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试结束第二天一大早,时亦就被时母拉着前往玉龙山清泉观,说是要去请真人大帝保佑这次州试一举高中,光耀门楣,时亦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只当是陪着时母游玩了。
九月,正是左宁盛产的银杏泛黄的时候,清泉山下路两旁正种了许多银杏,此时远远一片看去,像是金色的海洋。
“咚”肃穆的钟声在山顶响起。
“今日人可真多!”时亦有扶着时母沿着台阶一步步往山上走去,时母感叹道。
时亦往上看了一眼,在人群的队伍中,大多数都会伴着一个少年郎君,不由道:“应该都是为了科举而来,不过都已经考过了,也算是尘埃落定,现在求倒不如之前求了。”
“呸呸呸!”时母责怪的看了时亦一眼:“说什么浑话,现在求就是最灵的!”
说完她又双手合十的默默念叨了两句,才又对时亦道:“真人原谅你了,快走吧,进了寺观里可不准浑说了!”
时亦好笑的点点头:“是,娘。”
清泉观在玉龙山山顶,供奉的是紫薇帝君,因景朝兴盛科举,所以又在侧殿供奉了文昌星君,这些年来倒是香火旺盛。
随着时母一步步登上山顶,整个清泉观的样貌便也出现在了时亦眼前,整体呈现青灰色的围墙,古朴的木制观门,从大开的观门往里看去,一个青铜的大鼎,此时正燃着袅袅青烟。
到了道观,时亦也没有把无神论的那一套挂在嘴上,就遵从寺庙的规矩,随着时母买了香,又一步步的在各个偏殿转了一圈,然后虔诚的对着紫薇帝君拜了三拜,才去了门口,等着时母在文昌星君侧殿祷告。
“听说了吗?此次州试竟被抓住了三个作弊之人!”就在时亦刚刚站在道观门旁时,听到两个青年如此谈论道。
“那么快?不是昨天刚州试,你今天就知道了?”
“有一个就在我考棚的旁边,开考第一天就被抓住了!”那声音说的信誓旦旦的说:“不知道他怎么把十余页答案携带进的考场的,听说上面的经义有十之八九和试题都一样呢!”
“有这回事?那不说明此次州试泄题了……”
“对啊,已经听说有人要上告了!”
“那严重了啊……”
时亦在边上看着两个青年人逐渐走远,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州试泄题这件事可大可小,一般都是看通判怎么处理,但若两人所言为真,考题十之八九都相似的话,恐怕通判也处理不了,真的要上报官家了。
时亦在门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另一边时母也向文昌星君祷告完毕,她特意求观里的真人给时亦画个鸿运符,又捐了香火钱,言明若是能中,必来还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烧了香又拜了神,转了一圈也到了巳时,清泉观共有神殿,园林,宿舍,膳堂四个部分组成,时值九月,正是山上秋意甚浓,正是观赏银杏的好时候,因此两人也未离开,就在园林内逛了起来。
观内空气极好,银杏树叶也极为耀眼,随着时母四处走走,时亦倒也觉得有几分舒爽,哪料刚逛一会,时母就眼尖的看到了一个女子:“是木文婉那丫头吧。”
“在哪?”
“那不是么。”时母伸手指道:“你看那个小亭子旁边。”
时亦看去,只见层层树影婆娑下,确实有四五个人影站在那里,其中形象最清晰的一个像是木文婉,只是那里好像发生了争吵,她正在拉着一个青年要走。
皱着眉看了一会,时母好似也有所察觉:“走,去看看。”
时亦点了点头:“好。”
随着距离的增进,几人的争吵声也渐渐清晰,只听和木文婉一起的那名男子大声说道:“以前我也以为你是一个好院长,是我们碧落书院学子的榜样,可是你现在是非不分,识人不明,你没资格教训我,更不配作为我的老师!”
时润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倒是他身边一位骄横女子对着木文婉出声道:“润远看不上你,你怎么能缠着他到这个份上,一个女子如此自轻自贱,真是为你感到羞愧!”
