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强大的威压使得周围的树叶静止般僵直在树枝上,便是微风刮过也未动分毫。
掌门覆手垂眸,看着面前的弟子许久。
只见对方恭敬弯身,一滴滴血水落在石桌上染得片片暗色。
“如此说,你便不怕我剥了你的情魄,或是干脆抹了记忆。”掌门语气平淡了些许,他意味不明地缓缓道。
元杉平静回答:“这般做耗费心力巨大,且不慎失误便会成了废人,相比于选择此道,师父不如让我心中有所挂念,且以此而上进。”
话落之后,庭院内半响没有答复,掌门看了他好半响,缓缓将威压收回,收回的瞬间元杉的骨头再次传来咔擦声。
他的脊骨不由得弯了弯,从突然的施压中释放出来,身体一时不能承受,疼痛在体内一阵阵震疼,额间不禁冒出几滴汗珠。
“坐下吧。”掌门开口了,他自己率先坐在石凳上,抬眸看着元杉僵硬地坐了回去,主动抬手给自己的弟子倒了一壶酒茶。
“在三年之后,我们宗门和应天宗会各派一名五十岁之下的弟子参与比斗,而这次比斗决定了我们乾天门和应天宗的位置。
乾天门在前本是第四大宗门,而在与应天宗的比斗之中,被应天宗的修者暗算,不仅使得乾天门的地位降到了第五且低于他们之下,甚至让我们的修者没了性命。
因不满结果,当时便定下之后选一名五十岁之下的弟子再战。”
掌门抿了口茶水,将当年的事缓缓道来,他搁下杯子。
“元杉,你是宗门此次夺回原来位置唯一的希望,我绝不允许出错。”这些年他也培养过很多弟子,但没有一个能在五十岁之前到达金丹甚至更高。
而应天宗所培养的弟子却是早早金丹,本来他该束手无策,可元杉来到了乾天门。
这是唯一的机会。
把应天宗重新压下去的机会!师妹的仇,他一定会报!
所以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出任何问题,师妹当初便是因情所扰而输了比赛,虽说元杉与师妹不同。
他是记挂亲人,师妹是记挂情郎。
但凡是情都归属于情魄,都本为一体,所以他才极为紧张。
元杉听此,沉默了一下,刚要开口唇边便流出几抹血迹来,他抬手抹去,回应道:“我明白了,师父所托,我定会完成。”
“那便发誓吧。”掌门缓缓道。
元杉一顿,倏然看向对方。
目光静置一会儿后微微闭眼,点了点头,干脆利落道:“以天地为誓,弟子元杉在三年之后的乾天门和应天宗比斗之中,必然战胜应天宗使乾天门回归往昔地位,否则受天地七劫之刑!”
随着厉声誓言,他的脚底瞬间闪过一道光圈,同时额间印下一道小型的金色阵法,接着慢慢淡去。
掌门见此,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一门之掌,干不出来弟子发誓后再翻脸的事儿,而且他如今一番话听下来,这亲人恐怕于元杉确实重要,恐怕难以轻易抹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元杉立下了誓言,这可是以性命为注,应当比压迫他更有保障。
如此的话,日后也不必刁难。
掌门顿时心情大好,他拍了拍手,“好,不错!”
