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袍男子捉住的细瘦手臂,白得像一截嫩藕。


    淡芜烟没管对方的动作,只是轻阖眼皮,声音很低:“什么为什么?”


    “林寂……剑君他并不喜欢你,他也根本不顾及你的身体!甚至你也看到了,只要师祖稍有个闪失,他便会立即弃你于不顾!”


    方雍拿他那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床上少年,手中皓白的腕子出现了几个明显的指痕,他语气夹杂着极大的愤怒:“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让他……”


    即便那样,阿烟还是乖乖躺在那里,不反抗。


    ……


    隗约这几日冥思苦想,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新魔王的身份,他会以这个身份重新出现在阿烟面前。


    然后顺理成章地追求小剑侍,向他求婚。


    他要明目张胆地带走他,以天地为媒,十里红妆,再一次迎娶他的新娘。


    他要彻底肃清不听话的魔族,像今日阿烟受伤绝不可再发生。


    他还要惩罚明阳山,这缥缈峰上的每一个欺负过阿烟的人都该受到惩罚。


    尤其是那个林寂!


    但……


    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阿烟愿意离开林寂的基础上。


    而今天发生的事,却让隗约意识到……自己似乎永远也追不到现在的阿烟。


    阿烟他,甚至愿意为了林寂去死……


    自觉憋气的魔王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隗约是真的没受过这样的气,还要看着自己的妻被别人按在床上,或展现诱惑美的模样。


    作为万年难出一位的魔王,魔族曾在他手上达到过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


    他饮最烈的酒,杀最厉害的人,谈笑肆意,无拘无束无有恐惧。


    然而万年以后,他却有了恐惧。


    也……有了死穴。


    刚刚潜伏在窗外的时候隗约是真的很想将那狗屁缥缈峰大弟子撕碎,还很想要就此杀了林寂。


    他想吻上那两片艳色的唇瓣,将少年削瘦的身体揽进怀中。


    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


    就只能看着对方的苍白的脸,将一切憋在心里。


    “方雍,你最近有点奇怪。”床上的淡芜烟依旧拥着被子。


    托林寂的福,他方才有些衣衫不整。


    这原本没什么。


    但淡芜烟总觉得方雍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跟原来不一样。


    事实上今日方雍主动现身拦在他与魔修之间的时候,淡芜烟便觉得哪里不对了。


    ……对方的行为不对。


    实力似乎也不对。


    然而淡芜烟已经跟系统确定过方雍的身份,这个人只是主剧情中的路人甲,不会影响到他的戏份。


    他便懒得管了。


    只是如今对方扰他清梦。


    淡芜烟对剧情以外的人事物,又都没什么耐心。


    他睁开双眸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你究竟怎么了?”


    未等那捏着他手腕的人开口,淡芜烟已经率先说道:“我喜欢剑君,全缥缈峰的人都知道,这不会变。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阿烟!?”


    方雍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


    然而他的视野里,小剑侍依旧鲜艳的薄唇轻挑,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坚决:“我累了,方兄请回吧。”


    他是真的累了,连将手臂从对方掌心抽回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方雍恼羞成怒对他做些什么,他也无法反抗。


    而有一瞬间,淡芜烟是真的从对方眼中看见一种可怕的欲.念和执着……


    虽然方雍最终也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缓缓松开淡芜烟的手臂,对他说:“那你早点休息。”


    “……你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今夜我守着你。”


    言罢他已经不由分说地盘膝,背对他而坐。


    方雍抱着剑,屋内晃动的烛影间,他背影看着比以往都要高大,一动不动,像一座深沉沉默的山。


    一坐便是一夜。


    .


    淡芜烟虽灵力耗尽,但只要没死却也不是坏事。


    他的气脉经过这一次的锤炼变得比以前要强韧了许多,外加上服用了印昱给他的丹药,这使得他的修为直接又上了一层。


    虽然身体还是很弱,但淡芜烟已经是筑基二层的修为。


    前几天他还是剑侍里实力排名倒数第一。


    如今的修为已经一跃超过了三个人。


    听说他还学会了御剑,一时之间连其他弟子看淡芜烟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而淡芜烟这两天本身也过的比较逍遥。


    ——应奚病了。


    也不能算病,听说是参悟天机时因过度劳累吐了血。


    他们那位师祖的身体始终是太差了。


    ……差到就差一点儿便能飞升、实现这世界人类的终极夙愿了。


    而林寂这几日便寸步不离地在他座前照看。


    听说剑君大人和印昱师叔,还为到底谁来照顾应奚而争得死去活来。


    但不管怎么说。


    这几日剑君都没有回峰上,就好像打工人因故可以暂时不用去舔讨厌的甲方,即便一直心系任务,淡芜烟也不由得喘了口气。


    尽管在外人面前他仍是个为了剑君、为了缥缈峰的体面努力营救师叔身受重伤,结果却被剑君狠心丢在峰上独自养伤的卑微痴情小可怜。


    “所以说,不管是出生入死还是给剑君暖床,都不如提升自己的实力最重要。若是像师祖一样,只差一步登天,还能怕病榻前没人?”


