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知和蒋洛明请完假, 程宿又回了个电话过来。
宁知忙接起。
“找到衡衍了，”程宿道，“就在他爸妈家，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在小区门口碰到他们家保姆, 说是衡衍的爸爸很生气, 正在家里教训他呢。”
宁知眉头紧紧皱起：“衡衍犯了什么错？”
“保姆没说, 就说他爸爸挺生气的。”
“他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下午回来的时候？保姆说早上衡衍陪着他爸去见客户，两人回来后就这样了。”
宁知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对程宿道：“既然衡衍在家里，就说明他没什么事, 人没事就好，不用太担心, 程宿，谢谢你了。”
程宿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宁知居然那么客气, 忙道：“没事, 我们也就是想找衡衍玩儿，你说得对, 既然他人在家里，就说明他没什么事, 他爸再生气, 最多教训他一顿。以前他爷爷还会动棍棒呢，这么一想倒是还好衡衍没在他爷爷家, 那我先回去了, 我们在他家小区门口徘徊了好久, 再不走保安估计要报警抓我们了。”
宁知应了一声。
等程宿挂断电话, 宁知想, 江衡衍应该不会犯什么大错以至于江擎要教训他。
除非江衡衍跟家里人出柜。
这不是没有可能, 江擎的那些客户，和宁佑生的那些客户群体是重叠的，就像之前的那个张总，他总是热衷于把身边的女孩塞到宁家来。
宁佑生做的生意是大，涉及面也广，但论商业深度、前瞻性和品牌价值，那绝对是跟江家没法比的。如今人工智能行业方兴未艾，江擎的公司是这方面行业的翘楚，若是他们有心商业联姻，没有不考虑江家的理由。
再加上江衡衍如此优秀，不像宁知，还有个继弟，如果能把女孩嫁到江家，那一定是要幸福得多。
想到这里，宁知心里忍不住泛起一点酸意。
但现在不是泛酸吃醋和动摇想法的时候，不知道江衡衍是主动出柜还是被动的，不论是哪一种，宁知都应该去了解一下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是其他事情也便罢了，如果真的是这件事……宁知想，他或许也有一部分责任。
宁知没有回宁家，而是直接给自己买了一张回去的票，订了一家酒店。
他不想让宁佑生知道这件事，否则带来的只有麻烦。
等宁知回到金市已是晚上，他再给江衡衍打电话，对方总算是接了。
“宁知？”江衡衍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抱歉，下午有点事耽误了，你吃了么？需要我给你再点一份外卖吗？”
“我吃不下，”宁知的声音里没有笑意，“江衡衍，你告诉我，你今天干嘛去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你明明知道我们会担心。”
江衡衍那边静了静：“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宁知低声道，“无故失踪，这是成年人该做的事吗？”
江衡衍深吸一口气。
宁知忙问：“你现在在哪儿？受伤了吗？”
“没有，”江衡衍顿了顿，“只是……”
“你出柜了是吗？”
江衡衍静默一瞬，不再瞒他：“是，我父母知道了我性向的事，我母亲身体有点不好，现在已经吃完药休息了，我爸挺生气的，不过你别担心，这些都只是一时的，以后会好的。”
宁知果然是猜中了，他问江衡衍：“这事情是你主动告诉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江衡衍没有接话。
宁知：“江衡衍！”
江衡衍只好承认：“是他们问起，我自己向他们坦白的。”
“有人要给你介绍女孩？”
“嗯，”江衡衍道，“我不想骗我爸爸，所以就选择和他坦白了。”
宁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出得来么？”
江衡衍立刻意识到宁知可能不在学校：“你回来了？”
“嗯。”
“在哪儿？”
“我发地址给你。”
宁知用手机把酒店的地址发给他，过了大概不到半小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宁知过去开门，江衡衍就站在门口。
宁知一眼看到江衡衍嘴角的伤。
江川南教育孙子有多严格，宁知都略有耳闻，这已经是隔代了，都说隔代亲，江擎一直以来忙着生意上的事，江衡衍又从小在爷爷家长大，可以说江擎几乎没怎么管过江衡衍的事。
但江擎一直以来对江川南教育孩子的做法耳濡目染，想让他不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宁知沉默地引江衡衍进来。
他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让对方送来一个医疗药箱，将里面的酒精和棉花取出来，低声对江衡衍道：“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江衡衍唇角的是擦伤，应该是掌掴的，宁知一边给江衡衍的嘴角轻轻涂上药水，一边问：“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江衡衍：“背上还有一点，我自己来吧。”
说完就要拿宁知手里的棉签和药箱，宁知却侧身躲开：“你还不好意思脱光让我看？江衡衍，你是良家妇男吗？”
江衡衍：“……”
他没有办法，只好将身上的T恤脱下，给宁知看自己腰背上的伤。
“就这里，我爸扇我的时候大力了点，撞到了他的实木书桌。”
“这是撞桌角上了？”宁知看到江衡衍腰背上的一片青紫，没敢伸手去碰，只能轻轻用手抚摸着伤口周围。
“应该是吧。”江衡衍被他摸得又疼又痒，忍不住整个人动了动。
当时江衡衍心里想着事，也没留神防着点，江擎这几年坐办公室缺乏锻炼，力气却还是大。
