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兜了个圈, 从西分的后门饶了下,开往英才附中。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汪林莞生气之余, 不免嘀咕。
徐从烨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认识苏潮哥哥吗?
还是说,这人想确认什么?
刚下完雪, 车开得不快, 虽没堵车, 但也比约定时间迟到了十几分钟。
支付, 下车。
学校门口早有对方安排的人在等她。
一辆黑色奔驰商务, 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英才附中有规定, 周一到周五穿校服, 戴胸牌, 非本校学生不得入内。
汪林莞从女孩子手里接过英才附中的校服和胸牌,没想到徐从烨这人还挺有心, 准备的充分至极。
进了奔驰商务车,换上英才附中的校服,将东分的外套折好, 放进纸袋, 这才下车。
跟着女孩子进了英才附中, 这会儿正是上课期间, 校园里人不多。
等快到体育馆时, 遇到其他班下了课。
在一众裹成球的冬季制服下,汪林莞那条制服短裙尤为扎眼, 一路走来, 不时有学生频频对她行注目礼。
“看到内个妹子没?脸生的很, 转学生吗?”
“不是吧, 没听说啊。”
“这种级别的美女, 转到咱们学校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不是咱们学校的吧。”有知情人士悄悄开口,“听说是徐从烨带过来的。”
“??咱们会长啊?我去!学生会长也谈恋爱?”
“这妹子长这么漂亮,是我也受不住啊!这大长腿也忒绝了。”
汪林莞一眼扫过去,吃瓜群众纷纷缩了缩脑袋,觉着这美女长得乖,脾气似乎不是很好。
……
室内体育馆。
徐从烨踢完一场球,摘了护腕丢给一旁的眼镜男,眼镜男笑着说,“徐哥,刚刚那球绝了!我差点以为咱们要输了。”
徐从烨轻轻莞尔,没吱声,撩起球服下摆擦了汗。
接了眼镜男递过来的矿泉水,拧了盖,才喝了两口,一只足球“嗖——”地飞过来。
他没挪动脚步,头一偏,那只足球从他耳边擦过,生生砸中身后正在系鞋带的男生。
“我靠!谁特么把足球踢爷脸上!”被砸脸的男生怒不可遏地跳起。
徐从烨没理会,仰头喝了水,淡定地看向始作俑者。
看台对面站着一个小姑娘,穿着他们英才附中的制服上衣,下头却是一条东分的制服裙。
英才跟东分的制服款式不同,颜色却相近,远远看去并不会显得违和。
徐从烨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见她抬手将长发随意挽了只蓬松的丸子头,大约没踢中目标,这会儿正从地面捡起另一只足球。
被砸脸的男生惊了,“艹,不是吧?还来?”
“那美女你认识?”
“不认识啊。”
“那人家用球砸你干什么?”
一个女孩儿小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小姐姐想砸的好像是咱们会长?”
眼镜男是第二个发现的,他扭头看了眼徐从烨,发现对方一直很悠然自得,眼镜男轻咳了声,迟疑开口:“徐哥,内姑娘你认识啊?”
徐从烨没吭声,矿泉水喝完后,他随手把玩着空瓶。
眼镜男八卦心起:“女朋友啊?”
徐从烨抬了下眉,否定的很利落,“不是。”
话落,小姑娘又是一脚,足球直愣愣地朝他飞过来。
这回,他没躲,足球飞得低,落到此处,几乎贴了地面。
少年用脚尖勾了球,稍顿,很轻地笑了下。
半真半假回:“勉强算债主?”
他的一句债主,引发了多少猜测。
眼镜男用一种近乎惊愕的眼神瞪着他:“???”
不是女朋友,但又欠了债。
在他们这个年纪看来,除了“情债”也别无他想。
怎么看这姑娘刚刚踢的那两颗足球,狠戾的程度让他觉得要不是距离尚远,这小姑娘想要的是他们会长大人的命。
眼镜男胡思乱想一通,视线不由得再度落在他身上。
见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神情专注地望着不远处的小姑娘。
少年手里的矿泉水晃啊晃的,潺潺流动的水流映衬着他无名指处的尾戒格外好看。
眼镜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小姑娘丢了手里的球,无视众人探究的目光,径自朝他们走来。
明明在笑,眼镜男却觉着这姑娘漂亮到甚至可以称之为妩媚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刀人气息。
眼镜男心头一凛,没等多想,就听徐从烨轻笑出声,“嗯哼,这就生气了?”
