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郁徵接到消息说,京都里的监察大臣要来了。
他们在刚开始修运河的时候,朝廷说要派监察大臣过来。
来了那么久,监察大臣一直没有来到这边。
现在大雪已经封冻,赶路非常不容易,郁徵还以为这位监察大臣要明年春天才能过来。
不过现在来了不要紧,反正他们的运河已经挖得差不多了,生米煮成了熟饭,监察大臣就算过来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郁徵对伯楹说道:“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便派人好好迎接招待他。”
伯楹道:“胡大人说,这位监察大臣有些贪财好|色。”
郁徵:“既然如此,那便给他银子,我们现在银子充足,不必吝啬,务必让他回去之后能为我们说好话。”
他们这里发展得不错,但对于京都来说,并不是什么重地。
朝廷若不满意,随时能派人过来找他们麻烦。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得发展时间。
如果是再过三五年,朝廷无论派什么人过来,他都不必担心,到时候他们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不必看朝廷的眼色行事。
伯楹听到吩咐,知道对于这位监察大臣,他们要以拉拢为主。
他很快准备去了。
郁徵来邑涞郡,第一次得到监察大臣的关注,想了想,召来胡心姝,多问了句:“那位监察大臣哪里人?除有些贪财好|色之外,可还有别的特征?”
胡心姝说道:“回殿下,那位监察大臣原是京都人,一直在做刺史,这两年可能要被重用,才提拔他做了监察大臣,也是第一次出使我们这里。”
郁徵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沉思着。
胡心姝:“这人能力平平,全靠背后的裙带关系,殿下不必担忧。”
郁徵说道:“要不担忧也难,他甚至不必刺探什么,只要将我们这里的运河与粮草报上去,便足够朝廷对我们不满。”
其实不满的未必是朝廷,而是三皇子。
三皇子作为他们的死对头,这阵子一直没给他们找事,郁徵可不认为这位殿下金盆洗手了,才那么和善。
根据情报来看,三皇子认为不值得把他们放在心上,才一门心思地对付京都中的其他兄弟。
若是被三皇子知道他和左行怀交好,在这边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势力,那么未来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像现在那么好过。
胡心姝大概也猜到了郁徵在忧虑什么,委婉地说道:“殿下尚未成家立业,哪怕有小殿下,朝廷应该也不会担忧得那么早。”
一个没有继承人,或者说,继承人为养子的郡王,客观而言,出岔子的可能性比较小。
正是因为如此,左行怀先前才建议他们联姻。
郁徵点头:“现在只能这样想了,还是得笼络这位监察大臣再说。”
胡心姝想到,说道:“殿下若是真的担心,属下倒有一个主意。”
郁徵:“什么?”
胡心姝轻轻吐出两个字:“装病。”
江荇看他。
胡心姝解释道:“朝廷知道我们的运河修建得那么完好,必定会对我们升起戒心,然而殿下若是生病了,作为一个正在生病的主君,不见监察大臣或者只见监察大臣一面实属正常。”
胡心姝:“殿下只见了监察大臣一面,他能汇报上去的事情便非常有限。到时候殿下再上折解释一番,朝廷必定不会过度怀疑。”
郁徵:“我想想。”
整个邑涞郡的人都知道郁徵的身体一向不好,每年春秋必找大夫。
邑涞郡但凡有名一点的大夫都给郁徵看过病,对郁徵的身体情况也比较了解。
他体寒又虚弱,还虚不受补,哪怕那么久都没能调养过来。
就算是竹夫子他们,也真心建议过郁徵在秋冬的时候最好卧床休息,不要伤神,更不要耽于公务。
他若是称病不见,便是完美的借口,哪怕朝廷也挑不出刺来。
郁徵确实不大想见监察大臣。
思及此处,他同意了装病这个办法。
正好他们的运河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部分也用不着他伤神,自有底下人会去办。
现在正是冬季农闲的时节,他们整个郡王府主要跟打交道,一闲下来,公务也少了许多,他每日抽半个时辰来批复就足够了。
