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觉得太子仗义出手,若是这般冷待救命恩人,回绝他的好意就太也没江湖义气了。
所谓人生有酒须尽欢,而且她觉得跟太子饮一杯酒,一定能听到些有趣的故事。
想到这,她转头对魏劫道:“既然太子盛情邀约,我们不妨喝一杯再走。”
魏劫笑了笑,拿起太子刚刚放下的酒壶,闻了一下道:“庸城的西凤酒?闻着是三十年的陈酿!”
太子哈哈哈大笑:“阁下这般识货,这酒埋在地下三十年,总算是等到知音,没有辜负它的这段绵长酒香。”
男人的情谊,有时候升温得比男女间的还快。
等魏劫坦然撩起衣襟,坐在太子的对面,与太子互敬了几杯后,两人竟然像多年的老友一般,互相倒酒,毫无客气生疏之感。
太子夏承鸿倒是许久没有跟人这么不分尊卑地饮酒了,也是坦然哈哈一笑,与魏劫痛快碰了一杯后,招呼二人夹菜续酒。
他们三个萍水相逢,地位也是天差地别,按理说坐在一起吃酒,应该是别扭到家了。
偏偏这三人的性格都有些不拘小节,于是不相干的三人还真就坦然坐在一处,推杯换盏得犹如自家亲戚。
太子数次给魏劫添酒,魏劫也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太子看着这一对少年男女。虽然女的浓妆艳抹,但是能看出底子清秀,至于那男的,一身的兽纹平添野性。
若是刺客,不戴面巾,却这般打扮一番入府行刺,还真别致极了。
太子笑了笑,笑着问道:“不知能不能问一句,我那位皇叔是如何得罪二位了,你们要去行刺于他?”
小筱夹了块酸醋鱼,一边眯眼品尝一边道:“不是行刺,我们只是去讨一样他偷的东西。我们师徒当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呀!倒是太子您,看着不像是会防备人的样子,您竟然没有饮下他加料的酒?”
见太子挑眉,小筱便说了自己窥探厨房时发现的那“七日醉”的情形。
太子微微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敢问二位,可是灵山符宗的崔小筱,还有耆老山卫家的魏劫?”
小筱知道自己和魏劫的脸已经张贴得到处都是,不过他们都画成这样了,太子都能认出来,也是厉害啊!
只是不知他们承认了,这个太子会不会吓得掀了酒桌子。
于是小筱点了点头,倒是痛快承认了。
太子闻言,又是一笑,不过却探究问道:“那……那几个村子的村民,当真是你们害死的?”
小筱有些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老实道:“若真是我们做的,只怕我们跑还来不及,怎么会来洛邑城自投罗网?如果我说这些血案都是你那位皇叔派人做下的,目的就是栽赃我们,太子可信?”
太子夏承鸿看了看魏劫,倒是十分笃定道:“我相信卫家的人品,也相信卫家老祖母盛赞的孙辈,绝不是能犯下这等血腥命案之人!”
魏劫扬了扬眉,没想到太子突然提起他的祖母。
太子微微一笑,颇有些感慨道:“你祖母当年风华绝代,与我的父皇也曾相识。卫夏两家的私交,这来并没有断过。你之情形,你祖母曾与我父皇写信提及过。我这次来,也得了父皇的嘱托,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便可找卫家人相助……”
说完,太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带着卫家降魔印记的腰牌,在魏劫的腰间比了比。
魏劫的腰上缠着鞭,而那鞭子的把手处也有卫家的降魔印记。
小筱听到这里才恍然。原来太子并不是看出了他们本真的面貌,而是通过魏劫的鞭子印记而认出了他们。
原来卫家祖母跟当今陛下竟有这般私交。据太子所言,卫家祖母曾在年轻游历的时候,救过当今陛下一命,就此夏卫两家阻隔甚久的情谊也有了接续。
今日当小筱和魏劫闯入太子寝室的时候,太子看到了卫家的印记,进而推断出二人的身份,这才设计救了他们出了王府。
至于太子为何防备着璨王,也是与卫家主母有关。
只见太子夏承鸿叹了一口气:“孤来此地之前,便听你祖母曾经说璨王府养蛊,可是在孤的记忆里,小皇叔并不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此番去了洛邑城,孤心里的疑问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盛了……你问我为何会提防自己的皇叔?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璨王!”
