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篇.姜禹
二
在得知自己也有低俗欲望之后,姜禹花了几天时间思考这件事,当然不是为了确定真假,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从不对自己产生怀疑,他只是疑惑成分和周期。
会持续多久呢,一瞬间,还是几天、几个月?
它的成分又是什么,目前看只是生理上的欲望。
姜禹并没有急于做出任何行动去证实这一点,虽然他也知道要“对症下药”,既然是生理欲望,那就该按照最原始的方式去满足,兴许满足之后就会兴趣大失,药到病除。
但这样也很麻烦,她是萧家的千金,后续可能会有许多琐事要处理,即便不是萧家人,如果纠缠上来也需要解决。
在姜禹的观念里,并没有什么“始乱终弃”,“玩弄感情”的概念。
他的想法比较直接,之所以会有始乱终弃,必然是有些条件利益没谈妥,被“遗弃”的一方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不管是金钱还是爱情,所以感到不平。
至于“玩弄感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似乎不是一个贬义词,大家不是互相玩弄么,你情我愿,逢场作戏,谁会当真呢,那简直是稀有动物,会被笑死。
连婚姻都可售,可谈,可交易,何况爱情。
婚姻尚且受法律保护,爱情有什么呢?
所以在姜禹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决定先观察看看,也许过段时间感觉就没有了。
当然,在这段时间内他不打算和萧绮保持距离,就算没有爱过任何人,他也明白距离产生美的道理,一直不接触,就会去想象,只有多接触,才能打破想象,这也是一种“脱敏治疗”——等他熟悉萧绮的缺点和毛病,自然就会敬而远之。
作出决定之后,姜禹就经常去教学楼后面打卡,不过他并不会待很久,萧绮也不是天天都在,有时候他来了不见人就会走,有时候会和萧绮聊上几句。
渐渐的他们熟悉起来,萧绮对他的称呼变了,从“姜同学”变成了“姜禹”。
姜禹很少叫她的名字,说话总是不带主语,反正这里只有他和她。
一段时间后,萧绮忽然问:“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姜禹这样回答:“看你怎么界定朋友的含义。”
萧绮:“可以一起聊天,分享生活,知道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没有嫌弃对方?”
姜禹挑眉:“不为人知的一面,嫌弃。”
他很善于总结,但他觉得萧绮并不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萧绮举例说:“你这个人很毒舌啊,还刻薄,你不喜欢任何异性,也不喜欢同性,你可能根本不喜欢人类,可是大家都被你这张脸迷惑了。”
哦,她指的是这个。
姜禹没有否认,只是微笑。
萧绮:“可我不嫌弃你,所以咱们是朋友。”
姜禹轻笑出声:“好,朋友。”
萧绮:“可是你为什么会愿意跟我做朋友呢?”
姜禹:“是啊,为什么呢?”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做朋友,而是在想另一件事。
直到现在,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聊了这么久,他还是兴致不减。
萧绮总结道:“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虽然喜欢你的脸,但不会想到占有你的女生。我想我大概也是你唯一一个异性朋友吧?你这样的人,很难有异性友谊诶,所以你要珍惜我对你的观感,知道吗?”
萧绮很喜欢这种洗脑式的对话,姜禹已经习惯了,并不上当:“你的意思就是,你对我没感觉。”
萧绮仍趴在窗口,她撑着头描述道:“也不是没感觉,只是有或没有对我来说不重要,人生有很多值得关注的事,没必要把精力都放在感情上,得到又如何,失去又如何?”
这句话令姜禹感到意外,虽然他也觉得那些事无关紧要,却意外会从一个女生口中听到。
因男人和女人的构造不同,女人会更在乎情感链接,更为感性,感情在她们的世界里一直占据重要地位,就像女人负责繁衍后代,如果发生战争,战后重建,女人是会将母性和母爱献给伤者和小孩的。
在街上遇到流浪猫,也多半是女人会去逗弄。
姜禹问:“既然你觉得不重要,为什么还要谈恋爱?”
这方面萧绮比他经验丰富,他只是有两次实验性的尝试,一次还是因为曲雅容的安排。
萧绮:“虽然不重要,但我喜欢他们呀。喜欢了,就去试试,不喜欢了,就说拜拜,这很难理解吗?”
