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厨房。
汪林莞开了冰箱,随意抽了根水蜜桃味儿的棒冰,重新合上冰箱门。
手指放在塑料包装纸,又停住。
脑海里不期然回荡着刚刚在露台上的短暂瞬间里,苏潮那句吊儿郎当的质疑。
——你再说一遍?照顾谁?
十分匪夷所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原来照顾自己这事儿,他来米国之前并不知道。
其实,她也没想到陆染白会让这人来照顾自己。
问了缘由,除了那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外,只给了一条——近。
苏潮以往就读的十七中跟附中西分校区只一路之隔。他在那块有个房子,300多平米的大平层。
据说是因为不喜欢住校,苏绾绾背着他大哥苏淮悄悄买给他的。
说是要住,也没住几次,反而成了他吃喝玩乐鬼混的基地。
汪林莞隐约听温时提过,苏潮高中前一直在英才附中,跟东分一样,十二年一贯制的国际学校。
同属于国际学校派系,英才附中的留学比例比之东分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因为打架事件,被他大哥苏淮从英才拎出来扔进了十七中。
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实则:改造。
倒也没想到,这人适应能力绝佳,国际学校出身,进了十七中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到了十七中,抢了林周的一哥位置,莫名其妙收拢了一堆迷弟迷妹,混混大魔王人设永不倒。
等他任性地转学到东分后,他以前的那些小跟班们依旧恋恋不舍,时不时就跑东分找他玩。
这个哥哥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明明是个痞里痞气的大佬,家里又巨有钱。
他却跟陆染白,温时这种同样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不同。
骨子里散漫嚣张的性格之下,因那双带笑的眼睛,瞧着亲和力十足,非常吸引人。
大约是这种极致的亲和力,朋友成群,不分贵贱。
本人看似很少生气,也不轻易跟谁较真。
然则,真生气时,身上那种遮不住的属于大佬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她很久之前就隐隐感觉到这个哥哥身上那种极致的反差。
与陆染白面上散漫冷淡,内心温柔宠溺相反。
苏潮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没有生命力的水瓶,懒散肆意,爱说爱笑,看似跟谁都能成为朋友。
内心却极度防备,且冷,或许不能算冷,而是对待所有事物漠然无所谓的态度,似乎谁也无法触到他心底深处那块至纯之地。
这样一个外热内冷的哥哥……
真的能照顾得了人?
况且……
她这样的……真的需要被照顾吗?
即便需要,不该找个熟悉的保姆,只负责她的衣食起居不就成了?
找一个跟她没那么熟,只大她三岁的哥哥照顾她?
不会……很尴尬吗?
如果人家带了女朋友回家,算什么事儿?
更别说今晚那个不可描述的梦已经足够让她脚趾扣地三尺了。
汪林莞无法想象回国后,真被苏潮照顾了,万一又做这种荒唐的梦,醒来可能会窘迫到挖坑埋了自个儿。
不过……
以那个哥哥爱玩又放荡不羁的性格。
他也不一定真的想照顾她。
或许会觉得麻烦,拒绝了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心里的负担瞬间小了许多。
嗯,就这么办,等回国后,还是提前在附中西分门口找个房得了。
她这种体质,住校是不可能,陆染白也不会放心她住在宿舍。
毕竟西分那种教育制度,和东分开放的体系完全不同,古板得很。
尽快找个房子,安排好一切,不要麻烦他。
……
冰冷的触感打断她长久的思绪。
掌心里的棒冰拿久了,有融化的倾向,汪林莞定了定心神,将塑料包装纸揉作一团。
她低头瞧了一眼,拆了包装纸。
没等入口,头顶越过来一只手臂,二话不说就夺了她的棒冰。
汪林莞错愕回头。
瞧见苏潮夺了她的棒冰,懒懒散散地往冰箱旁一靠,“大冬天的,小朋友吃什么棒冰?”
汪林莞:“?”
一杯温白开递到她手上,苏潮低头咬了一口,嚼碎了,戏谑地盯着她,“懂不懂尊老爱幼?”
汪林莞:“……”
低头看了眼被强行塞在手心的玻璃杯,水温适宜,里面泡了一片青柠,鲜艳欲滴。
算下来,她的生理期确实在这几天……
只是他怎么知道自个儿的生理期?
是巧合还是?