关于这点,小筱和魏劫早就猜到,看来这位太子入府时,看似随意的追思童年,其实句句都有深意,让那个假璨王有些招架不住。
听到这,小筱忍不住问道:“他若不是你的皇叔,又是谁?竟然敢这么胆大包天,冒充皇族?”
太子夏承鸿依旧是苦笑了一下,慢慢语道:“若说长相可以随着年岁而有所改变,可是有些身体的细节是没法变的。我与璨王小时要好极了,虽然隔着辈分,却如亲兄弟一般。记得我淘气,曾经带着他爬树捉蝉,结果被树枝伤到了耳后,当时他血流不止,我怕皇祖父责罚,便让太监给他偷偷止血,后来他的耳后便留下了个凸起的疤痕。可是这次我再见璨王,他的耳后却光滑得很,毫无留疤的痕迹。倒是他的一侧耳垂后有一颗红痣……这样的痣,孤平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小筱听得正入神,看太子突然顿了下来,便问:“是何人?”
太子似乎陷入了深思,一会是若有所思的摇头,一会又是费解地蹙眉。
最后他似乎放弃捋顺心里的疑团,只以手沾酒,顺手拿了一只把玩用的玉斧,在斧头面上慢慢写了个“耳邑”二字,然后又将斧面的水渍抹干。
小筱蹙眉,一时闹不清太子在打什么哑谜。
可是魏劫却眉头微动,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太子之意。
“这……当真?那位明明已经不在了?”
太子知道魏劫懂了,不由得苦笑轻声道:“孤也怀疑自己想错了,可是那痣太特别,犹如卧佛,并不常见。你们二位是修真之人,想必通晓许多神通,就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法子死而复生呢?”
小筱和魏劫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这几日见的起死回生之人,似乎不少。那个卫狄、万莲师似乎就是应该死去的人。可是他们却可改头换面,依旧活在人世间。听万莲师与秦贺的对话,似乎那璨王有向人借命之能!
所以小筱想了想说道:“太子的怀疑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能向别处借命,那他便是地面上的阎王,比……皇帝都要显贵,手中掌握的人脉权势,也比皇帝还要牢靠!
太子听了小筱大不敬的话,却并不恼,只是苦笑道:“其实我父皇被架空甚久了。他也好,我也罢,在施政时都不能随心而为。先帝留下的那帮子老臣死死把持着朝政,父皇就是皇位上的傀儡,身不由己!只是孤心里的这点子疑问太惊世骇俗,若无论证而贸然揭发,必定要引起天下的轩然大波。”
魏劫饮干了一壶酒道:“今日饮君如此佳酿,自然要解君之忧,那个璨王的身份,容得在下日确认之后,再告知殿下。不过此地凶险,璨王的耳目众多,您今日掩护了我们,只怕也要受些牵连,还请殿下多多保重!”
太子微微一笑:“孤在别人的眼中,一直是个酒肉纨绔,这样的废物大约也是不会太让人上心算计。二位放心,孤自是会多加小心。”
自此,魏劫与小筱便跟太子月下匆匆而别。
依着那万莲师的意思,给崔小筱泼的黑水还不够多,他们还要屠戮了小筱他们曾经寄居的村落。
现在事不宜迟,他们要即刻赶回去,将那幕后黑手抓个现形!
在回程的路上,小筱却是恍然大悟,顿下脚步道:“他是在斧头上写的‘耳邑’,‘耳邑’即为‘耶’那岂不是个‘爺’字?”
她虽然读书认字,可是都是娘亲教授的底子,在猜字谜上,倒是比魏劫略慢了一些。
魏劫冲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又无声点了点头。
“爷”这个称呼在北地人的习惯里,便是父亲的父亲。
也就是说太子怀疑那个璨王是他的皇祖父——已经驾崩二十余年的先帝夏元松?
可是璨王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他的皇祖父夏元松驾崩的时候却是九十多岁的高寿了啊!
也难怪方才太子欲言又止,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样子!
可若是这般,关于这位璨王的种种神秘之处便可解释了!