是的,姜禹真是很难理解。
姜禹:“你似乎喜欢很多人。”
萧绮:“这说明我是个情感充沛的女生。”
姜禹:“谁都喜欢,就说明谁都不喜欢。”
很好,和他一样。
只是他们表达不喜欢的方式有点差异罢了。
姜禹:“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喜欢一个人,就去尝试,等免疫了就离开,你是在做脱敏实验。”
萧绮眨了眨眼:“你这个比喻很有趣,虽然我想否认,但好像我的确是这样的。”
她从不压抑自己的感觉,来了就去释放,省得憋出内伤。
萧绮:“你知道吗,如果你压抑它,它就会成为刺,明明是一个普通人,可能有很多缺点毛病,根本不值得我喜欢,可就因为我不去表达,它就像种子一样发芽,越长越大,会让我误以为我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其实我喜欢的是自己的感觉,我是被自己的感觉和强大的想象力欺骗了——你看,人类自古就会编故事,骗别人,骗自己。”
这些观念姜禹很认同,他也在做同样的脱敏实验,只是有些意外萧绮竟和他是一类人。
只是后来再转念一想,倒也合情合理,如果他们不是同类相吸,又怎么会成为朋友,或许在他们发现彼此相同的特质之前,那些特质就已经在暗中勾搭,促使他们靠近彼此。
那么,他对她的生理反应,应该也是因为这一点?
问题绕了回来,姜禹发现自己又被难住了。
他想问题出现在距离上,他们靠得还是不够近。
姜禹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臂,去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这时,就听萧绮问:“你老仰着头看我,是不是很累呀,要不要上来坐坐?”
她在邀请他。
姜禹微微笑了,抬脚离开空地。
……
那天,是姜禹第一次在非课堂时间踏足化学教室。
门推开时有些阻力,是从窗口涌入的风。
直到推开的刹那,风又朝反方向旋转,窗帘跟着舞动,贴在萧绮的身上。
她的头发也在飞,她微笑地靠在窗边,眼角上扬,嘴唇红润。
就像她说,他的脸就是一种邀请,她的笑容也有同样的作用。
姜禹盯着她,面色如常,脚下不紧不慢地一步步靠近,像是受到了强大吸力,不管是性吸引还是什么,他都在小心控制着步幅,与这种吸力对抗。
直到走近了,相隔两步。
姜禹缓慢地吸了口气,嗅到了风的味道,植物的味道,以及糅合其中的她的味道。
萧绮开口了:“嗨,姜禹同学,欢迎你来到我的小世界。”
姜禹:“你为什么喜欢待在这里?”
萧绮:“就因为我喜欢呀。”
姜禹:“都做些什么?”
萧绮:“发呆、放空、睡觉。”
姜禹:“有点浪费。”
萧绮:“那你下次可以带本书过来看,你看书,我看你。”
姜禹又一次挑眉。
萧绮:“你看,原本我是看窗外风景的,在这里感受四季更替,后来你成了风景的一部分,我已经看习惯了。现在你上来了,那我当然要继续看你呀。”
她歪理还挺多的。
姜禹点头,找了个位子坐下。
萧绮问:“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了,那是不是可以约定一些事情呢?”
姜禹:“你要约定什么?”
萧绮:“咱俩的事不要说出去哦,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样会很麻烦。”
姜禹的确不会说,他本就话不多,更不喜欢与人分享。
姜禹:“什么样的麻烦?”
萧绮:“萧歆喜欢你,我们家和你们家,是有那个意思的,你知道的哦。”
姜禹:“你怕这个。”
萧绮:“当然啊,我在家里地位就那么回事,我可惹不起。要是让萧歆知道,我和她未来老公勾勾搭搭,我会吃不了兜着走。指不定将来分家,我们家还要少分一份,那我就亏大了,难道要你来补偿我么?”
姜禹:“你想得还挺长远。”
不过他不认为,他和萧歆会发展到那一步。
萧绮:“你不知道,自从你分手之后,萧歆就一直惦记你。你之前不是拒绝她了么,但那时候你有女朋友啊,她觉得你只是碍于当时女友的面子。”
姜禹:“我不喜欢她,现在也是一样。”
萧绮:“这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但如果让她知道我和你谈得来,这就会变成另外一种解释了。”
姜禹:“明白,我不会说的。”
萧绮:“那作为交换,你的秘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姜禹:“我有什么秘密?”
