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这夜灯火通明。
梅烟正在用药酒给顾溶月散瘀。
“嘶!疼!”
顾溶月一脚揣在梅烟心口,不高兴道:“你会不会上药?不会就换别人来!”
梅烟从地上爬起来,求饶道:“奴婢该死!王妃息怒!”
“擦药!”顾溶月完全失了耐心,不满地吼道。
“是。”梅烟更加小心谨慎地开始给她擦药揉按,顾溶月看着自己腿上的淤青,不由得眼底都透着愤恨,手指紧紧握成拳。
她分明已是王妃,可谁知道王府的一个嬷嬷都能随随便便的惩罚她。
人前看着风光,人后却要受这样的罪。
顾溶月气得一掌拍在床边的架子上,东西“哐”的一声倒在地上。
梅烟吓了一跳,又赶紧把东西扶起来,小声道:“王妃息怒,万一叫李嬷嬷知道了……”
“她知道了就知道了,难不成我还怕她不是!”
“可……”
“闭嘴!”顾溶月气得胸口都在颤抖,那什么该死的李嬷嬷,要不是仗着她是谢景安的乳母,她能这么欺负她?
不过是行礼有一点点错漏而已,她便要追着她不放,又是罚跪祠堂,又是抄写佛经。真是可笑,她在顾家十几年还没抄过什么破佛经呢!
真是给脸不要脸!一个奴才真当自己是主子了!还敢这样对她!
等来日她入主中宫,第一个就杀了这老虔婆!
她又问:“王爷到底回来没有?”
梅烟摇摇头,道:“王爷说近来朝中议事频繁,他便留宿宫中了。”
不说还好,一说顾溶月就更来气了。
“一天天的就会留宿宫里,兰贵妃还催着我怀孕,催催催,我一个人是能怀上吗?”
话说出口,顾溶月觉得委屈极了。
想当初在顾家,那她也是极其受宠的二小姐。
顾家只有顾姜山二子,至今未分家。他二人膝下又只有顾连清和顾溶月两个姑娘,是以两边都照看得紧,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顾连清小时候还吃过些苦头,可顾溶月有记忆起家里的条件便是在逐渐好转了。她是不曾受过什么苦的。就连顾连清也是让着她,这才养成了她活泼开朗也有些任性刁蛮的性子。
谁能想到这肃王府竟是个狼窝。
谢景安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不说,英国公府的许灵荷也虎视眈眈。
她忍不住酸了鼻子。
当初她与裴恒之虽算不上琴瑟和鸣,单好歹她对自己也是有求必应的。后来……
顾溶月想起了自己与谢景安的相识还是与裴恒之有关。
那日,她像往常一样偷跑出去玩,因为一时气盛和人起了争执,是撞上裴恒之才把事情摆平,可他正好要去宫里当值,来不及送她回家,恰巧遇上要去给姐姐送东西的谢景安,裴恒之便将她交给谢景安让他一道送回顾家。
这才有了两人的相识相知。
他们原只是见了面,远远地可以点点头的关系,可便是那一次,顾溶月才知道原来天底下都男子也可以这般温柔和善,可以这般风趣幽默,又身份尊贵,容颜俊朗……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越走越近。
到后来,婚期将近的时候,她还曾私底下哭过无数次,为什么这个人要是她的姐夫而不是她的丈夫……
可当他提出同日出嫁,偷天换日的主意时,她却松了一口气。
终究,他是舍不得她嫁给别人的。
而她也将成为他的新娘。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同裴恒之说清楚这一切的,只知道最后裴恒之静静地看了她很久没有说话。
她一向是有些怕他的,他大她五岁,常年不爱笑,显得格外老成,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更是严肃可怖。尤其是那双鹰眼,看上去像是时时刻刻要索命一样。
她知道是她对不起裴恒之,张了张嘴,低着头呐呐道:“娶姐姐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温柔,善解人意,聪明,脾气好……”
她说了无数个顾连清的优点,可最后裴恒之却只说了一句,“那她知道吗?”
顾溶月抬头小声道:“不能叫姐姐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定会退婚的!这婚事圣上钦赐,被退婚圣上肯定会龙颜大怒!到时候顾家也会遭殃,可若是新婚夜被换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姐姐一定会认命的。姐姐一认命,圣上也不会再追究……我最了解她了!她一定会认的!”
她自幼听说了无数个顾家从前有多荣光的事情,可又因为顾姜山拒婚一事让顾家一直被打压,她心中是有那个结在的,总觉得是大房拖累了顾家,想为顾家做些什么。
裴恒之沉默了。
最后走出密室时,道:“我可以答应演这一场戏。但,殿下答应我的要求也别忘了。”
*
那日的事情也给了顾连清一个警醒,她可以盼着裴恒之对她真心相待,可也不能忘了自己身为顾家大小姐的责任。
这些日子的舒心快活已经温水煮青蛙将她意志和念想都磨没了。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身上是担着担子的人。
她的一言一行不仅仅是代表着裴家,更是父亲和顾家的心血。他有野心是一件好事儿,顾家也需要一个有野心的女婿来锦上添花。可他不能只有他的野心,她也该顾念着些顾家。
眼下顾家虽是风光,可背后那些风言风语顾连清也不是一无所知。
旁人都嘲笑顾家无子,又是二女同嫁,如今的顾家就是个即将被人拆散吃绝户的香饽饽,而她须得借着裴恒之立住了。
裴家不能倒。肃王不能倒。
她顾家更不能倒。
自那之后,顾连清便开始有意留意起京中的消息起来。
近来较为火热的消息便是南杭知府一职空缺,朝中有不少人都在争抢。还有人把父亲也提名了上去。
顾连清狠狠地蹙了蹙眉,倒不是说这个职位不好。
只是如今三皇子已然大势,顾家与肃王同气连枝,若是再掌要职恐怕就要权倾朝野了。
如此失衡的局面,她是见过荣德帝的,那位不是昏君,更不是蠢人,这样一家独大的局面,他定不会同意。
而且南杭一带是富庶地区,底下势力盘根错节,非一般人能压得住的,是以常常被人当做入阁或是封王拜相之前的踏板。
这样的地方若是父亲去了恐怕很难讨得到好,而且如今正值入秋,走马上任要是催得紧恐怕年度过不完。她就这么一个至亲了,不想父亲如此操劳,也不想父亲离家太远。
这些姑且不论。不知为何,她如今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有道是盛极必衰。
瞧着如今肃王,顾家,裴家三家繁盛,风光无限。可其实两家脚跟根本还未扎稳,尤其是顾家,圣上对父亲的态度实难揣测,眼下实在是不宜多生事端。
可这事端也不是顾连清能说不生便不生的。
中秋节前一夜,肃王妃顾溶月竟是同英国公府大小姐许灵荷打起来了,二人双双落水。
而御前侍卫总领裴恒之将肃王妃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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