沉默一瞬,他似是不在意地轻声说,“我还以为你除了假笑,不可能有一丁点儿其他表情。”
“那么在乎他么?”最后一句,几近自嘲般的低喃。
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骤然get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眼镜男呼吸一紧,想问,又不太敢开口。
徐从烨此人在他们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受爱戴,为人处世公平合理。
都说英才附中鱼龙混杂,有钱人多,混子也多,因为是私立,家世背景好的不胜枚举,霸凌层出不穷。
当初徐从烨承接了学生会会长一职时,很多学生都奔着看好戏去的。
毕竟,一个斯斯文文的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甚至一众人等都觉着,这个会长大人,会不会被那些拉帮结派的混子们整得惨兮兮。
哪知,这人接了这么个职位后,别说被整,那些混子们甚至见到这位会长大大,客气拘谨到令人大跌眼镜。
约莫如此,连带着整个附中的风气,也跟着好了不少。
眼镜男跟徐从烨不算熟悉,只隐约听说,这人跟大部分英才的学生升学渠道不同,并不是从英才的系统里直升的。
他们学校十二年一贯制,从幼稚园时期一路升到高中的,占据整个学校的半数还要多。
这么个升学方式,也让一些小团体变得意外的牢固。
一个中途空降到英才附中,且迅速跟大家打成一片,极会笼络人心的大帅比。
眼镜男很难相信,他会真的做出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
这会儿听他用这种语气讲话,眼镜男心里腾升起一股怪异的想法……
难道……
不是那姑娘被“始乱终弃”?而她本人才是始乱终弃的罪魁祸首?
但这话,他没胆量问。
在他发愣间,小姑娘已然在两人面前站定。
汪林莞完全忽略他这个“透明人”,捏了捏细白的手指,冲徐从烨微微一笑,“聊聊?”
徐从烨盯着她的小脸,几秒后,他莞尔,“行啊。”
操场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碍于两人那种无名的强大气场,谁也没敢靠近。
眼镜男左瞅瞅,右瞅瞅,默默地远离权力中心。
这块只剩下他们两个时。
汪林莞敛起笑意,弯腰从塑胶跑道上放着的那一沓矿泉水里抽了一瓶。
这水瓶盖做的紧,她拧了一下,没动静。
才想再试试,瓶身被他握住。
她一愣,抬眸看他。
少年乌发垂额,气质干干净净,只是无名指处那枚尾戒却跟他的气质完全不符,骚气的很。
汪林莞蹙了蹙眉,不太想装了,“什么意思?”
矿泉水被他从手里抽走,“咔哒”,拧开,随后递过去。
他笑,“不是要泼我?不接?”
汪林莞:“……”
她确实有打算这么做。
但被人说出来,她就那么一丢丢不太想遂他的意。
她最讨厌别人教她做事。
水没接,对方倒也没执着,索性手指一松,整瓶矿泉水砸在塑胶地面,水从瓶口泊泊而出。
等这瓶水几乎流失殆尽,徐从烨看见小姑娘弯腰重新拿了一瓶水。
这次拧开的挺顺利,丢了瓶盖,她二话不说就将水尽数朝他泼过去。
他没躲,任由水滴滴答答地从发梢坠落。
随后,听小姑娘轻飘飘开口,“我这个人挺讨厌旁人帮我做决定。”
徐从烨嗯了声,抬手理了理湿漉漉的黑发,问:“现在解气了?”
“……”
汪林莞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摸不清他的性子,又被一旁的学生们像是观看珍惜动物一样围观。
这种感觉让她不爽极了。
丢了剩下的半瓶水,她提议:“换个地方聊聊?”
……
雪停了,气温骤降。
天台风有些凉,汪林莞低头瞧了眼徐从烨让女孩子送来的制服外套。
羊毛质地的英伦风制服,保暖性能良好,不会让人觉得寒意逼人。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倒好,从体育馆出来,并没换衣服,身上穿的还是那套白色镶了黑边的球服。
额际是同色系束发带,风一吹,少年黑发凌乱,斯文气质退却之后,有种奇异的危险。
汪林莞怔了下,脑海里生出一丝怪异感,似乎在久远的某个地方见过他。
那地方似乎也是个天台,只是四周罩了不锈钢铁柱,像个巨大的鸟笼。
很冷,很黑。
让她生出极度不适感。
她心神一动,迟疑问了句,“我们见过?”