接着将一个储物袋放在了桌上,“确实有几分魄力,那为师便看着你三年后的比斗,在此之前无论是何资源或缺都可与为师要。”
“多谢师父。”元杉神情并未见波动,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表情。
不骄不躁,不怒不哀。
哪怕现在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并不见明显的喜悦。
元杉没有立马收下储物袋,而是道:“师父,不知门内规矩是否还有用。”
掌门眉头轻皱,“此话何意。”
“弟子见一些人不受规矩,不知能否教导他们一二。”元杉低眉顺眼的恭敬道。
掌门听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慢慢舒展开,“自然可以,你是我唯一弟子,亦是内门弟子的师兄,带他们清楚规矩是应该的,莫要让他们破了戒。”
元杉的意思,便是想收拾之前上门找过麻烦的弟子了。
虽然那些弟子是受了掌门的意,但明面上并不是掌门下的要求,而是金丹修士陆永,一个金丹修士的命令不足以让他们放肆,恐怕是收了好处。
元杉并不觉得无辜。
至于背后真正的人——掌门。
他是师父亦是掌门,元杉不能反抗,更是反抗不过,他只能尽力拿到自己要的东西,比如此刻达成的协议,之后再不会被对方所干涉。
而且对方的意思,也是直接将属于门内大弟子的权放给他了。
元杉恭敬低头,“多谢师父,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他只能顺应局势,做最有利的决定。
一切谈妥之后,元杉离开了庭院,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正好与陆永擦肩而过。
陆永已经三岁,卡在金丹九段只差一步便可突破至元婴,元杉与这人不熟,只知道小时起看到这人便一直替师父办事。
很衷心的下属
所以元杉在唐润润跟他提了一嘴,说江未霖问过她尚贤尊者是谁时,他便知道受师父命令的人是陆永了。
元杉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权之后,很快一些长老便得到了消息,一路走来偶尔碰到的几个,一改之前轻描淡写的态度,对着元杉亲切起来。
就像是对一直关怀的晚辈一般,毫不突兀。
元杉也恭敬回应。
他径直去了戒律司,找到了负责判内门纠纷的长老,回忆着唐润润给他看的小册子,随后一一报出这些弟子的名字。
之前来穹岐峰找过事儿的弟子,全被长老聚集了过来,他们起先还不明所以,在看到元杉时就一个个低垂下了脑袋。
似是心虚一般,视线不自觉的转到了脚尖。
元杉将他们做的事儿一一道来,凡是想要反对的便要在戒律司用来验证真假的宝器上检测一番。
这宝器启用时会带来极大的痛感,一个弟子在承受痛苦且被宝器判定谎言后,其他弟子也纷纷不敢硬撑说了真话。
也说出了背后的尚贤尊者。
弟子犯了错,内门都有严格的惩罚规矩,欺辱同门以下犯上更是较大的罪,不仅要剥夺半年的俸禄还要被放去外门劳作一段时间,其余的就是上门赔礼道歉,公示保证书之类。
那长老也一一说明了处罚,等元杉满意点头后便让戒律司的弟子去协助执行。
至于尚贤尊者。
惩罚会落实,但也应该会被掌门私下弥补,话说起来,一般金丹修士不能有‘尊者’的道号,只有元婴之上的修士才能有。
这个道号,是掌门赐给他的,只有乾天门内的弟子如此称呼,外界是不承认的。
最后的结果元杉还算满意,不过还有一点,“麻烦长老将惩罚延后几月,到时我自有安排。”
长老自然同意,他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给了权限。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元杉没有再回穹岐峰,他离开前已经跟唐润润说过,如果哥哥闭关结束便给他传信。
他要重新再回一趟四层塔。
既然为三年之后的比斗立下天地誓约,他势必要完成。
哪怕是为了哥哥,他也定然不能死。
两个月后。
江未霖将周身的灵气缓缓收回,身边在闭关前晶莹剔透的灵石已经变成一团灰黑色的物质,轻轻一吹便散了去。
长发略显杂乱的落在肩头,沉静的面容上,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
漆黑的眼中好似闪过一丝淡淡的红色。
这次闭关,他除了提升修为之外,便是跟自己本命法器更好的融合了一番,‘十八寒雪’是嗜血的法器这点他早就知道。
十几年前与那名外门弟子打斗时,便发现了法器会吸人血的特性。
所以与其融合虽可以更好的提高使用法器的能力,但也容易使自己被特性影响变得心浮气躁,暴戾难忍。
不过,江未霖倒是适应良好。
只需要多念几次静心咒便行。
那种到达瓶颈的感觉再次袭来,自觉差不多了,江未霖结束了此次闭关,他看着满地的灰黑色粉末,一道清洁咒,让其都散了去。
习惯性地拍了拍已经没什么灰尘地衣服,江未霖将一旁地狐狸抱起来,推门而出。
“唐小姐。”
他唤了一声,见没有回应,便自己寻了院子里的石椅子坐着,天照的光线落在身上暖洋洋的,闭关出来后晒一晒倒是舒服。
江未霖用手梳了梳狐狸的皮毛,看着白毛在指缝间穿梭,一时发起了呆。
直到门外传来了动静。
有闭关前的印象在,江未霖不免猜测又是找上门来的麻烦,他抱着狐狸起身,神情淡淡。
寻思着这次该怎么给这些人吃点亏,免得再来打扰时。
门一开,只见外面齐刷刷地站着三排弟子,在看到他后,连忙躬身,齐声大喝道:“弟子xxx前来赔罪!”