这么算下来,他称病的话也好在王府里养一养身体,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每年的春耕事情最多,他作为一地郡王,肯定少不了要忙活。
这段时间休息一番,等春耕忙起来,就不至于劳累过度而生病。
计划堪称完美。
郡王府将消息放了出去,郁徵开始每天在郡王府里读书,休息以及睡觉的悠闲日子。
他闲下来,伯楹他们却忙得不行。
前阵子,纪衡约秘密带人去远旬郡跑了一趟,打听到刀疤往岛外去了。
人没抓到,辣椒他们倒是带了回来。
除了辣椒之外,他们还带了外地的一系列食物回来,这些都是从外地传回来的各种新奇东西。
郁徵挨个看了一遍,发现外面互相交流的速度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他有种整个世界开始大融合的感觉,大夏王朝可能不能再封闭,海外的人越来越多,关注到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是一件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事情。
郁徵不知道朝廷注意到这件事情没有,他自己是注意到了。
不过注意到了也没办法,他现在只是因为小小的郡王,手里没兵没权,连银子也不太多。
当然他们要是在本地花的话,这点银子算是足够了,但是如果要把银子花到整个朝廷的范围,他们这点银子还真的不算什么。
郁徵将这件事情默默记在心里,还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了左行怀一句。
左行怀听说他生病了,特地来看他,见他躺在床上还操心这件事情,轻轻帮他掖好被子。
左行怀轻声:“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多谢殿下提醒,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会抓紧训练夏南军。”
郁徵赞同:“无论世事如何,手里有人才最为要紧。”
左行怀笑:“我们夏南军个个都是英勇善战的好儿郎。”
郁徵朝他竖起大拇指。
左行怀坐在床边,看着郁徵的样子:“殿下最近脸色不错,大夫早就说你该静下来好好养一养,果然还是养着才是正道。”
郁徵:“我平时的脸色也是如此,现在不过是躺在床上盖着棉被,有些热,才有这几分好脸色。”
左行怀揭穿他:“殿下平时哪是如此,若是论平时,殿下手脚总是冰凉,嘴唇也淡淡的没什么血色,今天手脚总算不冰凉了,唇上的血色也多了。”
郁徵没想到他观察得那么仔细,有些尴尬地往棉被里面躲了躲。
左行怀拍拍他:“既然殿下正在养病,我便不打扰了,殿下好好歇息,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郁徵从棉被里冒出头来,对他说道:“我生着病,运河那边的事难免有些疏漏,还请左兄多多上心。”
左行怀:“放心吧,哪怕是为了我们平日自己使用,我也会好好看着那运河。”
郁徵又道:“监察大臣要是来了,恐怕也要劳烦左兄多多出力招待一下。”
左行怀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我都知晓,殿下别忧心了。”
郁徵躺在床上想了想。
左行怀能从小官庶子坐上大将军宝座,本身政治素养就足够高,怎么说也是一个官场老油条,替他担心,还不如多担心自己。
这么想着,郁徵安心地躺了下去。
天掉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左行怀就是那个高个子,他在底下完全用不着杞人忧天。
左行怀来看过郁徵之后,郁徵更放松了。
心情放松,人也休息得比较好,没养几日,郁徵整个人唇红齿白,整个人似乎在发出微光。
要是不上妆,他再躺在床上装病,别说监察大臣,就是郡王府底下的人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重病不能见人。
郁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好像不太像话。
