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舟将那张纸条捏在掌心许久。久到病床上,沈乔低低咳了几声,才终于从石雕状态恢复过来。
他一个箭步跨到旁边,注视着沈乔。
眉头拧得很紧,身体也绷得很紧,一副蓄势待发的紧张表情。
沈乔又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
入目处。
第一眼就是祁言舟。
她愣了愣,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祁言舟?……我是在医院吗?”
祁言舟点头,沉声,“嗯。你感觉怎么样了?”
另一边,那个女人也跟着凑上来,上下打量她。
又急急忙忙地说:“小妹妹,你没事吧?真的抱歉哦,我替我老公向你道歉。”
沈乔“啊”了一声,扭过头,哑着嗓子,答道:“没关系。”
事实上,这场溺水事故,还真是意外占了大头。
当时,沈乔从高铁站出来,看着乌泱泱涌入地铁站的人流,考虑半秒,决定还是打车。
她是舞者,身体的每个部位都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受伤。像这种人潮拥挤处,一直以来,尽量是能不去就不去。
沈乔想着要省钱,在app软件上叫了网约车。
一坐上车,那司机就让她先取消订单,说要再拼两个乘客一起走,车费可以给她便宜一点。
沈乔以前极少来高铁站。
来也是沈成骏开车。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所以,这就导致在司机要绕路先送另一个乘客时,她非常不解,并和司机发生了一点点争执。
沈乔平时并不是急性子。只是时间有限,想快点见到祁言舟,不能在车上耽误太久。
见她不依不饶,司机语气变得恼怒起来:“拼车就是这样的,谁近先送谁!又不是故意绕远路!爱坐坐,不坐就下去!”
“……”
因而,沈乔被中途丢下车,丢在一条河边小路上。
四周是陌生区域,她目光转了一圈,没见到路上有出租车驶过,不得不再次打开app,重新定位、叫车。
正此时,这对夫妻骑着机车从远处驶来,迎面朝着沈乔冲。
两人在吵嘴,注意力不集中,没注意到暗处还站了个人。
沈乔自己则是低着头在看手机。
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
等到机车快要撞到她身上,近在咫尺,听到了动静,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眼疾手快地往后一跳,顺利避开。
没想到,机车撞到台阶,惯性又往带着往前弹了一下。
眼见着那俩夫妻快要摔到自己身上,沈乔想要去扶他们,又怕自己手臂被砸到。
犹豫之下,动作就卡顿了几秒。
结果,肩膀被那个女人的手臂碰到,人也跟着往侧边倒下去,“嘭”一声,掉进了后头没有护栏的河里。
那个河都称不上是河,最多只能算是个小池塘,一直荒废在这里。水位可能也不是很深。
但沈乔不会游泳。
一碰到水,大脑太过紧张,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开始胡乱挣扎起来,直愣愣地往下沉去。
这才会有溺水昏迷这回事。
……
虽然沈乔回答说没事,那女人还是觉得歉疚,想了想,试探道:“要不然,你再去做个全身检查吧?我们出钱。查了也好放心点。”
沈乔有些啼笑皆非,“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不麻烦的,让医生开个单子就行。”
“……”
沈乔一点都不想再做什么检查。
她想快点和祁言舟独处。
她有好多话,迫不及待,想和祁言舟说。
思及此,沈乔偷偷瞧了祁言舟一眼。
两人对上视线。
祁言舟终于开口,为她解围:“不用检查了。”
女人:“没关系啊,费用我们来出……”
祁言舟:“她晚上还有其他事,耽误太多时间了。”
“哦,哦,这样。那实在不好意思啊,这样吧,我留个联系方式给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再联系我。今天实在是抱歉。”
说完,女人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纸笔,干脆利落地从她丈夫手上抢过手机,和祁言舟互换了号码。
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小妹妹,你身上的病号服是我帮你换的。你自己的衣服都湿了,穿着会着凉。你别介意。”
沈乔:“好,谢谢。”
简单聊了几句,女人便与他们告别。
而后,拎着男人急匆匆地离开。
转眼间,病房里只剩下祁言舟和沈乔两人,四目相对。
自从集训开始,两人已经有两周多没有见过面。
这般乍然对上视线,又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倒是有些无措起来,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沈乔深吸一口气,朝祁言舟伸出手,喊他:“祁言舟。”
“嗯。你要什么?”