江未霖:???
他难得呆在原地了。
这是在干什么!?
说完后,几排弟子齐刷刷躬着身不动了。
江未霖僵硬地看着他们,一时间迷惑不已。
与此同时,不远处上山的石板路处传来声音,“你放心,你哥哥肯定满意。”
“希望”如此。
后两字元杉还未说完,便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抬首看到了站在门口愣愣朝着他们看过来的江未霖。
一瞬间,元杉也呆住了。
他目光迟疑地扫了眼几排弟子,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齐声道歉,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个道歉法,下一刻,面色顿时通红!
“你们在干什么!”他咬着牙大步走上来,语气里是满满的危险。
太丢脸了!谁让他们这样道歉的!唐润润果然不能信!
该死!哥哥会怎么看他!
元杉心底急得不行,只想让这些人赶紧滚蛋!
但这些人可是听了唐润润的话才这么做额,以为元杉也知道,现在见元杉这么说,也只以为对方在装模做样。
他们立刻中气十足地回答,“弟子来为之前所错之事赔罪!”
江未霖略显尴尬地退后两步,但转头见元杉整个人羞耻地通红,毫无办法地站在原地又觉得有点好笑,他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面前的众弟子,“嗯元杉,安排的?”
元杉刚要否定,唐润润就连忙冲了过来。
“当然了!元杉看这些人知错不改就罚了他们!”唐润润眨巴了一下眼,真诚地看着江未霖,一副‘你看,你弟弟很不错吧’的样子。
元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出去。
谁会想这种丢脸的法子!
他低垂着头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江未霖的表情,他觉得完了,现在在哥哥心里,他可能真的毫无形象。
江未霖看着他羞耻低头,不禁笑出了声,见元杉听到笑声头埋得更低,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将手轻轻搭在元杉的发顶,看着对方想要像鸵鸟一样缩起来的样子,手上小幅度地揉了揉。
元杉顿时一僵。
江未霖的手从发顶滑下轻抚住元杉的脸,炙热的温度几乎能烫着手。
他突然凑近,温声道:“谢谢。”
熟悉的清淡香气落在鼻尖,一抬眼便是江未霖认真温和的目光,元杉怔了怔。
在对视几秒后,他猛然抬手抓住江未霖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拿了下来,随后不自然的侧首,移开视线低声道:“应该的。”
江未霖看着别扭的样子,心里感叹到底还是孩子。
虽然方式有点大场面,但是胜在心意足。
“回去聊吧。”
江未霖主动抓过元杉的手,想要带人进去。
这次两人都闭关了几个月应该会有东西要聊。
而这时,一个弟子突然跑了过来,他劈里啪啦跟江未霖说了一通道歉的话,随后递过去一个小袋子,“江道友,这是赔礼,请原谅我之前的过错,还有道歉书也被公示在了内门内的公示栏上。”
有他开了头,接二连三的几个弟子也连忙走了过来,各自递上自己赔礼,没一会儿功夫江未霖的怀里就塞了一堆,直到后面塞不下被放到了唐润润怀里。
至于元杉他们完全不敢接近。
等所有流程走完后,一众弟子眼巴巴地看着江未霖似乎在等什么。
江未霖迟疑道:“那在下就不客气的接受各位赔礼了,如此,可以回去了?”
难道这群人还想留下来喝两壶茶?
但他都这样说了,众弟子还是没有离开的迹象,江未霖想着难不成得元杉发话?
这样想着,不禁将目光投向元杉。
元杉却是被他的询问的目光看得耳根子又红了几分。
他似乎有点喜欢哥哥求助他的样子。
江未霖哪知道自己看一眼,就被对方胡乱想了些东西,只是安静地瞧着等回答。
元杉咳了一声,低头凑近他些许,“欺辱同门有一样处罚便是被放去外门劳作,他们不想去外门劳作的话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留这里帮忙干活。”
元杉说着说着,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到了白狐狸身上。
啧,躺在哥哥怀里很爽吧。
江未霖没注意到,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好像没什么需要的。”
“江道友!我可以帮你弄好一日三餐,你应该还在筑基没有完全辟谷吧,我什么都会做!”