“我没有……”木文婉此时只知道摇头哭泣。
“关我妹妹什么事,我做的事,不要牵扯到她!时润远这小人背信弃义,你以为你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这你管不着……”
听了一会,时亦也把场上的众人认全了,一边是《破晓天光》女主木文婉和他哥哥,另一边是《破晓天光》男主时润远和他现在的未婚妻以及老师。
时亦不由感叹一句运气真背。
在边上又听了一会,时亦才把两边争吵的前因后果摸清楚,今天早上两家都来到道观上香,不料恰巧偶遇,木文婉本来不愿多事要走,结果方白薇却有意刁难,硬要邀请木文婉参加她和时润远都婚礼。
这就有些好笑了,时亦也不知道这个方白薇怎么想的,邀请自己的未婚夫前女友加她的婚礼,不一时间知道是为了恶心她自己还是在恶心木文婉了。
“够了!”一声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争吵,方清河黑着脸道:“星辰你虽被我碧落书院除名,但尊敬师长的道理也忘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今天就算了,你去吧。”
“不能走!”先前的女生蛮横的叫住了两人:“爹,这兄妹两人三番四次找润远的麻烦,你不教训他们一顿怎么行,最好让这木星辰参加不了科举,我看木文婉还敢这么猖狂。”
木星辰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眼瞅着场面十分紧张。时母在此时笑着走了出来:“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这时众人才发觉站在边上的时亦母子两人。
方清河皱眉:“时亦?”
“哦?”时母惊讶道:“这位大人和我们亦儿还认识?”
方清河冷冷道:“算他一位长辈吧。”
时母撇撇嘴:“我可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你这样一个亲戚。”说完也不看方清河铁青的脸色,对着木文婉道:“丫头过来,你爹娘养你这么大,可不是留着受气的,快别哭了。”
木文婉看着时母,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时母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擦了擦。
“喂,你是谁?”方白薇看着时母这样一个妇人模样,想来也不是多有权势的,张嘴就道:“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哦?”时母看了眼方白薇,对着时润远缓缓道:“这就是你定亲的对象?这样不懂礼貌,我时家可不要这样的人做媳妇。”
“你是润远的亲戚?”方白薇想着自己去时家时,被他那些叔叔伯伯的捧在手心里的情景,不由趾高气昂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了,你快快走开,不然以后你有事求我,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时亦听到这差点笑出了声,但他母亲把他挡在身后,想着也不用自己出手,他家与时润远家本就早已水火不容,只是在景朝兄弟倪墙对名声影响颇大,为了时亦读书,一直未对外显露罢了,方白薇的威胁,对于时母来说,还真的一文不值。
果然,时母闻言笑道:“这就是左宁府碧落书院院长教出来的女儿啊?只听这话,还不知道是从哪跑出来的野丫头呢!”她瞪了时润远一眼:“还不把她带走!”
因为是在外边,时母作为时润远都长辈,时润远也不好发作,只能低声道:“是白薇不懂事,还请二伯母勿要见怪。”
“你说谁不懂事!为什么要给他道歉,时润远你说清楚!”
时润远皱眉:“你先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你家里那些亲戚一个个不都很会逢迎拍马吗?你快让她给我道歉。”
“先道歉,我们回家再说。!”
“我不,你让她给我道歉!”方白薇推了时润远一下,眼睛狠狠的瞪着。
一边是长辈不好发作,一边是未过门的妻子不知体谅,时润远在中间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拉着方白薇的手腕道:“听话,先给二伯母道歉,回家我再与你细说。”
“你弄疼我了”,方白薇皱着眉挣扎,时润远不松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眼中含着泪水。
方清河只好看了时润远一眼,时润远松手,方白薇猛一跺脚,快速跑开了。
“白薇!”时润远喊了一声,看了眼周围,也只得暗叹一声,跟着追了出去。
时母:“哎呀,小辈不懂事,我还能真给她计较?怎么说走就走了哩。”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方清河一眼,见他也铁青着脸离开后,才轻笑一声带着时亦和木星辰兄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来到一处无人之地时,木星辰躬身行礼道:“多谢伯母,多谢时兄。”
“快起来,没什么大事,这样的人家能和时润远待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时母对时润远一家是真的讨厌,她看着木星辰叹息道:“你是星辰吧,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木星辰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以前他父亲开私塾时,时钟和时亦都曾在他们家私塾上过学,不过后来因为时亦与时润远两家分开,木家也就与时亦家渐渐生疏了。
不过近来先有时亦送银子给家里解困让自己能有精力参加科举,现在又有时母为他们解围,在想到时润远都所作所为,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先前也是我父亲看错了人,本以为时润远能是我妹妹可堪托付之人,没想到他竟如此无耻!”
时母看了看木星辰又看了看木文婉,再次叹了口气:“看清就好,文婉不是还没嫁人吗,现在这样,总比以后嫁过去受苦强。”
“是,总比以后嫁过去好。”木星辰点点头,然后认真道:“伯母,时兄,今日之恩星辰记下了,他日若有机会,星辰必报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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