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那是涂在哪?信上不是说……”江苓不解。
“他不了解苓儿的情况, 这个活血化瘀的药倒是可以涂一涂。”江苓身上的印子很明显,萧晟昀猜测,詹乐章是看到了,才给江苓送来这些药。
活血化瘀的药装在一个白瓷瓶里, 瓶口有一圈淡淡的红色, 萧晟昀打开瓶盖,放到鼻下嗅了嗅。
“信上说这是青玉膏, 可以涂在脖子上。”江苓看着萧晟昀手里的小瓷瓶开口。
青玉膏, 出自药谷一位先辈之手, 是药谷的传世之作, 效果不比皇室藏药差,詹乐章给江苓送来的药,无一不是上品, 可见詹乐章对江苓的上心程度。
“殿下要不要给我涂一点试试?”江苓把脖子伸到萧晟昀面前。
挖了一点药膏到手中,萧晟昀细心涂抹在少年脖颈处的红痕上。
如落在雪上的梅花,被男人粗粝的手指按过, 药膏带来凉意,江苓无意识缩了缩脖子。
“感觉如何?”
“凉凉的,”清亮过后,升起淡淡暖意,江苓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其他地方也要涂吗?”
衣领滑落, 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暖色烛光下,白得晃眼。
上面的斑驳痕迹同样显眼。
这些都是自己留下的。
男人眸色暗了暗。
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柔软, 萧晟昀知道, 品尝起来是什么感觉, 手指情不自禁从上面滑过,像是在回味品尝时的感觉。
或轻或重的触感传来,男人指腹上有一层茧,摩挲时带来阵阵颤栗感。
“殿下,痒……”
不止痒,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酥麻感,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萧晟昀回神,将药膏仔细涂在暗红痕迹上。
“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多印子,而殿下身上没有?”宽大袖摆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臂,手臂上深深浅浅红痕映入眼帘,江苓用手戳了戳。
他身上的痕迹很多,萧晟昀身上却没多少,只有一些他承受不住失神时留下的,有牙印,也有抓痕。
“苓儿要是想,下回也可以在孤身上多留点痕迹。”涂完药,萧晟昀整理好江苓身上的衣服。
“我下次多咬几口,”身上清清凉凉的,江苓抓住萧晟昀衣襟,“殿下,我也帮你涂药。”
萧晟昀纵容坐好。
江苓站在他面前,解开男人腰封。
萧晟昀身上的痕迹不多,胸膛上有零星几个牙印,江苓看着自己留下的杰作,脸上微微泛红。
手指沾了药膏,动作略显生涩地涂在伤痕处。
少年眼睫微垂,动作认真的为他上药。少年手指纤长,指骨分明,皮肤比他白一个度,或轻或重扫过伤痕时,仿佛有一根羽毛,以同样的力道在他心尖上拂过。
萧晟昀呼吸乱了。
江苓一无所觉,上完药,拉着男人的衣服往下扯:“殿下背过去,我看看后背。”
萧晟昀侧过身子。
他的肩膀下方有一些抓痕,其中有一道很明显,红红的,江苓摸了摸:“殿下,疼吗?”
“不疼。”
细听之下就会发现,萧晟昀语气里的隐忍。
偏江苓毫无察觉,还低头在伤痕处吹了吹。
垂落的长发自肩头滑下,萧晟昀嗅到了淡淡香气,是从江苓身上传来的。
药膏带来的凉意驱不走由内而外生出的火热,感受到男人身上逐渐变高的温度,江苓动作微顿。
“殿下?”
“不用涂了。”
萧晟昀抓住江苓手腕,稍稍用力。
毫无防备之下,江苓跌坐在男人怀里。
抬眸,对上一双漆黑眼眸。
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牢牢将人吸住,无法逃脱。
“殿下……?”
萧晟昀没有说话,定定看着他,江苓觉得自己正被一只大型猛兽盯住,化为猛兽利爪间无法逃脱的猎物。
猛兽饶有兴致拨弄爪间小兽,嗅一嗅,舔一舔,仿佛在探寻最好的下口角度。
“殿下,药……”
江苓手中拿着药,连最简单的推拒都做不到,只能任人施为。
不知过去多久,嘴唇殷红的少年倚在男人怀中大口喘气,萧晟昀轻拍少年脊背,为他顺气。
江苓气呼呼把药重重放到桌上:“我不帮你了!”
萧晟昀把人缚在怀中,用指腹抹去少年唇上的水渍,轻笑道:“药还没涂完,苓儿要半途而废吗?”
“还不是你,突然亲我,不然我已经给你涂完药了,”江苓不满抱怨,“而且我们刚才动来动去,药都擦到衣服上了。”
出了一层汗,化开的药膏沾在衣服上,江苓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孤带你去洗漱一下。”
洗了大半个时辰,江苓才被男人抱出来,全身红扑扑的,可口诱人,不知是热水泡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造成的。
最后重新上了一遍药。
江苓有心想问问其他几个瓷瓶里的药怎么用,闹腾一番下来,已经没了力气,被放进被窝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待他睡熟,萧晟昀起身,仔细看了一遍詹乐章写的信,对范公公道:“范德,这些药拿去给张太医看看,让他送一些对身体好的过来。”
“是。”
江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懵,清瑶为他理好衣服,小声道:“公子,昨儿夜里,死了个宫女,是原先在七皇子院子伺候的。”
江苓:“???”
“怎么回事?”
“暂时还没结论,今天一大早,那边就在闹。”
江苓匆匆穿好衣服往外走:“殿下在那边吗?”
“是,连皇上都惊动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江苓走出院子,在外面遇到了同样往七皇子院子走的九皇子。
“江哥,你听说了吗?”九皇子走过来,低声问。
江苓点点头:“我刚起来,听清瑶说的。”
“我昨天晚上听到了哭声,”九皇子搓搓胳膊,“我以为和上次一样,没想到今天早上就听说那边死了个宫女,江哥,你说,上次是不是也……”
江苓无法断言。
人群中,江苓一眼看到太子。
太子正在与一名官员说话,若有所感回头,看到江苓,低声与该官员说了句什么,向江苓走来。
“苓儿怎么过来了?”
“我听清瑶说了,过来看看,路上遇到九皇子,他说昨天半夜又听到了哭声。”江苓指了指身边的九皇子。
九皇子附和:“对,和上次差不多时间,太子皇兄,上次会不会也出了事,但是我们不知道啊?”
萧晟昀:“大理寺来人了,你将你知道的告诉他们。”
九皇子点头:“我会去同他们说的,希望这件事早点查明真相。”
主要是大半夜听到哭声,第二天死人,这件事太离奇,九皇子心里有些害怕。
命案发生在七皇子曾经住的院子,即使七皇子现在被关押在别处,崇明帝还是下了死命,彻查此事。
外面逐渐有不好风声传出,说是厉鬼索命。
“前段时间一直有人半夜看到飘在窗外的白影,直到七皇子那事落幕,白影才没再继续出现过,这次出事的又是七皇子院子,该不会那白影是为了向七皇子复仇吧?”
“听说白影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七皇子院子,后面才有人在其他地方见到,说这白影是冲七皇子而来,不奇怪。”
“可是现在七皇子被关在别处,为什么出事的还是那个院子?如果是为了找七皇子报仇,不应该去关押七皇子的地方吗?”
“当时发现的宫女吓晕过去了,醒来说,她在尸体旁看到了用鲜血写的四个大字,‘还我命来’,如果不是为了复仇,不应该留下这样的字。”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之前知道的人不是不多么,怎么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白影的存在了?”江苓有些好奇。
萧晟昀派人查过,白影的出现基本只在下人面前,七皇子院子出事前,官员们知情的并不多,这次的事仿佛摁开了某个开关,一天之内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应当是有人想借这件事做什么。”
但是幕后之人要做什么,查不出白影来自哪里,是何身份,幕后之人的目的也没人知道。
江苓盘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从盘子里拿了几颗瓜子嗑:“哪天我去问问乐章他们,说不定能知道一些秘密。”
说到这里,江苓想起之前在张时勉那听过的消息,与萧晟昀说了,问:“殿下,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孤会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九皇子去了一趟大理寺官员那边,回来时给江苓带来最新消息。
“那个死去的宫女是被人剖心而死,父皇派人在七皇兄那边守着,暂时没什么发现,不会真有鬼怪作祟吧?”九皇子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个世上哪有鬼?别自己吓自己。”无论是半夜出现的白影,还是这次的宫女,萧晟昀都觉得,是人为。
江苓也觉得不是。
抓了一把盘子里剥好的瓜子,江苓边吃边道:“外面都在传是冤魂作祟,我反而不这么觉得。”
“可我还是担心,太子皇兄,江哥,不如你们收留我几晚吧?”九皇子期期艾艾开口。
“你胆子这么小啊?”江苓挑眉。
“才不是,”九皇子梗着脖子不肯承认,“我是担心你们,万一大半夜发生什么,多个人多份照应。”
江苓没继续戳破他:“你想在这睡就在这睡吧,你想睡哪?”
“跟你们……”
太子凉凉看他一眼,九皇子自觉咽下剩下的话,咽了口口水,改口道:“都行,随便给我找个屋子就可以了。”
比起未知面目的白影,这一刻的太子似乎更可怕。
第62章 第 62 章
萧晟昀吩咐范公公给九皇子准备一间屋子。
这对东宫的人来说, 是件稀奇事,太子从小就独,和各位皇子的关系不远不近,要说手足情, 在皇室, 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遑论手足情?
九皇子不敢往太子身边凑, 只能磨江苓:“江哥, 你看看能不能让范公公给我安排一个离你们近一点的屋子, 不要太远。”
江苓分了一把瓜子给他:“范公公就在那, 直说就行。”
“这……我不是怕太子皇兄不高兴吗?”太子肯收留他已经很让九皇子惊喜了,更多的,他不敢提。
九皇子殷勤剥了手里的瓜子, 双手奉到江苓面前。
江苓也感受到了,九皇子挺怕太子,他吃掉九皇子剥的瓜子, 在对方一脸期待中开口:“范公公,给他安排个近一点的屋子。”
九皇子听完,小心观察太子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在心里松了口气。
范公公给九皇子安排了主院隔壁的屋子,九皇子吩咐宫人把自己的衣物用品收拾过来。
“殿下, 九皇子在我们这住,你会不会不高兴?”江苓看得出,如果没有自己, 萧晟昀断不会留九皇子住下。
江苓走过去, 在萧晟昀脸上亲了一口:“殿下, 不要不高兴,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殿下。”
以前修炼的时候,有幼崽找他玩,如果他对其中一个关注比较多,另外的幼崽会不高兴,需要他进行安抚。
突然被亲,萧晟昀愣了一下,揽住少年的腰,在对方唇上印下一个吻:“孤没有不高兴。”
闹鬼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案情还没进展,转天,又死了个太监,依然是七皇子院子的。
九皇子这回是真的不敢回自己的院子住了。
“七皇兄院子外,时刻有禁军看守,事情一出,父皇就召了禁军询问情况,他们说,那天晚上,在院中看到了无声飘在半空中的白影,不等他们去查明情况,内院传来尖叫声。”
等禁军赶到,命案已经发生了。
崇明帝震怒:“这么多人,连一个院子都看不住,朕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前来汇报的禁军副统领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为禁军开脱的话。
事实便是如此,崇明帝派他们守在那里,为的就是抓住作乱之人,现在他们不仅没抓到人,还在他们的森严守备下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的都是七皇子院子的人,难道真是为了找七皇子复仇?”
