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意
时间回到数天前——
进组快两个月的燕绥即将迎来他的第一次, 也是《血性》开拍至今场面最大的重头戏!
这场大戏的排场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大,导演组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票大的!
他们预备最大限度地采用实景拍摄,尽可能少的借用后期特效。如果可以, 最好呈现出来的画面效果全部都是现场拍摄而成,突出一个百分之百的绝对真实感。
标准很苛刻,整个剧组都在为之努力。
早在排戏出来之前, 道具组就已经在准备场地的外部布景。
拍摄场地是一栋36层的大楼,有一半以上的楼层都被剧组签约借用。
光是误工费和场地租赁费用就非同一般, 这甚至还不包括后期复原装修需要的费用!
除此之外,外墙玻璃除了剧情需要被拆除的那一部分,其他外露墙体均被涂上了特殊材料以增加摩擦,甚至有一些玻璃已经被提前处理成易爆破的状态,光看着效果就能想象那份惨烈……
这个动静可谓不小了!
就算有保密协议的存在,还是有不少上班族好奇心太重,想办法窥探到了置景现场一角, 并恍然大悟:
压根就不是什么「重量级装修」!
而是有个剧组在这栋大厦里拍摄!
归功于《血性》剧组舆论控制得当, 这才没引起社交平台上的大范围讨论……
本场大戏作为整部剧的戏眼,任何瑕疵都不被允许。
在正式启动之前,主创组已经另外找了专业团队, 由他们按照要求在室内布置了一个和事发中心等体量等比例的三层绿幕景。白天收工之后, 晚上全组就集体转移到绿幕里, 一遍遍地进行爆破演习,预想正式拍摄时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并由专家在旁指导, 反复地优化动作设计和走位……
担任了戏眼中心位的燕绥自然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他毫不夸张地猜测, 张赟选中自己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就是因为年轻耐凿!
换做其他人, 这一把老腰怕是熬不住的。
然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燕绥晚上做梦都不稳当!
他要么梦到自己腰上拴着索降绳速降,结果绳索断裂;要么是梦到爆破失误,引发由内到外的连锁爆炸,直接把人轰飞到半空。
短短几天,已经把最坏的几种结果都梦到了……
当燕绥把这事儿告诉小牛之后,对方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雇主,然后告诉他:你只是在长高罢了。
“很正常,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饮食作息规律又运动充沛,的确还有长高的可能。”
小牛打开备忘录开始列菜单,嘴里念念有词:“排骨,冬瓜,海带,薏米,瑶柱……”
“这是干嘛?”
“给你煲个靓汤补补。”
“呃……”
开拍当天,片场几百号人在天微微亮时抵达现场。
警戒线早早围了起来,外置景是现成的,另有三台超大工程吊机很快就位,每一台的吊笼空间仅能容纳一台大摇臂和两个摄像高空作业。
今时不同往日,在动作戏里加入「高空」、「爆破」「速降」、「急速下坠」等等元素,危险系数不断上涨的同时,拍摄难度也同比提高,尤其是最重要也最危险的关键部分,几乎不会有太多重来的机会,多一个方位的镜头被捕捉,演员们就少一次拍摄风险。
……
燕绥前一天晚上十点睡,今早五点就起了。
他没显出多憔悴的样子,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丝紧张:紧张到没什么胃口吃早餐而已。
下车之后,燕绥就看到奚风站在路边吃东西。
奚老师穿着标准制服,腰带撒开,外套脱掉,里头的贴身制服后面印着「特警」二字,只见他撇开一条腿站着,很是随意放松。
燕绥走过去打招呼,奚风分了他一个小猪猪豆沙包。
“吃点吧!”
燕绥有点抗拒,但还是接下了。
“只有呦呦才喜欢吃甜的。”
奚老师也很无奈,又咬了一口小猪豆沙包。
“没办法啊,今天出门实在是太早了,你嫂子一忙乎,把我和呦呦的早餐搞混了!”
不吃不行,还挺浪费。
燕绥撕下了下面的笼屉纸,咬了一口松软绵甜的豆沙包。
果然,只有小朋友才喜欢吃这么甜……
二人被过于甜的豆沙包塞得一阵沉默,直到钟情过来。
他进组之后头发也修短了不少,看起来冷冽得过分。头盔抱在手里,宽肩窄腰,身量高且修长挺拔,体格形态更是因为钟情本人的极度自律、常年保持在极致完美的状态。
好兄弟帅得过头,一大早的就不做人!
奚老师咬着甜滋滋的豆沙包,心里却很是酸溜溜,嘀咕了一句:“算了,我是结了婚的男人,不一样。”
燕绥心里无语: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啊……
“吃什么呢你们俩?”
燕绥拿着一个包子吃到现在还剩一半,显然是甜齁着了。
他还没说话呢,钟情已经走上前来,捏着他的手腕朝自己拉进,然后淡淡扫了一眼——
“豆沙馅儿?你什么时候爱吃这么甜的了?”
钟情话音刚落,圆圆脸助理就跟在后头小跑追了上来,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杯鲜榨的玉米糊,还有两个用卡其色网格油纸袋包住的苹果饼,她急匆匆地来,东西往燕绥手里一塞,又急匆匆地走。
燕绥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没接稳!
他一手端着玉米糊,另一只手拿不过来有些烫的苹果饼,钟情索性伸手抽出他手里吃剩的半个豆沙包。
“今天吊上吊下得好一会儿,别吃太刺激的。”
奚风:太刺激的?豆沙什么时候也是刺激口味了?我连塞三个猪猪豆沙包我说什么了吗?
奚老师眼不见为净,拍拍手去助理那拿水喝了。
钟情这才不动声色放缓状态,看燕绥解决早餐。
“不吃不行,吃多了、吃刺激了也不好,否则威压和索降绳吊久了,胃里会太舒服……”
G市7月份的天气热得非同一般。
如果不下雨的话,往往早上八点就会热起来。
八点一过,路上行人明显多了不少。
超大吊车在马路对面慢慢张开它夸张的臂长,在顶端的开放吊笼里,又有长达数米的大型摇臂摄像机朝外探头。通过这一番艰难实现的视角「接力」,又经过了半空和地面长达二十分钟的沟通调试,导演组终于确定,空中三台摇臂的机位已经落到了预定点。
行人好奇极了:“这是在干嘛?”
“哇!是对面XX大厦在拍什么纪录片吗?”
“这设备、这架势,看起来有点牛逼啊……”
这会正是早高峰,路过的好奇归好奇,但打工人并不会冒着扣全勤的风险去看热闹。
时间来到九点,各个部门通过卫星对讲机即时通话,确定顶楼、地面和事故楼层的布置已经全部完成,只等导演一声令下。
燕绥站在顶楼,看到一批一批的群演开始入场。
他身旁是面目沉静表情严肃的钟情,钟老师戴着头盔,下巴的固定扣还没扣上,露出一些青色但不特别明显的胡茬。
“扣锁都检查过了?”
燕绥点头,“嗯。”
两人一齐往下看,又一次确认急降的路线。
“是不是比绿幕场里那个三层高多了?”
燕绥再次点头,但表情里只有跃跃欲试、没有惧怕,“之前我们还在特训的时候,黄队长带我跳了他们警院的训练楼。”
钟情笑不出来,满心满眼只有对这小子的担忧。
“可这是两个训练楼那么高。”
燕绥扭了扭脖子,肩上的对讲机固定地一晃不晃。
“我还挺享受那种感觉的!钟老师,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也许会去学跳伞,以后再考个证带你一起跳怎么样?”
钟言又止,侧过来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笑意。
只是阳光太过刺目,他微微眯着双眼,上下睫毛交叠在一起,以至于燕绥无法确认对方眼神里的情绪到底是开心,还是别的什么……
新一批队员正式加入特警队的第七个月,迎来了入队以来第一起恶劣报社事件。
机组巡逻队员在现场接到市民求救,当即就向大队发送了信号,很快,大队也接到上级指令,以最快的速度整合队伍抵达事故现场。
已经跟随大队出过多次任务的李嵩也在其中。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入队时的喜怒形于色,阳光照在他胸前的配枪上,握住抢的右手再也没有抖过一次。
经过快速的商议讨论,李嵩被分配到索降组。
在快步跑进大楼之前,他神使鬼差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处某个破开的窗口,落地玻璃窗呈放射破碎状。有一群灰白的鸽子斜飞而过,阳光太过刺眼,它们齐齐振翅的时候就像一阵灰白的烟雾,如同镜头慢放般掠过李嵩的视线。
“李嵩,看什么呢!”
武岳回头望了他一样,招呼徒弟赶紧过来。
尚未停止运行的电梯里,索降组四人迅速而默契地分好了先后顺序。
在顶楼就位后,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的声音:“24楼有个违规改造的仓库,里面有大量包含□□成分的违禁药品,全程一定要禁火禁烟。”
用面色凝重来形容四人此时的表情绝不为过。
经验丰富的副队率先翻过顶楼栏杆,他看了看三位信任的队友便开始速降。经过了一分半钟左右的时间,对讲机里传来副队长喘气未定的声音:
“我刚从24层滞留人员那得知,大厦物业前一天请清洁团队清洗过外墙玻璃,比较滑,大家索降小心!”