监察大臣来了他必定是要见的,哪怕只见一面,简短地说两句话糊弄一下,也绝对不能一面都不见,那样也太打朝廷的脸了。
只是这种情况,要是见面说不定会直接穿帮。
伯楹建议,到时候让侍女们过来,简单上个妆就行。
郁徵感觉这样也太不走心了。
正好最近休息得比较好,他整个人的身体状态十分可以,现在月色也还行,于是他打算趁这段时间多凝结一些月露。
他是凝结月露的老手,坐在院子里,两个时辰就能凝结出小半瓶。
月露的作用十分广,除了他们种植需要之外,也要给一些竹族。
正好他凝结的月露可以长期保存。
月露这么有用,可趁此机会多弄一些。
郁徵想趁着这个机会多凝结一些,要不然等春天来了,他们要种的东西一多,月露容易一时应不上。
郁徵这么想着,每天晚上会把伯楹他们打发出去,在院子里凝结月露。
现在天气还是比较冷,他身体又确实比较弱。
这么折腾三五天下来,他养病养出来的红润立即消减了下去。
如果按这种情况往床上一躺,谁来了都没办法怀疑他在装病。
在郁徵最憔悴的时候,监察大臣终于姗姗来迟。
这家伙年纪没多大,架势倒是摆得很足,上山的时候居然专门让人抬轿子把他抬了上来。
也难得左行怀底下的人给面子,真给这家伙准备了轿子。
监察大臣还保持着京都的礼节,哪怕因为公事要拜访郁徵,也让人先下了拜帖,然后整个人在郡王府外面等着。
郁徵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打理自己一番,又装出重病的样子。
为了让房间里的药味更浓,伯楹还在窗户外面煎药,一口气就放了三个小药炉。
等郁徵准备好了,再召监察大臣进去。
监察大臣步行到主院,第一眼就看到了药炉。
再往里走,他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这天天色不太好,天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雪。
郁徵所住的房子里面没放月明灯,只点了几盏烛台。
蜡烛的光昏黄,监察大臣进入房间,发现房间昏暗温暖,满屋都是药味。
郁徵就躺在床帐中间,整个人又瘦又苍白。
监察大臣对着郁徵先说明天子的旨意,又问运河的事。
郁徵装作起不来床的样子,三两下就糊弄过去了。
监察大臣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见他这样,拜别他直接出去了。
这是监察大臣见到郁徵的唯一一面。
接下来的事情,都被左行怀挡了回去。
郁徵之前还不觉得。
左行怀对上监察大臣时,手段非常圆融,监察大臣几次想刺探运河的情况,都被左行怀不着声色地挡了回去。
在挡回去的同时,左行怀又给了监察大臣一些可以交差的材料。
监察大臣本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勇气,见能够交差,他便心安理得地收下银子,带着汇报回去了。
郁徵没想到他们担心了那么久的事,居然那么轻松地混过去了,还诧异了两日。
左行怀处理好了这事之后过来看他,见他诧异,说道:“官场上本来就是如此,你帮我,我帮你,谁也没必要跟其他人过不去。”
郁徵笑:“那我与左兄是我帮你,你帮我么?”
左行怀盯着郁徵:“我觉得我们是朋友,殿下觉得如何?”
郁徵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也是朋友,能在此地得左兄这么一良师益友,实乃我之大幸。”
“殿下是吃了年下的蜜果么?说话这么甜。”
郁徵本来跟他说得好好的,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大窘,拒绝道:“左兄莫说这么奇怪的话。”
左行怀一笑:“说起来。上次见你,你还没怎么瘦,怎么躺在床上养病,反而把自己给养瘦了。”
郁徵低头看了一下,问:“有么?我还不是跟先前那样?”
“瘦了一些,连手腕都细了。”左行怀问,“殿下这阵子又不舒服么?”
“还行。”郁徵往棉被里又缩了缩,“你知道我的身体向来如此,只要一到冬天总是有些怕冷。”
“既然如此,殿下不若多吃些阳性足的东西。”
郁徵听他提起这个,又想起胡心姝先前说的阳气,顿时脸颊飞红。
他摆摆手,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运河修建好之后,明年春天再涨水,应该就不必担心了吧?”