越来越多的人在心中认定这个想法。
崇明帝却越来越不安,因为很少有人知道,七皇子住的院子,在他还没登上皇位前,也住过。
崇明帝担心,白影的目的不是七皇子,而是住过那个院子的其他人。
萧晟昀被崇明帝叫去。
“你的能力朕相信,这件事朕交给你去办,不论行凶者是谁,抓到后格杀勿论,朕给你自行处决人的权利。”
崇明帝双目微阖,有些事,既然已经被时间掩埋,便不该试图重回世人眼中。
如果不是事情已经闹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崇明帝会先行封口,不让这件事传出去,然后立刻启程回京,再派人对行宫进行大清洗。
比起冤魂作祟,他更愿相信,这件事是人为。
“这么棘手的事,父皇交给太子皇兄,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出真凶啊。”九皇子听说后,找江苓抱怨。
“你该相信殿下,殿下肯定能做好这件事。”江苓漫不经心合上话本。
九皇子第一次感受到江苓对太子近乎盲目的相信,张了张嘴:“江哥,你对太子皇兄也太信任了吧?”
“不是我信不信任的问题,殿下身为太子,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每件事都需要他解决,好比之前和北莽开战,胜利之前,谁敢保证,大启一定会胜?但他做到了。”江苓道。
“江哥说的是,是我想岔了。”九皇子反应过来,太子的身份,代表了权利,也代表了责任,一个人,不可能只享受权利而不顾责任。
“这些事就由太子皇兄操心去吧,江哥,张时勉说得了几本古籍,邀请我们去鉴赏。”
张家是朝中少有的清流世家,他们不结党营私,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学问,家族出过几个大儒,其中之一便是张时勉的祖父。
“江哥,你不是想办学堂么,到时候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张家的人帮忙,他们家族的人普遍对做学问比朝政感兴趣。”
江苓跟九皇子来到张家住的院子。
知道他们要来,张时勉派自己的小厮守在院子门口,见到他们,小厮径直带着他们到张时勉的小院。
张家来避暑行宫的人不多,只有张时勉父亲母亲和他三人,住的院子也不算大,但布置得很雅致。
“就等你们了。”张时勉倚在门口,对来人道。
“你得了什么古籍,还特意邀请我们过来?”九皇子好奇不已。
张家这样的传承世家,自家流传下来的古籍不知凡几,张时勉可以说是从小泡在古籍里长大的,值得他大费周章的,想必不会简单。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张时勉卖了个关子。
听到外面动静,屋里传来声音:“你们快进来,时勉兄非要你们到了才肯给我们看。”
古籍被放在沉木箱里,张时勉小心翼翼打开木箱,放在里面的,是几卷书简。
“这是……”
“是古话先生的游记亲笔,我寻了好久,这次还是多亏乐章才收到。”张时勉对旁的书兴趣不大,唯独各类游记,是他的心头好,古话先生足迹遍布天下,所作游记张时勉心心念念了好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詹乐章融入了这个小集体,这次,张时勉也邀请了他。
江苓听他们谈了许久古话先生的事,以及为了收到古话先生的真迹有多难,江苓不太懂这些,但听张时勉讲游记里的内容,很感兴趣。
古话先生去过很多地方,崇山峻岭,大漠孤烟,在他笔下,一件小事也能变得很有趣味,难怪引无数人心动。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古话先生写的地方看看。”九皇子面露向往。
江苓跟着点头。
下人端来点心茶水,张家准备的点心没有太多花样,但味道不错,江苓吃了好几块。
古籍被收起来,众人谈起最近发生的事。
九皇子滔滔不绝讲了自己大半夜听到哭声的事,然后道:“真的很吓人,离我住的地方太近了,有人守夜我都不太敢睡。”
“所以你搬去了太子殿下那里?”张时勉问。
“你怎么知道?”九皇子诧异。
“外面说你最近与太子走得近,你也知道的,皇室一举一动,总会受到旁人关注。”
“我那是与太子皇兄走得近吗,是与江哥走得近!”九皇子下意识想揽江苓肩膀,想起太子凉飕飕的眼神,默默收回爪子。
“这个白影,最近有出现在其他地方吗?”江苓问。
“我那边,听下人说,半夜看见过。”詹乐章道。
“我听说袁家也有人看到了。”
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
“不过这些说看见过的,有真有假,不一定都亲眼见到过。”詹乐章开口。
江苓赞同点头:“我之前也见到过,殿下说去查了,没查到线索,我是在出事之前看到的。”
“小苓怕吗?”詹乐章问。
江苓:“什么?”
詹乐章:“半夜出现的白影。”
江苓:“还好,不怎么怕,就是大半夜突然看到,吓我一跳,比起我,九皇子更害怕。”
“哎哎哎,江哥,我哪里怕了?”听到江苓的话,九皇子忙维护自己的尊严。
“最近人心惶惶,说不定有人要坐不住了。”
雷声轰鸣,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下来,詹乐章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要下雨了。”
不一会儿,滴答滴答的雨声响起。
“怎么突然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张时勉让下人关好门窗:“暂时可能要留你们在这多待一会了。”
张家倒是可以提供雨伞,但这么大的雨,回去及其不方便。
“正好,今天可以尝尝张家的饭菜口味。”九皇子无所谓,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既然要留下用膳,怎么也该拜访一下张家长辈,江苓见到了张时勉的父母。
张大学士是个外表很儒雅的男人,满身书卷气,张夫人温婉通透,这两人给江苓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好。
张家的饭菜也很好吃。
用完膳,雨没有减小的趋势,几人聚在廊下,感慨:“这雨都下了一个多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停?”
“如果一直不停,我们岂不是要叨扰时勉一晚了?”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江公子……”
江苓的身份到底与他们不一样,在外留宿不太方便。
雨下这么大,冒雨回去也不现实。
“再等一等吧,说不定等会就停了。”
老天像是与他们作对,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
九皇子长吁短叹,他还在江苓和太子那借宿呢,现在他和江苓被雨拦在这里,怎么和太子皇兄交代?
江苓坐在詹乐章身边,和他小声聊天:“你给我送去的药我试了涂在身上的,效果很好,印子都消了,其他药被殿下收起来了……”
詹乐章目光落在少年脖颈处,肌肤恢复白皙,看不出一丝痕迹。
“有用就好,我到时候再给你送去一点,这是药谷的药,外面买不到。”
脚步声传来,雨幕中,几道身影不断靠近。
“这个时间,谁会过来?”
“是你们张家的人吗?”
张时勉摇摇头:“不太像。”
江苓起身:“好像是殿下。”
人走近了,众人看清来人身影,最前方的,赫然是一身玄衣的太子。
除了太子,另一人的存在让众人颇感意外。
江苓好奇看了几眼,这人穿着靛青色长袍,头戴玉冠,气质凛冽,看起来不像是护卫。
待人走近,众人纷纷起身给来人行礼,萧晟昀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收伞走到江苓面前。
“殿下,你怎么来了?”江苓仰头。
“来接你回去。”
“那是……”江苓看向走到詹乐章身边的男人。
“是定远侯世子。”
雨下得小了些,詹乐章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父亲和母亲不放心你,让我接你回去。”
萧晟昀把伞递给护卫,蹲下来:“孤背你。”
江苓收回目光,爬到萧晟昀背上。
张时勉等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太子吗?
第63章 第 63 章
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程度, 比传言更甚。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第一想法。
江苓搂住萧晟昀脖子,萧晟昀站起来,对呆呆站着的众人道:“孤先带他回去了。”
“哦,好, 殿下您慢走。”
江苓撑起伞, 往身后看了眼。
定远侯世子站在詹乐章身边,两人正在说话, 声音压得很低, 雨声掩盖下, 江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步入雨中。
跟太子同来的一名近卫递给九皇子一把伞:“九殿下要回去吗?”
“回的。”九皇子愣愣接过伞。
同众人告别后, 九皇子跟在太子身后离开。
詹乐章也和众人分别。
望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人,有人开口:“怎么没人来接我?”
“得了吧,你去接别人还差不多。”
众人笑闹开。
“定远侯世子亲自来接人, 看来传言不虚,定远侯府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孩子很看重。”
“肯定的啊,据说乐章被找回来的时候, 病恹恹的,养了好久才养好。”
“要是见了今天这幕,以后谁还敢说,太子殿下待太子妃好是因为冲喜?”
“我早就不满外面那些传言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怎么相处的,他们看都没看到,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就是平常夫妻,也很难做到像太子这般吧?”
像他们这种世家,夫妻之间往往礼大于情, 皇室更不用说, 太子对江苓, 属实让他们意外。
冒着大雨来接人,亲自背回去,关键是江苓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说明不是做给他们的看的,而是两人私下相处就是这样。
江苓一手撑伞,一手搂住男人脖子,萧晟昀步履稳健,江苓趴在他肩头,丝毫不用担心自己被摔了。
“苓儿执好伞,别被雨淋到。”
江苓挪了挪伞的位置,直到萧晟昀身上没有被淋到的地方:“殿下为什么要背我回去?”
萧晟昀直接在他面前蹲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江苓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爬到了他背上。
“地上有积水,苓儿自己走,会打湿鞋袜。”
“殿下的打湿了吗?”
“孤在外面办事,本来就打湿了,再湿一次不要紧,倒是苓儿,身上是干的,没必要被雨打湿一次。”
况且,萧晟昀知道江苓有多讨厌吃药,这么大的雨,打湿了回去,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
“他们一定很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有殿下来接啊。”江苓想起以前在他身边玩乐的幼崽,如果有疼爱幼崽的父母来接人,剩下的幼崽目光里总会露出羡慕。
他以前都是一个人,去哪都是过客,现在也有人来接他回家了。
“他们不知道,反正我很羡慕,”九皇子气喘吁吁跟上来,“怎么没个人来背我呢?”