像是怕他不明白,她添了句,“我指的不是在米国,以前,你没回徐家以前。”
徐从烨错愕一秒,垂眸看她。
小姑娘似乎真挺疑惑,看他时,眼神不躲不避,澄净的很。
他眯起黑眸审视她,不等他答,她耸耸肩,“不过,这不重要。”
从兜里拿了手机,翻出他cos苏潮的那张头像,亮给他看,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语气却薄凉的很,“穿成这样,好玩吗?”
徐从烨瞥了眼那个头像,轻笑,“还不错。”
话落,就见眼前的小姑娘脸色沉了一分,笑意倒是越发甜蜜,“cos别人撩妹,很有趣?”
他双手撑着栏杆,没看她,视线反而落在天台之下。
下课了,校园从安静转瞬就变得热闹起来。
他眺望着下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她,语气分外正经,“还可以。”
汪林莞:“?”
她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挺理直气壮。
聪明人聊天喜欢兜兜绕绕,她身边就有三个,她表哥陆染白如此,好哥们裴时瑾亦如是。
而第三个,就是徐从烨这个勉强算是革/命友谊的“战友”。
前两个是她的亲朋好友,她倒也愿意跟他们绕来绕去。
对这人,可就没什么耐心了。
上前一步,她以指尖轻碰栏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趴在栏杆,“上次我不是说了,邀请你一起去那地儿再走一趟。”
汪林莞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在花店她发疯时,这人给的提议:“你状态很差你自个儿知道吗?”
他说:“真不打算去那地儿看看?”
那会儿她根本不想面对,只想让他闭嘴,他反而轻笑,“我等着你来找我。”
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来找他。
而现在,她还只能过来“求助”他这个唯一的知情者。
现在听他重新提起,汪林莞根本不信,“就这样?”
“你也可以理解为……”徐从烨换了姿势,转了身,慵懒地靠在栏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轻地笑,“我想见你。”
话落,并没从小姑娘眼底瞧见错愕,取而代之的是更想刀他的心思。
徐从烨也没恼,半真半假开口,“你不信?”
汪林莞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她撑着脸颊,眼角眉梢含着比他还假的笑意,“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你想见我,是因为喜欢我?”
他不置可否地把玩着尾戒,没回答。
“喂。”
他抬眸,意外地察觉到小姑娘再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英才附中的校服颜色是出了名的丑,特挑人。
小姑娘肤色白,人又长得顶尖儿的漂亮,微卷的长发随意扎成了丸子头后,中和了身上妩媚的气质。
搭配着英才附中的制服颜色,隐隐有种勾人的英气。
徐从烨不动声色地瞧着小姑娘越发拉近的距离,手指却不禁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初。
汪林莞没意识到她这个动作有那么一丢丢的勾人,她抬眸看着这个罪魁祸首,要笑不笑地嘲他,“没有人教过你,对女孩子说喜欢的时候,记得眼睛里多点情谊?”
“不然看上去多假,是不?”
徐从烨眼神沉了几分,忽然笑了,“受教了。”
话落,他还真就从善如流地听了建议,朝她压了几分,眼睛的色泽也跟着越发深了。
“比如这样?”
汪林莞没想到这人会突然靠近,脊背僵了那么一下,听他不在意地问:“我学得好不好?”
“或者说,在你心里只喜欢苏潮那样的?”