“能不能把衣服给我?我感觉已经好了,不想呆在这里。”
祁言舟蹙了蹙眉,“再观察一会儿吧。”
沈乔摇头,“就是呛了几口水,有什么好观察的。”
闻言,祁言舟冲她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问:“只是呛了几口水,居然还晕倒了?”
“……”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乔蓦地联想到,要送给祁言舟的礼物不见了。
明明晕倒之前还拿在手上的。
她有点慌神,立马坐起身。先在床头柜上找了一圈,没找到。复又去枕头被子底下到处摸索起来。
结果,礼物没找到,倒是摸到了几张钱,藏在枕头底下。
数了一下,三百块。
纸钞拿出来时还是湿哒哒的,在床单上氲出一点水渍。
一看就是来自刚刚那对夫妻。
沈乔没处理过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第一反应是递给祁言舟看。
“……要不要给他们还回去?”
祁言舟想了想,“别了,还回去他们也不安心。”
“为什么?”
“现在市内查机车查得很严,他们开车带人,还撞到人,要是你报警,会很麻烦。给钱就是私了的意思。”
沈乔对这些都不懂,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但因为百分百信赖祁言舟,自然,对他说得完全没有异议。
她笑起来,“那正好,我们拿去吃一顿好吃的吧!”
祁言舟曲起指,轻轻叩了一下她脑袋。
“你还笑得出来。拿去给你去开感冒药。”
十月底的天气,在秋日冰凉河水里浸一圈,多半明天就要感冒发烧。
相比之下,沈乔自己倒是不以为意。
可能是因为练舞,她从小身体非常好,极少生病。
况且,她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似乎,哪怕感冒生病也没关系。就是礼物丢了,有点可惜。
沈乔抿了抿唇,不死心,干脆将被子全掀开,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祁言舟:“在找什么?”
沈乔头也没抬,含糊,“没什么……”
“是这个吗?”
祁言舟将那只礼物盒拿出来,给她示意了一下。
沈乔愣了愣,停下动作,愕然问道:“怎么会在你那里呀?”
“刚刚那两个人给的。”
“快点还给我。”
“……已经看到里面了。”
沈乔“哼”了一声,抄手,将破破烂烂的礼物盒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我知道你看到了。但是礼物,就是要由送礼的人送给收礼的人,这个流程才比较有仪式感。我要重新送一遍。”
祁言舟只觉得心里有暖流流过,呼吸起伏间,连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颔首,低声作答:“知道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乔:“先不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还想先洗个热水澡呢。”
“嗯。”
这回,祁言舟没有再拒绝。
……
时间已然不早。
两人先分开行动。
沈乔去厕所换回自己的衣服。
祁言舟则是大步跑去楼下,给她开感冒冲剂。
以防万一,还要了盒泰诺。
最后,到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条毛巾和一条厚实毛毯,再拎着回去找沈乔。
出租车已经提前叫好。
司机距离医院还有10分钟路程。
祁言舟先拿干毛巾给她重新擦过头发,再用毛毯把沈乔整个人严严实实包裹住,带她下楼。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堵。
但因为这个小插曲,将近八点半,沈乔他们才抵达缜桐路。
祁言舟快步走进去,打开空调和热水器。
“先洗澡吧。水开热一点。”
“知道啦。”
沈乔上楼,去自己房间拿了衣服,赶紧洗了个热水澡。
走出卫生间。
祁言舟人没在下面,只在小餐桌上放了一杯感冒冲剂,颜色乌漆嘛黑,摸起来还是温热,散发着一股中药味。
沈乔拧了拧眉,仰起头,一口喝干。
恰好,祁言舟走进来,见到这一幕,随手丢了一包话梅给她。
沈乔:“谢谢。”
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抵御那种苦辣感。
祁言舟静静地看她,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小弧度。顿了顿,又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要回去?”
“明天早上吧。第一班高铁是六点多,来得及。”
“好。明天我来叫你。”
沈乔一愣。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好像他下一句话就该是“早点休息,晚安”一样。
思及此,她立马三两步跑到祁言舟旁边,伸手,一把抓住了他手指,试图截断他未尽之言。
“等等!”
“嗯?”
沈乔:“我还没打算休息……祁言舟,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好不好?”
祁言舟怔了怔,“……你想吃什么?叫外卖回来可以吗?”
“随便什么都行。但是过生日,总归要有过生日的感觉吧!而且,我礼物都准备好了。还有蛋糕,蛋糕也定了,还没去拿。再不去人家就要关门啦!”
“但是,你刚刚落水……”
“走嘛!”