这么一来,还真让她记起一桩往事。
好像也是临近圣诞节时,初三一次月考,她物理没考好,心情烦躁到不行。
郁闷到晚自习没上,大冬天的,在大街上游荡。
圣诞节快到了,各大商家早早就做了活动,街头街尾到处都是圣诞树,上头点缀着很可爱的小装饰品。
她从很小就有个怪癖,不开心了,就喜欢穿奇奇怪怪的小裙子,以此来发泄。
乖巧甜妹表象下,是黑暗的,恹恹的,甚至有点中二病。
跑一商场,买了条lo裙,裙摆短,下头穿了白色带蕾丝边的过膝长袜。
犹然觉得不够过瘾,又跑化妆品专柜买了一堆彩妆,让ba帮她画了一个跟小裙子风格截然相反的暗黑妆容。
出了商场,就下了雪,初冬的第一场雪,下在圣诞节前夕,怎么看都很浪漫。
她撑了同款蕾丝伞,沿着盲道走。
没走多久,停在一个圣诞树前,整个人丧到不行。
索性不走了,也没觉得多冷,往旁边一蹲,捡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勾勾画画。
一只很丑的小熊没画完。
冷不丁地就听到一声轻笑,很好听,从头顶传来。
她一愣,茫然抬头。
苏潮就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正咬着烟,弯腰靠近她,笑得散漫至极,“你这小朋友怎么回事儿?怎么学人逃课?”
她怔然望着他,没吭声。
他随着她蹲下来,顺手掐了烟,直视着她,“怎么不说话?你逃课这事儿陆染白知道吗?”
这人似乎从来学不会规矩穿校服,东分高中部的制服被他随意披在肩头,里头没穿制服衬衫,却是一件单薄的黑色短t。
这么浪荡的穿法,被他穿得十分好看性感。
年少时分不清心动喜欢还是好感,单纯就是觉得对着这么一个大帅比,很难不慌乱。
她没敢看他,耳尖烫了下,小声嘀咕:“你不也逃课?”
想了想,觉得不过瘾,又替自己挽尊一下,“我逃课也能考年级第一。”
他没在意被吐槽,反而嗤笑了声,懒懒散散回她,“你挺出息啊,你一学霸跟我这个学渣比?”
“……”
“来,说说看。”
她不解,“说什么?”
“大冬天不在学校上自习,跑这儿怀疑人生呢?”
不知怎么回事儿,对着他,她还真挺有倾诉欲。大概是他总是带笑的眼睛,让人觉得分外安心。
苏潮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曲起指节轻叩了下她脑门,“多大点事儿?”
“啊?”
他懒洋洋说,“张嘴。”
“?”
她抬眸的同时,不自觉地张了嘴,一根棒棒糖被塞进嘴巴,水蜜桃味儿,酸酸甜甜的。
“……”
苏潮习惯性去摸烟,想到什么,又停了,转而也摸了根棒棒糖,低头咬住,漫不经心问:“知道心情不好时该做什么?”
“?”
“玩呗。”说完,他像是拎小猫似的给她提起来,“走,哥哥带你放飞自我。”
“???”
他身后还跟了几个朋友,可能刚从网吧出来,身上烟味儿很重。
她只认识林周,听林周问:“潮哥,一会儿约架你不去了?”
“不去了。”抬手拍了拍头顶,苏潮痞笑,“带这小朋友体验一下短暂当个学渣的快乐。”
“……”
说是要带她放飞自我,没想到最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跑到一泰迪熊主题乐园。
约莫是临近圣诞节,主题乐园里人满为患,拥挤得不行,她这种奇装异服,到了乐园,反而变得还挺……正常。
各种刺激的项目玩了一遍,末了,这人跑商店买了一堆泰迪熊不说。
买完,还给她扣了只丑爆的熊发箍,无视她的冷漠脸,冲她竖起大拇指,“nice!漂亮!”
“……”
逛完商店,他跟几个朋友去玩射击,她觉着无聊,就在一旁等着。
赶巧瞧见一对夫妇抱着一小女孩儿,小朋友手里抱着一只巨型兔子玩偶。
女人很温柔地帮女儿整理围巾,一家三口看上去其乐融融。
她突然挺羡慕这种氛围,这种温温柔柔的女人,跟她妈妈林格的性子完全不同。
她妈妈林格是彻头彻尾的事业批,一个女人撑起一家大企业,又跟陆焰那种冷漠狠戾的资本家当青梅竹马,狠辣的做事风格一点不比男人少半分。
汪林莞记事起,就很少享受这种温情,她的温情时刻大都来源于她那个宠女狂魔的老爸汪楚宴,以及把她当宝贝的外公。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汪林莞能理解林格的一举一动,理解,但不代表不会有遗憾。
温温柔柔的妈妈,哪个孩子不喜欢呢?
可能被这一家三口的温暖氛围短暂吸引了心神。
她发誓,她真就多看了一眼。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手肘不客气地搁在她头顶,哄孩子一样晃啊晃,低头问她,“喜欢兔子?”