毕竟也是跟着江川南练出来的，那一下把江衡衍和江擎自己都整懵了。
当时江衡衍的妈妈郑温情也在场，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见江衡衍摔得那么狠，吓得差点晕过去，后来江擎忙着给郑温情叫家庭医生，再顾不上江衡衍，江衡衍这才有空接电话偷溜出来。
“既然是偷溜出来的，那你得早点回去吧？”宁知一边找着适合的药水一边道，“你爸正在气头上，别让他发现你不见了，到时候更难解释。”
“没事的，”江衡衍偏头安抚一笑，“我爸晚上还有工作，我妈吃了药已经睡了，一会儿我晚点回去看看她就行。”
宁知不说话。
江衡衍见他担忧，便安慰他：“宁知，这没有这么难，我爸就算现在接受不了，过段时间也能接受了，毕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总不至于和我断绝关系，你别担心我。”
“是，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是不可能和你断绝关系，”宁知轻轻把消肿药水涂在江衡衍的背上，“那你爷爷呢？你爷爷年纪大了，你真忍心让他受这种刺激？”
“这不是「刺激」，”江衡衍低声道，“是我和家人坦诚的必经过程。”
宁知停下手。
江衡衍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解释：“宁知，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一开始我都没有准备。我没有逼你做任何事……而且这件事情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你，没想到你早就猜到了。”
“是，从你不接电话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宁知眼眶微红，“你为了我和家里人出柜，是觉得我不会愧疚吗？”
江衡衍有点语无伦次：“宁知，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层，今天太急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家的情况和我不一样……这些事情你不要陪我做，我没有推着你走，不是，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做也可以，我不会逼你。”
江衡衍忽然发现自己越描越黑，正为自己的笨拙而懊恼，宁知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了。”
江衡衍心头一跳。
他以为宁知还会说别的话，宁知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江衡衍道：“既然这样，你休息一下吧，时间还早。”
宁知帮着江衡衍把床理了理，方便他可以趴着睡。
虽然事情是早上发生的，但江衡衍确实有点累了，他一直忙于应付江擎，后来郑温情病倒他又忙着叫医生，想着一会儿回去还得去看看母亲身体怎么样了，他离开江家之前，郑温情是在江擎的帮助下吃了药去休息的。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江擎会不会告诉他，他还得想办法看怎么跟爷爷沟通。
脑子里塞满这些，江衡衍累得一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江衡衍看了看手机，晚上九点。
不算太晚，他到酒店的时候是晚上七点，这一觉只睡了两个小时。
江衡衍向来很有时间观念，不会因为睡觉而耽误事情，他撑起身体刚想起床，却发现脑袋昏沉沉的。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宁知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摆弄电脑，蒋洛明那边还有些事需要他处理，他的注意力本就不完全在电脑上，察觉到江衡衍醒来，他忙抬起头：“你要回去了？”
“嗯。”江衡衍把扶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
“你脸怎么那么红？”宁知忙丢下电脑过来，“是不是发烧了？”
他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江衡衍的额头，一片滚烫。
“这不行，肯定烧了，我给你量温，如果真的发烧的话，你不能马上回去，不然会传染给你妈妈，得找医生看看。”
说完他回身从药箱里拿出一把测耳温的温度计，在江衡衍的耳朵里「滴」了一下。
果然发烧了，而且是高烧。
江衡衍身体素质很好，几乎从来没怎么生过病，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发烧了。
都说是越健康的人，越是病来如山倒。
也许是乍然面对这些，心理压力有点大了。
江衡衍忽然有点后悔。
他对自己那么自信，觉得一切都可以处理，最后却还是因为发烧倒下了。
那宁知呢？
如果有一天宁知和宁佑生产生冲突，他会怎么样？
他不能让宁知经历这些，甚至恨不得把一切苦楚都替宁知受了。
可是他想和宁知在一起的心是如此强烈。
强烈到他今天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选择了和家人出柜。
说没有私心，那是假的，他确实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宁知看到自己的决心。
可是计划还不够周密。
冲动了，他应该再多想一想的，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说：
感谢「。」，「薄荷糖」,「黎黎黎柠」,「19864059」,“华夏二区偷渡客江知妤。”灌溉营养液！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