武岳迟疑了下,“要不我先?”
李嵩摇头,“没关系,我可以。”
平时的训练也不是没有过12层索降。
武岳光是看李嵩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最高只有12层的索降,和从30多层高的楼顶往下降12层能一样吗?
但关键时刻没有行不行,只有上不上。
李嵩翻过身,他看了一眼武岳,道:“我能行的。”
……
视角朝外推,拔出地面超过160米的大厦顶端有一个身影正在快速下降。
他细心而谨慎,动作却自信敏捷。
作战靴底在有些滑的玻璃墙面勉强撑住,但合金结构的内嵌窗框实在过于光滑,并不能跟自己的手套产生很好的摩擦,所以,李嵩必须在快速下降时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用最快的速度稳住重心,然后找到下一个落脚点,如此反复……
不知何时,楼下聚集了三三五五看热闹的人。
“怎么了啊?特警都出动了?”
“我已经在本土XX论坛看到匿名发帖了,大概就是这栋楼一个人和人家合伙,结果亏了大钱不说还戴了绿帽,身上甚至背了好几千万的债。本来想跳楼,结果发现情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索性报复社会搞票大的,直接把情敌老婆一锅端。”
围观的摸鱼群众:??
“卧槽,我朋友在这栋楼上班,他们真的接到紧急疏散通知了!”
随着一批一批的群众从大厦里撤退出来,民众危险降至最低,特警和消防加入干预,开始逐步排查——
亏钱绿帽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举报内容符合事实:大厦24层的确有大量违禁品和危险易燃品!
警力全面铺进24层,一寸寸地搜寻嫌疑人。
李嵩戴着防毒口罩,手里稳稳托着配枪,勾身降低重心的同时放轻脚步,小心在24层搜寻。和他前后脚进来排查的是武岳,二人在一扇玻璃门相遇,对视交换过眼神,又各自背过身持枪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室外温度超过36度,室内温度也不敢打太低,维持在24度的水平。
众人暂时收工回临时休息室,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索降组一共有四个演员,但真正完整拍摄了速降过程的只有燕绥一个人。
原因很简单,他年轻,身体素质好。
当初负责特训的黄队长就说过,如果燕绥不是演员,他这样的素质和条件的确是相当不错的,也是从那时起,导演组就决定为李嵩在戏眼处增加高光,也只有燕绥能担得起如此艰难又抢眼的戏份……
拍完上午最后一个镜头的燕绥,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累到眨眼都无力,双眼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小牛帮他脱掉外套,露出里头穿着的短袖制服,伸手一摸,已经湿透,索性换了件宽松白T恤暂时让他穿着。
“你在这歇会儿,我去给你拿饭!”
小牛前脚出去,钟情后脚就拿着冰袋过来。
他进门时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可燕绥却已经通过那股熟悉的气味,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钟老师,你不累么,快去休息吧!”
他依然背对着钟情,面朝着立柜空调,高高掀起T恤下摆直到胸口,一边扇动自己的衣摆,一边对着空调风向慢慢甩着脑袋,一副享受至极的得意小模样。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钟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这一刻,他却得到了答案。
那样青涩和成熟微妙的杂糅感,是极珍贵的限定。
燕绥的腰,细,薄。
就像一柄软剑,细韧瘦削,却又包含着无限力量与美感。
它的剑尖准确无误地扎在钟情的心口,汩汩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滚烫的欲!
燕绥似乎是个很会分割工作和生活的人。
他明明已经在片场之外对钟情生出了一丝「戒备」,并采取了一定的逃避行动,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燕绥又会下意识的让钟情踏入到自己的安全范围内——
“他信任,且依赖着自己”
钟情无比坚信这一结论。
所以,他一次次地试探,一次次地触碰底线。
从燕绥游完泳后会立刻裹着浴巾,甚至避开自己去淋浴间,到现在二人在休息室独处,燕绥能毫不在意的、以几乎裸着半身的姿态,像个没事人一样吹空调散热……
试问谁又能否认钟情的成功呢?
他走上前,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用冰袋轻轻地贴住燕绥的肩膀。
“这里都磨红了。”
红到痕迹从背部蔓延到肩颈,格外醒目。
燕绥只是起初瑟缩了一下,又随即放松了下来。
“汗擦干就没事了。”
“下午再上威压的时候,衣服扯紧一点绷住。”
听钟情这么说着,燕绥松开了捏着下摆的手,反而去扒拉空调的叶片,将角度调整到正对着他们二人,用一种略微后怕的声音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其实,我索降往下的时候,几乎看不清东西。”
此刻,钟情面色深沉极了。
他庆幸燕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太阳太大了!而且阳光反射到墙面玻璃上,我完全看不到提前留下来的楼层标记,全靠对讲机里导演提醒我位置,从破窗口跳进去落地的时候,我脚都发软了……”
哪怕是这样的情况,燕绥依然没有启动导演准备的第二次机会。
他仅用一镜就完成了这部分的拍摄。
钟情的声音冷极了:“衣服脱了我看看。”
燕绥扭捏了一下,显然不想面对。
“别吧。”
捏过他的肩膀,听到对方「嘶」地倒抽一口气,钟情叹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油,“钟师傅给你按半个钟,要还是不要?”
“别、你多累啊!”
“我不累。”就当我有所图……
燕绥被按着趴在小沙发上,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闷哼。
他穿着制服裤子的长腿悬着,露了一截在沙发外放不下,倒是腰带被钟情一把抽出来丢在一边。为了不让腰半悬着费劲儿,燕绥只能微微翘起屁股,朝前拱了拱,免得一会儿按痛了越缩越往下滑。
钟情的手劲儿大,但力度控制地很好。
他先用手掌温热了药油,再慢慢推向燕绥的背脊,一点点推开,等到与掌心贴合的皮肉不再紧绷,钟情才缓缓加力……
“钟老师,你别对我这么好。”
钟情嘴角扯起,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为什么?给你擦擦药就是好了?”
燕绥抓着沙发上的抱枕,小心翼翼地在钟情推按的动作下舒展了腰背,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比起嗫嚅,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会浪费你的好意……”
钟情反而笑了,声音里尽是擦出阴霾后的欢欣。
“你既然都知道这是好意,那算什么浪费?”
他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燕绥的背脊上,刺激地后者一次又拱起后背,只是还没坚持一秒,就被钟情的双手按住、重新推平。
意识到方才的亲密,燕绥满脸通红地埋进抱枕里。
这一波「交手」来得突然,双方都猝不及防地被对方刺激到,少不了要微微沉默缓和心情。
过了不知道多久,钟情才重新开口:“我对你10分的好,你要是能惦记我一分,我都不算血本无归了!”
钟老师难得想说句心里话,却又不敢太唐突,话说出口之前已经在喉咙里滚了三四趟,以至于手上的动作都跟着放缓了。
然而等他低头去看燕绥的表情,发现这小子竟然……
睡!着!了?
“你睡了?”
“你没睡。”
他问完,又自己回答。
沙发上趴着的男孩眼睫微不可见地抖动,但钟情还是发现了。他慢慢凑近,近到能看清燕绥一根根的睫毛。
趴着的那个依然一动不动:……
“算了,先放你一马!”
将T恤披在燕绥背上,钟情随手从桌边抽了张湿巾擦手。他出门时,恰好碰到小牛提着东西进来,后者连忙打招呼:“钟老师!”
“他累了,让他稍微歇歇再吃。”
“好!啊……”
小牛朝里探了探脑袋,白色的隔断板后隐约看见燕绥的身影:
他趴在沙发上,腰线弯成一个极诱的弧度,上身如玉石一般光露,背上盖着一件白色T恤,黑色制服裤子包裹的长腿自然曲放。只见燕绥双手抱着抱枕垫在脸下,睡颜疲惫却也沉静。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还是他颊边一抹浅浅的粉,像是谁残留的温度印在上面久久不散……
第27章 炸毛
中午经过了短暂的休整,《血性》剧组继续开拍。
室内戏份同样节奏紧凑,依然是动作戏为主,包括但不限于小空间格斗, 回形格子追逐,以及楼梯追逐。
每样都极其消耗体力,一吃NG更是考验心态。
好在这些戏份「雨露均沾」地分给了所有人, 才不至于让导演最爱压榨的燕绥累瘫……
当燕绥对着「嫌疑人」一脚飞踢、啪叽将人踹翻在地时,他自己也因为撞到玻璃, 后撤不及摔进钟情怀里。
钟情底盘稳没被燕绥带倒,还下意识地箍住他。
这镜原本该废了重拍,可张赟一看效果又舍不得……
画面里,李嵩依然活力满满。
这时的他已经在武岳的调教下相当拿得出手。
面对蛮牛一样乱出拳踢腿的嫌疑人,李嵩的力道和技巧有度且富余,将人逼到墙角,在对方红着眼睛预备死扑过来时, 李嵩奋起一跃, 一击转身飞踢,后撤虽然匆忙潦草、但摔进武岳怀里又被扶起的那一幕看着竟然也很和谐!