“你可以挑个护卫,让他背你。”萧晟昀淡声道。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说说。”九皇子打小就皮实,这点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乐章和定远侯府的关系好像很好,不然定远侯世子不会来接他。”江苓道。
“是很好,乐章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定远侯夫人还特意去护国寺给他求了平安符。”
大臣住的地方距离皇子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回到小院,范公公忙端来姜汤。
九皇子换好衣服,给自己灌了一碗。
“这天气真是要命,不知道还会下多久。”窗外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九皇子放下碗,抱怨。
江苓也换了身衣服,苦着脸喝完姜汤:“这场雨下得太猝不及防了。”
放下碗,江苓忙拿了蜜饯放到嘴里,压压味。
“夏季多雨,这场雨之后,天气该凉下来了。”萧晟昀带着一身水汽进来。
他刚刚在江苓的强烈要求下,用热水泡了个澡,身上腾着热气,坐到江苓身边。
“算一算时间,我们在行宫待了快两个月了吧。”江苓往后一靠,将自己的全身重量放到男人身上。
“是啊,”九皇子懒懒散散靠在墙上,“三皇兄他们也快回来了,这次立了大功,父皇肯定要奖赏他,还有江绪。”
“他们关系怎么样?”江苓问。
“应当不错,宣王给父皇的折子上毫不吝啬对江绪的夸赞,这次回来,江绪应当会进入朝廷做事,江耀华废了,江致远得用的儿子只剩下江绪,他已经在动用关系给江绪铺路了。”萧晟昀剥了颗果子喂到江苓嘴里。
江苓几口嚼完果肉,原书里,江绪和三皇子宣王前往禹县赈灾,并没有说避暑行宫发生的事,只知道行宫一行后,崇明帝沉迷道术,请了好些道士来宫里,去后宫的次数日渐减少。
他不知道,原书里,是不是也发生过白影伤人一事,更不知道,崇明帝沉迷道术,是不是与之有关。
雷声阵阵,雨如倾盆,江苓睡不安稳,在一声闷雷中惊醒。
身上出了汗,江苓推了推环抱自己的手臂,他很热。
萧晟昀被他的动静闹醒,哑声问:“怎么了?”
“有点热。”江苓挪开萧晟昀的手,坐起来,漫无目的环顾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殿下,白影在外面。”像是怕惊动什么,江苓的声音很小。
萧晟昀听清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江苓搂进怀里,安抚道:“别怕。”
“我不怕,殿下,他还没走,要不要去看看。”
萧晟昀摇响床边铃铛,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
萧晟昀吩咐:“带人去看看。”
江苓在男人怀里往上挪了挪,再看向窗外,已经空无一物。
暗卫出去后不久回来,跪在床外:“殿下,在外面发现了这个。”
是一枚纹路复杂的令牌。
江苓好奇看着被放到桌上的令牌,令牌整体呈黑色,中间有一圈红色纹路,诡谲复杂,给人一种不祥感。
“这是……”
“是冥令,这股势力当年以及被清剿干净了,为什么会卷土重来?”
看江苓目光茫然,萧晟昀解释:“十五年前,父皇下令剿灭过一个装神弄鬼的教会,他们自称浮世教,渡人苦难,往生极乐,这块令牌,便是浮世教教徒身份象征。”
第二天一早,萧晟昀便将令牌的事禀报上去,崇明帝很重视,派禁军全方位搜捕,誓要抓到背后之人。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两日后,萧晟昀在七皇子院子当场抓获动手之人,让人意外的是,抓到的人没有什么神秘身份,他就是一个老太监,以前在宫里伺候,后来来到行宫,选择在七皇子院子动手,也是因为他在这里伺候,更方便。
“他为什么要杀人,还剜心?”
这是江苓的疑惑,也是许多人的疑惑。
“从他房里,搜到一些东西。”萧晟昀刚从外面回来,给好奇的江苓和九皇子带来最新消息。
“是浮世教的东西?”江苓反应过来。
“是,这名老太监是曾经伺候过四皇子的,后来四皇子遭受打击疯了,他一直留在行宫,杀人是为了复活四皇子。”
这个原因,不说萧晟昀,就连崇明帝在听到时,也沉默了许久。
“真的能复活吗?那为什么会留下‘还我命来’四个字?”江苓惊呆了。
“他说是为了掩人耳目。”
重刑之下,老太监交代了一切,包括一开始是怎么用白影在窗户外晃荡的,九皇子第一次听到的哭声也是因为他杀了人,没有被发现是因为尸体被他处理了。
按照老太监的交代,大理寺找到了被处理过的尸体。
是一名在伙房做事的宫女,平时沉默寡言,存在感不高,失踪这么久,也没人发现。
崇明帝思考良久,没对外公布浮世教的事,只让太子和刑部尚书继续查,如果查到余党,格杀勿论。
最终,这个案子对外公布的是,老太监因私人恩怨伤人,死者都是宫人,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看似已经结束,但这个案子的疑点还有很多,比如那道出现在他们窗户外的白影,为什么要留下一枚令牌。
这枚令牌,是提示,还是其他?
江苓心里想着这件事,坐在亭子里出神,詹乐章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你听说过‘浮世教’吗?”
江苓没错过青年脸上一瞬间的脸色变化,坐直身体,压低声音:“你知道?”
“我很小的时候,在‘浮世教’待过一段时间,”詹乐章似乎没有多谈的心思,说完一句便岔开话题,“快要回京了吧,回京后小苓还能经常出宫吗?”
“能吧,我之前就经常去医馆,皇上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江苓后来才清瑶那得知,像他这样的身份,一般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不过皇帝皇后太子都没意见,也没人敢说什么。
江苓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该怎么做怎么做。
崇明帝定下了回京的日子,临近分别,众人都有些不舍。
“没事,回京了又不是不能聚在一起玩,京城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江哥都没去过,还有乐章,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九皇子打破伤感气氛。
“九殿下说的不错,而且,过段时间还有秋猎,到时候我给你们烤兔子吃,别看我鱼烤的没乐章的好,烤兔肉还是很有一手的。”张时勉道。
“还有鹿肉、樟子肉……”
江苓听他们描述,还没回京,已经开始期待秋猎了。
“什么肉最好吃啊?都是用烤的吗?”
江苓吃过烤鱼,和其他做法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很香,也很好吃,不知道其他肉烤来吃是什么味道。
“可以吃烤的,如果不习惯也会有伙房做菜,不过秋猎一年就一次,不自己烤一回猎物多不划算。”九皇子道。
“对了,我们还可以自己去打猎,江哥,你会骑马吗?”
“其他时间骑马都没有秋猎时好玩,亲手猎到猎物的感觉也不一样。”
江苓想了想,他似乎不会骑马,江致远一家对原主不关心,原主也没学过,哦,不对,学是学过,但上马的第一天就被江耀华弄得摔了下来,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之后再也没骑过了。
知道江苓没去过秋猎,几人围着他开始说一些注意事项。
“就是鹿肉不能多吃,尤其是鹿血。”
“哈哈哈,你去年差点出丑是不是?”
“为什么不能多吃啊?”
江苓声音不大,说得正欢的几人没听清,詹乐章坐在江苓身边,听到后微不可见勾起嘴角。
他凑过来一点,小声道:“你多吃一点倒是没什么,别让太子多吃就行。”
反正江苓这小身板怎么闹腾太子都遭得住,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第64章 第 64 章
“这东西, 吃多了容易起火气。”不等江苓问,詹乐章已经给出了答案。
江苓想了想萧晟昀几次起火气的结果,郑重点头:“确实不能多吃, 我会看着殿下的。”
“太子皇兄骑术高超,每每都能猎到比旁人多的猎物,江哥喜欢什么,让太子皇兄帮你猎。”九皇子挪过来。
“是极是极。”
话题绕来绕去, 绕到了最近发生的大事上。
“说是一个老太监怀恨在心做下的,怎么感觉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呢,如果给出的理由成立,为什么其他地方的下人也见到了白影?”
“或许是为了转移视线?”
有疑惑的不仅仅是他们,崇明帝严防死守,还是有消息传了出去。
“我听到一个说法,不知真假, 说这个太监是以前那位皇子身边的老人, 他做这一切, 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复活旧主。”
“死人也能复活?”
“这就不知道了, 消息真真假假,听听就算了。”
江苓想到半夜掉落在窗外的令牌,和詹乐章说过的曾经在浮世教待过一段时间,压低声音问他:“乐章,你知不知道浮世教的冥令?”
詹乐章脸上露出诧异表情:“听说过一点, 但没亲眼见过,你见到了?”
“嗯, ”江苓点点头, 环顾一周, 见另外几人都在积极讨论案情,继续道,“下很大雨那天晚上,我半夜惊醒,看到窗外有白影,在白影出现的地方,掉了一枚冥令。”
“小苓怀疑,这件事是浮世教做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和浮世教有关吧,我更想知道,冥令是意外掉落的,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后者,白影想做什么?”
江苓从萧晟昀那里听说了一些浮世教的事,这个教会罔顾人命、肆意妄为、残害无辜,崇明帝耗费无数精力才将之彻底铲除,如今他们是真的卷土重来了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浮世教当年确实被清剿得很干净,若不然,我也离开不了那个地方。”
尘封的往事,一言两语哪说得清。
皇帝下令,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来行宫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七皇子被贬,朝中三足鼎立的局面被破,三皇子一脉暂时蛰伏,太子独大,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回京之前,江苓见到了谢家人,谢司尧忙着郑家的事,没来行宫,江苓见到的,是谢司尧的父亲和母亲,也是谢家现任家主。
对江苓,谢家表现了极大热情。
“司尧那孩子同我们说过你好几回了,我们也收到了你送来的礼物,很喜欢,叫你小苓可以吗?”谢夫人拉着江苓的手,眼里的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可以的,您随便叫。”谢夫人的热情态度下,江苓有些无措。
和长辈相处,在他修炼过那么多年的时光里,几乎是没有过的体验。
比起谢夫人,皇后娘娘显得克制许多。
好在谢夫人很快收敛,江苓与她聊开后,不再感到局促。
转眼便到了离开的日子,江苓抱着自己的话本,放到萧晟昀装书的箱子里,望向这个待了两个月的地方,露出些许不舍。
“苓儿喜欢这里?”萧晟昀走过来,揉了把少年脑袋。
“这里景色很好,也很好玩,我认识了很多人,乐章、时勉……”
“等回京,你想和他们玩,随时都可以。”
启程那天是个艳阳天,江苓和萧晟昀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前行,下山路上,江苓撩开车帘向后看。
行宫掩映在高大树木间,逐渐缩成一个点,直至看不见。
“喜欢这里,明年可以再来。”萧晟昀道。
江苓放下帘子,坐回原位,担心道:“行宫发生了这么多事,皇上明年还会来吗?”
被疼爱的儿子和宠过的妃子联手带绿帽,还遇到疑似报复杀人案件,牵扯出浮世教一事,至今仍未查明,江苓觉得,崇明帝对这个地方,应该留下了深刻阴影。
说出心里想法,萧晟昀失笑:“来行宫避暑不止是父皇一个人的事,就算不来这里,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只是这里离京城最近,来回更方便而已。”
“还有别的行宫吗?”江苓惊讶。
“有,除了这里,最远的行宫在北方,不过那边气候不好,去的时间少,南方也有几座行宫,以后带苓儿去玩。”
马车行了一天,晚上停下歇息,江苓从车上下来。
九皇子大步走来:“江哥,快来,我让他们烤了叫花鸡,可香了。”
叫花鸡,江苓有所耳闻,但没吃过。
叫花鸡已经烤好了,几名宫人正在处理,没靠近,江苓已经闻到了香味。
“好香。”
九皇子蹲下来,用木棍戳戳火堆:“只烤了两只,随便吃点解解馋,等会再吃别的东西。”
江苓也蹲下来:“这条路是不是和来时走的不一样?”