“……”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问,嗓音含着微微哑意,“是了,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喜欢他那种没心没肺的。”
“挺合适。”
她觉得今天来找这人,就是个错误。
这人根本没打算“帮她”,不过是想看她笑话而已。
汪林莞没耐心再跟他僵持下去,“你打着他名号撩妹这事儿,解释清楚,我不想跟你搁这儿浪费时间。”
徐从烨侧眸看她,答应的很爽快:“行。”
他这么配合,让她越发好奇他的目的。
汪林莞:“你做这种事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个疑问。”
他笑了下,不等她问,主动回答:“现在知道了。”?她真的讨厌跟人打哑谜。
知道这人虽然嚣张又轻慢,还算守信誉。
汪林莞解决完问题,转身欲走,徐从烨忽然开口,慢条斯理的,像是玩笑,又更像一份不可捉摸的真心。
“鉴于我们在米国建立的‘塑料情’,好心提醒一下你。”他笑,“真喜欢他,就得放下成见去米国找个好点儿的疗养院,待着。”
“免得——”
他默了一秒,玩味提醒,“害人害己。”
洗手间里,水流哗啦啦地从少女葱白的指间穿过,砸在盥洗池,开出朵朵水花。
汪林莞脑海里回荡着徐从烨那句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的呢喃。
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说谁?
她吗?
要不是她确定他在米国时对她恶劣的态度。
她都要以为,自己以前是不是真渣过徐从烨。
不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跟他有过交集的不是自己,而是……
她抬眸盯着镜子里的女孩子,女孩子也同样以同种眼神望着她。
很像她,又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已经多久没这样过了,那断档的时间里,或许是发生了些什么。
徐从烨说,跟他一起去故地重游,去那地儿看看。
真的对病情有用吗?
嘴上说让她去疗养院待着。
其实很委婉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让她在病好前,不要招惹别人徒增烦恼,对吗?
她以前一直以为,某种意义上,她的病是在缓慢好转的。
事实上,因为喜欢了苏潮,情绪波动了,有了想要的东西后,某个暗黑属性变得越发清晰,以至于她的病情非但没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吗?
汪林莞伸手鞠了捧凉水,拍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稍稍清醒。
早上跟苏潮的对白还历历在耳。
苏潮哥哥难得很正经地跟她讲了:信任,依赖。
那——
现在这种状况,要跟苏潮哥哥坦白吗?
思绪混乱着,在卫生间的隔间里,突然传来女孩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哎哎,你们知道我刚刚看到谁了吗?”
“谁啊?”
“苏潮学长。”
“?哪个苏潮?咱们学校以前那个因为打架被劝退的大佬?”
汪林莞微微一愣,洗脸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嗯啊,我天,我以前只在贴吧看过他的照片,刚刚见到真人,比照片里帅百倍,那个气场绝了。”
“什么打架!我得到的最新消息,其实是当初有人因为他跟徐婳的事儿,自杀了。”
“??还有这事儿?”
“我也是刚听说,那个男生跟徐婳学姐谈恋爱,不知道苏潮跟人说了什么,他们班参加夏令营时不是有个跳伞活动吗?那人直接没开降落伞。”
“……不都说是意外吗?”
“什么意外!不就是被公关了呗。反正苏家有钱,上下打点,给了那个男生家里一大笔钱。”
“他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找人。”
“找谁?”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除了苏潮学长,竟然还有人看到了徐婳学姐!就在学校门口。”
“??他们俩一起来的啊??”
“他们不是有过节吗?”
“那是以前,现在都大学了,说不定人家俩相爱相杀呢!!他们俩的气场太绝了,般配就要打在公屏上!!”
汪林莞:“?”
苏潮哥哥跑英才附中做什么?还跟徐婳在一起?
那晚他说了跟徐婳的往事,她心里虽然不至于怀疑什么,骤然听到他们在一起,心口依旧酸酸的。
汪林莞心神恍惚,刚升腾起来的信心,一点点被蚕食。
原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才是最般配的么?
几个女孩子匆匆洗了手,也没注意到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砰——”卫生间的门陡然被撞开。
汪林莞往旁边挪了下,下意识看过去,圆脸女生气喘吁吁地按着门,“我靠我靠,你们快去看!刚刚在学校门口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苏、苏苏潮学长——”
女孩儿笑笑,“早知道了啊,苏潮学长跟徐婳学姐来我们学校了,这事儿还值得你这么夸张?”
圆脸女孩儿用力摆摆手,“不不不是!!一个神经病拿着刀冲咱们学校门口乱砍,很多路人被吓死了——”
“苏潮学长被捅伤了我靠!!”