师徒俩是一起出过任务的,但这样场面倒是误打误撞头一回见!
张赟想了又想, 决定保下这一条。
小空间里闷热地不行, 为了保证现场收音效果, 连个风扇都不能开,张赟的声音在机器运行的沙沙细声中格外清晰:
“拍摄不能有瑕疵,不代表李嵩和武岳的配合不能有瑕疵, 这是合理的。”
副导演张庆也点头,“挺有反差感的。”
不用吃NG重拍当然是好事。
「师徒齐心」二人组心里大概也是欣喜的, 他们争分夺秒地搜索违建仓库的钥匙, 或许心里还想着“臭小子/师父终于知道配合一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下了班,就找了个地方小酌两杯,握手言和……
然而意外往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
嫌疑人在转移过程中,宁可直接跳楼也不愿意被擒,反正已经一无所有。
他不断扑腾挣扎,并趁着邱让解开手铐靠近的瞬间,低头狠狠咬在对方的手上,顿时见血,伤口深可见骨!
就在邱让吃痛稍稍放松的瞬间,嫌疑人已经趁机脱身,跌跌撞撞朝着破碎的窗口冲去,他想死!
李嵩眼疾手快,猛地朝前一扑,拽住了人——
“钥匙给我!”
碎玻璃渣因为巨大的撞击力从高空四散蹦出,锋利的边缘直接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李嵩被拖得朝前一滑,武岳飞快将索降绳固定住,锁扣拴在自己身上,又拉住勾头甩给李嵩,好险没被一带二!
他们暂时安全,但嫌疑人已经悬在24层高空!
想死的人终于开始怕死:“拉我上去,警官、求求你,拉我上去……”
他涕泪横流地交代了全部:违建仓库的钥匙放在门口的烟雾报警器里,24层数个中央空调送风口被他放了,仓库里的确有「货」,那是他最后用来翻盘的退路。原本打算报复社会,带着那对渣男贱女一起死,现在他只想脚踏实地站到地面。
李嵩一听,连忙道:“师父你快去!”
下一秒,武岳和邱让同时打开对讲机,分头行动。
李嵩垂在窗口没完全掉下去,一只手搁在碎玻璃上已经流了好一会儿的血,被他拽住的嫌疑人看着血流顺着玻璃滑下来,却忽然变换了表情——
“其实我刚刚说的,都是骗你们的。”
李嵩咬紧牙关,用靴子勾住窗框,勉强空出一只手打开对讲机。
“仓库门口的烟雾报警器里放的才是爆炸启动器,里面根本没有钥匙。”
说着,嫌疑人也空出一只手,掏出脖子上挂着项链、将大金佛挂坠含到嘴边,用力一咬,他呸呸吐掉外层,用发黄的牙齿叼着那枚钥匙,阴恻恻地朝李嵩笑。
下一秒,他牙关一松,钥匙直接坠下24层。
李嵩飞快地喊:“钥匙掉下去了!”
“来不及的,警官。”
第一声爆炸声响起!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其他还未失灵的烟雾报警器同时触发启动,火光和水雾在24层疯狂碰撞!
这是所有人都预料过、但没想过真会发生的最坏的结果,全部搜寻人员都被通知需要紧急撤离。
爆炸位置距离窗口越来越近,李嵩在又一声轰鸣中看到了奔过来的队友、师父。
他目光沉沉向下,嫌疑人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攀住自己的手臂,像一条跗在骨头上的蛆,又像一条吐着尖杏的毒蛇,大有一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意思。
武岳解开锁扣想要栓到李嵩腰间,尝试数次未果。
窗框在一次次爆炸的推力作用下渐渐脱轨,又一阵热浪袭来,直接将李嵩连带嫌疑人一通掀翻「吹」到半空!
比武岳更急的是李嵩逐渐失去血色的右手。
在最后一次爆炸余波传达到半空中的窗框时,他脱力了。
剧烈抖动的瞬间,李嵩又朝外滑了一截,他脸上的血痕已经不在流血,表情有一丝的茫然,但更多的是接受现实的平静——
“师父,你快下去吧。”
别管我了。
武岳又试了一次,钩子擦着李嵩胸前而过。
“你再不走,我就自己松手。”
武岳咬牙开始索降,但他依然没完全放弃,而是从李嵩的视角盲区去够他,就在武岳的指尖即将勾到徒弟背甲的系带时,那个昏了头的嫌疑人却故意在半空晃荡了起来,带着李嵩一同摇摇欲坠地飘着——
这一刻,武岳想掏出枪让他死!
对方恶劣地笑着,伴随着他一声声狠厉至极的诅咒骂出,李嵩几乎失去直觉的右手徒然一轻:那人自己松手跳下去了……
“你别松手……求你!”
李嵩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眼里湿润却没哭。
反倒是武岳,他眼眶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流出来,如果是平时,武岳一定会反驳「这是被烟熏得」,但此刻李嵩知道,那不是。
他想说几句话当做遗言,可喉咙堵得厉害。
大片的火舌从窗口爬出,很快就要舔舐到他们这里,李嵩望着依然不放弃尝试的武岳,缓缓闭上眼,下一秒,他松开了攀住窗框、已经僵硬无知觉的左手,24层最后的轰鸣伴随着武岳的哀喊一同响起,热浪将人彻底裹挟!
“李嵩——”
武岳麻木地开始速降。
他很怕对讲机里传来李嵩的消息,更怕听不到他的消息。
直到头顶再一次掉下大片被震碎的玻璃,对讲机沙沙地响动,地面指挥处传来即时情况:“已经发现李嵩……无生命体征……”
最后的最后,所有场景都成了默片。
降落的武岳依然没能看到李嵩,消防的警笛、特警的警笛和医护的警笛交织在一起,最先停下鸣笛的那辆车带走了李嵩,武岳望着一闪一闪的警灯,最后颓然地捂住脸……
燕绥躺在拍摄用救护车里,没两秒就睡着了。
他真的好累!
等他拍完《血性》一定要好好休息,太累了!
燕绥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似乎又被腾了个地儿,睡着更舒服!
明明精神处于很放松的状态,但身体却沉甸甸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想轻轻挪动一下,身上的束缚却因次而禁锢地更紧,生怕自己挣扎逃脱一样……
“就是脱力脱水,外加过于劳累。没事,年轻人好好睡一觉就恢复过来了。”
“他这么睡会不会出问题?”
“身体健康体征正常,睡个觉能出什么问题?”
燕绥隐隐感觉有人扶起自己,凉凉的水滑进唇缝,嗯,清甜清甜的,好喝,再来点!如他所愿,又喝到了。
随后,他又被扶着重新躺好。
似乎是小牛的声音:“钟老师,你什么时候离组?”
“这两天台风,先不走了吧。”
小牛的语气听起来太懂了,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好重头戏都拍完啦,不然台风来了一时半会儿可走不了呢!”
钟情仿佛听不出他的内涵,握住了燕绥薄被下的手。
……
燕绥醒来时,外头是大太阳。
室内有过于熟悉的气味,吓得他还以为自己躺在钟情的房间里!
小牛带着一碗汤走进来,“你这一觉,睡得可好?”
燕绥嘿嘿一笑,“饿死啦!”
小牛先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喉,语气凉飕飕的,“一睡就是一天半,把剧组其他人吓个半死!导演说你的镜头先留着,这次累狠了,给你放两天假。”
也就是说,假期还剩半天咯?
“钟老师本来都杀青了,为着你才没走。”
燕绥一梗,想起自己做的梦,耳根开始发烫。
小牛点到为止,带着吃得差不多的餐具出去,临走时丢下一句:“钟老师中午的时候说下午过来看你。”
燕绥立刻冲去盥洗室洗漱!
几乎是他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的下一秒,钟情已经所有所感应地发来消息:开门。
燕绥做贼一样扒在门口,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转动把手——
“呃……”
“好些了?”
燕绥点头,让人进来。
钟情仿佛是这件房子的另一位主人,伸手就把温度打上去,又拿了干毛巾盖到燕绥头上。
“我、我自己来!”
钟情坐在床边,双手自然地朝后撑着。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看向燕绥,目光追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短发干得很快,擦擦就能半干,何况燕绥是个不那么爱讲究的人,后脑勺翘起来一簇也没在意,他擦了头发之后,又故作镇定地去拿手机,发现消息已经回完了、没有理由不面对钟情时,恼羞成怒地决定先发制人——
“你别一直看着!”
“看着什么?”
钟情收紧后槽牙,手掌贴着床单,似乎还能感受到燕绥残留的温度。
燕绥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又换了个话题:“你都杀青了,什么时候走啊?”
钟情伸直了腿,鞋尖从燕绥的鞋尖划过。
他好像真不是故意的,可燕绥却像一只猛地被惊到的猫咪,倏的一下炸开,反应可谓不小。
钟情闷声发笑,“明天我杀青请客,你要来啊。”
他站起身走近,燕绥又一次炸起毛。
钟情心里不住发笑:小丑橘合该是他们俩的孩子!