“做饭有什么好的!那些吃多了有杂质影响修炼,江道友你看看我,我可以帮你炼一些简单的丹药”
“你滚吧,你那破丹药几都出不了一个!就那些材料能出什么好东西。”
一群人顿时就闹腾起来了。
江未霖默默退后一步,目光突然扫到了站在角落的善凡生,他记得这人,那天上门挑衅输了天地誓约,被迫供出背后人的那个。
再扫了眼面前吵吵闹闹的一群,江未霖抬手指了指,“他吧。”
看着安静,想来是上次留下了不浅的阴影。
本来见哥哥为难,打算让这群人滚去外门的元杉顿了顿,顺着江未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弟子低着头,缩在角落,似乎在极度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元杉顿时不理解,“哥哥要他?”
其实提议可让犯错弟子来他穹岐峰干活这一事,是元杉自己提出的。
不止是真让他们打杂,而是要立下天地契约,在这里的几个月内听从哥哥的所有命令,并且保护哥哥。
好歹是独立山峰,要个普通打杂的弟子很容易,没必要找这群人。
不过,元杉对此的态度是,哥哥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见哥哥刚才的反应,他本以为是不要,现在居然选出了一个?
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元杉顿觉不舒服。
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
顺着江未霖的指向,一群人向善凡生看了过去。
之前跟着善凡生来闹过事儿的惊诧道:“善师兄?”
要知道除了善凡生明着面挑衅过江未霖,其他人过来时撞见的都是唐润润,他们自以为会更容易留在穹岐峰。
“哥哥要是不想要就不勉强了。”元杉开口道。
江未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留着吧。”
没什么意思,单纯想找个打杂的,那个家伙认识又看着吃了教训的样子,很安静。
江未霖倒是不在意之前对方挑衅的事儿,反正他又没吃亏。
何况,一个筑基二段,他能压得死死的。
元杉见此,注意了一下这人的修为,筑基二段很普通。
“那你出来立下誓约吧。”
元杉抬了抬下颚,示意那人出来。
好半响发现说的是自己后,善凡生茫然地挪了出来,他可不想见到江未霖,上次已经被揍得很惨了。
对于这次进入穹岐峰干活儿,他也就随便来凑凑,根本没想到会选自己!
“我”善凡生看着江未霖平淡无波的目光,一时有些无措,担心对方是想报复自己,顿时迟迟开不了口。
元杉紧了紧眉头,这人不情愿?
随后眉峰舒展,那不情愿就赶紧离开好了,其实穹岐峰也不需要人。
善凡生想了想外门的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跪着生,他发下誓约,“以天地为契,弟子善凡生,在穹岐峰的三个月内,必定听从江未霖的命令,并以自己所能护他周全。”
江未霖听此,不禁挑了挑眉。
筑基二段保护筑基七段?
怕不是当个肉垫?
元杉似是知道江未霖心中所想,抬手搭住他的肩,低声道:“哥哥,这内门许多弟子还没你的修为高,若是遇到事儿了就让他们垫后好了,平日里也随你使唤。”
江未霖不仅拍了拍他凑过来的脸,“怎么这种心思。”拿别人垫后什么的。
“反正内门一般也没什么危险。”元杉抓着他讪讪道,“主要是让哥哥使唤的开心就成。”
江未霖无奈地扫了他一眼。
既然善凡生立下誓约,其他弟子要多了也没有,元杉便让唐润润带他们去外门,他们走的时侯唉声叹气成了一片。
对他们来说,外门那灵气稀薄,满是灰土的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元杉手轻轻扶在江未霖的背上,带着人往内走去。
本来捧在怀中的赔礼已经全部进了储物袋中,江未霖一面走一面调笑道,“他们刚才那声音,恐怕山峰脚下都能听着了。”
又是说起这事儿,元杉耳根子一红,但此时也没再解释不是他安排的。
反正,哥哥开心就好了。
回到院子中,江未霖坐回到自己的石凳上,元杉在他身边落座。
而善凡生则是紧张地站在两人身前,他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说实在话的,他修炼天赋一般,中规中矩,如果再脱离了内门这样的环境去外门修炼几个月,回来后虽不至于被其他弟子甩开,但吸收的灵力也会少很多。
最重要的是,在穹岐峰听命令只用三个月,而去外门要半年!
善凡生自觉自己能伸能屈。
然而,元杉的第一个问题,就差点让他哽住。
“陆永给了你什么贿赂。”元杉问得直接,问得善凡生不知所措。
这是能说的吗!他会被尚贤尊者撕了的!
