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于偶尔会想起萧绮这件事,姜禹是适应良好的，他自觉又没有失忆，更没有痴呆，会想起一个“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无需在意。
就像他虽然和姜维明没什么感情,却也会经常想起他。可见想念和情感未必是链接在一起的。
姜禹见过姜维明和曲雅容的互相仇视，也见过姜维明对他那个一房百依百顺,那就像是两个人。
姜禹第一次见到时十分吃惊,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交易关系。
再后来,他也会觉得不平，因为他才是婚生子，姜维明却将所有关怀都给了姜朔和他生母。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不再不平,毕竟他的地位、价值、利益，远超过姜朔，姜朔再能作，也撼动不了这些。哪怕他不要了，丢在地上,以姜朔的能力也捡不起来——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世人都在幻想滔天富贵,可那东西有几个人压得住,真是可笑。
至于感情，姜禹也想象过，他或许会有，或许永远没有，可能有一天当他功成名就，也会希望有一个从心里在意自己的人,他不知道那是否可以定义为真爱，但起码是不止看名利的情感。
她可能不会是他的妻子，也许是第一婚，或者是婚外情。
而他要注意的就是，对于自己的婚生子要一视同仁，就算不爱他的母亲，也不要连累到他，否则那孩子长大了一定会恨。
……
就这样一晃两个月过去，萧绮突然跳了出来。
姜禹有些意外，他这几天几乎不会再想起她，如今却“系统重启”，记忆深处的东西再次被激活。
他也很兴奋，因为那些激活的记忆，又唤起了其他东西。
不过萧绮来找他不是为了发生什么，只是纯分享，或许还有一点心虚，终于想到这个被遗忘两个月的“朋友”，要重拾友谊。
萧绮说她分手了，但她的心情并不坏，就像是刚结束一段旅途的战士，从不给自己的征途留遗憾，就像野外打怪，她遇到了就会冲上去，胜利了乏味了就会离开。
是的，就像是野外打怪。
姜禹回忆起之前，似乎也都是类似的情况，无论她去外面发展几段感情，都会再回来，因为他是不同的，风筝的线一直被他攥在手里。
然而再转念一想又不太舒服，好像他是定期刷新的boss一样，她每完成一段剧情，就来刷他，把他k.o了捡走装备，再带着装备奔向新的怪。
所以他是充电站还是补给站？
姜禹没有问萧绮和刚分手的男人任何亲密细节，她也没有提，大概是因为他们发生过关系，她已经将他划分到睡过系列。
不过萧绮却问他：“你就没想过再正式找个女朋友吗，你已经单身很久了。”
姜禹放下书，反问：“找女朋友的目的是什么？”
萧绮认真举例：“利益需求，情感需求。”
姜禹：“前者，我暂时还没有，后者，我从来都没有。”
萧绮：“好吧，你一向都这么酷。其实我很羡慕你，没有情感需求的人，也就不会被情感所累。你看姜朔，好像就有点需求旺盛了，这会消耗他多少精力啊，难怪大家都说，姜家未来是你的。”
姜禹没接这茬儿，又问她：“那你呢？”
萧绮：“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在结婚前多享受自由，不想拘束自己，万一，我是说万一哦，结婚后我才发现我吃亏了，情感上一片空白，可我又不爱那个联姻的男人，我需要情感填补，需要刺激，那该怎么办？如果我们说好了各玩各的，那倒还好，但如果没有说清楚，我又犯了错，岂不是人财两空？”
萧绮的说法不无道理，有些人婚前循规蹈矩，婚后却突然“活明白”了，后悔一辈子被另一个人捆绑，想要试试别的刺激，就像是那句话“老实人更容易出轨”。
当然，这话有失偏颇，但它的确说明了一种现象。
现实总是更狗血的，当另一半醒悟时，才知道那不只是出轨，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到了他们这个圈子里，各家利益牵扯太多，谁会为了一段感情搞砸呢，那简直是吃饱了撑得。
再说回萧绮。
其实她这点还是很坦白的，她知道自己还不定性，在情感上还有些焦虑，她有自己的担忧，有对未来的茫然，她就需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尽可能的去满足自己。
她说，她也知道自己用的方式未必正确，然而什么是正确的呢，她又找不到，她只是不想压抑过头，将时间浪费在寻找正确方式这件事情上，待有一天那些不甘不愿压不住了，爆发了，她连怎么收拾都束手无策。