    一名内门弟子唏嘘感慨。


    他的同伴却有不同的见解:“此言差矣,应奚师祖是本身天资卓越,像咱们这种一般天赋的想提升实力也做不到啊。你以为淡芜烟是为了有人在床前照顾他?你没看见他仅仅只用半个月的时间便跃升了一层修为吗!”


    “你是说那小剑侍……他是为了修为才……?”


    “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有什么真心实意,不过都是权色交易罢了。”这名弟子哂笑一下,完全是一副看透世间一切世俗的模样。


    但另一名弟子却不认同:“我看不像,与魔族高手对阵是多么凶险的事?几乎是有去无回!若不是心里当真心之所向,又怎么可能如此不要性命……”


    “富贵险中求罢……咦,淡师弟!……这么巧。”


    一白一黑两名少年剑侍并肩走来,那两名弟子立马收声。


    淡芜烟今日还顶着一张苍白面孔,虽然他的伤早就好了,但病美人废物的人设可不是白给的,按照系统描述,他只有在那个什么的时候脸上才会有血色。


    淡芜烟偶尔听见这些关于他言论,都不置一词。


    他露出和煦的微笑,好脾气地向两名师兄行礼问好。


    但当事人之外的方雍却冷冷地看着这两名嚼舌根的明阳山弟子,眼神凶恶。


    他发现这峰上的弟子都随这里的主人,嘴贱。


    那两名师兄倒没在意方雍的态度,尴尬地跟淡芜烟打完招呼后他们迅速离开,淡芜烟继续抬步往前走。


    这两日方雍倒是时常来看他,态度虽与以前相比变热络熟稔了许多,但也不似那天晚上那般疯狂执着,各方面都挺正常的,反而让淡芜烟无法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拿今天来说,十年一次的两剑大会即将要在明阳山举行。为尽地主之谊,山上提前一个月对外开放,并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这两日已经有一些其他宗门的人陆续赶到,山上迎接的人手明显不足,剑侍们也被临时借调,去做迎宾和接待。


    原本他们要直接去凌霄堂集合。


    但方雍却一大早便来找他,等他。


    这让淡芜烟没有理由拒绝与他一道。


    他跟这个人待在一块儿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


    “小心!”


    昨夜又下了雨,快要抵达凌霄堂的最后一小段路有些湿滑,淡芜烟只是脚下稍微一滑,方雍便瞬间出手揽住他的腰杆,目透慌张。


    看着对方担心的眼神,淡芜烟想:只是对方似乎太在意自己了,这两日每一次他脸色不好、不说话或者稍微情绪不佳,方雍都会很紧张地凑过来关怀他。


    对方眼中的紧张就好像他是个极易碎掉的瓷娃娃。


    虽然说自己本身是个废物,那样觉得倒也没错。


    但淡芜烟不喜欢那样。


    在任务世界里,他还是更喜欢自己被万人嫌一点。


    “我无事,谢谢。”轻轻晃动腰身摆脱掉方雍的手,淡芜烟只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往山上走。


    凌霄堂前,黄肖仁和他的同伙们早到了一阵,从他们的角度往山下望去,自然看见了淡芜烟与方雍的“亲密”。


    “啧啧,这个淡芜烟可真会,这才几天又勾搭上方雍了。”


    “勾搭上方雍可没用!至少方雍可不能助他进入筑基二层,呵呵。”


    “你是说……剑君单独给他开小灶?”


    “不是剑君也是大师兄……你们看他剑上的剑穗,是不是很眼熟?”


    其他二人:“……”


    “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另一名同伴酸酸地说着,眼睛又溜溜地往黄肖仁身上转:“连肖仁现在也只是筑基五层,听说淡芜烟还学会了御剑,若再让他这般下去,难保……”


    黄肖仁当然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现在变得很厉害?那我得会会他。”黄肖仁露出一脸奸笑。


    虽然很忌惮淡芜烟如今的升级速度,但黄肖仁仍旧打心底里看不起他。


    更何况最近整片大陆上的大小宗门都来明阳山上赴会,而淡芜烟的嫡兄、星罗宗岳风道长的内门弟子,如今已经是筑基九层修为的淡森旭今日也会跟随宗门队伍一起来到明阳山。


    很凑巧,黄肖仁跟他的关系一向不错。毕竟儿时经常玩在一起,年纪相仿地位又相当,即便不在同一个宗门却常有来往。


    也很凑巧,淡森旭很不喜欢自己的那位庶弟。


    .


