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不同,小白初来乍到,却自在得很,在屋里到处悠闲踱步,跟皇帝出巡一样,视察它新的领土。
等到晚上吃饭时,那就更不得了,小白闻到鱼的气味,轻盈地跃上了案桌,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凑到了香煎小黄鱼的盘子面前。
永琏傻了眼,糖罐子睁着滚圆的眼睛,哇了一声。弘历下意识想要发火,见傅丹薇在笑,赶紧把火气收了回去。
傅丹薇知道小猫咪为了吃能有多努力,不过她可不能惯着小白,一把揪住它的脖颈提起来,柔声说道:“可不能上桌啊,你有你的鱼吃哦。”
小白的双腿扑腾着,不悦地喵喵大叫,以示抗议。大白蹲在傅丹薇脚边,冲着小白直汪汪。
糖罐子咯咯笑大白:“大白,你不要叫了,等下小白要揍你。你又打不过,就不要去惹小白呀。”
大白傻乎乎的,以为糖罐子在逗它,尾巴摇得欢快至极。弘历却愣了下,若有所思看着傅丹薇。
每次他怒气冲冲离开,再自己蹭蹭下了台阶,主动回来求和。
看上去与大白还挺像的。
原本弘历不喜欢大白,此时看它顺眼了很多。转念再一想,小白来了之后,他估计会再退一位,地位还不如一只猫。
果然,清蒸大黄鱼鲜美无比,肉跟蒜瓣一样,雪白细腻。傅丹薇吃了一筷子,再看着一旁蠢蠢欲动的小白,遗憾不已说道:“若是你早些来,我就给你留一些,不加佐料做给你吃了。”
弘历好郁闷,他来得早啊,傅丹薇可没关心他要吃什么。甚至当时杏皮水放在那里,哪怕他满头大汗,傅丹薇都舍不得倒一杯给他,还让奴婢给他上了热茶。
大黄鱼美味,香煎小黄鱼更是香得扑鼻,弘历吃在嘴里,勉强得到了些安慰。
至少在傅丹薇这里,能吃到各种美味可口的饭菜,而且每次都不重样。
糖罐子与永琏都喜欢吃香煎小黄鱼,就着杏皮水,几人把一大盘子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糖罐子还意味未尽舔着嘴唇,说道:“额涅,明天我还要吃这个。”
傅丹薇笑着说道:“鱼就这么几条,今晚已经全部吃完了。这个鱼不好保存,在海边才能吃到新鲜的。”
糖罐子问道:“额涅,海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海,我们能去海边玩吗?”
“海很大很大,等你长大些就能出去看海了。”傅丹薇暗自叹了口气,何止是糖罐子出门难,她来到这里,只出去过一次。
在圆明园里,她几乎在长春仙馆足不出户。在紫禁城,能活动的空间就更小了。
弘历见到傅丹薇黯淡的神色,想到先前说要带她去爬山,到现在他都没有兑现承诺。
仔细回想,他没有给她任何赏赐,唯一一次说要给她人参燕窝,却不是她喜欢的。她不过就得了一个福晋的虚名,朝服朝珠与其他人不同罢了。
以前的她,却要做更多的事情,替他管理后宅,操心侧室格格们的吃喝。
兴许是实在累了,厌倦了,她最终交出了中馈权。
弘历回忆起傅丹薇曾经问过一句话:“若爷是女人”会如何。
扪心自问,弘历肯定不想做这些。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什么都懂,却没能做到。
弘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跟在母子三人身后走出屋,陪着他们一起散步,遛狗逗猫。
糖罐子以前喜欢大白,现在有了小白,一下感到左右为难,不知该喜欢谁才好。
想了半天,糖罐子烦恼地说道:“额涅,我既喜欢大白,又喜欢小白,我该怎么办呢?”