年轻的男孩头发半干,一簇簇翘起来。饱饱地睡过一觉之后,脸蛋儿白里透红,看着就想叫人咬一口。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到底拥有怎样的杀伤力,并且毫无知觉地将魅力摊开着摆在觊觎者的面前……
钟情上前单手捧过他的脸,声音略哑,“如果明天天晴,我就走;如果明天下雨,你就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下没下雨大家已经知道了,嘿嘿……
第28章 衬衣
很难想象, 但的确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燕绥落荒而逃!
那明明是他的房间,可是他还是溜了。
跑出电梯的时候,他脸红得发烫, 心脏更是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就在燕绥站在一楼大厅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时,奚风领着他老婆和闺女儿进来了,很是热情地打了招呼——
“哇喔!我们的燕绥同志又满血复活啦?”
奚呦呦跑上来抱住燕绥, 甜甜喊了声「哥哥」。
燕绥蹲下接住她,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奚风老婆也上前和燕绥打过招呼, 关照了一下他的健康,很快又在奚风的眼神示意下领着女儿先上楼。
燕绥则被一脸神秘的奚风拉着往外走。
二人个高腿长,一会的功夫就绕到街后头的24小时便利店,奚风这才停下来,做贼似的从冰柜里拿了两支雪糕。
“呦呦刚想吃这个,妈妈没给买。”
“嘿嘿,趁她们俩不在, 我吃上了!”
“吃一支怎么能过瘾呢?要吃就吃两支!”
燕绥:有时候, 他真的会不自觉地怀疑奚风的心理年龄。
燕绥上前一步,看了看冰柜上贴着的单价表,仔细对比了一下包装袋和品牌名, 他不由得提醒对方:
“奚老师, 你吃的是38块一支的雪糕。”
奚风愣了一下, 下一秒,只见他手一抖,把没开封的那支丢到燕绥手里。
燕绥:便利店老板娘盯着这两个看着帅气体面的男人, 大有一种「你敢把雪糕扔回来我就和你拼了」的蛮横。
于是, 燕绥被强制消费了一支38块的雪糕。
二人付了帐, 挑了一棵不像是会掉虫子的树乘凉。
介于雪糕的单价的确不便宜, 奚风放慢了品尝速度,他吃一口、舔了一下,对燕绥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你过来吗?”
燕绥也吃得很慢,“是钟老师明天杀青走了吗?”
奚风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对你真的很好,燕绥,好到我这个多年的兄弟都没办法不嫉妒。”
“老实话和你说,我拍完《血性》会休息一个季度,等9月呦呦幼儿园开学、陪她先适应两个月,年底就要去演陈丹生的片子,不出意外的话,在云南怒江那边开机。”
燕绥听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吧钟老师?你可别……
奚风继续道:“陈丹生是钟情的亲大舅,这你不知道吧?他自己明明可以靠着这层关系,早早找个好起点一炮打响,但钟情出道这么多年,宁可自己从龙套小配角演起,也没有用过一次舅舅的关系。这回是为了你,真正意义上走了一次后门,硬生生给你在他老舅的电影里挤了个位置!”
说着,奚风又认真打量了一番燕绥,用一种同样确定的语气道:“他生怕你试镜到内娱完蛋都混不到下一部戏。”
燕绥内心大地震!
钟老师,你……我何德何能啊……
奚风看燕绥的眼神已经和看祸国妲己无异了。
“我要是刚入圈子那会儿,有个顶顶漂亮的大姐姐对我掏心掏肺的好,生活上关心,事业上费心,就算叫我入赘到她家,我也会一口答应!”
奚风固然是在开玩笑,但也准确内涵到了燕绥。
“燕绥儿,你给我句准话,对你钟老师到底是什么想的呢?”
燕绥:他的本意不是沉默,介于几分钟前才被钟情本人的直球吓到,此时此刻又被奚风拦下,一记助攻直接戳破窗户纸……
燕绥是真的惊讶到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舅舅,什么走关系,什么入赘……
等他回过神来时,手里的雪糕已经化了不少,顺着木棍留到手指。
“我……”
燕绥蓦然想起钟情总是跟随着自己的眼神。
他好像不止疲倦似的,好像每一眼都无比新鲜,那双眼睛里仿佛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达而来,让燕绥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就算是一块楞木头,这会也该叫钟老师的眼神给雕出花儿来了。
何况燕绥并不是那种完全不开窍的性格……
奚风平时搞笑男当惯了,但不代表人真傻。
他看燕绥这幅样子就知道钟情并非毫无机会,玻璃不是一下打破的,柜门也不是一锤子就能砸开的,来日方长,总有拿下的那一天。
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雪糕,拍拍燕绥的肩膀。
“你年纪还不大,好好学,好好想,钟老师条件是还不错,家风开明家世也过得去,洁身自好不乱来。但不代表他一追求咱们就要上赶着答应他,千辛万苦求到的才值得珍惜!哥言尽于此,懂了吧?”
说完,奚风走了。
留下燕绥在树下凌乱:您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
钟情作为特别出演从《血性》剧组杀青,张赟等人自然不小气,给他很是热闹地筹备了杀青宴,还招呼大家收工了都要来。
当天燕绥只有半天戏,中午拍完就回酒店休息了。
他心里憋着事儿,出了片场难免有点躲避钟情的意思,结果午觉还没开始睡,又被张庆一个电话叫去片场:
“快来啊,花都准备好了你人呢?”
燕绥取下眼罩,一脸纳闷:“什么花?”
“钟情补完镜头正式杀青了,你不来给他送花?”张庆的大嗓门太提神,以至于瞬间驱散了燕绥的睡意,“你可是他的乖徒儿!”
燕绥连忙起身往片场赶,冲到一半才发现——
草,穿的睡衣!
眼罩甚至还挂在脖子上!
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燕绥硬着头皮上了。
“来了来了,燕绥儿来了,花呢?”
“双手抱着吧,单手托着还有点重呢”
“钟老师最后一个镜头了,让燕绥去后面躲着……”
进组可以悄咪咪地来,但杀青一定需要仪式感。
燕绥抱着花、被人塞在黑黢黢的机器后面猫着,他能听到片场中央钟情和奚风对戏的声音:
一个说要退下去。
一个死命劝劝不住、到底还是同意了。
二人又一起说起了李嵩。
李嵩的遗物被他哥哥带走,只有一个买给警犬的小玩具布偶留在武岳这里。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
雨幕从玻璃上划过,模糊了外面的风景。
“那天,他跑过来问我还缺不缺徒弟,我对他说,你就是我特地挑给武岳带的,这小子立刻就气呼呼地跑了。”
邱让已经足够平静,但武岳却始终不能释怀。
他不会再留在一线,更不会再带别的徒弟。窗外雨下个不停,直到邱让离开,武岳依然攥紧那只布偶老虎,指尖崩白,沉默了好久好久……
“好!CUT!”
“武岳杀青!”
“恭喜钟老师杀青咯!”
一堆人热闹哄哄地围上来,后头的燕绥被大家拱上来,他穿着白袜子、踩着一双拖鞋,身上还是那套墨蓝色的睡衣,脖子上的黑色眼罩更是歪歪扭扭。就这样,专门和师父作对的小哭包「李嵩」又来到了「武岳」面前——
“杀青啦钟老师!”
钟情的表情相当复杂。
他眼睛通红,隐隐有泪意,下颌绷得紧紧的。
沉静的神色里闪过惊喜、侥幸,继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么大一束花被钟情单手接住,他更多的力气拿来拥抱燕绥,巨大的花束挡住了钟情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半张深邃的轮廓,像是哽咽一样埋在燕绥的脖颈里,好在燕绥的睡衣是深色的、看不出来什么的。
“哎哟哟!”
“多抱会儿吧!”
大家都很体谅钟情,演员演戏不入戏可怎么演?
至于被紧紧抱住的燕绥,他的感受只有两个:
花好香,但不如钟老师身上香。
以及,钟情力气好大,他腰都快被搂断了……
“谢谢你来。”
好一会儿之后,钟情松开燕绥。
他把花交给了圆圆脸助理,用那一双已经清明的眼睛深深凝视燕绥,仿佛才看到对方身上穿的睡衣,很舒服轻柔的布料,怪不得拥抱时的触感格外贴合熟悉。
“你就这么来的?”
燕绥被他揽着往休息室走,语气略有些心虚:“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没换衣服。”
“晚上有你喜欢吃的,好几样都是。”
钟情过往从不过问宴席菜色,反正大家都不会认真吃。但这次杀青宴,张赟偏偏很认真提了起来,钟情也不扭捏,让人去订餐厅时,特地挑了好几样燕绥会喜欢的菜式。
燕绥被钟情按着坐下,白袜子和拖鞋也露了出来。
他尴尬地朝后缩了缩,却只听见钟情一声轻笑,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偏偏燕绥从中听出了一股无可奈何的味道。
“待会和我一起过去?”
燕绥往沙发里靠了靠,“我穿成这样怎么过去?”