左行怀点头:“已经让人测试过了,哪怕像今年涨水涨得这么厉害,应当也不会有洪灾。”
郁徵:“这就好。运河修好了,没有洪水,就能安居乐业了。”
郁徵看着地面。
运河修好了,对农业的作用也非常大。
有了这些四通八达的运河,明年他们邑涞郡一定能获得一个大丰收。
他拥有邑涞郡一半的税收,邑涞获得大丰收,等于他的库房也能充盈起来。
这么想一想就是难得的好事。
因为要预备明年的种植,郁徵让底下人从冬天开始准备。
明年春天要用的种子,他们已经留好了,现在要准备的是肥药和农药。
这里没有什么太有效的农药,他们准备的农药主要是草木灰和一些草药。
这些农药对植物的病变没有太大的作用,不过杀虫效果比较强。
除了农业上的准备,他们还要准备圆黄鱼的鱼苗。
今年圆黄鱼获得了大丰收,基本每个养鱼的人都分到了鱼肉吃。
除了鱼肉之外,圆黄鱼的粪便也是一种难得的肥料,经过今年的时间,他们觉得明年可以再多养一些。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要准备鱼苗了。
培育鱼苗也是一种需要技术的事情,他们从中召集能够培育鱼苗的人,专门在底下的湖里挖了一些鱼塘出来,作为培养圆黄鱼的基地。
现在天气冷,为了保持鱼塘里的温度,他们还专门在鱼塘上面搭了棚子,还将柴火搬进棚子里。
因为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
郡王府增设了不少官职,储无涯和诸霁都成了郡王府正式的官员。
他们郡王府的官员待遇还不错,两人看起来在他们这里过得还挺开心。
这天,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又要下雪,郁徵躺在椅子上,烤着火看着书不太想动。
外面的人进来通传说左行怀求见,郁徵有些纳闷,这个时候左行怀怎么要见他?
他让左行怀进来。
他们已经非常熟了,彼此之间也不用讲究什么礼仪,郁徵连衣服都没换,就维持着躺在躺椅的姿势。
这个姿势非常悠闲,看着懒洋洋没骨头,也没什么精神气。
左行怀就不一样。
左行怀穿了全套铠甲,头戴玉冠,手里还拿着宝剑。
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他那被冷气浸透了的衣裳散发出一阵冷意,好像他从什么异世界到来。
两人的形象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郁徵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左行怀——左行怀这身太好看了。
左行怀这身铠甲还是他叫熊猫们打的,又轻又薄,但是防护效果非常不错。
现在,这身铠甲被装饰了一番,便成这个世界常见的麒麟甲,穿着的效果简直像模特展示。
郁徵从未见过比左行怀更适合穿甲的男人,也从未见过有谁能把铠甲穿的那么好看。
“殿下?”左行怀进来见郁徵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由出声喊了他一声。
郁徵羡慕地收回目光,直接说道:“我也想试一试你这身铠甲。”
左行怀:“什么?”
“没什么,你听错了。”郁徵举着手里的书又躺在躺椅上,“我是说你今天这身铠甲非常好看,衬得你英明神武。”
冬天来了,郁徵的躺椅上铺满了皮毛。
他躺在躺椅上,皮毛衬得他皮肤越发白,整个人就像误入凡俗的贵公子一样,带着别人的气质。
左行怀说道:“殿下今日也非常好看。”
郁徵随口:“能好看到哪里去?我就穿着这么一身宽宽大大的棉袄,要腰没腰,要腿没腿,整个人还矮了一截。”
左行怀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道:“今日我要进山去打猎,殿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打猎?”郁徵问,“这么冷的天气可以去打猎么?”