她没有映射姜禹的意思，但姜禹还是自觉被说中了。
不过有一点他是肯定的——他不会爆发。
……
大学四年一闪而逝，姜禹和萧绮依然维持着时而朋友时而炮友的秘密关系。
姜禹看着萧绮谈了三段恋爱，有的他会出面提醒，说他们不适合，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有的他不会说，因为都不值得一提。
萧绮基本上不会采纳他的意见，她的观点也很明确，是不是浪费时间，要不要浪费时间，她要自己试过才知道。
结果每当萧绮回来，都像是一次小别胜新婚。
亲密时刻，萧绮会毫不吝啬的夸奖他，赞美他，他只是微笑应对，心里无比满足。
是人都虚荣，他当然也会需要。
他和她，彼此从未承诺过任何事，别说“爱”，连“喜欢”都没有发自内心的表达过。
萧绮倒是经常说“我好喜欢你啊阿禹”，但那些就跟她说“我喜欢这个颜色”，“我喜欢这个味道”一样随意，可能过几天她就忘记这回事了。
姜禹在这方面比较谨慎，因为他平日为人没有那么轻慢，所以一旦说出这种话，就会让人以为他是认真的，是在承诺、交付自己的情感。
而他不能给任何人，尤其不能给萧绮。
幸好，他自觉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即便他已经习惯了萧绮的存在，有时候累了，会想到她，有时候有需求了，也会想到她。
这种条件反射再正常不过，上学时也都学过，按铃叫狗吃饭，铃声响起就是吃饭时间，当链接建立起来之后，如果铃声响起狗没有见到饭，就会感到费解。
就当他是狗好了，他的饭一直只有“她”，所以当大脑传递生理信号，他自然会想到她。
他们之间也建立起一层默契，根本不需要他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她就能领会，但她不是次次都答应，她有时候会烦，会倦，会来大姨妈，她会直接告诉他，她不想要。
萧绮是“天真”的，这种天真并非不谙世事，而是总将人和事想得比较美好，她也总问姜禹，为什么要把人和事往坏处想？这是悲观主义。
姜禹回答她，这不是悲观，而是现实，凡事做两手准备，预计到好的结果，但也要做好福祸相依的准备。
结果事实证明了他是对的。
萧绮急于创业，很快便惨淡收场。
她的前期准备不够，对自己的预期过高，对外面的人和事太过乐观，又缺乏防人之心，摔跟头是必然的事。
她回过头来，对姜禹说：“你是对的，你之前劝我的话，我该听你的。”
姜禹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可你下次还是不会听。”
萧绮笑了：“是啊，我一定要自己摔一次才能记住教训，如果靠耳朵就能学会做人，那这世界就变简单了。”
她这几天急需安慰，极度脆弱，经常来他这里“疗伤”。
萧绮：“为什么你总是说教呢，阿禹，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帅。”
姜禹：“别人想要我多说几句话，我还懒得说。”
萧绮：“说得好像是我的荣幸一样，你可真自恋，比前几年还要严重，这是病。”
自恋有什么问题么，姜禹想。
谴责他人自恋的人，是一种缺乏自恋资本，以及自卑的表现。
而他不仅什么都有，还比同龄人更加努力，他周围没有一个人做得比他好，他为什么不能自恋，难道还要去欣赏那些不如他的人？
萧绮去亲他的下巴，偎进他怀里问：“咱们会一直这样吗？”
姜禹没有应，只是就势吻住她的唇。
他可以哄骗她说“会的”，可事实上他们都很清楚，“变数”已经来了。
他想，她只是舍不得他这个可以随时随地分享生活的朋友，用起来很方便，一旦他们各自走进婚姻，这段关系就要默契切断，他们都需要适应一个人消化。
……
所谓的“变数”，就是萧家和姜家开始合作的大型项目，长期的且回报丰厚。
为了亲上加亲，让关系更稳固，两家都在适婚年龄的孩子，便在家长的安排下频繁往来。
姜禹和姜朔多次拜会萧家，之前两家还安排了一次三天两夜的别墅聚会，搞了一堆节目让大家参与，白天就一起探讨生意经，还有老师过来讲课。
第一晚相安无事，第一晚姜禹将萧绮引到自己房间干坏事。
萧绮等到满足了才忍不住抱怨，要是被发现了，就是她勾引他，因为案发地点在他这里，她是主动上门。
姜禹轻笑，说不会发现的。
可事实上，他心里却隐隐盼望着被戳穿。
但为什么呢？戳穿之后要怎么收场？他没有想过。
两家大家长都没有说破，其实他们希望姜禹和萧歆能看对眼，如果能先培养出感情，联姻也比较顺理成章，毕竟都是两家最重视的孩子，还是希望能你情我愿一些，但要是到最后还是无感，那就只能另择打算，退而求其次。
姜禹也曾有过设想，如果换成萧绮，结果会如何？