钟情给他拿了件衬衣,单膝跪在沙发上,像罩住一个小朋友似的把燕绥罩在里面,黑色的衬衣上有熟悉的气味,燕绥被他猛地靠近吓得抿紧了唇。
“穿这个。”
……
《血性》剧组因为钟情杀青的缘故,今天早早收工。
路透和代拍不让放,演员们都出了片场穿上常服聚餐,这种能让拍吧?
可以说,今晚数家媒体和狗仔都等着出片,好猛猛冲一波KPI。他们早早守在据传的餐厅外面,华灯初上,果然一辆辆熟悉的车牌出现了,除了主要演员,那些个副导、制片也一个不落来给钟情面子。
这一点不用争,奚风是主演没错,但钟情特别出演的情面也的确不小。
某段视频平台的一个直播间里,已经挤了3万多的观众,随着主播急促又激动的解说,弹幕刷的飞快——
“郑新也到了!之前还传言他接了《心道》呢!”
弹幕很快就分成两批争起来:有的说《血性》是稳稳双台联播的上星大剧,有的说演个男四号不如去《心道》演男二,那可是握得住的实绩。
主播就爱他们吵起来,这样热度才能高。
“这两部剧不在一个赛道不好做比较。”
“上星也是播,网播也是播,但郑新既然选择了《血性》,也能说明他自己更加倾向于脚踏实地吧。”
弹幕顿时有人不乐意听这话了!
演《血性》是脚踏实地,那演别的就不算是吗?
你这是借着夸郑新去拉踩谁呢?
是不是想骂肖闵?
你就是想骂肖闵!
然而主播压根没搭理,他抖动的镜头对准了驶过来的一辆车,语气都激动了几分:
“这是钟情的车,他应该到了!”
“这次和奚风一个组共事,到时候应该会营销一波九年兄弟情,这两人感情也的确不错,奚风结婚还是钟情当的伴郎呢。等《血性》开播,奚风不出意外的话会重新翻红大爆。可惜档期要跨年,实绩算到明年,百分之百要和《心道》对打……”
镜头里,车门打开,人却没见着出来。
众人又耐着性子看了十来秒,一只白袜子踩着黑色运动拖鞋落到地面,修长笔直的小腿,肌肉线条漂亮流畅。
这不像是钟情的穿衣风格啊?
大伙儿再一定睛:卧槽,帅哥你谁?
只见画面里的年轻人穿着一套蓝得发黑的睡衣,外边套着一件略长黑色的短袖衬衣,搭配地很随意、但意外的好看,衬得人肤色细腻如玉。
燕绥,出来之后,弹幕里全是问号和感叹号。
主播也愣了一下,还没等他接话,车里的钟情跟着下来。
他身量高,且高出旁边年轻人小半个头,伸出长臂一把搂住人家的肩膀,二人互动亲密,仿佛带着一层别人挤不进去的结界,就连在停车草坪碰到下车的奚风,后者也只是上前和钟情碰了个拳。
“这资源、这燕绥和他们关系的确还可以!”
主播差点脱口而出「资源咖」,硬生生忍住了。
“我之前的确没关注过这位新人,没作品不要紧,不过他手里的存货是真没话说。去年江沥爆火之后接的新剧班底和制作还是比较……保守,和这位目前出演的剧都不能比。”
又见拉踩,直播间里喜欢江沥的人坐不住了!-
江沥人家草根出身,一步一步走上来!-
去年不是还传江沥要演《血性》?-
的确传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逆反瓜民立刻进行了一个反驳的大动作——-
那是传吗?那是舔!-
内娱还有人不知道江沥粉丝舔过DNDC舔过XX还舔过XD吗?-
主播讲话还是太含蓄,什么保守,直接说烂吧!-
真火还是营销火,看看后续就知道咯!
这些争吵很快就掩盖在弹幕大军里。
因为门口等人的几个男人开始散烟了,奚风拿了一根,副导演张庆也拿了一根,烟盒略过燕绥来到钟情面前,他摆摆手没接,同时又侧过头和燕绥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扭过头玩手机又不说话了。镜头拉近,也只能看到他低垂的长睫-
什么意思哦?散烟不给我热心市民燕先生?-
满十八了也不让抽烟喝酒?-
传下去:燕先生待会杀青宴坐女孩子那桌!-
我笑死,这剧组有几个女演员……
“钟情戒烟了?”
钟情不承认也不否认,但他今晚的确一根没抽。
燕绥坐在他旁边,杯子里只有一半啤的,显然方才干杯只喝了一半,留了一半养鱼。但在场没人笑话他,毕竟一圈男人散烟都是自动略过这位小朋友。
“《等你的城》什么时候送审啊?”
“8月。”
钟情背后的卓信影视是出品方之一,自然也很关心进度。傅希志出了名的工作狂,全组一杀青就马不停蹄地进入后期制作,如果8月送审一路顺利,只等证到手,就能立刻安排档期和宣传准备开播。
奚风羡慕地砸吧了一声,“张导,想想办法吧!”
张赟爱磨细工。
别人剪两个月片子,如果不限制时间他能剪四个月。
《血性》是卡死了第四季度的跨年档等在这,他属实没办法只能赶进度,否则一部《血性》6月开机,光是拍摄周期他都能磨到过年……
张赟笑了笑,也没反驳,反而指了指燕绥。
“你们也学学小燕,这性子才叫耐得住!”
燕绥:他那是耐得住吗?
但不管怎么说,在场其他人都觉得燕绥的确是个「宠辱不惊」的个性。
有好的他会接受,没有也不失落。
张赟片场压榨年轻人,也从没听燕绥抱怨过一句,难怪张导对他有所偏爱,想办法给李嵩加了点高光……
杀青宴散场之后,燕绥依然坐钟情的车回去。
还没下高架,就听见外头呼呼作响的风声。
圆圆脸助理吓了一跳,“哎呀,要变天了!”
燕绥吃饱喝足昏昏欲睡,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什么念头,但越发上头的睡意使他坐都坐不稳,只能歪在车窗边,迷迷瞪瞪的瞌睡之中,他听到圆圆脸助理问起了订票的事情。
“明天走得了吗?”
钟情低声说了什么燕绥没听清。
明明人就坐在自己旁边,为什么听不清呢?
脑袋栽下去之前,燕绥已经被揽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熟悉的气味自上而下地笼罩,让他仿佛回到两天前累到睡着时、温柔包裹自己那股的安心氛围,在这样的气息里,他可以睡得很安稳……
作者有话说:
传下去,海上月出是助眠香薰!
第29章 天真
燕绥是被小牛叫醒的。
小牛怕他一觉睡到八九点, 到真要睡时又睡不着。
“人家钟老师可是从地下车库一路把你背回来的呢!说起来,你下午怎么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出去啦?搞得我还以为你们做大保健去了……”
说到这个,燕绥窘迫到睡意都消失了!
“我的袜子是谁脱了?”
小牛正在洗杯子, 没听清:“什么旺仔?”
燕绥满脸通红,又一脑袋栽回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道:“没什么……”
小牛洗完东西出来, 甩甩水擦干手,扫视了一圈自己整理过后的房间, 心满意足松了一口气道:“明天都是室内戏份,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那我先回啦,有事你喊我!”
被子里的人听到关门声才给自己翻了个面。
还以为睡了很久,其实才一个钟头而已……
燕绥四肢随意摊开,脑子放空,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听到手机开始震动:
这个点, 的确是五人开黑组日常团建的时间。
群里滴滴滴喊了好一会,五个人挨个冒泡。
结果游戏没打成,莫名其妙变成了视频座谈会。
姜窈说她助理在某视频平台刷到了燕绥和钟情的路透, 把燕绥本人吓得原地一蹦跶!他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自己也算公众人物的自觉。
“钟老师今天杀青了?”
“对啊……”
“那他这个特出还是演得挺久呢?我记得最开始不是爆他只拍五天么, 没想到现在都快8月了, 人还在G市没走呢!”
燕绥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嗯」一声。
葡萄还挺好奇:“你们那个剧组都是男人群像戏,有没有内个啊?就是……”
姜窈秒懂, 语气古怪地问:“你在问燕绥儿?”
管宁直接笑出声:“他懂个屁啊!”
葡萄一想有道理, 于是也跟着哈哈大笑。
“这倒也是!”
他是真的忍了很久, 憋不住才和朋友吐槽:“不像我们剧组, 也是男人多。拍着拍着就有飞页,今天多个摸手,明天多个喂水,后天还要加个背人。我就纳了闷了,又没有重伤到走不了路,搀着走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背人!那女主角也受伤了,怎么不见男主角背她一次呢?到底谁才是你老婆啊?真是为了擦边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管宁嘿嘿直笑,“就要擦边!就要擦边!”
文尼听话听一半:“擦什么边?我去举报!”
燕绥被这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整得无语:“要不我还是下了吧!”
“不许走!”
“谁走谁是小狗!”