她今天偷跑回来,就是为了来帮他过生日的。
怎么能因为一点点意外,半途而废呢。
沈乔抓着祁言舟手指,轻轻晃了晃,“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跟你说呢!”
祁言舟对她毫无办法,再次败下阵来。
“多穿两件再出门。”
沈乔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双瞳剪水,笑起来人畜无害模样,“知道啦!”
-
夜凉如水。
祁言舟骑车载着沈乔,乘着晚风,直奔附近那家商场。
商场十点关门,一楼一排饭店会稍晚一些,有顾客就能营业到十一点。
两人锁好车,挑了一家烤肉店。
祁言舟进去点菜,沈乔独自上楼拿蛋糕。
蛋糕是她前两天在网上订好的。
六寸大。
刚好够两个人吃,不会浪费。
她根本没有考虑过祁言舟会不会喊其他朋友。
好像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感觉。
这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庆祝活动,旁人介入不得。
脸上笑意挥散不去。
沈乔蹦蹦跳跳地走进烤肉店,将蛋糕交给店员,拜托他们放到冰箱,一会儿吃完再拿上来。
目光在店内逡巡一圈,精准找到那个男生,坐到他对面。
她笑着问:“点了什么?”
祁言舟抬眼,“肉和菜。”
“牛肉吧,牛肉我能吃点。”
“全都是牛肉。”
“好。”
趁着炉子加热期间,沈乔从口袋里摸出那份礼物。
礼物包装盒已经泡得不好看了,干脆丢掉,纸条也被祁言舟拿走了,但里面的东西倒是完好无损。
沈乔示意祁言舟伸出手。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护腕套到他手上。
护腕是一个知名运动上挑了很久才选中。
祁言舟皮肤白,手指骨节分明。手臂也是瘦长,骨骼清晰,非常好看。戴上护腕,更显得青春气十足,像是能在篮球场里迷倒一片的酷哥。
沈乔欣赏了几秒,相当满意。
顿了顿,她才再次轻声开口:“祁言舟,祝你18岁生日快乐。”
“谢谢。”
祁言舟垂着眼,指尖轻轻拂过那只护腕,声音有些喑哑。
还有点不知名情绪,在悄悄氤氲。
沈乔:“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我记得我第一次找你,你就是在打架。但是马上要高考了,不能再这样用手腕。”
“……好。”
没多久,菜品一盘一盘送上来。
折腾一整天,到这会儿,两人都觉得饥肠辘辘,没再多聊,打算先低头吃饭。
想着今天是祁言舟生日,又难得有机会,沈乔也不讲究,肉上的油稍微蹭一蹭,就着生菜便下肚,大快朵颐起来。
“好好吃啊!”
“嗯。”
祁言舟低声应过,将烤盘上已经烤熟的食物全数夹起来,放到她面前盘子里。
很快,菜吃得七七八八。
沈乔放下筷子,让服务员帮忙将蛋糕拿过来。
此刻,临近商场关门时间,又是工作日晚上,烤肉店也没剩几桌客人,都分散在角落,无人注意两人这边。
沈乔目光四下转了一圈,想了想,将蜡烛插到蛋糕上,又问服务生借来打火机。
“嚓——”
一声轻响。
她点燃蜡烛。
“祁言舟,我给你唱生日歌吧。”
沈乔声音绵软,为了不打扰旁人,刻意压得低低的,有种别样轻柔恬淡意味。像是羽毛拂过心脏,触手可及似的。
隔着蜡烛。
祁言舟怔怔地凝视着她。
手指紧紧攥成拳。
这场景,像一场梦。
他害怕眨眨眼,梦境就会破碎,分崩离析。可是,如果这样,只会叫人走向更加疯狂的境地。
如果他不曾见过太阳。
本可以忍受黑暗。[注1]
“……祁言舟,你愣着做什么呀。快许愿吹蜡烛呀。”
“哦,好。”
祁言舟闭上眼。
他从来不信神佛。
但此刻,他在心底祈愿,这一秒能成为永远。
……
在祁言舟睁眼前,沈乔双手撑着脖子,轻声开口:“祁言舟,我想起来了。”
祁言舟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什么?”