傅丹薇被她逗得笑起来,说道:“你可以都喜欢啊。”
糖罐子胖脸蛋严肃起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脆生生说道:“那可不行,我喜欢大白的话,小白就会伤心,我喜欢小白的话,大白就不高兴了。不能喜欢那么多,只能喜欢一样。”
傅丹薇听得好笑,看着她为难的模样,想了下说道:“那你可得想好了,选择一样喜欢吧。”
永琏在旁边帮忙出主意:“妹妹,要不你喜欢大白,我帮着你喜欢小白,我们一人喜欢一样,它们就都有人喜欢了。”
糖罐子一听,双眼立刻一亮,笑嘻嘻说道:“好呀,哥哥,那小白是你的,大白是我的.....不行,我要换成喜欢小白,小白厉害,大白打不过它。”
永琏向来让着妹妹,说道:“好啊,那小白归你,大白归我。不过妹妹,你要帮着我遛大白,我一个人拉不住它。”
糖罐子点头答应了,“嗯,我帮着哥哥一起溜大白。”
兄妹俩商量着分好了猫狗,一起高高兴兴跑着去玩了。傅丹薇欣慰地看着他们,神色温婉宁静。
弘历背着手,侧头看着傅丹薇欲言又止。
连糖罐子都懂的事情,他好似一直没有懂,或者懂了,选择视而不见。
跑了一通回屋,兄妹俩都浑身是汗,脸颊红扑扑。大白小白又打在了一起,汪汪喵喵,热闹无比。
傅丹薇看得直发笑,叫一声大白,拦住凶悍的小白,又赶紧拉着兄妹俩去洗漱,忙碌个不停。
现在永琏大了,傅丹薇有意识让他自己洗澡,提醒男女之别。
永琏懂事得很,自己很快学会了洗漱,穿衣这些都不要小太监伺候。只动作慢一些,傅丹薇帮着糖罐子洗完了出来,等了好一阵他才弄好。
出来后,傅丹薇帮着永琏理好衣领,说道:“快去吃西瓜吧,妹妹都吃了好几块了。”
糖罐子脸上沾满了西瓜汁水,朝着永琏招手:“哥哥快来,我给你留着呢。”
永琏笑着应了一声,走到炕桌前,看到弘历坐着没动,于是恭敬地说道:“请阿玛先吃。”
弘历没来由心里一酸,这个儿子,向来懂事得令人心疼。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正因为太懂事,他总是忽略了,永琏比永璜还要小,看似一视同仁,实则亏欠他良多。
“你吃吧,我还有呢。”弘历决定要待永琏更温和些,拿银叉叉了一块西瓜递给永琏。
永琏规规矩矩谢了恩后,双手接了过来。弘历对永琏的疏离,心里不好受,却只能忍着。
傅丹薇拿着帕子给糖罐子擦嘴,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等到兄妹俩睡下了,傅丹薇总算得了闲,前去洗漱后出来,看到弘历坐在塌上发呆,不由得微微皱眉,问道:“爷怎么还没有去歇息?”
弘历朝傅丹薇看了过来,说道:“还早,你过来歇会吧,瞧你都忙一天了。”
傅丹薇不想与弘历歇一会,不过看到弘历这副模样,只怕他又有什么疯要发。等会睡着了,还是会被他吵醒,于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弘历把装着西瓜的盘子推到傅丹薇面前,说道:“晚上别吃太多茶,不然睡不着。还是吃些西瓜吧,先前你只管着两个孩子,你一口都没吃到。”
傅丹薇说了声多谢,却没有去拿西瓜。
洗完刷过牙后,傅丹薇不喜欢再吃东西。对于弘历的好心,她并不需要,却还得道谢。
弘历深深凝视着傅丹薇,声音温柔得令傅丹薇毛骨悚然:“丹薇,以前我很不好,对不住。”
傅丹薇心道,来了,果然开始了。她如同以前一样,淡淡说道:“爷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
“我不是突然说起这些,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我想不明白,如今我明白了。”弘历起身,坐在了傅丹薇身边,携起她的手捧在了手心。
傅丹薇僵了一下,抽挥手说道:“太热了,刚洗完,仔细又出了一声汗。”
弘历眼里的受伤一闪而过,急迫地说道:“丹薇,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可好?”
傅丹薇听到弘历的深情告白,她想笑,又忙忍住了,说道:“爷是我们的天,何苦说这些话,岂不是折煞了我?”
“不,我只愿做你的天。”弘历神色严肃,郑重说道:“以前对不住你的地方,无法再回头,我只能向你赔个不是。以后就我们两人,加上永琏糖罐子,大白小白,如寻常的夫妻那样,和和美美过日子。”
傅丹薇抬眉,她没有问他要如何处理他的侧福晋格格们,问若是登基以后会如何。
弘历再靠近了些,柔声说道:“永琏聪慧,可他还小,照着规矩,得要十五岁之后,才能请立世子。不过你放心,他是我嫡长子,不管以后如如何,我所有的一切都会交给他。哪怕我先离你而去,以后还有永琏,他会替我继续照顾着你。”
傅丹薇眼皮跳了下,弘历活得比王八都长,她不一定能熬得过他。
虽然弘历的话听起来可笑,傅丹薇听到他说要将一切交给永琏,还是挺顺耳。
此情此景之下,傅丹薇相信弘历是真心的。因为雍正还在,对于他不曾拥有的东西,许诺出去一点都不可惜。
等到他大权在握,体会过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之后,他还能舍得将江山交出来,那时她才会真正相信他。
弘历的呼吸渐渐沉,俯下头朝傅丹薇亲了过去。
傅丹薇有个怪癖。
吃西瓜的时候,她喜欢切成两半,然后直接埋下头去啃。
西瓜的甜,加上清香之气扑鼻而来,傅丹薇最喜欢这种味道。似初恋时,与满身阳光清醒少年的初吻,甜蜜得浑身冒泡。
弘历亲上来时,傅丹薇感到,像是整个头脸埋进了一堆热气腾腾的牛屎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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