“怎么陆永就让你这么害怕?”元杉冷笑一声,搭在石桌上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善凡生一个哆嗦,连忙道:“一个上品灵石!”
一个上品?还算大方。
毕竟内门弟子一个月也就三十个中品。
只不过对于金丹修士来说,一个上品并不稀有。
元杉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淡淡道:“日后无论我在不在,你听哥哥的话就好,别忘了你立下的天地契约。”
善凡生连忙点头答应,“是!”
元杉说完,将目光投向江未霖,示意有什么要吩咐对方的。
江未霖笑着道:“自己去柴房旁边选个住的,有事儿自然会叫你。”
柴房旁边可没什么好房子。
善凡生不敢有异议,连忙点头说是。
等他离开,院子里彻底只剩下江未霖和元杉两人后,他们终于说起了这几个月来彼此的要事。
元杉没什么说的,他的要么是不能说,要么是不可说,无论是找师父谈判还是闯了禁塔第四层,而江未霖则是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进度。
“之前每次闭关一段时间都差不多到饱和再出来,筑基七段我已经卡了一年多,如今已觉得彻底饱和,境界却未有松动。”
江未霖奇怪道。
之前每一段都出现过这种情况,明明到达下一个阶段的灵力已经饱和,但就是无法摸到系啊一个境界。
“我可为哥哥看看?”元杉询问道。
江未霖将手探出,“元杉看罢。”
元杉顺势抓住江未霖的手腕,入手的温润让他心神不由自主的摇摆了一下,他不禁微微收紧了力道,“哥哥不要紧张,我会将灵力探进去查看。”
被外人的灵力探入经脉是很危险的事情,除非极为亲近的关系,否则没人会这么做。
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损了经脉。
但要是元杉的话,自然没有问题。
江未霖放松地点点头,“放心,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元杉听此,心里波动了两分,随后将精力集中在灵力之上,将灵气缓缓探入江未霖的经脉之中。
被外人的灵气入侵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
江未霖忍着不适,待元杉查探完几个周圈收回灵气后,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哥哥的灵力运行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元杉话中的意思很好。
“那我为何”
“历练太少了。”元杉直接道,“哥哥虽然境界提升,心境却未跟上来,如此下去不说筑基七段八段,要是九段定会卡着数十年无法入金丹。”
江未霖听此神情微顿。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确实除了死板的修习功法和运转灵力外,并没有对修习之路的感悟,他唯一向上的动力便是不能有朝一日成为蝼蚁,无丝毫反抗的力气。
但这些年的安逸,也逐渐模糊了他的选择。
“虽然筑基尚且算是修行之路起始,但从修行开始之时就该对这条路有所感悟,而每一次的历练便是对这条路,对这个世界认清几分。对自己心中所望也会更加清晰。
哥哥或许还不够坚定自己所要走的道路。”
元杉一点点解释道,他的修行之路一直走来,师父对他的修为帮助良多,而在心境上却一直是自己打磨。
他虽从未外出,但禁塔包含万象,他在其中已是受尽了历练。
特别是第一层,每一次都是对心境的一次历练。
江未霖自然是一点就通,心里也有了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前面二十多年都在安逸的现代世界中度过,他的骨子里是安逸的,哪怕在这个世界十几年也未被其中的残酷侵蚀。
因未遭遇大难,所以向上之心也薄弱几分。
“哥哥若是想,我便带哥哥出去历练吧。”元杉道,等他金丹三段便可外出,如今已是快要二段,等再过几个月应该便可以了。
江未霖对此倒是不急,明白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又可是再修习一段时间,话说回来,他倒是提起了别事儿,“那元杉的道又是什么?”