汪林莞惨白着一张小脸,穿过层层人潮,脚步有些悬浮,甚至一路上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跑过来。
耳边不时传来学生们的议论声:“刚才真吓死人了靠!那个男生真挺疯,无差别捅人,幸好那个点儿学校门口没什么人。”
“是咱们学校的吗?”
“高三十九班的一学长,据说还是个学霸,平时沉默寡言看上去挺老实,没想到疯起来这么吓人。”
“压力大?”
一个女生悄悄说,“好像是谈恋爱被女生pua了吧,一时想不开就社报了呗。”
“所以学校才明令禁止早恋,可能就怕走极端吧。”
“不过你们刚刚没看到,苏潮学长把保安亭锁上,单枪匹马去抓那个男生时真帅炸!!要不是有个傻逼男生突然冲出来,他也不至于受伤。”
“哪个男生?也是咱们学校的?”
“好像是吧。”
“我怎么听说,苏潮学长是为了徐婳学姐受伤的?我姐们儿刚好去校门口拿外卖瞧见了,那个疯子冲过来时,徐婳学姐刚到下车到校门口,可能没反应过来,苏潮学长扯着她的手臂一把拽过去!靠!!简直A爆!”
“……到底哪个版本是真的?”
“只有我关心……他们俩以前是不是谈过恋爱吗?”
“不是吧,苏潮学长又不是单独管徐婳,一个小学弟也被他救了一起塞进了保安亭,没让他们出来。”
汪林莞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前方拉了警戒线,隔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保安维持着秩序。
校领导忙着安排各班老师领走看热闹的学生,“都别往这儿凑,看什么热闹,回班上课去!”
汪林莞在边角的地方,这块隐匿在人群里,无人在意。
忽然,肩头被人撞到,她从失神中清醒,偏头一瞧,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穿了英才附中的制服,长得挺乖,这会儿梨花带雨的模样,瞧上去楚楚可怜,十分惹人疼。
女孩子正努力往医务室挤,保安喊住她:“哎同学,这块不能逗留,赶紧回去上课——”
女孩子声音软绵绵的,含着哭腔:“对不起啊,我哥哥在里面,他受伤了……呜呜……麻烦你让我过去看一眼吧,叔叔求你了。”
一声“哥哥”让汪林莞怔住,声音耳熟,又喊了“哥哥”,并且“哥哥”受伤了,几乎第一反应就是苏潮说过的苏家资助的那个女孩儿。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枯站了多久,期间,那个女孩子一直软软央求,不时抽噎着。
大约被她感动,保安请示了校领导,女孩子终于被放了进去。
汪林莞怔然望着女孩子纤弱的背影,忽然觉着现在的自己仿佛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所有的意识被抽走,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种种。
耳边只有女孩子娇滴滴的哭声,带着对他的心疼,或者说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爱意。
一个女孩子,在为他哭。
因为他的伤,哭得很伤心。
而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这里,心里很难过,却又止不住地虚脱麻木,裹足不前。
无法表示出的心疼,甚至就连为他掉眼泪都做不到。
从在国外被他带回来,这人一次又一次容忍她的任性,固执,总是在她反复作死之后,伸手将她从黑暗边缘拉回。
是不是最近太幸福了,以至于昏了头地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正常的小姑娘了。
直到瞧见徐婳,瞧见那个喊他“哥哥”的女孩子,瞧见他身边的朋友,学弟,甚至路人。
面对他受伤后的惊愕,关心,心疼,懊悔。
她才明白,一切仿佛镜花水月,只是一场梦幻的虚空。
为什么哭不出来?
为什么就连一颗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看着她这样一个窥探不出真心的小姑娘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医务室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校长,老师,片警,看热闹的学生,以及肇事学生的家长。
什么声音都有,吵得人脑袋几乎要炸裂。
不少人被劝走后,这会儿安静了点,汪林莞僵直着身子杵在角落。
她木然地靠近几步,救护车来了,人多混杂,没人在意她的存在。
远远的听到男生粗哑的哭声震天响,“学长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疼?”
苏潮吊儿郎当轻嗤:“能有点出息?你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丢不丢人?”
他的声音极具辨识度,认真时很正经,玩闹时又爱拖腔带调,蔫坏蔫坏的,“就这点儿伤,不知情的以为老子挂了。”
校医冷冷一笑,“再多一公分,你真挂了。”
苏潮轻啧了声,懒洋洋呛他,“这么久了还记恨着呢?”