“我想起来了,关于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或者说从今天开始算、应该是十一年前,两人都还只有7岁。
某天,沈乔和沈禾月吵了一架。
那时候姐妹俩都还是小孩子,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矛盾,只是单纯因为抢玩具、吃最后一块排骨、或者谁和叶欣一起午睡之类的小事,吵吵闹闹。
吵完之后,叶欣毫无偏颇,把两人都训斥了一顿。
而后,又要送沈乔去跳舞。
沈乔尚不懂事,全程气鼓鼓的,舞蹈课结束,没等叶欣来接就自己偷偷溜走,打算用离家出走表达自己内心委屈。
当时,她跳舞的学校就在缜桐路附近,大约三条马路之外。
小沈乔逛着逛着,逛到了一处破旧暗巷。
暗巷里,几个半大男生,正在揍一个小男孩。
小沈乔没敢过去,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个小男孩好可怜,奄奄一息,好像快要死掉了。
要救他。
心中猛然冒出这个念头。
小朋友总是勇敢,不计后果。
她想了想,跑出去,找旁边小店的阿姨帮忙报了警,再折回暗巷口,冲着里面大喊了一声:“警察叔叔来啦!”
因着这一声,那几个男生停下殴打,慌忙四散而逃。
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确认,警察到底有没有出现。
小沈乔看准时机,飞快地跑进暗巷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小男孩拉起来,带着他往外逃。
没多久,那几个男生意识到被骗了,又追回来。
两个半大小孩怎么可能真的跑得有多快。
小沈乔拉着那男孩,跌跌撞撞,跑到缜桐路后面那个湖边。
几个男生已经近在咫尺。
小沈乔开始害怕,人往后退了一段,失足掉进了湖里,彻底失去意识。
……
沈乔抿了抿唇。
没想到自己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多半也是因为落水和后怕,加上后面高烧不退,一直病了一个礼拜,大脑开启了防御机制,才潜意识忘记这段记忆。
自然,她也没想到,因为今天这场落水意外,她又重新想起了这段。
一切都有了答案。
挨打的小男孩就是祁言舟。
她救了他。
两个人的缘分,竟然起于十年之前。
怪不得。
怪不得电话里,十年后的“沈乔”信誓旦旦地告诉她,祁言舟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绝对不会背叛她。
怪不得叶欣第一次看到祁言舟,会觉得他眼熟。
怪不得她第一次路过后面那个湖,就有怪怪的熟悉感。
原来全都有迹可循。
沈乔:“所以,卢衫珊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
说着,她伸出手,虚虚地触碰祁言舟额角。
额角上有一道疤。
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祁言舟没说话,刹那间,表情变得有些冷,人也跟着往后避了一下,避开她的触摸。
“……”
气氛陡然凝固。
良久,祁言舟敛起表情,平静开口:“没错,是你。”
“后来你怎么样了?”
“你掉下水没多久,警察就来了。那些人被抓了。”
“那还好。”
祁言舟自嘲般牵了牵唇。
还好什么呢。
还好她自己差点淹死吗?
没什么事值得还好的。
因为这件事,祁言舟后来自学游泳,现在已经能游得非常好。
但沈乔今天却还是再次落水。
他依旧没能第一时间把她救起来。
沈乔心情很好,没发现他的阴郁气场,只催着他赶紧切蛋糕。寿星要切第一刀。
切完,她让祁言舟只要分一小块给她就行。
沈乔端过纸碟,用叉子弄了一小块奶油,放进嘴里。
甜腻清香在味蕾炸开。
她眯眼笑起来,又吃了一小块蛋糕,含含糊糊地继续问:“所以,你是不是一直在悄悄关注我呀?”
“……”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
祁言舟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沈乔:“我再不要脸地问一句……之前在医院,我问你为什么打扫舞蹈教室,是为了我吗?那个教室就是我一直在用嘛。”
“……”
“祁言舟,你喜欢我,对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沈乔瞪大了眼睛,脸颊“唰”一下烧起来,整个通红。一直弥漫到耳朵,连带耳垂都跟着泛出血色。
怎、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她甚至都还没过脑子。
只不过,既然已经开口,沈乔也没法把话收回去,只能红着脸,悄悄注视这祁言舟,期待他的答案。
祁言舟薄唇抿得很死。
很久都没有说话。
久到沈乔心里泄了气,几乎都要绝望了,打算想法子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终于,祁言舟开口:“没错,老子他妈的就是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怎么?”
他就是这么卑劣,这么可怕,就是病态到发疯,能在阴暗处偷偷关注她十年,恐怖片似的。
像个痴心妄想的魔鬼,明明身处泥泞中,竟然还觊觎着温室里的玫瑰。
所以,快逃吧。
逃到他触不到的地方,就能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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