突然有此一问,元杉神情稍停。
许久后,他才慢慢回道:“什么都没有,只是想变强罢了。”
“元杉的道很纯粹。”江未霖浅笑道。
元杉沉默不语。
江未霖也未见异样,他随意的谈笑了些事情,提了几句唐润润,说了几句好。
说到后面声音就慢慢消停了,搂着狐狸懒懒得晒太阳。
这时,元杉说了,“哥哥,你抱着他累不累。”
“嗯?”江未霖揉了揉狐狸毛。
“哥,我给你的小宠物买了张小木床,你可要去看看。”
江未霖听此似有点吃惊,“不需要木床,他每日都跟着我睡,不是大事儿,毕竟床很大。”
元杉不动声色地俺俺咬牙。
“哥,我已经订了,也花了心思哥哥不若让它睡两天就好了。”元杉低垂着眸子,故作低落道。
江未霖见此,连连道:“既然元杉买了那不睡怎么行。”
“希望哥哥喜欢。”
“肯定喜欢。”
这种小事儿,江未霖当然会哄着,小孩子嘛,只要应两句便能开心了。
元杉说到这才想起,定制的小木床应该在是被唐润润放起来了,还得等对方晚上回来。
下午,两人又聊了些事儿,元杉便再次出门了。
他要去处理一下,被分配到外门的那些弟子的工作。
江未霖闲了下来,虽然刚刚元杉说的话给了点启发,但也并不着急,他在石凳上又坐了会儿,便去了柴房附近。
柴房附近的都是些普通的小木屋子,因为长久不用有股淡淡的尘味,是作为备用柴房用的。
一共也就两间,善凡生选了左边的一间,似乎想离院中心远一点,哪怕远几米。
此时的他直接坐在木屋子外的地上,一面照太阳,一面修习。
因江未霖修为比他高上许多,他未能发觉,直到脚步声近在耳畔才陡然反应过来,他一个翻身直接摆出防御的姿势,在看清江未霖的脸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但肌肉还是有些许紧绷。
“你过来做什么。”善凡生警惕道。
江未霖抚着怀里的狐狸,浅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吃糕点了,你可会做?”
善凡生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就这事儿。
哪怕怕江未霖有诈,也迟疑地点了点头,“会。”
之前他放过的狠话,诸如让江未霖输了比赛就学狗叫什么的,还历历在目,哪怕是收了尚贤尊者的指令,但他到底收了灵石,最后尊者的事儿没办成,还狠狠得罪了江未霖和同为金丹的元杉。
简直是亏本买卖。
想到当初说得话,善凡生觉得脸辣得不行,他不仅当时输了,现在还要来给对方当下人。
而且他还发了誓,什么话都得听对方的
善凡生深吸一口气,觉得紧张得不行。
“那你去做两盘吧。”江未霖没那么多想法,单纯闭关出来想吃点甜的,他自己虽然现代会做饭,古代这些用具却是还没研究过。
丢下这句话,他就去寝房等着了。
发觉真的只是做个糕点,善凡生呆了呆随后连忙跑去了疱屋。
大概一炷半香的功夫。
善凡生端着糕点来了。
“找不着寝房?”江未霖见他看到自己时欣喜的模样,瞬间猜了出来。
善凡生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后默不作声地把糕点端了上来,随后全身紧绷地站在一边。
筑基期修者给同为筑基期的道友当下人的模样,若是外人看到定然是新鲜。
江未霖吃了两口,味道比不上唐润润的,但勉强可以。
一抬头见善凡生低着头站在一边,他无奈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谁知道,他这句话落下,善凡生更紧张了。
江未霖搭在桌面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平时帮我做点点心就成。”
或许是江未霖的语气太好,善凡生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要信了他的邪。
谁都不选专门选自己,定然是有仇要报。
江未霖吃了几块,评价了一下,让他继续研究做好吃的,然后就直接将人放走了。
离开时,善凡生还有点不信居然这样轻松。
不过晚饭,也是由他来做。
他这些厨艺都是修仙前学得,早都几没做过了,为了不被刁难,他早早就去重新拾起以前得厨艺。
江未霖喝了些茶水清口后,褪去外套,抱着狐狸躺倒在床。
他一边运转灵力顺便修习,一边高举着沉睡地狐狸。
当年那一事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到现在还没抓到那个想害他们的魔修。
江未霖窝在被褥里轻叹一声,手指胡乱地捏了捏手里地狐狸。
“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儿,你再睡下去我恐怕要忘了你是只妖了”这么多年下来,江未霖真的快把小狐狸当自己的贴身玩偶,走到哪儿抱到哪儿。
“我问过真人,想让你苏醒真是个难事,那种天才地宝我可上哪儿找去。”江未霖放下手,重新搂着狐狸无奈叹气。
他心头其实挂念着很多事儿,只是很多都不是如今的他有能力去完成的。
想了想,江未霖从枕头底下掏出那本功法。
洗髓功法。
洗髓本是所有刚入修行之路的修者所做最基础的事儿,可若是加以编写,便成了脱胎换骨之法。
江未霖没忘记,自己此次闭关便是为了第三层准备。
若是顺利说不准能一举破了金丹。
若是不顺利,也就送去半条命。
晚上,元杉还未回来,江未霖便自己先用了饭。
他看着一桌子极为丰盛地菜,再看看安静站在一边,试图弱化自己的善凡生。
江未霖拿起筷子,“一起吃罢。”
然而,善凡生仿若应激似的,“我没下毒!”