校医白他一眼。
这人以前在英才念书时,打架是家常便饭,没少往医务室跑,一来二去跟里头的医生护士都混得挺熟。
他伤在腰腹,要不是打架练就的灵敏度,以及跟那个男生的身高差,可能真就被捅到心脏。
校医懒得跟他争执,处理伤口的动作重了点。
苏潮“嘶”了声,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嘴上依旧不正经地开玩笑,“轻点啊,哥哥。”
校医:“……”
处理的动作越发重了,苏潮额上冒着冷汗,这时候不忘记口嗨,“能投诉你公报私仇么?”
校医:“少贫嘴,处理完赶紧去医院,你这伤得缝针,最好住院。”
苏潮嗤笑,“不住。”
“没跟你开玩笑。”
苏潮眉头一挑,不以为意地勾唇,“我看上去像开玩笑?”
校医:“我会跟苏淮学长联系。”
苏潮抬手按着他手腕,眉眼带笑,语气凉凉,“就别骚扰我大哥了,他挺忙的。”
稍稍停顿,他笑了声,“绾绾姐知道了,要哭鼻子,老子最怕女孩儿哭了,哄不来。”
突然庆幸,幸好汪林莞那个小朋友不在,也庆幸那姑娘情绪缺失不会露出伤心的表情,更不会掉眼泪。
如果她真对着自己掉眼泪,他大约会受不住。
腰腹间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纱布,苏潮没骨头似地依偎在病床,指节轻敲墙面,心思不免飘飞,得找个什么理由暂时不要见那个小朋友。
心烦之余,他问校医:“有烟么?”
校医呵呵:“这时候还不忘抽烟?”
苏潮无所谓地一笑,“这不是借烟消愁。到底有没有?”
“没有。”
苏潮轻啧了声,拿了手机,划开微信,转而看向一旁哭唧唧的小学弟,“小朋友,微信多少?”
“啊?”
“帮我买盒烟去。”想到学校也没什么太好的,苏潮笑,“软中华,谢了。”
小学弟:“……”
小学弟没敢应声,倒是从进来开始,眼泪就没停过的女孩子低声开口,“哥哥这个状况,还是不要抽烟比较好——”
那个“好”字还没说完,听见男人漫不经心回道:“别乱喊哥哥。”
女孩子一愣,泪花还挂在脸上,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见他眉目间带着笑,深黑的眼底却十分薄凉,没什么温度。
苏潮:“我家小姑娘不爱听,以后别随便乱喊人,懂?”
女孩子:“……”
没得烟抽,苏潮也懒得为难人家纯情小学弟,垫了抱枕,往病床一歪,低头看手机去了。
莫名想起早上那会儿瞧见汪林莞那个小朋友从西分出来的模样。
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去见了谁。
这会儿闲下来,心情不好,腰腹间的疼痛感也跟着加剧,苏潮蹙了蹙眉,没兴致地撂了手机。
他安静下来后,整个医务室都陷入静默。
徐婳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苏潮。
医务室开着灯,男人好看的唇色因为失血的缘故,略显暗淡,本就冷白的肤色,这会儿显现出一种病态。
眼睛的色泽却越发深了,含着笑意,玩世不恭的,跟以前一样惹人嫌。
她没想到,刚才那么危险的境地,这人会把她拉开挡身后。
更没想过,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直接把那个男生撂倒摁住,等警察过来就好。
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阻止了男生乱捅人后的自/残行为。
稍稍一想,似乎懂了。
是了。
拿刀伤人的是个男高中生,学霸,情伤。
大概让他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因为当初那事儿,她这么多年没走出来,这人大约也跟她一样。
其实——
他并不是那么没心没肺。
徐婳盯着懒洋洋靠在病床上的男人,纠结了好半天,才开口,“……喂。”
知道她想说什么,苏潮眼皮都没抬,懒散勾唇,“今天那情况,不管是谁都会救,倒也不必多想。”
徐婳被噎了下,撇开脸颊,不太想搭理他。
又过了会儿,她绷着脸,声音冷淡,耳后却隐隐发烫,“你住院的费用徐家会出,后续的事儿我会安排徐易洵跟进——”
这话说的挺心虚,这人也不是在乎那丁点儿住院费各种费用。
徐婳克制着情绪,冷着脸补充:“没别的意思,我不想欠你人情。”
他忽然嗤笑了声,打断她,“谁告诉你我要去住院?”