    一上午过去,明阳山陆陆续续迎接了好几个宗门来的贵客。


    其中就有淡森旭所在的星罗宗。


    星罗宗也是超级大宗,大陆上素来有“南明阳,北天极,中间还有个星罗宗”的说法。


    淡森旭的师尊岳风道长虽然比不得林寂在外的知名度和在门内的威望,却也是星罗宗的长老级人物。


    淡森旭作为他那一派的小师弟,天赋和实力自然很高。


    是嫡子,又自小便进了大宗门做外门弟子,之后更是有幸被一位长老选做内门弟子。


    淡森旭从小便在众星捧月中长大。


    他高贵,优雅,面容温暖又矜贵,极具贵公子气息。


    即便如今穿着一身道袍,一脸书生相,也依旧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这样的人,谁又能想到小时候当黄肖仁责令淡芜烟趴在地上给他当马骑的时候,淡森旭就是跟在后面拿鞭子抽他、催促他跑快点的人呢。


    在星罗宗队伍里看见自己这位嫡兄时,淡芜烟依旧是那个乖巧温和的小剑侍,正冲着每一名宾客露出得体的微笑。


    他很爱自己的这份工作似的,一整个上午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活力。


    事实上小剑侍一直便是这样,交给他的活他都会做的很好,连山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长老都表扬过他。


    淡森旭为自己这便宜弟弟如今的变化感到诧异。


    自他去了星罗宗后便再也没回过家,几年没见,记忆里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已经长开,面庞美好得难以置信,身子也如柳树抽条,长高了不少。


    虽然还是那般瘦弱,却不似印象里那样卑微懦弱。


    淡芜烟的腰杆挺得很直。


    这让淡森旭不禁皱眉。


    他经常与黄肖仁通信,对方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卑微的小剑侍,不要脸的暖床人,缥缈峰的倒数第一……


    淡森旭眉头紧皱。


    被这样描述的人,缘何会有如此卓越凛然的气质?


    淡芜烟与淡森旭对视了几眼,发觉这个人还在看自己,且表情怪异,便不禁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谁啊,这人。”


    他知道自己是挺沉鱼落雁的。


    但那人嫉妒的目光未免也太露骨了吧……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淡芜烟:“……”


    啊。


    想起来了,“淡芜烟”的背景介绍里是有这么个人。


    “叫什么来着?”


    系统:“……淡森旭。”


    淡芜烟表情依旧淡淡的:“名字太复杂,记不住。”


    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即便在书里戏份并不多,但原主也会有许多亲戚。


    很不巧,他在这个世界的亲戚都是极品亲戚。


    不过作为一名成熟的穿书者,淡芜烟一向不把任何与主线剧情无关的人物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他直接从淡森旭身上转移开目视线。


    妥妥地感到被无视了的淡森旭一口气被憋住了,不上不下。


    而这时走在他前边的女修们却也注意到石壁前的淡芜烟:“哇你们快看!那个小剑士生得好俊俏!”


    “是啊,眉清目秀的……我听说明阳山的应奚老祖便是俊美无俦、容貌独步天下,没想到这才刚进山就看见一个这么俊的,这明阳山是什么宝藏地方,如此卧虎藏龙啊!”


    “师姐是看上他了?要把他带回咱们星罗宗双修吗?”


    “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可以考虑呢……”


    “……”


    淡森旭遥望自己倾慕已久、修为已是元婴期的同门大师姐,没发出任何声音。


    表情倒越发阴鸷。


    安顿下来以后,过了晌午,入明阳山的贵客们都被邀请到缥缈峰的武学堂上参观。


    明阳山在历史上曾出了数位剑道高手,如今缥缈峰由林寂掌管,武学堂在大陆上的知名度更高,参观交流性也更强。


    淡森旭则已经提前见过了黄肖仁,如今他被黄肖仁带着走在廊上,一转角便又看见自己那几位同门正抱着剑,对着一个削瘦却挺拔的白衣小剑士进行着激情讨论。


    ……


    又是淡芜烟。


    只不过这次参与讨论的不仅仅是两位师姐,还有他的其他师姐师兄师弟师妹们……


    而且看样子,他们已经与那淡芜烟有过攀谈。


    ……


    淡森旭紧紧闭了闭眼。


    一个庶子。


    又是个废物。


    他能进明阳山已经是走了八百辈子的好运了,如今竟还引起他星罗宗众人的注意?!