敲开最外面的泥壳,扑鼻香味袭来,江苓的目光落在外表不起眼的叫花鸡上,怎么也移不开。
“是不一样,上山和下山的路不同,从这条路走会稍微远一点,”九皇子撕下一块鸡肉,递到江苓面前。
肉很烫,江苓边吸气边咬了一口:“好好吃。”
很快,他就顾不上说话了,荷叶的香气融入鸡肉里,使原本的肉香带上了淡淡的荷叶香,更为诱人。
两人分着吃了一整只叫花鸡,江苓意犹未尽:“回去后,我一定要让小厨房也做这个。”
江苓吃了个半饱,剩下的叫花鸡和九皇子分了分,打算给萧晟昀带一点回去尝尝。
崇明帝将行宫的完全交给了太子,回程时,太子要忙的事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骑马在外面。
江苓抱着包好的肉找到萧晟昀:“殿下,我给你带了吃的来。”
萧晟昀身边跟着几个武将,闻言,善意笑了笑,自觉给两人腾出空间。
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颊,萧晟昀眸色微暖:“带的什么?”
“叫花鸡!可好吃了,刚刚九皇子带我吃的……”江苓拿出包好的肉,兴致勃勃说起叫花鸡有多好吃。
“还是热的,你快尝尝。”
一旁的武将看到这一幕,与身边的同僚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到了诧异,和淡淡的羡慕。
“殿下和太子妃的关系真好啊。”
“本来就很好,一个上午,殿下去了太子妃轿子外好几次,即使和我们走在外围,目光也时不时飘向那边,年轻人啊。”年纪稍大一些的武将道。
“太子这样的都能化身绕指柔,成亲的威力这么大吗?”说话的是之前和萧晟昀一起上过战场的一名小将。
年纪大的武将一副过来人口吻:“你还没成亲吧,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在夫人面前,就该这样。”
江苓不知道他们的讨论,萧晟昀听到一点,漫不经心往那边瞥了一眼,武将顿时安静下来。
到达山脚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下来。
江苓正在和九皇子在马车里下棋,赶路的时候能做的事太少,五子棋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人群出现骚动,江苓挑开车帘往外看:“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车架是在车队靠前方位置,江苓透过马车窗口,很容易看到,出事的地方在前面。
守在马车边的护卫离开了一会,回来时带来最新消息。
“启禀公子,前面发现了……”护卫脸色奇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才看到的场面。
江苓和九皇子对视一眼,九皇子是知道能被太子派来保护江苓的护卫实力的,能让护卫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前面发生的事不是一件小事。
“江哥,要不,我们去看看?”九皇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再大的事都挡不住他的好奇心。
江苓也很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人员伤亡,不该是现在的样子,他在人群中,感受到最多的情绪是震惊,而不是恐惧。
下了马车,护卫守在两人周围,一路穿过人群,江苓看到了引起动乱的源头。
那是一块巨大石头,矗立在山间,他们刚才在的位置,正好处于死角,看不到这块石头。
江苓知道护卫的脸色为什么奇怪了,因为那块石头上,大量蚁群爬出了一个流动的“亡”字。
这些蚂蚁,全是红色。
无数红色蚂蚁聚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九皇子搓了搓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红色蚂蚁?”
其实九皇子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蚂蚁会爬出一个“亡”字。
“是浮世教吧?!”
人群中,突然有人压制不住恐惧出声。
“浮世教?”
“这是什么?”
“是十五年前被剿灭的浮世教吗?他们来复仇了?”
人群里,议论声不断加大。
“浮世教是什么?”
十五年前,九皇子年纪还小,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后来浮世教被灭,皇帝下令禁止提起这件事,十五年过去,如果不是有人突然提起,许多人都忘了,曾经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影。
崇明帝脸色阴沉站在最前面,他不欲将浮世教的存在再次提起,却不曾想到,下山路上,有人给他备了这么大一份“礼”。
暗红色的蚂蚁不断爬动,像是流动的、血液,给人强烈视觉冲击。
江苓在人群中看到了萧晟昀,萧晟昀也看到了他,大步走来。
“苓儿怎么来了?”
“我和九殿下过来看看。”
萧晟昀淡淡看了九皇子一眼,九皇子条件反射站直身体,苦着一张脸道:“我也不知道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现在就恨自己好奇心为什么这么旺盛,看到这样的场景,回去后肯定会做噩梦!
第65章 第 65 章
“这是怎么回事?”江苓指着巨石方向, 问。
“已经派人去看了。”
巨石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在一个转角处,还是车队必经之地, 下山转弯后,一眼就能看到。
一开始,没人发现不对,这条路往年每次来都会走, 甚至今天之前还派人沿路查看过,没发现问题,偏偏是他们到了这里,出现巨石和巨石上的红色蚂蚁。
为什么知道是蚂蚁,因为巨石离他们的位置不算远,蚂蚁个头大,眼力好一点的直接就能看到。
派去巨石处检查的侍卫很快回来, 他们没在巨石周围找到任何人为痕迹, 红色蚂蚁也只聚集在巨石上, 其他地方没有。
这么多人亲眼看见,崇明帝不可能放任不管。
“来人, 去将那些东西给朕处理了!”
侍卫正要领命,前一批去巨石处探查回来的几人突然倒下,没有任何征兆。
“怎么回事?”
“怎么晕倒了?是因为那块巨石吗?”
“这是上天的警示啊,对神灵不敬,就会受到惩罚!”
人群中, 这道截然不同的声音非常突兀,也非常刺耳。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九皇子默默往江苓和太子身边凑了凑, 低声问。
江苓收回目光:“就算有, 也不会轻易伤人。”
“不是神, 那就是妖邪作祟?”九皇子情不自禁想起行宫里遇到的诡异哭声,“不会和行宫的事有关吧?”
“那些红色蚂蚁有古怪。”随着神魂的恢复,江苓能感受到自然界的气息,那些红色蚂蚁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肯定有古怪,我就没见过红色的蚂蚁,还这么大。”九皇子无比赞同。
不能让人就这么在这呆着,担心巨石和蚂蚁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崇明帝下令所有人后退,远离巨石所在地。
人群渐渐退去,江苓不经意一瞥,微微眯眼:“殿下,那边好像有人。”
在巨石的另一个方向,树影晃动,隐隐露出几道身影。
太子近卫在萧晟昀吩咐下,小心潜了过去。
不一会儿,抓着几个村夫打扮的山野汉子回来。
“殿下,属下在那边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趴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被抓回来的一共有三人,见侍卫手持利剑,吓得面无血色。
“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求贵人饶命!”
“求贵人饶命!”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萧晟昀居高临下打量几人,语气微冷。
“我们,我们是来山上砍柴的,见那边多了块石头,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回答。
“你们以前经常来?”
“不经常来,我们住在山那头,偶尔会过来砍柴,或者捕猎,上次来是十天、不,八天前,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来,这里还没有这块大石头。”
问了几个问题,这几人的回答都很正常,江苓站在一边没说话,目光一直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在三人中毫不起眼,引起江苓注意的,是他身上传来的恶意,如果真是跟他们素不相识的山野村夫,身上为什么会带着对他们的恶意?
扯了扯萧晟昀袖子,萧晟昀低头询问:“怎么了?”
“殿下,这个人不对。”江苓指向三人中最左边那个。
萧晟昀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被江苓指出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他的衣服、打扮与另外两人差不多,如果不是江苓提出,对三人,萧晟昀会是一个态度。
“你们三人之间,相互认识?怎么全程只有你们两个说话?”
回答过问题的两人对视一眼,看向最左边的人,脸上出了一瞬间的茫然:“我们不认识他。”
很奇怪,被指出来之前,他们全程没发现身边跟了个陌生人有什么不对,仿佛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人一般。
侍卫在萧晟昀的示意下,用剑柄抵了低着头的男人一眼:“说话。”
“哈哈哈,”那人突然发出沙哑笑声,“天降浮世,遇祸必出,凡有忤逆,必受灾劫。”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这个人嘴里只有这十六个字。
另外两人不禁离他远了些,面露畏惧:“他,他莫不是个疯子吧?”
这个人的情况明显不对,没有自己的神志,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提前规划好。
“殿下小心。”
齐烈护在江苓和太子身前,不论这人是什么情况,不能让他伤害到江苓和太子。
江苓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皱眉打量喃喃自语的男人:“他是不是和浮世教有关?这样下去也无法交流,不如先让张太医来给他瞧瞧脑子。”
大部队已经后退了一段距离,见太子没有异议,一名近卫前去请人。
崇明帝得到消息,派了身边的钱公公前来。
钱公公先给江苓和太子行礼:“陛下派奴来,是为了告诉殿下,不管这人和浮世教有没有关系,背后是何人,殿下一定要查清楚,如果有需要,禁军可随意调动。”
萧晟昀手里的军队驻扎在他处,崇明帝本就想收回他手里的兵权,自然不会让他堂而皇之带人驻扎在京城,随行来行宫的,也只有崇明帝信任的禁军,和心腹刘将军带的一队兵马。
赶来的不止有张太医,还有其他几位太医,张太医主动解释:“臣怕自己一个人看不出问题,便请了其他几位太医一同过来。”
来的路上,请他们的近卫已经大致描述了男人的情况,待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几名太医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棘手。
“苓儿是怎么看出这个人有问题的?”萧晟昀和江苓站在一边,低声问。
“我就觉得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很奇怪,而且另外两人给我一种他不存在的感觉,一个大活人,不该被忽视的这么彻底。”
“你说的不错,”萧晟昀招来去抓人的近卫,“你们发现人时是什么情况。”
“回殿下的话,当时他们三人躲在草丛里,属下便将人一起带回来了,属下在四周搜寻过,这一片只有他们三人。”
近卫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属下还发现一个奇怪现象,这三人出现的地方,没有活物。”
“没有活物,是什么意思?”江苓问。
“一般情况下,山里就算看不到小动物,也总能在树叶上看到小虫子,听到虫鸣声,但在属下发现这三人的地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确实很奇怪,江苓在深山老林长大,知道近卫说的才是正常情况,如果周围没有活物,要么是人为驱赶过,要么是那个地方有什么它们畏惧的东西,让它们不敢靠近。
张太医和几名太医看过情况,初步得出结论:“殿下,这个人,应当是服用了影响神志的药物,被控制了。”
听完太医的话,江苓脱口而出:“像江耀华那样?”
“不太一样,这个男人身上的药物,更注重控制心神,中药者,会根据下药者的指示行事,江尚书之子中的药,只是会让他情绪不受控制,不定期发狂。”张太医解释。
江苓把近卫发现的事告诉张太医:“他中的要会带来这样的影响吗?”
“这……”张太医迟疑,“臣不知,需要验证一番。”
“如此,便一并看看那块巨石上的蚂蚁是怎么回事。”萧晟昀道。
江苓:“对,刚刚有侍卫过去探查情况,回来不久就晕倒了,不知道是不是巨石那里有问题。”
张太医:“臣需要去看看。”
江苓:“会不会有危险?之前有侍卫晕倒了。”
张太医:“臣会注意。”
侍卫在太医的指点下做好防护措施,护着几名太医往巨石方向去。
“殿下。”江苓有些担忧。
好在,侍卫和几名太医平安归来,没有晕倒的迹象,他们带回了一些蚂蚁和巨石上的粉末。
张太医指着粉末:“这些,应当是导致蚂蚁聚集的原因。”
离得近了,更能看出红色蚂蚁与寻常蚂蚁的不同,它们更大,更活跃,一刻不停地吃着粉末,触角动来动去。
“是有人把粉末洒到巨石上,才导致这些蚂蚁成群结队聚集在巨石上?”