“可以,现在天气冷,又下了雪,正好方便寻找猎物的脚印,反而更适合去打猎。”
郁徵穿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的打猎过。
听到左行怀这个提议,他一翻身坐起来:“我不怎么会打猎,弓箭骑射也一般。”
左行怀笑:“那就当出去散散心,正好运河修得差不多了,又送走了监察大臣,我们松了一口气,可以出去玩玩。”
左行怀见郁徵犹豫,又说道:“阿苞也待在府里待了许久,正好带小孩出去玩玩,顺便散散心。打不打得到猎物也不太要紧,我们也不缺那点猎物吃。”
这个可以有。
郁徵眼睛一亮。
郁徵马上让人去叫阿苞,问问阿苞想不想出去打猎。
阿苞年长了一岁,长高了不少,比起幼童,他现在像个儿童。
难得的是他远比一般的儿童要沉稳,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
郁徵和阿苞没有太正式的交流,不过父子两个经常在一起吃晚饭,彼此都熟悉,郁徵也会趁这个时候给阿苞讲一些道理。
阿苞这一年来对郁徵亲近了不少,有什么话也更喜欢直接说出来。
郁徵派人问他想不想去打猎,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把自己的小弓箭拿了过来。
阿苞一进屋就说道:“父亲,今天去打猎,我可以骑霜青去吗?”
霜青是他们养在后院的小马,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现在已经一岁多了,正在被驯马师训练。
郁徵说道:“霜青还没训练好,我们今天要去打猎,路上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如果骑一匹小马,很可能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阿苞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表示接受地点头。
郁徵笑道:“霜青不能骑,不过你可以去挑一匹你喜欢的马,等我换好衣裳,我们就准备出门。”
郁徵府里的马十分多,他们备用的马匹也多,根据不同的情况,他们一般会选用不同的马匹。
今天要去打猎,主要还是选温和耐力好的马匹。
阿苞高高兴兴地挑小马去了。
郁徵准备回房换衣服,左行怀还跟在他身后,郁徵回头冲他挑了挑眉,意思是非礼勿视,让他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左行怀和他非常有默契,也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笑道:“殿下不是要穿我身上这套铠甲么?”
郁徵问:“这套铠甲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我应该穿不下罢?”
左行怀:“试试?”
郁徵本来不太想穿,但是看他身上穿的这铠甲实在太过英武。
郁徵抵不住诱|惑,最终还是同意了。
铠甲的穿脱比较麻烦,需要别人辅助。
左行怀十分淡定地跟在郁徵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套铠甲,也没有谁比他更适合辅助郁徵穿这套铠甲。
郁徵现在屏风后面换了一套皮衣。
他穿的皮衣十分暖和,只需要穿两件即可,远不如棉衣臃肿,不妨碍举手抬足。
皮衣穿好后,左行怀把身上的铠甲脱下来给他换上。
他比左行怀矮一些,也瘦,不过有了皮衣打底,看起来差距都不太明显,铠甲穿紧一些就能完美地包裹在他身上。
郁徵在左行怀的辅助下,穿好了铠甲之后,忍不住站在黄铜镜前仔细欣赏自己穿着铠甲的英姿。
他穿着铠甲倒不难看。
主要他个子高,人又瘦,腰细腿长,铠甲一穿,往身上一勒,那股精神气就出来了。
不过,他穿出来的效果与左行怀完全不一样。
左行怀穿着,英武不凡。
他穿着,倒有些过于俊秀,没有一般将士穿铠甲那种感觉。
郁徵过了把瘾,将铠甲脱下来,重新给左行怀穿上,遗憾道:“还是你穿,我穿着不如你穿着好看。”
左行怀接过铠甲,上面还有郁徵的温度。
他有些珍惜地摸了摸,才将铠甲穿在身上,对郁徵笑道:“过两日,我让他们打了更适合殿下的铠甲过来。”
“不必了。”郁徵摆手拒绝,“你这铠甲还是我打的,我若是想穿,直接叫他们再打一副便是,只是我不适合这种铠甲。”
左行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阿苞很快过来了。
纪衡约带着底下人准备好,他们骑着马出去外面打猎。
天寒地冻,大家又没有足够暖和的衣服,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都不乐意在冬天出门,因此野外的人很少。