    “你要带我看的就是这个?”淡森旭冷声询问。


    “当然不是。”黄肖仁笑:“好戏还在后面呢。”


    .


    “淡芜烟,我东西丢了,是不是又是你!”


    黄肖仁这一嗓子声音不低,登时引得星罗宗和其他宗门的弟子回头观望。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方雍被他刻意支走了,也并没有哪位长老在场,冲上来的黄肖仁倒没像上次一般直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他只是简单揪住了淡芜烟的衣领:“我的心法口诀丢了,肯定又是你偷的!”


    但他这样一嚷嚷,其他宗门的弟子可都听到了。


    一道道打量的目光投了过来,都汇集在小剑侍的身上,黄肖仁笃定淡芜烟受不住这个。


    他大声道:“我知道就是你,每次都是你,手脚就不能干净一些!”


    其他宗门的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缥缈峰上的人却知道,又来了,又来了。


    又到了小剑侍被欺负的环节。


    似乎淡芜烟本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只不过这一次是当着许多外人的面,虽然他立即矢口否认了,但到底是不习惯将自己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


    茂密的榕树下,身影单薄的小剑侍畏惧地缩了缩肩膀。


    明阳山上白天的温度明明不低,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如同被兜头泼了桶冰水,狼狈的可怜。


    “我没有。”


    小剑侍颤抖嘴唇否认着,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眼神茫然又无助。


    或许是知道周围无一人能帮他,少年忽然又主动凑近黄肖仁,也扯过他的衣领说:“我想单独与你说两句话。不知道你敢听吗?”


    “……”


    以往都是淡芜烟无助蜷缩,没想到这一回对方竟然有胆子主动靠近他,少年这动作让黄肖仁稍一迟疑。


    但一想到可能是这么多人在看,淡芜烟受不住难堪才主动过来讨好求和,黄肖仁还是下意识挺直腰板:“我有什么不敢?!”


    他当即凑到淡芜烟的身前。


    淡芜烟的身上有一种香气,很淡,能让人联想到夏日里荷花池中盛放的莲。


    面色苍白的少年缓缓将那双艶色的唇凑到黄肖仁的耳边,轻轻跟他说了几句话。


    周围人虽然心里好奇淡芜烟究竟要跟黄肖仁说什么,但大家都是大宗门的正派修士,又怎么会刻意打开听觉去偷听。


    他们只看着淡芜烟伸着雪白的脖子,花瓣一样的唇微微噙动,口吐莲花。


    须臾,淡芜烟从怀里掏出一册书简,递到了黄肖仁的手里。


    黄肖仁简单翻阅手里的书简,只看了几眼,便心中澎湃,满意地笑了起来。


    ——淡芜烟方才对他说,他之所以修为一日千里,便是得益于此书。今日将它送给自己,算是结个善缘,请自己以后不要再欺负他……


    黄肖仁答应了。


    他很满意这书简上的内容。


    听闻淡家知道淡芜烟跟剑君的那层污秽关系后,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还将宝都改押在这废物身上,这段时间,更是花重金四处搜罗了许多东西送到山上……


    想必这本高级心法就是其中之一。


    黄肖仁修炼虽然还算顺利,但偶尔也会遇到瓶颈。


    他的修炼速度比那些真正的天才要慢了许多,连淡森旭都比不过,甚至因此还一直隐隐受制屈服于淡森旭。


    这本心法却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黄肖仁没想到这回欺负淡芜烟还会有如此意外收获。


    废物的这份礼物他很满意。


    可惜从第一次被自己诬陷偷东西、因此受欺负的时候,淡芜烟就该知道自己不靠谱。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软弱无能、只会委曲求全的废物。


    黄肖仁想。


    他冲淡芜烟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他忽然将手中的书册举得高高的:“这本书就是你从我房间偷的!怎么着,现在知道事情闹大了,不得不拿出来了?”


    迎着淡芜烟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看着里面的晶莹和无辜,黄肖仁喊得更大声:“不知道刚刚有没有人听见淡芜烟与我的对话,他说这本书是他送给我的,真是可笑,这明明就是我的东西却要反送给我!淡芜烟,你还真好意思,撒谎不眨眼睛!”


    “你……”


    “果然是撒谎精,真会倒打一耙!”