“不,”张太医神色凝重,“蚂蚁不是出现在巨石上,而是在巨石里面,它们啃噬巨石,从石头里爬出来,所以除了那块石头,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种蚂蚁,而且臣怀疑,这些蚂蚁是经过特殊方法培养出来的,臣从没见过这样的蚂蚁,这块石头和这些蚂蚁必须尽早处理。”
萧晟昀将消息原封不动传给崇明帝,张太医和几名太医一起去见崇明帝,给晕倒的几名侍卫诊治后,越发坚定这个看法。
“怎么处理?用火烧?”崇明帝紧紧蹙起眉头。
“它们躲在石头里,单单用火,恐怕无法处理干净。”张太医拱手道。
“能不能用驱虫药?”江苓想起曾经在褚峤院子见过的大蜈蚣,就是不知道褚峤那里有没有能杀死这些蚂蚁的药。
张太医也想到了自己的师弟,对崇明帝道:“臣的师弟擅长此道,臣先修书一封,看师弟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崇明帝只得同意。
巨石上的字见到的人太多,虽然崇明帝下令不许乱传,但私下传的越来越多,江苓在人群中找到九皇子等人的时候,他们正在谈这件事。
“不会真的是浮世教卷土重来吧?”九皇子已经打听到了不少浮世教的事,对这个组织没任何好感。
见到江苓,九皇子停下要说的话,来到江苓身边:“江哥,太子皇兄那边有进展了吗?”
其他人也纷纷望过来。
第66章 第 66 章
江苓说了自己知道的事。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 崇明帝也没打算隐瞒,想瞒也瞒不住。
“也就是说,这次的异象是人为?”张时勉道。
“难不成真的是浮世教来复仇?”九皇子知道第一个死去宫女身边出现的血字。
如果说是为了复仇, 那四个字的出现便不奇怪了。
时隔多年,浮世教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且一出现就和这种离奇事件绑在一起,给每个人心中带来重重一笔。
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崇明帝吩咐大部队改道,派重兵守在这里。
一路上众人提心吊胆,好在这次没再发生意外,大部队顺利回来京中。
与他们一起带回京的,还有下山路上发生的事,亲眼见到的人忍不住将这样离奇的事与他人分享。
任何一件事,带上奇幻色彩, 总能博人眼球。
太子留下处理巨石后续, 江苓本想跟着一起留下, 被太子劝了回来,与太子的交流由面对面变成了每日写信。
江苓会在信中告诉萧晟昀, 自己做了什么,京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萧晟昀则会写一些事情进展。
褚峤被请到了巨石处,看过后,直言:“这是一种专门培养出的毒虫, 还好你们没有直接放火烧,不然产生的毒烟会导致方圆几里断绝生机。”
“师弟, 你有办法吗?”张太医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还好没有草率行动。
“有办法, 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见褚峤脸上隐隐露出的兴奋之色,张太医松了口气,任何和毒有关的问题到了褚峤面前似乎都能迎刃而解,在这一件事上他从来不怀疑。
“这个人,劳烦褚大夫为他看看。”
在萧晟昀的示意下,侍卫压着那名奇怪的男人进来。
褚峤为他把脉,上下检查一遍,道:“他中的毒,有一部分是从蚂蚁体内提取出来的,你们把人交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治。”
如果能让男人恢复神志,说不定可以套出一点背后之人的线索。
张太医跟在褚峤身边忙前忙后,褚峤让侍卫帮忙抓了些红色蚂蚁和巨石粉末回来,正将蚂蚁关在一个圆形小盅里,看他们自相残杀。
“没有粉末,这些蚂蚁会变得狂躁易怒,试图撕毁周围一切……”张太医边观察边记录。
褚峤在一旁配药:“你们太子妃呢,怎么没见着他?”
“太子妃回京了,”张太医警醒,“你见他做什么?”
“听说最先发现那人不对的是太子妃,想同他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褚峤语气如常。
“你可以去问问殿下,他每日都会和太子妃通信,可以让他帮你问问。”张太医道。
“每日都写?”褚峤挑眉,“这是太子妃离不开太子还是你们太子离不开太子妃?”
“你少说两句吧。”张太医心累,小心看了眼守在周围的太子近卫,不知道太子知道褚峤这么打趣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褚峤果然去找了萧晟昀。
萧晟昀已经知道了他与张太医的对话,对他的到来不感到意外:“你想让孤问问苓儿当时的情况?”
“是,”在太子面前,褚峤没那么不正经,“知道的情况越多越好。”
“孤会问他,”萧晟昀曲起指节叩叩桌面,“你似乎对苓儿很感兴趣?”
之前解毒的时候萧晟昀就发现了,褚峤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落在江苓身上,但不是那种含有目的的打量。
褚峤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殿下|身体能恢复这么快,和太子妃应当有一定关系。”
萧晟昀眸色微沉:“不管你知道什么,孤不希望这件事传到第三人耳朵里,明白吗?”
“殿下放心,草民对毒,比对人感兴趣。”
隔日,江苓收到的信里除了萧晟昀写的,还有一封来自褚峤的。
褚峤问的都是那日的细节,江苓仔细回忆一番,提笔写下回信,写完后,与写给萧晟昀的一起交到送信人手里。
给两人送信的是萧晟昀培养的暗卫,巨石所在地离京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只需要一天时间。
不知道萧晟昀什么时候回来。
江苓坐在书房里,平时萧晟昀坐的地方,心中升起些微想念。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没与萧晟昀分开过,几日不见,遇到什么事下意识想要分享的时候,身边没了那个熟悉的人,很不习惯。
太子不在,九皇子往东宫跑得勤,他发现了,江苓这几天做什么事都兴致不高。
“江哥,你是不是想太子皇兄了啊?”九皇子看着下着下着棋开始走神的江苓,开口。
“有一点。”
明明以前不管在哪,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与萧晟昀相处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却让他忍受不了分别。
九皇子棋也不下了,好奇道:“成了亲都会这样吗?不对,我看七皇兄当时就没这样,侧妃进府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那位侧妃,现在怎么样了?”江苓收回思绪。
崇明帝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阔斧处理璃王和郑家的后续事宜,数罪重罚,璃王和郑家彻底没了复起的可能。
“她是郑家人,本该和郑家女眷一样,父皇念在她怀了七皇兄子嗣,没有重罚,说等她诞下孩子再说。”
九皇子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江哥或许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侧妃腹中的孩子不是七皇兄的,还说,七皇兄不行,当初会对那名舞姬下狠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九皇子觉得自己找到了七皇子性情大变的原因。
“难怪他会对舞姬下手,恐怕是觉得自尊心受挫,接受不了自己不行的事实。”
七皇子做的那些事被公布出来,九皇子对这个兄长的好感彻底没了,他和七皇子的关系本就不怎么亲密,乐得看他笑话。
“七皇子不行的消息,你从哪听到的?”这件事崇明帝不是下令封口了么,怎么传出来的?
以为江苓不信,九皇子赶紧澄清自己:“这可不是我乱说的,是璃王府那些下人传出来的,江哥你想啊,如果不是确有其事,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还有鼻子有眼的。”
可以说,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看璃王笑话。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外界已经坐实了七皇子不行的传言。
消息传到崇明帝耳中。
崇明帝在皇后宫里用膳,他近来频频做噩梦,只有在皇后宫里,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皇后沏好茶,端到崇明帝手边:“陛下,老七的事……”
崇明帝抚了抚额头:“这个孩子,不能留。”
“到底是皇家血脉,”皇后语气温和,“就算老七犯了大错,这个没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七皇子的,崇明帝自然可以留他一命,保他日后衣食无忧,可他的人查出,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七皇子的。
“这个孩子,不是老七的。”崇明帝没再继续为七皇子遮掩,他对七皇子的最后一丝父子情早被耗空,对这个践踏他尊严的儿子,他只恨不得他从来没出生过。
皇后动作一顿,茶水溅出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郑家,果然从根子就是坏的,郑莹为了能在正妃进府前怀上孩子,与旁人勾结,这个孩子确实不是老七的。”崇明帝疲惫揉了揉额角。
皇后走到他身后,双手放在崇明帝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就是了,陛下不必为此忧心。”
皇后宫里有淡淡的花香,那是江苓送来的花散发出的香气,味道不浓,闻着能让人不自觉放松心情。按摩之下,崇明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陛下,袁家送来的人怎么安排?”
“随便找个地方给她们住。”
总归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不可能送回去,因为行宫发生的事,崇明帝一见到两人,就想到璃王和王美人,直接将人交给皇后安置。
袁家送了对姐妹花到崇明帝身边,本以为这两人能博取崇明帝宠爱,给家族带来利益,岂料回宫后,崇明帝随意找了个宫殿安置她们,看都没去看一眼。
袁家成了京城的另一个笑话。
袁家家主不管出现在哪,都仿佛能听到别人对他们的嘲笑。
江苓收到了萧晟昀的信,说那边的情况解决得差不多了,他马上就能回京。
江苓开始数日子。
东宫的人都能感受到,江苓的心情变好了。
萧晟昀快马加鞭,早于信上所说的时间回到东宫。
江苓正在给他和太子一起种下的花浇水,两个月不见,这些花长出了小芽,江苓每天都会观察一下它们生长情况。
太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江苓,眉眼柔和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江苓抬头。
看到一身玄衣的男人,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
几乎是撞进男人怀里。
萧晟昀搂住人,在他额头亲了亲,眸中是克制的想念。
“孤回来了。”他特意早所有人一步回京,为的就是能先回东宫见江苓,明明早该习惯一人,但江苓不在的时候,心中仿佛缺了一块。
“殿下,我好想你。”
熟悉气息环抱下,江苓贪念在男人怀里蹭了蹭。
“早上醒来的时候想,用膳的时候想,浇花的时候想,睡觉前也想……”江苓软软述说自己的想念,“殿下呢,殿下有没有想我?”
第67章 第 67 章
萧晟昀心中软成一片。
他不住亲吻少年的脸, 江苓也乖乖仰着头让他亲。
“孤也很想苓儿,时时想,刻刻想。”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范公公早带着宫人退下, 给两位主人带来独处空间。
江苓勾住男人脖子, 全身重量压在腰间手臂上,与萧晟昀额头抵着额头, 享受这一刻的亲昵。
“殿下怎么比信里说的时间回来得早?”