徐婳:“……”
她想反唇相讥,视线落在他腰腹间的绷带,又强行忍住,冷冰冰道:“随便你去不去,我会让徐易洵把钱打给——”
尾音消失在女人亲热清甜的娇呼声里,“小徐婳!”
徐婳一僵,忽然被人从身后抱着,清雅的香水味儿顶甜,熟悉的很。
她蓦然回头,看到来人,有些懵,“学姐?”
女人勾了勾她的长发,轻笑,“等会儿再叙旧,我先看看潮潮。”
徐婳无语,听女人跟苏潮搁那儿吐槽:“怎么把自个儿搞成这样?谁动的手?姐姐给你出气?”
苏潮没搭腔,旁边的小学弟巴拉巴拉地讲了。
女人乐了,“你还会见义勇为呢?真看不出来我们潮潮还挺热心。”
苏潮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说人话。”
月白旗袍勾勒着女人窈窕的身段,女人弯腰逗他,“行吧。那我先给你哭一顿表示心疼?”
苏潮不想搭理她:“……”
小小的医务室,一会儿挤进一票人,失血造成的短暂疲惫,让他不太想出声,心情烦闷着,他看向女人,“带烟了没?”
女人递了根苏烟过去,顺手连火机也递了过去,苏潮接了,低头咬住,打了火机,正欲点燃。
烟尾被女人掐着,苏潮眯起黑眸,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女人垂眸,盈盈一笑,“潮潮你跟你小女朋友吵架了?”
苏潮微愣,点烟的动作停滞,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女人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医务室门口,杵在那儿像个木雕似的小姑娘,“门口那个小姑娘站那儿盯着你好久了。”
“你们吵架了么?”
……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间,很容易让她联想到当初在医院的光景。
她真的。
烦透了这种滋味儿。
每天睁开眼,迎接的不是阳光,而是无止尽的绝望。
而现在的情景,跟她那会儿完全不同。
小小的医务室,挤满了人。
男人被围绕其中,他正低头咬着烟,漫不经心听这些人的各种关怀。
身上套了黑色短T,腰腹间被撩起,缠绕着雪白绷带,肩头懒散地披着飞行夹克。
这么咬着烟的模样,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从很早之前就觉得,苏潮这人就是一抹温暖的朝阳,天微曦光的一弯浅阳,在人群里招摇又肆意。
这样的人,就合该肆意生长在欢声笑语中。
而不是。
被她拖下暗无天地的深渊。
幸好,他身边有很多喜欢他的人。
缺她一个也——
没什么。
身上很冷,刺骨的寒冷,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肩头。
明明以前她也很喜欢光着腿穿这种短裙,为什么这会儿会冷成这样?
汪林莞茫然无措地僵直脊背,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眼底却依旧干涸,想哭,而哭不出来。
那就。
到此为止。
身边吵吵闹闹,不时有人进出,救护车准备就位,医护在保安的指引下进了医务室。
“小姑娘麻烦让条道,谢了。”
被人撞了下,汪林莞恍惚地挪了挪脚步,垂眸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尖,她自嘲一笑,转身下了台阶。
脚尖刚踏上台阶,肩头冷不防被人扣着,她稍稍愣神,回头看过去。
男人冷白的手指紧扣着她肩头,深黑的眼睛沉得仿佛能滴出水,因为受伤,唇色有些淡。
出来的急,没穿飞行夹克,黑色T恤撩了半截,腰腹间的绷带因为他急剧的动作,隐隐有血液渗出。
苏潮没在意自己裂开的伤口,瞧见她的瞬间,眉目间的冷淡散了些,依旧是惯常的玩世不恭。
他轻笑了下,问:“怎么在这儿?不是找朋友?你认识的姑娘在英才附中?”
汪林莞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傻乎乎杵在原地。
苏潮向前一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她,笑了,“又不说话?”
小姑娘身上的制服明显不是早上那套,熟悉的英才附中LOGO,他打小穿到初中。
汪林莞盯着他的眼睛,没回答他的疑问,反而喃喃问他,“你的伤疼吗?”
