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佩彭斯的四小姐薇妮病危,老爷下令伊斯特即刻启程返回皇都。
宅邸立刻兵荒马乱起来,侍女们匆忙地收拾着衣服首饰,威廉指挥着下人准备好马车,穿过奔忙的人群,快步走入大厅。
大厅的窗户大开着,窗边的白纱随风而起,亚麻色细棉长沙发上,十五岁的贵族少女正端着细薄如玉的白瓷杯,脊背挺的笔直,冷漠英俊的狼人护卫立在她身后,棕发的女仆恭恭敬敬地端着茶盘,三个人听见声音,一齐抬头向他看来。
虽然妹妹病危,但是无论是姐姐还是姐姐的下人,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慌乱担忧。
这个奇特的组合让威廉心里惊奇,面上却毫无波澜,只是走近之后,款款俯下身,行了个礼:“等小姐喝完这杯茶,就可以启程了。祝小姐一路顺风。”
伊斯特将茶杯递给玛丽,点了点头,说:“嗯,我们过去之后,你也过来吧。”
玛丽诧异地抬起头,飞快看了威廉一眼,威廉只是一个为卡佩彭斯看守宅邸的管家而已,这样的管家卡佩彭斯家数不胜数,许多人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迈进皇都一步。
伊斯特小姐这是要提拔威廉做她的贴身管家吗,居然会给予这样的荣光?
如果是从前,玛丽大抵会对这忽然飞黄腾达的管家感到嫉妒,可是如今,她只为能够有威廉这样温和正直的管家无比庆幸,甚至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
说话间,伊斯特抬起眼,淡紫色的眼睛望向身后的狼人护卫,狼人护卫垂下眼帘,漠然地望着她,两人僵持片刻,最后,还是威廉看不过眼,上前一步,俯下身,伸出胳膊,对伊斯特微笑了一下:“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
伊斯特搭着他的手臂,缓缓站了起来。
“真让我惊讶,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还能为小姐所用,”威廉搀着伊斯特,向外走去。
他是个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银发老人,有双深海般的蓝色眼睛,虽然并不年轻了,但是脊背依然挺的笔直,毫无萎靡衰老之态,手臂结实粗壮,沉稳有力的步伐穿行在奔走忙乱的下人之中,如一只闲庭信步英姿勃发的老狮子。
“嗯,玛丽泡的红茶太难喝了,她没有泡茶的天分。”伊斯特淡淡道。
威廉一怔,爆发出一阵大笑,稳重优雅的威廉管家忽然如此失态,让整个宅邸都安静下来,抱着衣服和首饰店侍女们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
“原来如此,虽然由自己来说有些自大,但是论起泡红茶,想必整个皇都都不会有我的对手。”
威廉的蓝色眼睛里尽是笑意,身侧的黑发少女神色始终波澜不惊,她不过是个被父亲赶出皇都的贵族少女,却有一个君王般的漠然,这让人无比好奇她会拥有怎样波澜壮阔不可预知的未来。想必是不会无聊的道路。
“小姐,请小心脚下,”他温柔地托着伊斯特过于纤细的手腕,将她扶上马车,温声道,“小姐,请恕我不能暂时陪同左右,待到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很快就会赶到您身边。那么,恕我多言,除了玛丽和阿诺德,您是否还需要别的下人随侍身侧?”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威廉欠了欠身,转身回宅邸。
他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女主人倚靠在车门边,静静望向皇都的方向,高楼林立,山川千万,白云深深,而她浅紫色的眼睛深处一片浑浊,仿佛暗潮涌动的大海。
—
前往皇都的道路永远车马不歇,四方八面的帝国住民川流不息地奔赴帝国的中心,从六百年前定都之后,佛罗伦斯特就是整个帝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汇聚了整个帝国的精英,好似这个庞大帝国的心脏,一呼一吸,都在整个帝国掀起暴风般的狂岚。
伊斯特甚至不需要通关文件,只需隔着帘子出示卡佩彭斯的家徽,沿途守卫便会立刻脸色大变,毕恭毕敬,当即放行。
正午刚过,车帘外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喧哗惊呼声。
有人在欢呼般的高喊,“是佛罗伦斯特”!
伊斯特掀开车帘,望向前方。
威尼塔伦蒂的城市建设相当漂亮,海岸湛蓝,房舍华美,堪称赏心悦目,然而和皇都相比,仅仅是遥遥望见城门的起伏轮廓,便立刻显得相形见绌。
黑铁的城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如一道铁壁从天而降,伫立在宽阔的大地之上,铁壁上满是刀剑和烈火焚烧的痕迹,叫人想象出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战争,不知多少人的血溅在这漆黑的壁垒上,一层又一层,一年又一年,六百年的岁月流逝,最终只余吞噬一切的黑铁,分割大地,撕裂天空,傲然守卫着皇都,居高临下,冷冷审视着走入皇都的每个人。
“断钢之壁……”玛丽战栗地望着车帘外,满是敬畏地低声说到。
阿诺德也微微蹙起眉,冰蓝色的眼睛里风暴呼啸,神迹一般的黑铁城墙倒影在他的眼眸里,模糊如一柄从天而降的利剑。
伊斯特出示家徽,皇都守卫对这熟悉的标志大吃一惊,年轻的皇都守卫比远离皇都的人们更加明白卡佩彭斯这个姓氏的分量,他向伊斯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恭恭敬敬地说:“请,小姐。”
玛丽放下帘子,这时,不远处的广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城门口的人纷纷抬头望去,注意到伊斯特的视线,年轻的守卫略做犹豫,低声道:
“小姐,就像你知道的那样,那里是悲叹广场,正在进行魔女审判……您如果想要回家,也许可以稍等片刻,或者绕一个远路,等到魔女审判结束之后再启程。”
听到魔女审判这个词,玛丽浑身一震,有些恐惧地看向悲叹广场的方向。
伊斯特点点头:“是吗,我知道了。”
接着对车夫道:“走吧,去悲叹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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