萧晟昀在信上说,回来的时间莫约是下午, 回京后,要先去见崇明帝,让他不要等, 现在才早上,江苓本打算打理完花, 去皇后宫里,最近崇明帝多待在景明宫, 说不定能在那先见到萧晟昀。
“孤想先见一见苓儿,所以先他们一步回来, 不然等见了父皇, 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想着在东宫等自己的江苓, 萧晟昀从来没哪一刻这么归心似箭过。
“殿下, 以后我不想与你分开了。”
“好。”
细碎的吻落在脸上,唇上, 江苓情不自禁追逐回应。
两人温存了一会, 萧晟昀放开江苓:“孤先去父皇那汇报一下情况。”
“殿下要快点回来。”
萧晟昀为他整理衣服, 少年脸色酡红, 眼中泛起淡淡水雾, 唇色比平时更红, 没忍住低头在他唇上碰了碰。
一触及分。
江苓半阖着眼追逐上去。
萧晟昀轻笑。
听到笑声,江苓睁开眼,疑惑看向男人。
萧晟昀捧起他的脸:“等会再亲。”
太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苓站在原地,摸了摸有些疼的唇瓣。
清瑶走过来:“公子,要回去吗?”
“殿下刚才是回来过吧?”江苓总觉得,刚才的重逢像梦一样。
“是的,公子。”清瑶笑着回答。
太子归来,东宫的人自然高兴,江苓也高兴,不再时不时出神,清瑶等跟在江苓身边伺候的宫人见他终于恢复活力,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作为解决了巨石和蚂蚁问题的人,褚峤和众人一起进宫。
相关问题已经整理好写进折子呈到崇明帝案头,崇明帝看完后,庆幸不已,如果没有找来褚峤,贸然处理这些蚂蚁,恐怕会酿成大祸。
“你此次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褚峤道:“草民想,读一读太医院的医书,望陛下准许。”
“想读医书不是问题,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褚峤的要求让崇明帝感到诧异,只是想看一看医书,在他眼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草民没有其他想要的。”褚峤不是一个喜欢拘束的人,若不然,他当初大可和张太医一起进入太医院。
对褚峤这样的人才,崇明帝起了昔才心思:“这样,朕给你一块令牌,你可以随意进出太医院,如果你想到太医院任职……”
“草民散漫惯了,恐怕不能适应太医院的生活,如果有什么事用得上草民,陛下尽管吩咐。”褚峤婉拒了崇明帝的邀请。
崇明帝没有强求,转而看向其他人:“这次你们立了大功,都有重赏。”
那名被控制的男人交给了褚峤,如果有什么发现,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太子。
“至于巨石下发现的暗道,朕会再派人查,你们都累了,下去好好歇一歇。”
崇明帝单独留下太子,问了一些细节,萧晟昀一一汇报,没有丝毫隐瞒。
拍了拍他的肩膀,崇明帝道:“你也快回东宫吧,小苓这几天因为想你,茶饭不思的,朕瞧他,似乎饿瘦了些。”
太子不在,皇后得知江苓心情低落,经常邀他来景明宫,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崇明帝这段时间也喜欢待在景明宫,见他的次数比较多,江苓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性子,崇明帝一眼便能看出,他在思念太子。
还和皇后私下打趣过。
七皇子带来的郁气在与江苓的相处中散去不少,心情好了,崇明帝觉得整个人都松快起来,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对萧晟昀提前回来先去东宫的事,崇明帝没说什么,让江苓先见一见人也好,免得等太久。
萧晟昀风尘仆仆,江苓让人备好热水,热水解乏,可以让萧晟昀先泡一泡。
“殿下,我给你搓背吧。”江苓拿着帕子,从屏风后走进来。
萧晟昀坐在木桶里,语气无奈:“苓儿怎么想到要给孤搓背?”
“听九皇子说的,他说有时候会让宫人帮忙搓背,殿下忙了这么久,我想为殿下做点什么。”江苓边说边往里走,思来想去,搓背是最简单最容易上手的。
“殿下背过去。”
萧晟昀本想制止,见江苓兴致勃勃,放弃劝说,按江苓要求背过去。
水里放了缓解疲劳的草药,看不到水下景象,江苓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浴桶边。
氤氲热气中,萧晟昀感受到时不时划过背部的手指,身体紧绷。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江苓动作很生疏,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用的力气不大,轻飘飘的触碰给人带来无限遐想。
袖摆太大,沾了水汽,浸入水中,随着江苓动作扫过萧晟昀肌肤,萧晟昀抓住落入水中的一截袖子。
“苓儿的袖子是不是打湿了?”
“我把外衫脱了。”江苓皱皱眉,这个袖子太影响他发挥了。
脱掉外衫,利索多了,江苓挽起里面衣服的袖子,露出白皙胳膊,伸到萧晟昀面:“殿下看,这样就不会打湿了。”
烛光下,雪白肌肤被渡上一层朦胧光晕。
萧晟昀不禁想起白日崇明帝说的话,他伸出手,握住江苓细瘦的腕骨。
手腕突然被抓住,江苓下意识往回缩。
没能成功。
“殿下?”
萧晟昀摩挲少年手腕内侧,微垂眼睫遮住眸中神色:“孤不在的时候,苓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吧,”江苓思索,一开始的几日确实胃口不怎么好,“母后经常接我去景明宫,会让那边的小厨房做很多好吃的。”
萧晟昀微微用力,江苓被他拉到面前,还不等他说什么,男人站起来,直接将人抱起。
看到江苓从衣摆中探出的赤足,萧晟昀眸色变暗:“苓儿没穿鞋袜?”
在男人的注视下,圆润脚趾往里缩了缩。
萧晟昀把人抱进浴桶里:“苓儿陪孤泡一会。”
“我身上的衣服……”
“已经打湿了,等会再换。”
浴桶很大,但坐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显得有些拥进,空间有限,江苓不得不和萧晟昀贴在一起。
水从桶中溢出,打湿地面。
江苓有许多话想和萧晟昀说,但他撑不住困意,在男人的轻拍低哄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用完早膳,拉着太子问巨石的事。
江苓:“查到那块石头是谁弄的了吗?”
萧晟昀:“暂时
没有,你发现不对的那个人被褚峤带回去了,还没清醒,孤的人在那块巨石下方发现了一条暗道,巨石应该是通过暗道运过去的。”
江苓:“暗道通往哪里?”
萧晟昀:“那些人早有准备,暗道被提前毁了。”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名在褚峤手里神志不清的男人。
“殿下,我去看了喂在宫里的锦鲤,它们生宝宝了。”从行宫回来,江苓记得要给九皇子等人送鱼的事,去养锦鲤的地方看了看,负责饲养锦鲤的宫人告诉他,一个夏天过去,多了好些鱼宝宝。
江苓迫不及待带萧晟昀去看鱼宝宝。
鱼被养在一个特制的大缸里,大大小小的鱼在里面游动,阳光下,波光粼粼。
“殿下,你看,”江苓指着其中一条手指长的小鱼,“我是给九殿下他们送大鱼还是送鱼宝宝?”
“你可以问问他们喜欢哪种。”
江苓带回来的鱼有十几条,加上新出生的小鱼,现在有近五十条。
“还好可以送出去一部分,不然这么多鱼,要没地方养了。”江苓低声喃喃。
正好,九皇子来东宫找他,江苓让宫人直接把人带来。
九皇子一脸呆滞看着缸里游动的鱼:“江哥,这些都是你抓回来的吗?这也太多了吧。”
“大的是抓回来的,小的是它们生的宝宝。”江苓解释。
“还能生宝宝啊。”九皇子惊奇不已。
“我也没想到,去行宫之前还没有这些小鱼的。”第一次听宫人说起时,江苓也感到很意外。
“你帮我问问他们,想要大的还是小的,你呢,想要哪些,可以自己挑。”
九皇子看向太子。
“你看殿下做什么,这是我的鱼,自然我做主。”
“苓儿说的是。”萧晟昀附和。
九皇子再一次在心里刷新对太子的看法,走到缸边:“那我自己挑了?”
比起大鱼,九皇子对个头小小的鱼苗更感兴趣,挑了几条活泼的。
回去后,九皇子充满兴致邀请张时勉等人来宫里。
先秀了一波自己养的鱼,谈起养鱼心得:“这些鱼刚来的时候,才这么大,喂了几天,长大了一点,我觉得,就要从小鱼开始养,更有成就感。”
“江哥说了,想要大鱼小鱼,可以随便挑。”九皇子不忘道出江苓交代的事。
张时勉惊讶极了:“可以我们自己去挑吗?”
“可以啊,”九皇子抓抓头发,“应该可以吧。”
“但是太子殿下……”那可是东宫,他们家里长辈都不敢随意踏入的地方。
“不用担心,有江哥在,太子皇兄不敢说什么的,”兴致上来,九皇子絮絮叨叨说了当时发生的事,得出结论,“在东宫,一切都要听江哥的!”
听完九皇子的话,几人心中纷纷冒出一个词:惧内。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惧内。
这是他们可以知道的吗?!
第68章 第 68 章
九皇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但几人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想忽视都不行。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在骗你们?”
“不是,不是, ”其中一人忙开口, “九殿下,我们只是没想到,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私下相处是这样的。”
“对,对, 对,”张时勉回神,跟着附和, “你说的事,我们怎么也没法想象, 是太子殿下能做出来的。”
他们这帮人,几乎是沐浴在太子手段狠辣的事件中长大的, 就算已经知道了太子对太子妃很不一般,也无法将九皇子形容的人和太子画上等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九皇子摸摸下巴, “不止这件事, 东宫里的一应布置, 全是按江哥喜好布置的,如果你们实在担心, 我先去问问江哥。”
九皇子说做就做, 转天便去了东宫。
东宫的人对九皇子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子不在的这段时间, 他来得很勤。
听他道明来意, 江苓没什么意见, 两人约好时间。
东宫第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还是江苓的朋友,范公公很重视,提前安排起来。
萧晟昀发现,江苓平日里更喜欢黏着自己了,像一只黏人小猫,“喵呜喵呜”吸引他的注意力。
书房里,江苓拿了本话本,倚在萧晟昀身边。
“殿下,褚大夫那边有进展了吗?”其他线索全无的情况下,被抓回来的神志不清的男人成了唯一突破口。
萧晟昀正要回答,范公公低头进来禀报:“殿下,公子,张太医求见。”
“让他进来。”
张太医这个时候来,为的不是其他事,而是褚峤那边的进展。
“师弟说,那人神志恢复了一些,殿下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去问了。”
又一次来到褚峤的小院,江苓望着院子里长势葱郁的药草,对第一次来时的遭遇心有余悸。
褚峤将他们领进一间专门的屋子:“他的情况还不稳定,我不能确保他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清醒的时间有限,你们紧着重要的问题问。”
男人被绑在床上,表情空洞。
“他和那些红色蚂蚁一样,会时不时发狂,所以我把他绑起来了。”褚峤主动解释。
萧晟昀这次过来,还带了一名刑部官员,该官员是负责这次案子的,在萧晟昀的示意下,来到床边,开始问问题。
男人这会是清醒的,不知道褚峤对他做了什么,回答问题很配合。
据男人所说,他是奉命将巨石放到那个位置的,放好石头后,他从暗道返回,但中途暗道被毁,他只能游荡在山林里,遇到那两名上山砍柴的樵夫,跟在他们身边。
“为什么那两人没有发现身边多出一人?那连个人的身份没问题吗?”江苓问。
“那两人的身份没问题,他们确实是另一座山头的人,孤派人去核实过。”萧晟昀回答。
男人有发狂的迹象,褚峤轻车熟路给他灌了一碗药,男人安静下来。
“因为他身上携带的毒,能让人下意识忽视他的存在。”褚峤解释。
“什么毒有这样的效果?”江苓听得一愣。
褚峤:“也算是一种影响神志的毒,具体成分我还没搞清楚,这个人身上可以说全身是毒,毒与毒之间相互制约,才勉强保住他一条命,不过这种状态下,他也活不了多久。”
江苓想到原书里,褚峤也是用这样的办法解决太子体内的奇毒,一时无言。
“他清醒的
时间不会很多,而且我不能保证每次都能预料到,你们想问出更多答案,最好有人守在这里。”
江苓皱眉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道:“他这突然发狂,是不是和江耀华一样?”