随后撞进江未霖无奈地目光后,才唯唯诺诺地闭上嘴,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上不自觉地摩擦了一下,只见上面可见一道红痕,是伤口愈合的痕迹。
应当是做饭菜时不熟练伤着了。
擦了些药应当好了点。
“何时要冤枉你了,不过是让你一起坐着吃罢了。”江未霖有点好笑,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人此时似乎瞬间熄了气焰。
也不知道该说审时度势的好,还是欺软怕硬的好。
善凡生当然不敢。
江未霖见此也不强求,自顾自地吃完了,有天地契约在确实不怕善凡生做什么。
他一用完餐,善凡生便主动上前收拾碗筷。
江未霖将人拽住。
“元杉他不吃这些,剩下地倒了未免有些浪费。”
善凡生一顿,反应过来。
这是让他吃剩下地饭菜!这是要羞辱他吗!
“你吃。”江未霖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椅子让人坐下。
善凡生好意的邀请不接受,觉得有鬼,现在羞辱意味的话却是受了,这才正常,哪有修者被打上门羞辱还好声好气的,定然待着机会羞辱回来。
善凡生很生气,气得大口大口吃饭,将大半菜都咽了下去。
江未霖看他吃了一半,这才慢悠悠道:“这些我没碰。”
他慢悠悠的用筷子在一盘菜的中间划出一道线,朝着善凡生并且被善凡生吃掉的那一部分是干净的。
“我只用了这些,那半是干净的,所以不算剩菜。”江未霖缓缓道。
善凡生僵住了,抬眼看向对方。
“上次你前来闹事,也没占着什么便宜,我自然不会对你心存怨恨,何况元杉也替找了你们的麻烦,我也没有私下找你麻烦的意思,此次让你留下单纯是想找个做饭的。”江未霖笑了笑,“你不必太过紧张,我若是想收拾你,何必遮遮掩掩,你说是也不是?”
善凡生喉咙动了动,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低着头默不作声。
好久后才道:“我可是想让你学狗叫的。”
我可是,想毁了你的。
“你没成不是吗?”江未霖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何况你修为比我低太多,算计不到我。”
江未霖没有任何害善凡生的意思和理由。
善凡生没话说了。
自从那次被江未霖打败后,他消沉了很久几乎产生心魔。
他以为自己在内门算是可以的,至少外门弟子远远比不上自己,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被一个外门弟子,还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而收了尚贤尊者的灵石去陷害别人,也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他清楚自己走了邪路,也清楚自己心思龌龊。
但只要有了一颗上品灵石,他的修为可以更近一步。
走了邪路就走了邪路吧,他又没当魔修,又没吸食别人的血肉,残害性命。
可他也清楚,只要有了一次,便会永无止境。
他会在邪路上一去不返,进而发展到更坏的地步。
他自己是如此,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如此,可此刻为何能有人不计前嫌!江未霖也同为修者,难道不憎恨想毁了自己的外人吗!
江未霖隐隐知道善凡生在想些什么,但他没在意,他就要个厨师,其他的在自己实力之下的人,并没有什么威胁。
何况还是立下天地誓约。
“用完便离开吧,莫要浪费了。”
话落,善凡生突然喝道:“我不信你不厌恶我!你肯定也想让我尝尝当初被人碾上门的滋味。”
江未霖起身的动作一顿,他低垂着眸子淡淡地俯视着善凡生,薄唇轻启,“你不够格。”
善凡生倏然瞪大了眼睛。
“只是善道友这种程度的话,不值得我抛弃正道走上邪道,善道友多虑了,若是你依然抱着此念头,便走吧,我也不会留你。”
江未霖语气淡淡,并没有丝毫情绪。
然而这话却是使得善凡生心里一震,他陡然想起了几十年前自己刚入师门时的一幕,他跟弟子们严读着师门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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