原来的那位璨王的确是年幼多病,当初他来洛邑封地,也是先皇夏元松的安排。
小熊大胆猜测,那位真的璨王大约早就夭折了。而夏元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从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重返年轻,然后顶了自己幼子的名头,继续在洛邑做个闲散王爷,以此来蒙混过生死劫难,逃脱了生死簿的命数。
可就算洛邑的人不认识璨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个假璨王相貌和年龄与原主差距太大,才是璨王来到封地十年不见外人的原因。
而等到十余年过去之后,这个假璨王自然可以用男大十八变来解释自己容貌的差距,相信这个假王布局了这么久,应该做得周详,自然也不会叫人生疑。
只是太子突然造访,让璨王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太子是对皇祖父和小皇叔都熟识的人。
而这位太子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竟然看出了破绽。
原来这妙仙山的门主过世之后,新任门主便选得如火如荼。
魏劫被她的小手堵住了嘴,没法提醒师父:她这话说得跟逛窑子的无良恩客似的,一副“爷给钱了,就得可着爷玩儿”的德行,还是不到一盏茶就提裤子走人的那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软乎乎的手一把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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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虫粉的药力遇到凉风之后就减弱了不少,可是小筱被魏劫背在后背上时,不得不贴着他,一嗅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又是情不自禁将脸儿贴在他后背上磨蹭……
魏劫和小筱对视一下,决定赶紧进村。
按照原来的轨迹,当时的人都认为害死妙仙山门主的是魏劫。
他俩正想往前迈进一步,身旁的两棵大树却突然幻出了两个像树皮一样的人,将剑横在他俩的脖子上阴恻恻道:“别动!”
小筱和魏劫互相对视一眼,闪目看向来者,只见又有几个穿着树皮衣服的人,从隐身之处显出身形来。
等到二人一路回到村落里时,远远看去,村落依旧笼在一片昏暗之中。
两个人大闹了王府一夜,也算是有所收获。小筱彻底平了万莲师的锐气,与魏劫联手重创了他,为灵山符宗正名。
想到这,小筱开口道:“万莲师说,这个璨王可以借命续命……他本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他借的是谁的命?”
想到这,再想起那璨王看似儒雅温和的笑脸,小筱就觉得一阵恶心。
那个立在崔小筱身边的男子洗去了虎纹油彩后,露出了棱角分明,魅惑十足的面庞。
小筱听完了之后,却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寻一块石头慢慢坐下,心里却是盘算起了这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好在他奔跑疾驰的时候,夜风习习,不一会,吃够徒弟嫩豆腐的小筱,终于恢复了常态。
因为这女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后幽谷两仪宫的宫主——灵芷珊。
魏劫并不知道小筱这边的变故,他将敲倒的那几个人的灵穴封住,便问他们是不是万莲师的人。
而小筱的一张定身符也正正好好地贴在对面女人的脖子上。
她原本以为这个璨王是为了谋取皇权。可若他真是夏元松,那皇帝的宝座也是老皇帝玩剩下的了。
小筱正笑嘻嘻说话的功夫,魏劫突然身后发难,一下子就敲晕了几个拿刀架着他脖子的大汉、
魏劫也在想这点,淡淡道:“寿路都是已经既定的,他贪心想要更多,自然是拿了别人的……若没猜错,真正的璨王应该也给他贪心的父皇尽孝了……”
想到这小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惜她的轻身术连皮毛都算不上,所以想要快些就需得魏劫背负起她跳跃前行。
而二人更是结识了太子,窥得了璨王的隐秘。
不过默默忍受骚虫的虫毒就够够的了,她可不想再听徒弟说什么骚话!
魏劫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忍不住顿住脚,转头问:“你想要……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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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在不知他们暂居的村落如何,唐有术和余灵儿他们还在村中。
小筱觉得她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只是道:“我们是山下村子的,准备回家安歇,几位好汉是准备拦路要买路钱?”
这领头之人带着树皮面具,听着声音像是个女子,只见她将刀架在了小筱的脖子上,冷冷道:“敢问二位夜间行路匆匆,是要往哪去啊?”
这位老门主的几位资格较老的师兄弟,都想争着上位。而门主的几个死忠徒弟却是簇拥着门主的独女灵芷珊上位。
尤其是这透着妖孽感的脸被披散的浓密长发映衬,更是平添了几分野性。
结果她在妙仙山待不下去,领着人下山时,正看见官府的告示,上面还赫然有太子印,说是抓到之后,太子也会破格恩赏。
不过她看到灵芷珊略显稚嫩的脸,还有微微惊恐而不能动的表情,大致确定这位应该是二前的原主。
灵芷珊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跟要抓捕的魔头聊了这么半天。
灵芷珊也赶紧道:“这位小姑娘,我们真不是坏人,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妙仙山,我是故去妙仙山门主之女灵芷珊,我们都是修真正派,只是见你们这么晚了还往村里走,疑心你们那两个吸血狂魔,才拦住你们的!”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耽误不得时间,只能歇了逗弄师父的心思,深吸一口气,顶着师父时不时的小动作,一路奔行。
现在世事改变,妙仙山的门主虽然还是因为中了傀儡蛊太深,不治而死,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璨王豢养的门客卫狄父女犯下的血案,跟她和魏劫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与万莲师派去的人遭遇上,狐族人还好些,她的师父唐有术可是招架无力啊。
为什么这女的还不依不饶的,非要找灵山符宗的不痛快?