江耀华因为中了影响神志的药变得疯癫一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闻言,张太医若有所思:“是有一些像,难不成江尚书之子中的药,和这次的事有关?”
前段时间,因为江尚书的请求,太医院仔仔细细为江耀华诊治过,张太医对他的情况有个大致了解:“太医院有他的脉案,师弟你下次来太医院,我找出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明天吧,我明天过去一趟。”
最后,萧晟昀将那名刑部官员留了下来,本想派几名侍卫守着,被褚峤拒绝了。
“褚大夫很厉害。”回去路上,江苓坐在马车里,透过马车窗口,看渐渐变小的院子。
萧晟昀:“他在医术上的造诣确实不低,父皇还动了收他进太医院的念头。”
江苓收回目光:“他答应了吗?”
萧晟昀:“没有,他说不喜欢受拘束。”
“我也觉得,他不会是那种喜欢被框在条条框框里的人。”对此,江苓不感到意外。
到了定下的日子,九皇子带着张时勉几人来东宫。
第一次来东宫的几人都有些局促,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太子往日的形象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
“殿下,公子,九皇子带着几位公子到了。”
江苓戳了戳萧晟昀胳膊:“殿下要和我一起去吗?”
萧晟昀合上手中的折子,起身。
宫人将九皇子一行人引到养鱼的地方。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九皇子指着在鱼缸里悠闲游动的鱼,尾音上扬。
几人围在鱼缸边,看得啧啧称奇。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护国寺的锦鲤,他们好漂亮。”
身形矫健,活力十足,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彩,一看就被养的很好。
江苓和萧晟昀走进来时,张时勉正对着鱼缸里的锦鲤即兴作诗。
“时勉好文采。”
江苓的突然出声让张时勉卡了下壳,几人从锦鲤上收回视线,对两人行礼。
“太子殿下,太子妃。”
“你们是苓儿邀请的客人,不必拘束。”
有太子在,不拘束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不自在萧晟昀看在眼里,不打算打扰江苓和朋友玩乐,萧晟昀待了一会便打算离开。
“我去送一送殿下。”
江苓和萧晟昀一起走出来。
“好好玩,有什么需要的和孤说,孤先去处理公务。”萧晟昀拂开少年颊边垂落的发丝。
江苓抱了抱他:“等会我去陪殿下。”
“好。”萧晟昀目光温柔。
和萧晟昀告别完,江苓转身,就见九皇子几人正盯着他和萧晟昀所在的方向,挤眉弄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江苓皱了皱眉。
太子不在,几人恢复平时和江苓相处的模式。
九皇子打着哈哈:“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和太子皇兄在外面做什么。”
“我们没做什么啊。”
“是没做什么,你们只是小别胜新婚,我懂。”九皇子还是第一次见江苓在萧晟昀面前这么软的一面,送人出去就算了,还给一个抱抱,他承认,他非常羡慕。
“小苓这几天对我们的邀请避
而不见,是不是为了和太子殿下多待一会?”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
江苓无奈,开口道:“你们有看中的鱼没?”
话题扯回正事上,几人不再打趣江苓,纷纷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想养大的,小的万一养不活怎么办?”
“我想要小的,九殿下说的很有道理,看着小鱼苗一点点长大,肯定很有成就感。”
江苓让他们随便挑,挑好后,宫人会帮忙把鱼捞起来。
“明年春闱,时勉兄是不是要下场了?”闲谈时,一人开口。
“对,”张时勉坦然承认,“你们知道的,我父亲,大哥都是科举出身,我也得考。”
“乐章呢,是参加春闱还是走另外的路子?”
虽然大启推崇科举,但对世家子弟来说,想入朝为官,不止科举一条路可走,他们中有人志向不大,在家族荫庇下随便混个小官当当,也有如张时勉一样,不管未来走哪条路,都得参加科举的。
“我还不知道,”詹乐章摇摇扇子,“我其实更想做个逍遥自在人。”
“做个自在人多好,定远侯府有你大哥,你是家中幼子,做什么应当都可以。”
詹乐章但笑不语,人活在世,总有那么几件事,不能顺从自己本心。
“我以后想去大启各处看一看,朝中纷争看得我头疼,还好不需要我操心,”九皇子对朝廷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转头看向江苓,“江哥呢?”
“我吗?”江苓很少想这个问题,他以前是一株灵参,每天吸收灵气修炼就行,现在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可能会当个大夫。”
江苓本想留人下来用膳,但张时勉等人一致觉得,和太子殿下一起用膳太考验承受力,拒绝了。
送人离开后,江苓去书房。
“他们走了?”萧晟昀搁下笔。
江苓点头,搬了椅子坐在萧晟昀对面,下巴枕在胳膊上:“殿下,你觉得我以后当个大夫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萧晟昀摸了摸他脑袋。
“刚才和九皇子他们聊起以后要做的事,除了当大夫,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江苓有些困恼。
“苓儿能做的事有很多,之前蹴鞠队的事,义诊的事,还有正在筹办的学堂,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紧,孤养自己的太子妃天经地义。”
这么一算,确实,江苓不纠结了,蹭到萧晟昀怀里:“我想让殿下抱抱我。”
萧晟昀抱着江苓坐到自己腿上:“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呼出热气洒在耳廓,江苓动了动,套用九皇子的话:“因为我们现在处于小别胜新婚阶段,殿下难道不想黏着我吗?”
第69章 第 69 章
萧晟昀用额头抵了抵江苓:“孤自然也想黏着苓儿。”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 九皇子说,这是分开一段时间的正常现象,等这段时间过了就不会了。”江苓一本正经解释。
“孤倒希望, 苓儿能一直这么黏人。”萧晟昀在近在迟尺的耳垂上亲了亲。
“好痒, ”江苓扭着脖子躲,“如果一直这样, 殿下不会觉得烦吗?”
“是苓儿的话,孤求之不得。”
江苓也亲了亲萧晟昀:“如果是殿下, 我也不会烦。”
江苓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其他人,一两日还好, 时间多了他肯定受不了,但是萧晟昀不一样, 每日怎么与他腻在一起,他都不会觉得厌烦。
“陪孤看会儿折子。”
江苓乖乖窝在萧晟昀怀里, 他对折子上的内容不感兴趣,没一会儿就开始走神。
学堂已经在筹备中了, 他们前往行宫的两个月里, 学堂的筹备并没有停下, 回来后, 进展喜人。
院子改造好了,聘请宫女的事他也和贤妃娘娘商议好了, 九皇子知道后, 兴致勃勃想参与进来, 江苓没有阻拦。
张时勉听说后, 与家里人商量了一下, 提出想要帮忙, 张家人,无论男子女子,学识都不差,他们中有不少对朝政不感兴趣的,说想来学堂当夫子试试。
“殿下,张时勉说,他有一个堂姐,想来学堂当夫子。”这是第一个提出想来学堂当夫子的女子,江苓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让能读书识字的宫女给那些女孩子开蒙,等过了初学阶段,再看后面是继续深造,还是转方向学其他技能。
而且,学堂办起来,肯定不能只收那些孩童,只要是想学的,江苓都想收。不过这是一个大工程,江苓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会先开办小学堂,一边调整一边扩大,相信以后能接收的学子会越来越多。
“苓儿可以和她谈一谈再决定。”
“一开始学堂的规模肯定会很小,张家人来,会不会太屈才了?”江苓伏在萧晟昀肩头,声音有些闷。
他是后来才知道,张家在大启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张家家风清明,教养出的孩子在各方面都颇有建树,而且张家是朝中一股清流,从不站队,不参与党争,一直独立于朝堂纷争之外。
“其实一开始,时勉说要与家里人说学堂的事,我还担心他们会不会不高兴,没想到他们很支持,还愿意来帮忙。”
江苓不是刚来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的小灵参了,他知道,像张家这样的世家,对民间开办学堂是持反对态度的,因为这会波及世家利益。
“张家可以信,但也不可以全信,如果有其他世家想做什么,需要小心。”
学堂的事还没有传出去,得到消息的世家不多,现在的风平浪静不代表以后也能这般,萧晟昀比谁都清楚,这些世家看似大度,可一旦侵犯他们利益,他们会瞬间化为豺狼。
“先给青夏里的孩子们开蒙吧,一年之后,再面向百姓。”江苓自己不怕什么,他担心世家会对学堂下手,他和太子千辛万苦置办学堂,不是为了给世家祸祸的。
“面向百姓的话,是不是由朝廷出面更好?”江苓记得,现代社会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基本上的都官办学校。
教育的事,如果不是官方把控,容易出事。
江苓不打算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他也没有那么大能量。
“要朝廷出面,可能会吵上一段时间。”
江苓明白:“开办学堂是为了给大启培养人才,由朝廷做
能避免很多隐患。”
“孤知道,苓儿不必担忧,孤会处理好。”
朝中是萧晟昀的主场,江苓很放心把事情交给他。
江苓与萧晟昀关系亲密,东宫伺候的宫人感受是最明显的,堇竹偶尔会送东西过来,感受到两人的氛围,说与皇后听。
“殿下和太子妃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他们好,本宫这个当母亲的,也就放心了。”对萧晟昀这个儿子,皇后一直很担心,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她知道太子受到不小影响,如今有个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与他相互扶持走完以后的岁月,是她一直祈求的事。
“最近陛下来娘娘这里的时间也多了,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娘娘也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堇竹劝道。
“本宫知道。”皇后看着江苓送来的长势良好的花,露出一个温柔笑容。
崇明帝听说了江苓要办学堂的事,也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
大启历任皇帝都有心减少世家的影响力,从大力推崇科举便能看出,但世家扎根多年,底蕴丰厚,并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不然也不至于发展这么多年,世家依然隐隐胜一筹。
“小苓怎么想到要办学堂?”崇明帝其实怀疑,是不是太子想借这件事做什么,但他派人去查了,太子并没有插手太多,主要负责的是江苓。
“我之前和殿下去看蹴鞠赛,意外救了青夏蹴鞠队的队长,知道了他们收养孤女和无依无靠女子的事,这些女孩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踢蹴鞠,青夏的队长有心让她们多学点技能,将来好养活自己,可是青夏能力有限,我觉得,我可以帮一点忙。”
江苓说的,基本与崇明帝查到的吻合,崇明帝敲了敲桌子,第一次在江苓面前露出威仪神色:“你打算怎么做?”
