报。”
乔双泽瞳孔微缩,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在地上,“我不知道,他们不是被陛下下令……”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当初丞相夫妇被处死刑后他便被景皓千囚禁了起来,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丞相府被满门抄斩也是从景皓千口中听来的,却没想到……会是徐陵下的毒手。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是景皓千骗了他吗?
“公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云天顿了须臾,继续说,“明天不要来刑场了。”
乔双泽走出大牢时整个人都是木讷的。
景皓千迎上来,目带担心,但是什么都没问。
乔双泽看向他,“殿下都不问我吗?”
“问什么?”
“比如我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景皓千道:“你如果想说,我便听着,不想说,我便不问。”
乔双泽突然想救他,凭什么徐陵杀了那么多人还能逍遥几年,而云天就要立刻被处死刑,这不公平。
他承认自己这一刻是失去理智了,但是那个念头愈来愈烈。
手腕骤然被人握住,乔双泽抬起头便瞧见景皓千对着他缓缓摇头,那双眸子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所想。
景皓千说:“跟我进宫,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两人坐在马车上,宽敞的车间让两人隔的甚远,几乎是连衣角都碰不到。
乔双泽陡然想起云天所说的话,云天能通过观察习惯认出他,那景皓千呢?会不会也认出他了?
但是又想,云天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能认出他很正常,而他和景皓千也不过认识四年,远没有那般熟悉,不大可能会认出他来。
车外的场景从繁华街道到了宫墙高阁。
这高大的宫墙内住着整个大萧最尊贵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掌握着所有人的性命。
景皓千将他带到一处宫殿,乔双泽抬眸,念道:“华正殿。”
这是景皓千还未封王时在宫内的居所。
景皓千道:“你且先在这里待着,等会儿会有宫人过来,如果想出去便让她们领着你。”
“好。”
景皓千安顿好乔双泽就离开了华正殿。
不多时,景皓千所说的宫人也来了。
打头的那名宫女瞧见乔双泽顿时凝住目光。
他就坐在窗边,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扬起发丝,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有着化不开的忧郁,给人一种满心的破碎感。
美人美则美矣,只可惜是个男的。
她走到乔双泽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乔双泽徐徐转过头,那双含情凤眸便是让人瞧上一眼都会陷进去,她赶忙将头埋得更深。
“不必多礼。”
“殿下吩咐过了,公子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乔双泽道:“我不熟悉皇宫,你带我出去看看吧!”
“是。”
乔双泽起身,宫女这才注意到他的腿是瘸的,她不敢多看,亦不敢多言,快速瞥开眼,为他领路。
这宫里虽然虽然红墙黄瓦、富丽堂皇,但是太不自由了。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1】,看得多了,每个地方都长的一样。
前方走来一个人,未着官服,一身月白色华袍,头上戴着束发嵌珠银白冠,面容儒雅清俊,风姿卓绝。
宫女蹲下半身福礼,“见过罗少傅。”
这人一身气质清冷极了,视线从乔双泽身上扫过,淡淡道:“嗯。”
等人走远后乔双泽说:“他看起来挺年轻的,就当上少傅了。”毕竟在他的记忆中那些少傅、太傅都是一把胡子的老头,很少见到这么年轻的。
宫女点头,语气里满是艳羡:“罗少傅名唤罗覃,今年二十有六了,文武双全,待人温和,只可惜还未婚娶。”
乔双泽随便逛了逛就让宫女带他回去了。
景皓千处理完事情过来,乔双泽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不回去了,今晚就歇在宫里。”
乔双泽知道景皓千想把他留下来是因为什么,但他现在这样,就算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能力。
乔双泽看了景皓千半晌,发现在徐陵一案结束后,他们之间竟是没什么话题了。
这样也好,不必有过多的交际。
本来寂静的夜晚开始吵起来了,殿外燃起大片火光,以及巡逻士兵奔跑起来甲胄摆动的声音,一声一声整齐规律。
乔双泽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正疑惑外面发生什么了,宫女进来掌灯,室内瞬间恢复光明,景皓千大步走了进来,“没事吧?”
“没有。”
景皓千还穿着中衣,只披着外袍,像是匆忙出门胡乱套上的。
乔双泽问:“外面怎么了?”
“有人夜闯皇宫,侍卫在拿人。”
乔双泽倒是惊奇这人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只身夜闯皇宫。
到了后面逐渐没什么声音了,也不知道人抓是没抓到。
景皓千堂堂宁川王不去抓贼人,就干愣愣地守着他,乔双泽委实没想明白。
乔双泽道:“殿下,很晚了,回去睡吧。”
景皓千有些放心不下,但看了下外面确实是没什么动静了,才点头回去了。
那边的宫女瞧着窗外嘀咕道:“好像是罗少傅那边呢!”
乔双泽问她:“你在宫里待了多久?”
“回公子,约莫有五年了。”
乔双泽将拳头抵在唇边,“你是否知道三年前丞相府一众人被斩首的事?”
“丞相府么?”宫女道,“当年不是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了吗。”
乔双泽盯着她,“你在骗我?”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婢绝没有欺骗公子,当初还是兵部徐尚书去执行的命令,这事当时在宫里都传遍了,却没几个人敢议论。”
为什么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呢?
——
第二日乔双泽出宫时瞧着那小了一半的马车,满脸困惑。
景皓千解释道:“昨日的马车被皇兄借走了。”
此刻正在东宫处理政务的太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乔双泽有些不太相信,太子会借景皓千的马车?东宫没有马车吗?
景皓千表情淡淡,道:“上去吧!”
乔双泽不禁感慨,这马车也太小了吧!他想跟景皓千保持距离都做不到,两人的手臂紧紧贴着。
车轮不下心滚过一颗石头,马车歪了一下,乔双泽控制不住地往景皓千那边倒。
我去!!
他刚要起来,马车又是歪了一下,这次是整个人倒在景皓千怀里。
前面驾车那个你故意的吧!
乔双泽脑袋靠在景皓千胸膛上,听着那阵阵擂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有力地击在他脑海里。
这个人心跳怎么这么快?
他倏然感觉心里麻麻的。
景皓千抬手将他扶起来。
乔双泽歉疚道:“抱歉。”
“无事。”
乔双泽挑起窗帘,外面日头正盛。
午时了。
景皓千从身后靠了过来,半个身子贴着他后背,与他同样望向窗外。
太近了,乔双泽都不敢转头。
随即景皓千拿开乔双泽的手,将窗帘放下来,道:“别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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