很快,五个人的话题就从“傻逼编剧没事加那么多擦边飞页!”到“直播美女好多!我好爱看她们跳舞!”又从“什么时候打片酬尾款?老娘想买包”到「医生说我胃不好只能吃软饭,富婆饿饿QAQ」……
最后,所有的烦恼归结于没钱。
为什么没钱呢?
因为没工作。
为什么没工作呢?
因为没有戏拍。
为什么没有戏拍呢?
因为戏拍得少。
为什么戏拍得少呢?
因为没有戏拍……
问题开始循环,大家都很烦。
烦到开黑群顿时变成负能量宣泄垃圾桶——
五个人开始轮流发泄心里积压的郁气。
其他四个帮他一起猛猛骂,骂爽了就舒服了。
最后姜窈以一句「还是不够红,红了的人光忙活去了,哪有时间胡思乱想」结束所有负能量输出,葡萄这才想起签约的事儿……
接下来的时间,顺理成章地开始了集思广益的互助环节。
直到其他四个人都说完,总算轮到燕绥!
他左思右想,决定试着向朋友们咨询一下感情问题:
比如,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又是怎么确定对方喜欢自己;又比如,演戏时产生的感情,是否能从角色移情到真人,这种感情是否会在角色光环消失之后跟着消退……
然而当燕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还没等他听到大家的回复,「啪嗒」一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下一秒,整个房间也黑了!
是酒店停电了!
燕绥后知后觉拉开窗帘,打开了一点窗户。
窗外狂风骤雨来势汹汹,丝毫不像平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阵雨,大有把整座城市都淋透的架势!这一切无疑昭示着一个事实:
台风已经登陆G市。
还没等燕绥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狂风乱舞吹起窗帘,把床头矮几上钟情送的香水给卷了下来,香味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他匆忙地蹲下去摸索那瓶香水。
玻璃瓶底端已经可以摸到溢出来的冰凉的液体。
啊……
还是摔坏了!
这一刻,懊恼就是燕绥的全部心情。
他就应该把这瓶香水好好地放到盒子里,等到回B市再拿出来用,而不是贪图那一点「成熟」的气味,每天做贼似的在酒店房间喷一下……
“咚咚咚”
燕绥握着不断往外漏的瓶子去开门,穿堂风裹挟着湿气融进香气里,就在燕绥刚分辨出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时,他整个人已经被胸膛急促起伏的钟情紧紧抱住!
“电话打不通,人也喊不醒,你想吓死我……”
燕绥茫然地微微仰起头,下巴搁在对方肩头,被动地接受这个拥抱。
他轻轻地吸气,依然没能按捺住狂跳的心脏。
“你……”
你怎么来了啊……
走廊的绿色应急灯亮起,钟情没松开燕绥,只是空了一只手匆忙地去摸他的脸,入手是一片冰凉的触感,“窗户也没关,吹病了怎么办?”
钟情关上门,打开手机电筒,勉强照亮室内。
燕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把手里底端裂开的香水瓶给他看:“这个破了。”
还以为是什么呢……
钟情松了口气,说了声“没事!”
他从燕绥手里接过瓶子,把它倒着靠在柜角,又拉着燕绥去洗手。
“洗洗,沾一手香水,也不怕熏到你自己?”
燕绥举着湿漉漉的手指凑到鼻尖,嗅了嗅,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也没有啊,很好闻的气味。”
钟情在昏暗的灯光下屏息凝望他:
燕绥的表情天然而不设防,微微懵懂,并且一如既往的真诚。
他修长的指尖滴着水,散发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气味,让钟情不可抑制地联想到一些用气味标记领土的雄性本能……
洗手台的镜子上有一些飞溅的小水珠。
其中一颗被幸运的选中,它折射的灯光微妙地印在燕绥脸颊一侧。细小的光斑就像一颗火种,彻底点燃了钟情的心。
他们侧身靠着柜角,内嵌的柜体阻挡住了一部分的风,剩下的凉意卷起单薄的衣角。
钟情将膝盖伸直,不动声色地抵过去,限制住燕绥的后路。在他可见的视线范围内,燕绥颤颤抖动的睫毛像夜光下的蝶,落下的阴影一下下扫在眼睑,仿佛带动着那颗小小光斑一起跳跃……
“我昨天跟你说过的,你没忘记吧?”
钟情声音喑哑。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肯定。
“G市下雨了,我走不了。燕绥,小绥,绥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也知道我想听什么,对不对?”
燕绥被他逼近,呼吸都仿佛打着抖。
他背手抓紧柜沿,指尖绷得发白,腮边却红得不像样,双唇轻轻嗫嚅了两下,只能含糊地发出一点声音,试图阻止钟情的靠近。
“你不能这样……”
钟情对他又怜又气,“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风声呜咽,燕绥不自觉地将背脊贴紧墙壁。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钟情,仿佛被对方的注视烫到,下一秒又垂下眼帘。
这一刻,燕绥想到了奚风的话,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答应你留下来……”还没等钟情的手落到他脸颊,又迅速补充:“但留下来不等于那个!”
那个是哪个?
钟情才开心了一秒,一颗心又被他高高提起。
“我只是、只是答应你留下来而已。”
燕绥强调:“不代表别的!”
钟情看他抿紧双唇、眼睫不断颤动的样子,显然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自己明明应该乘胜追击,到底还是对他一再心软。
“你给我的是追求你的机会,对不对?”
听他这么说,燕绥又莫名心虚,“嗯。”
钟情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好。”他这样说,然后慢慢伸手捧住了燕绥发烫的脸颊,像抚摸小丑橘那样,安抚住全部的不安和躁动,这才轻轻将自己的脸颊也贴过去,“那我们就一步步来……”
燕绥心如擂鼓,被钟情再次拥住。
室内的香气略略有些湿润,他背靠着冰凉的墙,身前贴着钟情滚烫而坚实的胸膛,他们仅仅只是相拥,燕绥却在这样的贴合中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心跳。
消化了最初的羞涩,他变得极有探索精神,并且试图掌握一些主动节奏。
“钟老师,你的心跳声好响啊……”
钟情揽住燕绥的腰,小心地贴近他颈侧呼吸,闻言又轻笑出声,又带起胸腔一阵振动。
“每次你看我的时候,我的心都是这么跳的。”
他直言对燕绥的喜欢,并且丝毫不在意自己曾站在一个暗恋者的位置。
一次眼神碰撞,或许对燕绥而言只是普通的交流,可钟情却小心地收藏着为数不多和燕绥的对视。他记得对方每一次的笑容,像胶片一样一一存放在自己脑海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室内突然重新亮堂起来。
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燕绥猛地从钟情怀里跳出来!
钟情并不恼,甚至一点也不意外。
室内光线很好,钟老师冲着燕绥红扑扑的脸笑得意味深长,“脖子也红了呢。”
燕绥恼羞成怒地冲进里面的卫生间,啪嗒将门锁上,下一秒,水声响起。过了小半分钟,才顶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从里头出来。
他强装镇定地给手机冲上电,又拉上了窗帘。
想起摔裂开的香水瓶,燕绥重新返回卫生间,找了个透明的分装瓶,剪掉上面的一半,将瓶身套了进去……
等做好这一切,他仿佛才看到钟情,“我要睡了!”
钟情抬手一看腕表:“10点就睡?”
燕绥还没找到说借口,钟情立马又道:“我怎么看到你之前11点还和姜窈打游戏呢?”甚至在朋友圈分享了战绩。
燕绥:钟老师心里稳稳拿捏,表面却毫不犹豫地示弱。
他用一副失落又羡慕的语气说道:“你有空就和姜窈一起玩,似乎也只跟她玩。之前在傅导的组里就是这样,整个剧组上上下下除了我,每个人都觉得你们般配,总是调侃,也从没有见你们否认过……”
说到最后,钟情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哀怨。
燕绥慌乱地摆手:“没有没有!”
这一刻,他都说不清是姜窈的清白重要,还是更不想要钟情误会。
“我,我和姜窈、管宁,还有葡萄他们有个小群。”燕绥甚至还和钟情一一解释了群里其他人分别在《等你的城》里演了什么,包括没演成的文尼。“因为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才玩在一起。最开始拉群也只是为了组局一起开黑,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意思都没有!”
钟情定定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啊!也是,我和你差好几岁,你大概是觉得不好相处吧。”
燕绥闻言心里一紧,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上前拉住钟情的手,表情之天真、语气之诚恳,险些让钟情定力全崩。
“真不是这样的,钟老师,我是觉得你太好了。从前一直是把你当成前辈、老师那样的人物来对待的,要是在你面前嬉皮笑脸,就有种不尊师重道、冒犯你的感觉,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意思!”
闻言,钟情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冒犯?怎么会……”
他喉结攒动了一下,反过来握紧燕绥的手拉着他一起坐下,二人膝盖挨着膝盖,“为什么要觉得冒犯呢?我不是你的上级,更不是你的老师。从头到尾,我对你的帮助和偏向全都源自于我的私心,你明白吗?”
燕绥被他紧紧盯住,莫名打了个嗝。
“好。”
“为了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从现在开始改变吧!”
燕绥不解:“怎么改变?”