    未等淡芜烟开口辩解身边,黄肖仁便口齿伶俐地朗声数落起他来。


    修者的世界看似人人道骨仙风,却也是最残酷的世界。


    这里头只能靠实力说话。


    以往黄肖仁仗着自己天赋高,处处都要压淡芜烟一头,小剑侍也不敢真的反抗。


    黄肖仁知道他顶多会双眼含泪摇头否认,永远不敢为自己辩解。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用拳头教会了这废物辩解的后果和下场。


    废物就只能是废物。


    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黄肖仁习惯了这样的做派,此时更不给淡芜烟辩解的机会,直接诬陷道:“你什么你,只会装可怜让别人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各位道友们明鉴!我才是那个有苦说不出的人!”


    “对!”


    黄肖仁的同伴连忙应和着:“不要脸的撒谎精!”


    对面的淡芜烟面色惨白。


    先前围在一起讨论他的其他宗门人士都明显一怔,显然不敢相信这看起来清清爽爽、令人见之便心生欢喜的年轻剑士竟是个品格卑劣不堪的小偷。


    但证据又摆在面前……


    远处观察这里的淡森旭发出一声哂笑,对此时的状况还算满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一只手掌骤然从黄肖仁的身后探出,直接削掉了他高举书简的那一整条手臂。


    “啪哒”。


    那还握着书简的手臂重重砸落在地上。


    滚烫的血液有几滴喷溅到对面的淡芜烟脸上,其余的则顺着背后那只手一滴滴地向下淌落,黄肖仁瞪大眼睛,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也不知道那人为何忽然袭击他……


    “啊!”


    后知后觉的剧痛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黄肖仁直接瘫倒在地上剧烈地打起了滚,身下立时出现一小片血泊。


    别说是他,周围参观的众多门派弟子中已经有修为高至元婴的弟子,这些人在这一刻前亦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周围热烈的讨论声,甚至直到黄肖仁痛呼出声后才停息。


    反应最快的几名弟子抽剑,剑尖直指那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陌生男人。


    而身着黑色衣袍、着墨色头冠的陌生男人却对周围的剑意毫不在意。


    他甚至相当肆无忌惮地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液。


    动作冷酷又冷漠。


    “啊啊啊!”黄肖仁还在地上大叫。


    人们也是直到这时这才发现,那黑袍男人生了一双猩红的眼瞳。


    高大男人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小剑侍。


    未待他做什么,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浓重的威压。


    一身白衣的林寂出现在黑袍男人和淡芜烟中间。


    “魔主一驾临明阳山便袭击我弟子,你究竟是来求和,还是来找死?”


    林寂的声音很冷,直直降到了冰点。


    在周围弟子就“魔主”的话题爆发出讨论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呆立在那里的小剑侍。


    小剑侍苍白的脸上挂了几滴血滴,不难看也不妖异,反而显得更脆弱了。


    就很像他以前吐血时的模样。


    林寂横身将少年隔在身后。


    这之后,一股股威压逐渐出现在四面八方。


    魔王亲自驾临,又第一时间袭击了山上的一名弟子。这不仅惊动了山上的宗主和长老们,连其他宗门的带队长老们都被惊动了。


    明阳上并非什么人都能想来便来。


    前两次缘何会被魔族混进山中,宗门上下正在查找源头。


    但如今这位魔王却是大摇大摆地破山门而入,山门的禁制和守山弟子在他面前就如同纸塑一般,溃不成军,这让人如何不忌惮?


    然而被十几名至少是分神期以上修者围住的高大男人却岿立不动。


    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一般,黑袍男人视线慢慢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冷冷地落在林寂脸上。


    “本王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没数么?哦你当然没数,堂堂剑君又怎么会屈尊关心下属是否被人陷害欺辱。”


    “此话何意?”林寂皱眉。


    黑袍男人冷漠地看了看地上的那条手臂,又对失去一臂还在嚎啕不止的人说:“今日就只废去你一臂,若你再敢犯贱,本王就削掉你的其余四肢,让你生不如死。”


    林寂跟随他的目光,自然看见黄肖仁断掉的手臂上,还拿着……


    他曾经赠予淡芜烟的心法。


    “……”


    那本书为何会出现在黄肖仁手上?


    ……不可能是淡芜烟送出去的。


    他曾警告过少年,不可再把自己送的东西转赠他人。


    小剑侍没那个胆子。


    刹那间心思急转,林寂似乎隐隐猜到方才这里所发生的事。


    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魔王已经不屑与他对话般,直直望向他身后的小剑侍。


    “本王这趟来,是为了一个人。”


    猩红的眼瞳神色变得复杂,痴迷又贪恋。


    魔王直接无视了众人的反应,向面颊染血的淡芜烟走去:


    “夫人……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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