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也并非就是刻薄尖酸之人，顾连清知礼她便也不会没事找事。更何况，这姑娘比她想得还讲礼数，这些日子来晨昏定省从未少过，便是她说不用来得这么勤，也时常会做些荷包帕子送过来。
她倒也不缺这些东西，可这都是心意。她便让她协助自己准备中秋节的事情了，等将来也好让她独当一面。
可当听到消息的时候，裴夫人也是一惊，先是问回来的人，“恒儿有没有事？”
游木摇头，“少爷无碍。”
“那便好。”裴夫人松了口气。
顾连清握着托盘的手也紧了一紧。
裴夫人瞧了一眼顾连清的脸色，然后拍了拍顾连清的肩膀，“别担心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恒之今晚可能回不来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你如今也是二品诰命，明晚宫宴也是免不了的。”
顾连清扯了扯嘴角，点点头，道：“是。”
她放下手中的托盘，然后回到栖月阁，房间里摆放了许多有趣的物件，包括一些手持烟花和小糖人。
因着如今身份不同，所以她便同裴恒之商量将今夜空出来，她二人单过。
呵，可说好了陪她过节的人，此刻却在宫里抱着她妹妹。
顾连清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不该小肚鸡肠，人命关天的事情只想些儿女情长的小事。
可是她忍不住，从前溶月和谢景安走得近的时候，她只以为二人是因着她的关系，将来会是亲戚，关系好也正常，她如此相信他们，可他们却硬生生地捅了她一刀。她是可以忍，可不代表这伤害便不存在，她就真的不会在意。
而如今裴恒之救顾溶月……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都叫她浑身难受。
罢了。
她扶住额头，摆了摆手，叫玉荷把东西都收起来。
*
中秋佳节，月明星稀。
宫廷大殿之前，金黄的宝座上，荣德帝一身龙袍睥睨天下、不怒自威，身后跟着端庄大方的皇后李氏和容颜风姿万千的贵妃兰氏。
肃王谢景安携王妃站在他的左侧，四皇子站在他右侧。
而裴恒之亦站在他身后，暂做禁卫军统领一职护众人安全。
眼前之景一片祥和安宁。
世家臣子皆是到场，就连前夜还和顾溶月打过架的许灵荷也不曾缺席。
众人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连清亦跪拜其中，叩头恭贺。
“众爱卿起。”
“谢陛下。”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帝王与众人同乐，其乐融融。
高台上，众人陪着荣德帝话家常，顾溶月讲了一个她从前遇见的市井街头小故事，荣德帝听见了很是欢喜，笑道：“你竟还有这些新奇玩意儿，我记得你那年站在肃王的空座上站了一个多时辰，叫朕都不忍心打搅你。哦对了，也是这样的宫宴，是不是正好也赶上中秋啊？”
他笑着问旁边的兰贵妃。
兰贵妃尴尬一笑，没说话。
顾溶月手里的帕子拧成团，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不是她，那便是姐姐了？
谢景安喝酒的杯子也是一顿，然后又是一杯烈酒下肚。
身后的裴恒之握着佩刀的手也紧了一瞬。
荣德帝瞧了瞧她边上，又问：“你爹呢？顾姜山没来？”
此言一出，旁边的声音直接寂静了。
这下好了，陛下同肃王妃说这么久，原来竟是将她当成了顾连清。
四皇子唇角一勾，看着这一家子混乱的事情，眼底透着兴奋。
还是兰贵妃打趣着荣德帝，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道：“陛下忘了，她是顾姜河的女儿。”
“顾姜河的女儿啊？”荣德帝愣了愣，重复了一遍，然后道，“他的女儿也养得好。”脸上也带着笑意，可却浅了很多，落在众人眼中更是赤/裸裸的轻视。
想不到一个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竟然比不上一个七品修撰。
顾溶月扯了扯嘴角，可脸上的笑却有些勉强。
荣德帝抿了口酒，顿时兴致缺缺，回头不小心望见裴恒之，问：“你今日怎么还在当差？”
裴恒之道：“今日是微臣当值最后一天，往后便交给陈总领了。”
荣德帝点点头，“行，然后在内阁好好干。”话锋一转，他又道，“你夫人是顾姜山的女儿吧？”
顾溶月的指甲一瞬间便连根折断。
“是。”
荣德帝笑道：“那可是个倔丫头，和她爹一样，你小子有福气咯。哈哈哈——”他放声大笑，乐得开怀，可这声音落在其他人耳中却显得有些刺耳了。
顾溶月冲着梅烟耳语几句，谢景安也是一杯闷酒下肚。
唯有四皇子看着对面那对夫妻的表情，大快朵颐。
*
高台之下，顾连清身为命妇并没有同皇家同坐的资格。
她坐在底下，与其他大臣的妻女坐在一块儿。
远远的便瞧见罗如梅同她招手，顾连清正准备过去，便听人问了，
“听说昨夜你妹妹同许家大小姐打架了？怎么就打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三皇子啊？”
“对啊对啊。连清连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还是裴大人把人救上来的呢，他有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好奇是人之本性，这盛京城多的是阴谋诡计，可这样明显的动手却是少有，一时间便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谈。
顾连清扯了扯嘴角，轻抿一口桌上的茶水，淡道：“我也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夫君，哎呀，连清你就告诉我们嘛……”有好事的不断逼问。
顾连清放下茶杯，冷道：“恕我无可奉告。”
见她甩了脸子，旁边的人便不高兴了，“横什么横，往日倒是装得一副温柔相，可不也没嫁进王府，又坐不到那前头的席面上去，你如今不还是和我们坐在一起。”
“就是。该不会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妹妹都拿你当外人吧？”
“哈哈哈哈——”
顾连清握拳，准备直接起身离开，就听一道冷笑声传来，“这么想知道本小姐和肃王妃有什么仇怨，倒是来问我啊，问她算什么本事？”
顾连清一回头便看见许灵荷一身锦衣面容嘲讽地走过来。
众人见她便立时不敢说话了。
许灵荷轻蔑地看着那群人，然后望向顾连清冷哼一声，便甩袖走了。
见是无趣，众人便也散了。
顾连清也恰巧想去找罗如梅说说话，可走到一半却被梅烟拦住了，“大小姐！大小姐留步！”
“小姐！”
玉荷第一个拦在顾连清前面，挡着梅烟。从前她们不说是快乐的小姐妹，那也是一起在顾家当差，互相分过吃食果子的好同伴，可是新婚那天他们就这样打晕了她将这一切都弄乱了。玉荷不由得讨厌起了梅烟，厌恶道：“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梅烟自知她讨厌自己，也不跟她计较，朝着顾连清道：“王妃想见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前去望月楼一叙。”
顾连清眯了眯眼，回眸看着远处高台之上阖家欢乐的帝王之家，顾溶月在其中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快活。她本就活泼，说些逗趣的事情更是能讨人欢心，就连皇后和四皇子都面带喜色，心情舒畅。
她回眸，“带我去吧。”
“小姐！”玉荷喊道。
“这边请。”梅烟将人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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