钟情拿过自己的手机,“带我一起打游戏。”
他知道燕绥一定会同意,于是毫不犹豫地迈出试探的下一步,“只和我一个人。”
……
台风过境的第一天,G市的温度降了不少。
演员们穿反季的衣服拍戏,也都拍得舒服多了。
钟情虽然已经杀青离组,但立刻没离开G市。剧组众人看到他到场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台风来了,航班延迟甚至取消都太寻常了。
“钟老师来啦?”
“燕绥什么时候能收工呢?”
竟然没人觉得钟情问燕绥的排戏有什么不对劲,甚至热情主动地告诉他。
“今天都是室内戏,得到晚上7点呢!”
《血性》剧组之前压着李嵩牺牲的那场大戏不拍,一是担心燕绥消化不来,二是做特出的钟情进组之后松口了档期,全组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和调整排戏。后来之所以又提前一定的时间,才是考虑到了台风的因素。
台风天气拍什么外景都不方便,何况是那样高难度高风险的戏份?
这才有了李嵩明明已经牺牲,燕绥却没杀青,甚至还留在剧组补文戏的局面……
钟情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他一向很有耐心。
燕绥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会下意识地跑过来,问钟情「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又或者和他认真地反思不该吃的NG。
他总是这样天真又不设防!
钟情心想: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自觉呢?你总是忘记我不止是你依赖信任的钟老师,更是想要拥抱你、亲吻你的追求者……
同样在片场的奚风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对劲。
趁着自己镜头暂时告一段落,奚风一咬牙,索性直接把兄弟拉到一边,确定周围没有一个长着耳朵和嘴的生物,这才咬着烟问他:“我听说,你昨天是背着燕绥回房间的?”
钟情依然没接他的烟,语气淡然,“听谁说的?”
奚风拿手肘怼了他一下,急促发问:“别转移话题,到底背了没啊?”
钟情反过来问他:“你觉得呢?”
只是背个人,又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见不得人的事。
奚风认真看了兄弟的表情,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你可千万别栽太深,别到时候人还没追到手就先被拍到了。”
“谁敢拍我?”
奚风叹气:“话是这么说……”
钟情站在场外,目光却精准地锁定燕绥。
他冷静地打断奚风:“只要没拍到我跟他接吻或者做|爱,就什么都不算。”
同理,钟情现在在燕绥那也什么都不算。
偶尔的牵手和拥抱,会给对方一种「原来和男人谈恋爱就只是这样」的错觉。但同时,这种错觉也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麻痹,他得慢慢的来,才能真正让燕绥明白,答应和自己在一起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30章 恋爱脑
提前结束本日拍摄, 燕绥在收工路上满血复活。
这种体验就像学生时代早早放学,并且第二天还不用交作业,那种一身轻松、无忧无虑的感觉, 简直不要太爽!哪怕走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坨狗屎,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踩上去沾沾好运……
另一边,钟情算着燕绥差不多收工的时间, 提前去车里等他。
路上遇到两个代拍,背着包、扛着设备满场子找机位, 瞅着这架势,熟练度几乎比片场的实习摄像都高,很显然不是头一回猫在这偷拍了。
看到来人不是燕绥,那两个人反被吓一跳!
就差把「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钟情一个眼神也没给,利落解锁上车。
没等几分钟,就看见不远处走来的熟悉身影:
卸了妆换了衣服的燕绥穿着一身常服,戴着一顶鸭舌帽。他一手里捧着一杯不知道谁请的奶茶, 一手撑着伞, 步履轻快,神色放松,完全看不出是个有包袱和顾忌的演员, 更像是下课之后迫不及待回宿舍打游戏的大学生!
代拍不敢太上前, 套着雨衣窝在围栏后面咔咔猛拍。
燕绥同样没理会, 因为他不觉得那些人是在拍自己。
定睛在停车场扫了一眼,燕绥很快找到了钟情的车,后者从里面打开车门:“快上来!”
从燕绥上车关门到开车, 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
车上, 钟情随口问道:“小牛不在?”
燕绥摇头, 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口奶茶, 嚼着脆啵啵,含含糊糊地道:“我拍室内的时候,都不用他过来的。”
小牛只是剧组暂时借给他的生活助理,并不是专属燕绥的跟组助理,天天让人家贴身跟着,又不是燕绥专门付给他工资,怎么说都过意不去。
钟情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有数了。
燕绥没进组之前,想必是奚风每天带着燕绥走,偶尔两人一起蹭剧组的班车;等到钟情来了,只要不是分开出外景,燕绥几乎没有机会上别人的车……
这才是钟情杀青第二天呢!
如果他及时离组的话,燕绥岂不是又得上别人的车?
钟情打着方向盘,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纠结……
窗外的雨一直下,台风天气不开车不方便,开了车也不方便,钟情开得不快,路上听着燕绥咕咚咕咚喝奶茶的动静,心情渐渐平复,甚至一点儿都也不觉得无聊。
“昨天停电之前,本来在群里和大家聊天,来电之后和你打游戏,被葡萄哥抓到,他们现在在声讨我了……”
燕绥语气里带点抱怨,但钟情听着像是在撒娇。
“他们说你什么?”
车里突然沉默了一下。
燕绥没及时回答,因为他晃神了,这会儿正捧着冰奶茶观察开车的钟情:
轮廓优越,眉深目邃。
再细看五官,无处不透着清俊之感。
怪不得钟老师在社交论坛里的花名叫「表哥」,而不是其他带有内涵意味的称呼,可见观众路人面对这样一位清冽隽秀的君子时,也不免心生偏爱!
意识到自己差点看人看呆了,燕绥顿了一下,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我背着他们偷偷带妹……”
「被带」的钟老师从后视镜里一瞥燕绥的小眼神。
“哦,是嫌弃我菜了吧。”
燕绥不出所料地又炸又哄:“才没有!钟老师还是新手,以后多练练,配合上来了数据自然就好看了!”似乎觉得效果不太够,燕绥又略违心地补充了一句:“打游戏是为了放松,游戏过程也很重要的……”
事实上,这话已经大大违背了燕绥的游戏原则。
玩游戏就是要赢,带妹更要赢!
换做平时,他早就抓着队友复盘,并且掏出小本本记仇:谁下把再出现瑕疵,第一时间把对方的下饭操作贴到群里公开处刑。
可对着钟情含着浅浅笑意,甚至显露出几分心满意足的侧脸,燕绥真没法把那种话说出口……
这头,燕绥哄着「头一次玩游戏就大受打击」的钟情。
那头,开黑群里葡萄和姜窈正在开展「排查工作」:
【葡萄冻冻】:XX组里连助理都是男的,哪来的妹?
【姜将将酱】:奚老师家的呦呦哈哈哈!
【文件传输助手】:什么带妹?燕绥吗?
【葡萄冻冻】:去看他的战绩,有惊喜#微笑;
两分钟之后,文尼回来了——
【文件传输助手】: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曾经的上分工具人,我不希望我的兄弟重蹈覆辙,新赛季还没发力上分就开始俯冲,长点心吧弟弟!
群里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网恋受害者文尼最后苦口婆心地@了燕绥,发了一句“收手吧,兄弟!”然后又匿了,想必是回忆起一些让人伤心的往事,独自舔舐伤口去了……
G市的8月是由充沛的雨水和湿润的海风组成的。
《血性》剧组开机三个月,其中有一大的时间都在下雨,但剧组上上下下都觉得是好事,他们已经拍完了难度最大的重头戏,天气影响不到什么,反而更凉爽。
接下来的时间,主要任务就是精凿剧情线。
全组上下保持着质量和效率,务必让群像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有始有终,毫无遗憾地收尾。
这样积极的氛围能够从头到尾维持下来,除了有张赟这根定海神针坐镇之外,未必没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撇开燕绥这个「空降兵」,其他主演都是徒有演技、流量寥寥,出道多年半红不红,甚至还有像奚风这样身处低谷很久的咸鱼,他们都卯足了劲儿,等着《血性》播出彻底翻红……
燕绥临近杀青时,钟情终于打算离开G市。
他的事情太多了,拖到现在不得不走。
狠狠松了一口气的人竟然是奚风,奚老师恨不得对天三拜:“谢天谢地!你多留一天,我就多担心受怕一天!”
钟情无语:“你怕什么啊!”
奚风夹着烟,一口猛地吸到烟屁股后丢掉烟蒂,咳了一声才道:“上午你没过来,算是错过了一场好戏!郑新他经纪人在片场里那叫一个左右逢源!上上下下招呼打了个遍,唯独到燕绥那儿,一副眼神恨不得把小朋友吃了。”
钟情听着,反射性地皱眉。
“郑新想和燕绥争三番?”
奚风无语极了,“这是争三番的问题吗?”
钟情不语:这么趾高气扬的,难道不是吗?
“行吧,也算吧!”奚风又长长地叹气,继续说道:“是郑新他那个叔叔想搞点小动作,拿捏一手燕绥。要不是人都还在剧组,估计那点面子功夫懒得做。你信不信他转头就找编剧、制片他们吃饭,做大保健一条龙?”