“……?”
“没出息,就一兔子让你垂涎成这样。”
这个哥哥笑起来有种张扬的少年气,她盯着他失神片刻,就听他说,“这事儿还不简单,走。”
她有点懵,“干什么去?”
“哥哥给你买一百只兔子。”
少年的声音原本就带着天然的磁性,刚又喝了点啤酒,那个“哥哥”咬字很轻,听着有点不着调的沙哑。
还下着雪,苏潮带着她跑乐园的周边商场,像个拽了吧唧的二世祖一样,承包了整个店的玩偶。
各式各样的,让店员小姐姐几乎以为这个财大气粗的大帅比是个代购,过来进货的。
她跟一群小伙伴杵在那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玩各类玩偶。
末了,她实在没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群玩偶绑架,一个没要。
结果,晚上的烟火time,又碰到了温馨的一家三口。小女孩儿骑在年轻父亲肩头,手里是一根棉花糖。
汪林莞对各类烟火都没兴趣,这么疯了一阵子,心情竟然莫名开朗起来,甚至觉得,回去刷题也还挺香的。
苏潮却把制服外套往她身上一罩,在她还一脸懵的同时,单手就给她扛了起来。
“……”
被迫坐在他肩头,她发现,苏潮哥哥的身材……有点……嗯,不,是……不是一般的有料。
她无处安放的手指不敢乱碰,脸颊像是火烧云一样轰地烧了起来。
他问,“看清了?”
她觉得好丢脸,却又忍不住心动,“啊?看清什么?”
他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羡慕人小孩儿看烟火吗?”
“……”
她悟了!
永远不要跟一个帅不过三秒的大帅比拼脑回路!!
大概怕她坐的不舒服,他伸手隔着套在她身上的外套,很轻地揽了一下她的腰。
她从没被一个男生这么揽过腰,心里一急,手指揪上了他被风吹乱的黑发。
听见苏潮“嘶”地一声,抬手就扣上了她的手腕,仰头看她。
伴着雪的夜色下,他的瞳色很深,深不见底想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嘴角却挂着一抹匪气的笑,“轻点儿,想搞谋杀啊?”
“……”
烟火没看进去,挑选玩偶时,她刻意选了一只小绿蛙,忽略那一堆兔兔,一点不想被人窥探到心底的秘密。
挑完,就见苏潮咬着烟,半眯着黑眸打量着她揪着的小绿蛙,突然笑了。
“……”
虽然什么都没说,她却觉得或许他什么都知道。
那个短暂的时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哥哥没心没肺的外在表象下,某些方面,比其他人来得更加细腻。
……
“睡不着?”
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汪林莞下意识啊了声,从长久的回忆里回神,抬眸看他。
苏潮微微俯身,曲指弹了弹她脑门,因为喝了酒,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哑得不行,“你这小姑娘真奇怪,大晚上跟一幽灵一样站在冰箱前,想什么呢?”
“……”
她没吭声,视线却直愣愣地落在他身上那件黑色真丝睡袍。
跟梦里一样,松松垮垮的腰带,半敞的衣襟。
可能刚洗了澡,他的黑发还带着湿意,头顶甚至搭了条卡通浴巾。
这么诡异的搭配,因着这人帅的一比的脸,而变得格外和谐。
棒冰被融化,“滴答”坠落在他锁骨处,顺着锁骨悠悠下滑,融入他微敞的衣襟,跟那块紧实的肌理融在一处。
汪林莞僵了下,葱白的手指不禁握紧水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半敞的衣襟,一瞬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久久没得到回应,苏潮咬棒冰的动作顿了下,黑眸眯起审视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小朋友大概没睡醒,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生气。
客厅里温度不算高,更不到能够穿睡裙的程度。
小姑娘不知是睡糊涂了,亦或是在想事情。压根儿没意识到她这条吊带睡裙,穿出来有多么不合适。
她皮肤白,人纤细窈窕,艳丽的吊带睡裙下是遮不住的旖旎风情。鞋没穿好,脚踝处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发光。
苏潮眸色一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扯了顶着的卡通浴巾丢过去,遮住这不合时宜的风情。
他抬手摁在她头顶,撸兔子似的揉了一把,嗤笑,“睡傻了?”
对方静悄悄。
苏潮一愣,低头看她,这才发现小姑娘正盯着他的胸口瞧得仔细。
又是那种恨不得嫖他至死的眼神。
苏潮:“?”
没等回神,一只白如玉的小手突然伸过来,不偏不倚地伸进了他的睡袍。
苏潮:“……”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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