苏潮满不在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点伤能疼到哪儿去。”
小姑娘没动,任由他弄乱她的长发。
乌黑的眼睛恹恹的,没什么神采,仿佛机械性地在问:“为什么不去医院?”
苏潮知道她既然在门口站了许久,势必是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弯腰与她平视,笑得很痞,“你想让我去?”
汪林莞默然:“受伤了,就要去医院。”
“听你的,行不行?”
小姑娘又不吭声了。
半晌,才回:“好。”
苏潮目不转睛盯着她身上的制服,眸色又深又沉,隐隐有几分危险,稍纵即逝,陡然消失。
他问:“你要陪我去吗?”
“去医院吗?”
“去不去?”
她不搭腔,过了会儿,慢悠悠摇头,“我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
“一点私事儿。”汪林莞静静地盯着脚尖,“抱歉不能陪你去——”
苏潮笑了笑,嗓音有些哑,“也行。”
“有些画面确实不太想让你这小朋友看到。”
抬手亲昵地挼了下她发顶,他什么都没问,“好学生记得回去上课。”
“嗯,好。”
“回吧。”
仿佛被刑满释放,汪林莞嗯了声,转身下了台阶。
转身的刹那,鼻尖微微泛着酸涩,心口处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眶却依旧干涸无比,做不出任何生动表情。
持久的沉默之后,汪林莞听到他问身后的女人,“烟给我。”
“你先止血。”
苏潮眉眼带笑,声音却沉了下去,“烟。”
“潮潮!”
苏潮深黑的眼底懒散漠然,周身戾气满满,那点儿骨子里的冷漠全然透出,完全不像总是痞痞跟人开玩笑的样子,“我说烟,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
一根烟被递过去,无视周围一票人,不理劝阻他的医护人员,腰腹间的那点伤更不被当回事。
苏潮咬着烟,点燃,白雾模糊了他英气逼人的脸,抬眸望去,小姑娘的身影渐行渐远。
苏潮想起刚才在医务室,女孩子那句:“咦,这小姑娘不是来找我们会长的吗?”
他眯起黑眸:“你们会长?”
女孩子有点怕,声音很低:“徐从烨啊,就在体育馆。都在传他们俩以前谈过恋爱,这姑娘来寻仇的。”
他一愣。
徐从烨?
徐家那个小朋友吗?
……
烟没抽烟,心态爆炸到极点,小姑娘的身影已然快到转角处,苏潮蓦然从台阶起身,掐了烟,不顾腰腹间的疼痛,迈开长腿追了过去。
校园里很安静,刚下完雪,地面还没来得及清理,松软的雪踩在脚下“咯吱”作响。
汪林莞只顾着闷头往前走,许久没出现的暴躁情绪,像是被某个点瞬间点燃,让她整个人陷入迷乱。
下意识去摸兜里的药片,没摸着,这才想起她许久都不再吃药。
怎么就自信满满地觉得她好了呢?
踽踽独行在静谧的校园,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男人喑哑的声音,“汪林莞。”
她脚步一顿,本能地就想逃避。
肩头蓦地被他紧扣,她微微一僵,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强行转过身子。
自己现在这个见鬼的样子,绝对不想被他看见。
汪林莞猛然垂头,下一秒,下巴被他掐着被迫抬高。
她还没回神,一片阴影落下。
男人低头重重吻下去,刚抽完烟,他的唇齿间满满都是浓郁的烟草味儿,充斥她鼻息间。
她怔了一秒,下意识推搡他,手掌触及他腰腹间渗出的鲜血,顿住。
眼底酸涩无比,隐隐有些湿润。
没能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苏潮蓦地松开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修长的手指蹭了下小姑娘被咬得潋滟的唇瓣。
苏潮微微俯身,以额抵着小姑娘光洁的额头,深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嗓音沉沉,“我他妈的为了你都快疯了。”
“你这小朋友到底有没有良心?”
作者有话说:
啧,可怜的水仙。
总感觉以后莞莞要“追夫火葬场”
莞莞:追是不可能的,喜欢就是钓啊。
PS:莞莞很快要去治病了,以后都是甜甜甜,略略略,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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