萧绮:“还不知道,先约定着吧,以后被我发现了,我会为你保守的。”
姜禹再次笑了。
他忽然觉得,她其实很可爱。
……
就这样,姜禹开始和萧绮暗中来往。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不会互相打搅,当彼此是空气,安静地享受自己的小世界。
姜禹有时候会拿本书看,有时候会拿着掌上游戏机过来,但他会开静音,有时候则是用手机刷邮件,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管理公司的前期准备,有些“事情”也会参与意见。
萧绮就比较轻松,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有时候也会刷手机,但她看的都是衣服和鞋子,偶尔她也会看看时尚杂志,看累了就托着腮欣赏姜禹,当他是一副人画像。
实在无聊需要调剂,他们也会聊些闲话。
姜禹会告诉萧绮,他在处理什么事。
当然这些事距离萧绮还很遥远,她是女生,又是家里不受宠的,别说是她,连她爸都很少参与公事,爷爷这几年还不会想到用她。
萧绮便告诉姜禹,她打算大学去念服装设计——因为不受宠,所以不必念什么管理,还可以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也算是意外收获。
就像萧歆,她大学就被安排好念金融管理,分数差了一点,但还不算太难看,萧家捐了个楼就是了,不仅能补足那点分数,还能确保她以后“横着走”。
说到服装设计,萧绮便开始跟姜禹谈理想,这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设计天分有限,其实这条路她走不长远。
姜禹的心里也不免有些触动。
萧绮问他:“你的理想是什么?”
姜禹愣住了,他没有理想。
姜禹最终说:“成为继承人。”
萧绮:“那是你的理想,还是姜家给你的理想?”
姜禹安静地看向她,他的眼睛既黑且亮。
萧绮:“你的眼睛真好看。”
姜禹多了点笑意,却带了一丝迷惑和落寞——原来他没有理想。
……
和萧绮相处,无疑是轻松写意的。
姜禹和自己的性冲动也相处融洽,且控制得很好,它不会跳出来让他难堪,萧绮也没有感受到他压抑的东西。
就这样一个学期过去,冬去春来,高三了。
寒假初期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姜禹被安排去公司实习,萧绮则去为了自己的理想做前期努力,她不止上了设计班,家里还请了老师来指导。
有时候他们遇到了,会分享自己的见闻,但这样的机会很少。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发起的,他们开始用手机发信息聊天,睡前总要互相发十几条。
偶尔,姜禹会梦到萧绮,当然是有些尺度的,地点或在他的卧室,或在化学教室。
人的思想可以天马行空,无所不及,他并不认为这是可耻的,就算是,也属于人性的一部分,他管控不了。
直到开学,萧绮和姜禹不约而同的来到化学教室,延续之前的友谊。
不过这次延续只有一个月。
四月初,萧绮忽然交了新的男朋友,她变得忙碌了,中午要去陪男朋友漫步校园,但她也跟姜禹说,不会带男朋友来化学教室,以后分手了会很麻烦。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开始就做好分手的铺垫,她说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那段时间,姜禹也很少到化学教室,有时候过去了,就他一个人,他也会靠在窗前,看着同一片风景。
他一贯的面无表情,一贯的平静,谁也看不出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不爽正在一点点堆砌。
可他仍在控制着,并且告诉自己,这也是脱敏反应的必经过程,到有一天他无所谓了,萧绮也就不会出现在他的梦里,甚至是他的思想里。
只不过人都是矛盾的,他一边想着有一天不会再来化学教室,一边又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分手?
尤其是当他“偶然”路过学校操场,看到萧绮和现男友手拉手漫步,期间两人还停下来,他似乎亲了她之后。
幸而事实最终证明“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就在姜禹决定最后一次去化学教室的那天,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女生的背影趴在窗台上。
她回过头来,头发和风一起飞。
她笑着开口:“好久不见啊,姜禹同学。”
姜禹立在门边,下意识吸了口气,身体里某些细胞,仿佛被重新激活一般。
他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属于我了。”
萧绮:“你想得美,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姜禹微笑着向四下扫了半圈:“他呢?”
萧绮:“你忘了,我说过不会带他来的,不然分手会很麻烦。你看,现在就证明了我是对的。”
姜禹:“哦,分了。这么快。”
萧绮:“快么,其实上礼拜我就索然无味了,拖到现在也是怕伤他面子。”
姜禹:“浪费时间。”
既然上礼拜就索然无味,怎么还亲亲?