钟情挑了挑眉,没说话。
“但凡你钟情在剧组能收敛一点,别像个变态一样天天盯着燕绥,更别搞模棱两可的那一套。干脆点儿,想个办法把燕绥签了,正式放到你旗下带着,从今往后你想怎么给他引流、放血,都随你的便!”
奚风自己经历过低谷,很清楚一个演员没能出头时,他背后的经济团队会精神紧绷、草木皆兵到什么地步——
不分男女,任何人都是潜在竞争者!
纵使郑新自己没有恶意,甚至对燕绥还挺友好,架不住身后的经纪团队是个家庭小作坊,经纪人亲叔叔更是一切以郑新的利益为出发点,不管手段体不体面。他在片场露面的时间不过一个下午,就三番五次搭话要请主创组的几个大佬吃饭,更是找到编剧试图套近乎,好给郑新改剧本加戏份。
咖位大的演员他不敢轻易碰撞,这才想挑个软柿子捏。
谁料探了一圈消息,燕绥「资源咖」名头还真不虚!
外加一个钟情明明杀青了却不离组,这一举动落在别人眼里,未必没有为燕绥撑腰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但奚风仍然不放心:“还有一点你别忘了,郑新和肖闵是一个老窝里出来的,《心道》虽然把他的男二给换了下去,但肖闵可是帮着牵线到岳平那儿,给郑新弄了个综艺常驻的名额,算是预定了将来一段时间的深层捆绑,片酬开了八位数呢!”
钟情光听着就头疼:“你又知道了?”
说来说去,这就是一笔缠在一起的烂账!
如果一路扯到源头,甚至会毫不意外的发现,「烂账」的尽头是肖闵和钟情二人,以及他们背后两个派系的资源争夺。
《等你的城》舍了肖闵要了钟情。
而肖闵则是将这次失利的原因归结于「流量」。
他梗着脖子不肯退一步去演张赟的戏,原因有三——
一是嫌周期太长,张赟还是出了名的爱磨细工。
二呢,《等你的城》和《血性》都是群像,可生活群像有一个绝对的主角,特型题材的群像是字面意思上的一群人,以戏份多寡论番位。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就过于现实了。
钟情这两年追得太快,给肖闵造成的危机感在不断加深他内心的焦虑……
肖闵可不是个能够轻易接受失败的人,再加上他后来尝到了红毯红利带来的流量甜头,手握四面八方飞来的商务邀约,很大程度上重新唤醒了自信。
这样的盛世局面,换谁谁不上头迷糊?
因此,在这个阶段递到肖闵手里的古偶剧本、仙侠项目,竟然也能入得了提名视帝的眼了。
反正蒋磬只有一个想法:是喜事儿啊!
他真的一点都不怕肖闵演《心道》。
这就好比高年级做低年级的试卷,拿了满分又如何?
于是,蒋磬和钟情一合计,转头就把奚风推去试镜《血性》,没想到他还真试上了!
翻年过去的两个航母级项目,肖闵一趟都没赶上。
但他不可能没戏拍的,更不会让自己空档太久。
很快,各大平台就放出消息,肖闵接了男频六千万级的大IP《心道》,声势一点儿都不亚于之前《等你的城》公布阵容……
说来也讽刺,如果齐豫凌没出事,汪家带动关系让上头部门开绿色通道,《心道》过审上星想必是不难的,然而眼下汪家内部清洗了全部的「外戚」势力,岳平作为《心道》第二单位的出品人,一时间被砍断多条人脉线,四处受制不说,《心道》内部的撤资漏洞差点让岳老板补不上来!
“所以啊,要防备着点狗急跳墙。”
最后,奚风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等你那剧过审了,我再找你喝酒。”
“很快了。”钟情说道。
又一根烟燃到了尾端。
“最后几天,帮我看着点儿燕绥。”
奚风才感动一秒钟,“我求你做个人吧!”
钟老师轻笑出声,“他不愿意签,也没和我说过家里,多半是不乐意的吧。等9月剧播了有点成绩了,没准会好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头一回发现你这么恋爱脑!”
钟情却幽幽叹气,“还没恋上呢……”
没恋上的钟老师抱憾暂时离开了G市,但他临走把圆圆脸助理留了下来。
对此小牛很不解。
“有我不就够了?”
圆圆脸嘿嘿一笑,说道:“那可不一样的!”
小牛切了一声,小声嘀咕:“有什么不一样……”
燕绥倒是有点受宠若惊:“干嘛呀!”搞得他好像排场很大似的,要知道男一号奚风老师都只带一个助理的!
但小牛的确和圆圆脸开始争起来了。
“能不能别老是放任燕绥喝奶茶吃零食啊,我辛辛苦苦煲的汤、做的淡食他都吃不下去了!”
“他才多大,喝奶茶吃零食犯法吗?”
“收拾这么多东西干嘛啊?明天要出外景!”
“就是因为出外景才准备这么多,你知道现在多少代拍在跟拍燕绥吗?”
小牛觉得燕绥是个事儿少的新人,朴素低调。
他的基调与气质底色是和《血性》剧组十分融合的。
但圆圆脸却很清楚,燕绥迟早要红。
所以,从前钟情踩过的雷,现在燕绥可不能再踩……
她接手了燕绥的日常着装搭配,甚至开始给他养成日常护肤保养的习惯,精心呵护着这张宝贵的小脸蛋儿。
对此小牛很不服气:“我家里有个祖传的养颜秘方!”
他看向燕绥,似乎等着对方来主持公道。
燕绥:放过我吧,晒黑一点没关系的!
……
圆圆脸助理留下来的第六天,燕绥杀青了。
剧组给他送了花,准备了杀青宴,喝得醉醺醺的张庆搂着燕绥和他保证:“我一定和师父把你部分剪得最好!”燕绥尴尬一笑:奚老师在旁边看着呢!
特训时的黄队长也送了份小礼物过来,正是和燕绥有过几场戏搭档的警犬龙龙的铭牌。
“等到秋天龙龙会正式退役,它的年纪是真的大了,该休息了。”
燕绥握着那个铭牌,心里也莫名难过。
“我给它的那个小老虎呢?龙龙带走了吗?”
黄队长摇摇头,“没看见啊!”
燕绥有点可惜,“好吧,也许是道具收走了。”
杀青宴结束,圆圆脸说要给燕绥买回B市的机票。
燕绥并不急着走,考虑到一些补拍工作的顺利进行,《血性》的后期估计会直接在G市完成,张赟昨天告诉他,还有部分后期配音要赶快完成,让燕绥缓缓几天再走。
对此,圆圆脸幽幽叹息,“钟老师很想你回去了。”
而燕绥光是听到一句「想你」就忍不住细细一颤!
圆圆脸:天啊,男大生,你真敏感……
她忍住喉咙里的尖叫,强行平静道:“钟老师告诉我,《等你的城》证已经下来了,都在进行第一轮内部招商了,估计很快就会释出第一版预告。”
“燕绥,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燕绥没打算,并很直白地说:“我没有打算。”
圆圆脸有点着急,“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的呀!”
可怎么样算浪费呢?
非要配合营销才算不浪费吗?
燕绥想不通,但五人开黑群里都在恭喜他,《等你的城》领证定档,开播之后红了别忘了兄弟们……
和郑新一起呆在录音室重新录音时,郑新也提起这事。
“《等你的城》已经定档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燕绥摇头,他出了片场面对同事往往都有些腼腆。
郑新想了想,试探着问他:“你没有经纪人吧?”
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燕绥取下隔音耳机,侧过头看他,一脸平静地回答:“没啊,怎么了郑新哥?”
郑新喉头滚动,心里翻涌着叔叔说的话。
“你没有经纪人,到时候上剧宣传多不方便啊?”
燕绥不以为意:“我有微博的呀!”
三个月没去看,都400万粉丝了呢!
郑新分不清他是天真还是装傻,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试探,“你,要不要签到我们公司来?”他和燕绥介绍了自家公司的一些运营合作伙伴,还有影视制作方面的出品、制片成绩,看着燕绥专注倾听的样子,郑新觉得或许有戏。
“我们和B市的几所专业院校有深度合作,每年都能拿到国家和总台的扶持名额……”
郑新说了多久,燕绥就听了多久。
等他说完,燕绥缓缓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录音工作结束,依然是圆圆脸来接他。
郑新目送燕绥离开,亲叔叔郑康在对面路边按了按喇叭,示意他上车。
“和他说得怎么样?”
“什么公司都没签,经纪约,影视约一片空白。”郑新点燃一根烟,娴熟地夹到指尖,“和钟情那边关系的确不错,但二次合作还没有进一步的签约,估计也是在等着买股。”
郑康打着方向盘嗤笑一声:“钟情和肖闵争得你死我活,这个关头能顾得上别人?”
“不一定。”
车朝前驶,飞快掠过一个十字路口。
郑新吐出烟圈,“能签过来最好。”
郑康从后视镜睨了他一样:“让他先得意一阵子,其他的交给我,回头这部剧播了,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威胁就是要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最安心。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更新了!
感谢家人们等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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