他们骑着马从雪地里走过,马蹄哒哒的,只能看见他们的脚印。
左行怀挺经常出去外面打猎,哪里有什么猎物,哪些猎物最适合冬天打,他一清二楚。
考虑到队伍里有郁徵和阿苞,一个是不怎么经常打猎的文弱郡王,一个是小孩,这次打猎主要还是以玩为主。
他们在野外走得飞快。
一路上看见了不少野鸟,或者说,他们见到的最多的猎物就是野鸟。
这些野鸟有大有小,大多色彩斑斓,为天地增添了不少生动。
每次看到合适的鸟儿,他们就可以拉弓。
人想要拉弓打鸟,对技术的要求非常高,绝大多数人打鸟的时候都容易射歪。
主要是鸟太小了,还灵动,每次感觉到了危险,扑着翅膀稍微一飞,人的箭就会射歪。
郁徵在身边人的保护下,也尝试着射鸟。
他的弓箭骑射还不如旁边的阿苞,射箭的时候,射十箭通通都会落空。
阿苞十箭还能中两箭。
他的骑射如此之烂,阿苞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他。
若是换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怎么射也射不中,难免会觉得丢面子。
更有甚者,有人会要求底下的侍卫用自己的箭射出去,假装是自己射出的猎物。
郁徵则不,哪怕屡战屡败,他也乐呵呵,对上阿苞的眼神,还会鼓励地冲阿苞点头。
只是底下的人捡箭,捡得有些辛苦。
过了一个时辰,郁徵还是一只猎物都没有射中,身边人多少都斩获。
左行怀骑马靠近他,笑问:“殿下,要不然我教你射箭?”
郁徵转头:“好啊。看你,早就想请教你了,又怕打扰你打猎。”
左行怀伸出手:“要不然我们同乘一匹?”
他们经常同骑一匹马,现在郁徵已经不觉得两人同骑一匹马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这个邀约也没有特别的感受,直接点头答应。
左行怀拉着郁徵的手微微用力,直接将郁徵拉到自己身前。
他的马是军中选育的骏马,能驼千斤,驼着他们两人也不觉得吃力。
马微微退了一步,就站稳了。
两人一凑近,左行怀问:“殿下的手怎么这么冷,吹风吹的么?”
郁徵点头。
刚刚为了保证射箭的精确程度,他脱下了皮手套。
外面的风那么大,刚一脱皮手套,手就冷了。
好在底下人给他准备了暖手的小炭炉,他抱着小炭炉很快就能暖和过来。
郁徵朝左行怀轻抬下巴:“我的小暖炉在那。”
郁徵的手没有左行怀的长,他告诉做左行怀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左行怀帮忙把那个小手炉给拿过来。
不料左行怀却像没听懂,直接包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跟在身侧的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况,立即左顾右盼,看天看地看远处的猎物,就是不看他们两个。
郁徵轻轻挪了一下,想挪开手。
奈何挪不开,他笑了一下,没再尝试。
左行怀的手确实比他暖和多了,又大又暖,比用小手炉好多了。
小手炉只能暖一面,没办法同时暖到两面,左行怀包着他的手,只能将他的手整个捂暖。
过了一会手暖了起来。
郁徵看着两边的树木,轻声道:“那边是不是有一只猎物?”
左行怀的所有心神都在郁徵身上,也没有发觉哪边有猎物。
他顺着郁徵的方向看去:“哪边?”
“那边,就在那边的树下。”郁徵说道,“那边是不是有一头小鹿,顶着白色的雪?”
左行怀没有看见,不过能感觉到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动。
左行怀拉开弓,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殿下要来射这箭么?我帮殿下把握方向。”
郁徵点头。
这把弓拉着有些吃力。
左行怀的手覆盖在郁徵手上,陪着他一起拉开这把弓。
饶是如此,他拉弓的时候也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崩紧了。
郁徵眯起眼睛。
左行怀半抱着他,帮他调整了一下方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放箭。”
左行怀话音一落,郁徵十分有默契地一起放箭,在两人的合作下,这支箭射得又快又急,往他们的目标射去。
随着一声倒地的声音,他们看到那边的雪花飞扬起来——猎物被射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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