要是他表达对萧绮更有兴趣，这件事大概率不会成，他会被其他条件说服，就不好再提第一次。等事情传到萧家，那边对他的印象也会变差，认为他不够眼光，三心两意。
似乎萧歆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对他有些盲目迷恋，甚至觉得这次稳操胜券，他一定会成为她的丈夫，他就像是一个里程碑。
其实这部分对他是有利的，萧老爷子最疼萧歆，有萧歆在，他的筹码也会更多。
至于萧绮，她经历了一次创业失败，虽然这在家长们眼中是小打小闹，没亏大钱，就随便她玩，可这样的她绝非适合的联姻人选。
曲雅容那边已经表示过了，萧歆更好，虽然她不喜欢萧歆的性格，相比之下萧绮更随和，但她太飘忽不定，不适合做妻子。
姜禹没有反驳。
反过来，曲雅容见他脸色不佳，还不忘宽慰他说，这段婚姻时间不会太长，可以先约定婚期，婚内发展看看，如果培养出感情就继续，如果没有就按照婚前协议办。
事实上，现在所有的条件都已经谈妥，就差两位主角就位了。
姜禹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似乎还有疑虑，两家家长轮番上阵游说好处，曲雅容甚至直接问他，到底还差什么？
是啊，还差什么呢？
当萧绮“最后一次”来他的别墅，微笑着暗示他，他们的关系差不多了，因为连她都收到风，她不能揣着明白装糊啊。
然后她又问姜禹，为什么不告诉她进展，她现在好尴尬。
至于萧绮收到的风，内容大概是说萧歆那边已经明确表态，已经和之前的男朋友分手，没有任何地下情人。
姜禹这边是姜维明出面说，他如今单身，清清白白。
萧绮打开游戏，一边操作手柄一边调侃：“你爸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萧绮并未注意到，打从她进门暗示结束关系之后，姜禹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对。
他原本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只是在行为上能拖一天是一天，如今被萧绮这样逼近一步，反倒不得不立刻做出决定。
他是知道她的，她必然说到做到，就像她去和别人交往一样，她嘴上不说什么，行动上却会将他列为“陌生人”，切断所有联系。
一旦他结婚……不，是从今天以后，她会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以后再见面她会叫他一声姐夫，无论他如何引诱，她都不可能上当，更不要说什么小姨子和姐夫一三事了。
这一点，萧绮是非常精明的——她看上去好像流连花丛，却从不被任何感情羁绊，更不会因为感情而伤及自己的利益，感情没了一段还可以培养下一顿，利益却能实实在在留在手里。
其实那个决定已经在心里呼之欲出，但他还想再试探一下，或许如果她听到他的提议，当下喜上眉梢，双手赞成，他又会后悔呢？
姜禹环住她的腰，吻落在她的脖子上：“我打算跟他们坦白。”
萧绮随口问：“坦白什么？”
姜禹又去亲她的耳朵：“当然是你我的关系。”
这话落地，他明显感受到萧绮的身体僵住了，接着她更加用力的按按键，嘴里轻描淡写：“坦白了有什么好处，弊大于利，还是不要了。”
是啊，她说得对。
可姜禹心里却涌出一点烦躁：“怎么会呢？”
萧绮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游戏更吸引她。
她嘴上非常理智的分析，说不管接下来两年三年，他和萧歆是相敬如宾，还是各玩各的，那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她无关。如果让家里知道他俩有过一段，那就成了家庭伦理问题，就算是小圈子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也不代表她要搅合进这种狗血桥段。再说她和萧歆关系不睦，萧歆肯定是要记仇的，结果好事就变成了坏事，利益结合成了家族战争，要扯进来许多人。
这样算下来，萧绮觉得自己处处吃亏，可在姜禹的解读中，这就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不值得她冒险。
他还搂着她，她就已经开始用“你们”和“我”划清界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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