小筱也不废话,上去一下子掀开了那个女匪的面具。可是这么掀开一看,她有些傻眼。
若她说的是真的,原来两仪宫主竟然是四大派中,妙仙山门主的女儿!
于是小筱看了看左右,在旁边的溪水旁洗了一把脸,然后递了一块打湿的巾帕子给魏劫。
现在她不能动,只能老实回答别人的问题:“魏劫和崔小筱虽然与我父亲之死无关,可是他们入魔害人,却是天下正道得而诛之的,我带着门人来缉拿他们,有什么不对?敢问二位,到底是何人?能不能放了我们?”
听小筱这么问,灵芷珊倒也不意外,她也看出这浓妆艳抹不像正经人的两个人似乎都怀有不低的真气修为。
这个夏岩松谋求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所有帝王都渴望的长生不老吗!
她老早便听闻皇宫罪孽,可也知道虎毒不食子。若真像魏劫的猜测的那样。那个夏元松追求升仙,简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难道他真的用自己亲儿给自己续命?
魏劫可真是生了一副挑徒弟的好眼光!看来上一世想入魔尊麾下,成为升堂入室的弟子,必须跟他满门血债,不共戴天!
作为修真之人,听说过妙仙山掌门惨死的事情,也很正常。
待这师徒二人洗尽铅华,露出了本真面目后,见过他们二人的一个弟子失声道:“小师妹,他们……他们就是符宗的崔小筱和魏劫!”
那女人冷笑着打量他们两个人:“你们是干什么的?居然要这么晚回村?”
也就是说灵芷珊当年投拜到魏劫门下,跟秦凌霄一样,都是隐姓埋名,卧薪尝胆,为父报仇。
可惜灵芷珊资历太浅,被几个师叔冷嘲暗讽。灵芷珊心知需得拿下个投名状,才可震慑住他们。
小筱知道自己现在还顶着张浓妆艳抹的脸,而魏劫一身的虎纹也没有洗净,两个人看着应该都不像是什么良家,所以她只赔笑道:“这不是城里花车巡游,我三婶子的二表姐在乐坊缺了人手,所以我跟我弟弟就去应个差使,赚些零用……来,就是这袋子钱,好汉都拿去吧。”
不过他知道,自己在暗道里时,是差点把持不住的。
他身后背着的小姑娘,也不知是有什么魔力,就好像是上天专给他一人配的药,发作起来烈火灼烧,无药可解……
现在小筱乍一看灵芷珊熟悉的脸,一时也咬不准是与二后的故人重逢,还是遇到了二前的灵芷珊。
所以小筱一边用脸蛋磨蹭着徒弟的脸颊脖颈,一边闭眼软绵绵道:“我一会就好,不准废话!”
灵芷珊觉得能找到这两魔头,便足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这才带人在村外守候,却守来了晚归的二人。
小筱听完了来龙去脉,便是点了点头,然后跟魏劫面面相觑。
她是秦凌霄的师妹,当初若不是她带着魔珠嗔前来,又发疯吃醋,也不会倒霉地两珠与神像合体,将崔小筱和秦凌霄送回到二前。
待她的目光从小筱貌美灵动的脸,移向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时,这一眼却是看尽了巫山云海,从此看不得别处浮云……
那几个人很是气闷,憋着气道:“什么万?什么师?我们不是拦路的土匪,只是应了官差,前来捉拿灵山符宗的两个魔头来的,你们快放了我们,我们本来就是盘问下你们,也没想着将你们如何!”
这姑娘都明说了是来抓他们俩的,他们若藏着掖着,倒显得不太正人君子了……
顷刻之间,拦路抢劫的就变成了符宗师徒二人,换成了那女的紧声问:“你……你们要干什么?”
他中的毒没有小筱深,而且他本就有女魅的血统,对于这类媚药自然较常人更有抵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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