姜禹翻开书看了几页,却没看进去,不一会儿又问:“为什么会失去感觉,总有具体原因吧?”
萧绮坐过来说:“性格、谈吐,都有。他性格比较冲动,有时候有点幼稚。但脸是真不错,个子也高,我是外貌协会的,你知道呀。”
脸不错?他没觉得。
大约是这层想法挂到了脸上,又或者是萧绮深谙不要当着异性夸奖其他异性的法则,于是又很快找补:“当然,脸最好的就是你,你属于金字塔尖尖。”
说话间,她将手肘架在桌子上,撑着头看他。
他们坐得很近,但还是有一点距离,只是这点距离,很快就被眼神交汇所产生的某些电流所填满。
姜禹瞥过去一眼就定住了,他很清楚地看到萧绮眼里,逐渐浮现出着迷、喜悦。
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他的脸。
直到萧绮说:“多看看你,能洗眼睛,但偶尔我需要换换口味。”
姜禹没吭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萧绮也恰好看向他的。
他在想,接吻是什么感觉,不,应该说,吻她是什么感觉?
随即他就听到萧绮问:“你初吻还在吗?”
姜禹又抬起眼皮,并不回答。
萧绮眼睛很亮,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找到了答案:“居然还在!”
他从没告诉过她那两段关系只是试水。
萧绮一脸跃跃欲试地朝他靠近:“要不要给我呀,我教你。如果因为你疏于练习,以后要被女朋友笑话的。”
姜禹没有躲也没有拒绝,更加不认为这样的“友谊”有什么不妥,反正他本来就有别的意图。
姜禹:“那是什么感觉?”
萧绮:“不好说,有的还好,有的比较鸡肋,这是要看对象的,感觉淡了就亲不出火花。”
说话间,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萧绮抬起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见他没有反抗,便又去摸他的脸。
“你的皮肤真好。”
这一刻,她像是个老色批,而他像是纯情的小男孩。
姜禹勾着笑。
萧绮又去触碰他的耳朵:“会痒吗,有感觉吗?咦,你起鸡皮疙瘩了,是不是我的手太凉了?”
姜禹没说话,他的尾骨开始发麻,那感觉一直往上爬。
萧绮:“要是不喜欢就告诉我,或者推开我,我不会介意的……”
她越说越近,直到近在咫尺,呼吸交融在一起,她落下眼皮,睫毛轻抖,嘴唇试探性的往前靠。
她很慢,距离还很“长”,似乎还在给他机会反抗。
姜禹低垂着眼睛,几不可见的往前挪动,缩短那距离。
直到唇终于贴到一起,姜禹不禁轻颤。
他发现自己开始兴奋了。
萧绮却错开一点距离,说:“你在发抖,别怕。”
姜禹吸了口气,正要去抓她,她便再次贴了上来。
嘴唇蹭着,摩挲着,慢慢的就变成了吸。
他听到了亲吻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
她两只手都落在他的脖子上,手指去刮他的发尾和刚剃过的毛茬儿。
而他的双手没有动,只是攥紧了手里的书,嘴唇却越发灵活,追着她的节奏,甚至开始举一反三。
就初吻来说,这实在太过了,这哪里是尝试,简直像是老司机开车。
直到两人都要缺氧,萧绮将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喘气说:“我说你学的也太快了吧,你是不是骗我?”
姜禹也在喘,平复了会儿呼吸才道:“再试一次。”
萧绮:“嗯?”
这一次,是他托起她的脸,他们的舌尖交缠在一起,连舌根都在发麻。
萧绮评价道:“这是我第一次舌吻呐,我还以为会很恶心。”
姜禹笑着抚摸她的唇。
眼瞅着他还要来,萧绮急忙退开:“可以了可以了,你一次就能出师,以后不会丢人了。”
姜禹没接话。
萧绮又道:“咱俩也不能经常这样,你会把我的胃口养刁,我很难再找下一个。”
姜禹因这句话而迅速冷却,他很快平复好呼吸,又如同往常一样和她说话。
是的,她还会有下一个,而他还需要继续控制自己的欲望,或满足它——这需要她的配合,或用别的途径发泄,比如事业。
他未来要走的路已经足够清晰明确,他需要很多助力,绝不能出错。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担心和萧绮发生关系会带来什么后续麻烦,她的性格超出意外的豁达,在她看来,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了,兴许她还会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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