“之前和贤妃娘娘聊过,后来也找母后聊过,我打算请一批到了出宫年纪的宫女去照顾她们,这些宫女里有识字的、会刺绣的……这些都可以教给那些女孩,学会一些傍身技能,总不会错。”
被崇明帝叫来前,萧晟昀对江苓说过,崇明帝可能会找他问一些问题,让他如实说,但不要说出未来收百姓孩子入学堂的事。
“只要父皇想,苓儿做的事瞒不住他,不如不瞒,大大方方说出来,有哪些困难,苓儿可以让父皇帮忙,他喜欢你,不会不答应。”
对掌权者来说,教一些小姑娘生活技能,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些女孩好可怜的,”江苓仰头,看着坐在上方的崇明帝,“她们被遗弃,如果不是遇到了青夏,说不定活不下来,她们和我一样,没有父母,只有自己,我有幸得了陛下和殿下的爱护,便想将这份爱护分出去一点,至少让她们能安稳活下去。”
江苓语气真切,他做这一切,是因为那些孩子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崇明帝知道他过去在江家的遭遇,不再怀疑什么,神色缓和下来。
崇明帝相信自己的眼光,江苓句句真切,说出的事与他查到的没有出入,“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如此,便去做吧,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朕说。”
“谢谢父皇,如果我以后有事来找父皇帮忙,希望父皇不要嫌我麻烦。”
回到东宫,范公公和清瑶一脸急色迎上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
江苓突然被皇帝身边的钱公公请过去,这还是他来东宫后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偏偏太子出宫办事去了,范公公急的六神无主,江苓前脚刚走,后脚就找了人出宫禀告太子。
太子有多看重江苓他们有目共睹,万一江苓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事……
他们无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公子总算回来了,殿下马上就回宫了。”
“殿下不是说要出宫一整天吗?”江苓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早上,萧晟昀离开前,把他从睡眠中亲醒了,江苓迷迷糊糊被他抱着亲了好一会儿。
“孤今天可能要在外面待一天。”
耳垂被人含住,牙尖碾磨,凡被吻过的地方,皆留下一串濡湿痕迹。
“殿下,我困……”江苓用手去推男人。
因为困意,少年声音软乎乎的。
萧晟昀放开耳垂,吻落在颈侧,“还记得孤之前与你说的吗,父皇今日可能会召见你,如果他问起学堂的事,你如实说。”
“我知道了,你放开我,我想睡觉。”
男人无奈笑了一声:“还说要天天黏着孤,小骗子。”
这么清晰的记忆,总不可能他是在做梦。
“这……”范公公迟疑了一瞬,“您被请走后,奴不放心,让人去宫外找殿下了。”
“殿下可能是故意被支开的,”江苓稍一想,便想通关窍,“皇上想单独见我,问一些问题,可能觉得有殿下在,我不会说实话。”
萧晟昀也是知道这点,才会在早上叫醒他,虽然叫醒的方式……
江苓突然发现,这次从行宫回来,萧晟昀越来越喜欢亲亲他,抱抱他了,以前他为了吸取更多龙气,想亲一亲,抱一抱,十次有八次萧晟昀会避开,现在都不用他主动想办法,就能得到大把龙气。
“再派人去告诉殿下一声吧,说我已经回东宫了,没什么事,让他不用担心。”江苓道。
“是。”
范公公下去吩咐。
萧晟昀回来的时间比预计早,天色未暗,江苓刚用完晚膳,在院子里遛弯,眼睛突然被捂住。
“殿下,你做什么?”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熟悉温度,江苓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萧晟昀松开手,语气含笑:“苓儿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江苓转身:“只有小孩子喜欢玩这样的把戏,殿下好幼稚。”
在少年额头印下一个吻,萧晟昀用下巴蹭了蹭他。
“殿下现在越来越喜欢亲我了,”江苓语气狡黠,“殿下还记不记得,以前我想亲你,你都不肯答应的事?”
“是不是现在才发觉,我很好亲?”
第70章 第 70 章
萧晟昀已经习惯江苓偶尔冒出的直白大胆话了, 亲昵贴过来:“以前是孤的不是,苓儿不要怪罪。”
江苓大度表示:“我知道,殿下以前是害羞, 我不会怪罪你的。”
江苓勾住萧晟昀脖子,主动与他交换了一个吻:“殿下怎么知道, 今天皇上会找我?”
两人离得很近,江苓几乎是贴着萧晟昀耳朵说出的这句话, 呼出热气尽数洒在男人耳际。
萧晟昀侧了侧头, 轻啄少年耳下柔嫩肌肤:“父皇这几天动作不断,今天又找了理由支开孤, 想必是打算做什么。”
他出宫办事,是崇明帝清早下的命令,不然他也不需要一大早将江苓闹起来。
“这一次算不算在皇上那过了明路?”江苓与萧晟昀说了去崇明帝那之后发生的事。
“是, 苓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开学事宜了。”
贤妃知道后, 将精心挑选出的八名宫人送来, 皇后也送了八人过来,江苓让她们先去学堂,熟悉一下环境。
这次只是让青夏的孩子入学,人数不算多,这些孩子里不仅有京城的, 还有许多是青夏去其他地方比赛救回来的。
半夜。
崇明帝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喘气。
钱公公忙上前:“陛下……”
崇明帝摆摆手:“朕没事,太医开的安神药,给朕端来。”
钱公公去给崇明帝端药。
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钱公公做起来很熟练。
一碗安神药下肚, 崇明帝狂跳的心渐渐恢复平静。
回忆起梦中的景象, 大片血色在雨中散开, 残肢断节铺满地面,枯枝败落,头顶血月映得整个世界都被糊了一层血光。
冷汗不自觉流下,崇明帝扶着额头,目光晦暗。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梦里的场景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十五年前大肆屠杀浮世教教徒的事,回京之后,他频频做起这样的梦,起初,在皇后那里情况还好点,后来,无论他在哪个地方入睡,只要睡着,必定陷入梦魇。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即使醒来,仿佛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陛下,还是头疼吗?要不要请太医?”钱公公面露急色。
“不用,你守在这里,朕明天要出宫一趟。”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千芜大师离开,崇明帝已经派人去找了,这种梦魇,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能解决的,只有千芜大师。
江苓和萧晟昀出宫去看了改造后的学堂,杜知夏带着孩子们来参观。
“好久没见到江哥哥了,江哥哥以后会来找我们玩吗?”
看到江苓,孩子们纷纷围上来,仰着头,像一朵朵朝阳而生的花。
“她们很想江公子,”杜知夏笑着开口,“每日都念叨呢。”
“会的,”江苓蹲下来,取出带来的零嘴分下去,“以后你们在这里学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可以和我说。”
“这里好大好漂亮,我们以后真的能和那些官家少爷小姐一样,读书识字吗?”说话的小女孩眸中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
江苓和孩子们玩了一会,注意到站在杜知夏身边的陌生女子,女子容貌清丽,即使穿着朴素也难掩一身气度,江苓很肯定,没在青夏见过她。
“这是……”
“江公子,我是来自荐的,听说这里办学堂,我想来自荐当夫子。”女子主动开口。
江苓与萧晟昀对视一眼,与女子换了个地方聊。
“民女张时予,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不必多礼,你是张时勉的堂姐?”张时予这个名字,让江苓第一时间想到张时勉。
张时予不奇怪江苓知道她的身份,她有意来当夫子的事,通过张时勉透露给东宫过。
“这里教给孩子们的都是一些启蒙知识,你来当夫子,会不会觉得有些大材小用?”江苓真心这么觉得,萧晟昀和他详细说过张家的事,张时予来这里,相当于一名学者去幼儿园教小朋友。
没想到江苓会说出这样的话,张时予笑了笑:“我怎么会这般想?学识这种东西,待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只是为了将学到的东西传播出去,略尽绵薄之力。”
江苓与她聊了一会,发现她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没因为要教导的是一群没开蒙过的小孩子而态度敷衍,她甚至列出了简易教学计划,专业人士出手,比江苓设想的更完善。
张时予侃侃而谈,自信模样像是发着光,江苓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件事定下后,江苓正式将张时予介绍给青夏的孩子们认识,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她们夫子的女子,孩子们都很好奇,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江苓观察了一会。
张时予完全没有不耐烦,对于孩子们提出的问题,再天马行空,她都会温和回答。
“殿下,我觉得她很好。”江苓靠在萧晟昀身上,刺眼阳光下,微微眯起眼。
张时予来,只代表自己,不代表张家,江苓也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的意思,对江苓,对青夏的人来说,张时予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张家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结束一天行程,张时予回到张家,与张时勉说,“在那里,我的第一身份不是张家人,而是我自己。”
身为张家人,不论在哪个地方,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张家,张家给了他们荣耀,他们也无法剥离张家带来的影响。
张时予上手学堂的事后,需要江苓做的事更少了,他将选出来的宫人送到学堂,具体怎么安排,全看张时予的意思。
简单启蒙书各大书局能买到一些,孩子们住进学堂,杜筠心也跟着住了进来,杜知夏即将带着青夏去外地比赛,没有跟着。
张太医给褚峤看了江耀华的脉案,褚峤找了个法子亲自去给江耀华看了一下,带回来一个消息。
江耀华中的药,与那个男人身上的,有部分相同成分。
朝中官员没心思关注江苓给青夏收养的孩童启蒙的事,因为崇明帝不知从哪找到一个云游道士,接入宫中,开始沉迷丹药,甚至在早朝时提出,要在宫里给道士建一座道观的事。
“陛下,不可啊!”一名老臣出列,跪在地上。
几名言官跟着跪下:“请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
怎么可能不劝,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靠着不知真假的道术,试图爬到他们头上,这一刻,无论平日里关系怎么恶劣,朝臣们拧成一股绳,激烈反对这件事。
早朝一片混乱。
“朕不用国库,用自己的私库建还不行吗?”
“陛下,这不是用不用国库的问题,臣斗胆请问,陛下为什么要为这名叫‘芥微’的道士建观,还要建在宫里?”
崇明帝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己最近连夜噩梦,原本在皇后那住了一段时间,已经有所好转了,他私下找太医看过,也查过皇后那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查出的结果是没有任何问题。
芥微是他微服出宫时意外遇到的,一眼看出他受梦魇惊扰的事,并给了他一道符,神奇的是,带着符,他不再一闭眼就是血腥梦境。
吵到最后,朝臣怎么也不肯松口,崇明帝只好退一步,将建道观一事改为辟出一处闲置宫殿,给芥微暂住。
大臣们最反对的,就是让道士住进宫这件事,要知道,当初千芜大师也没进宫住过,千芜大师的能力他们认可,这个叫“芥微”的,能和千芜大师比吗?
奈何崇明帝铁了心要让芥微道士入宫,怎么劝都不听,甚至放出话,如果他们还反对,他就在宫外建一座道观,出宫住。
大臣们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前朝动静太大,江苓在东宫都听到了消息。
“这个道士是什么来历?皇上怎么突然这么信任他?”有千芜大师在前,江苓觉得崇明帝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其他道士才是。
“父皇近来夜夜惊醒,恐受噩梦惊扰,芥微似乎能解决这个问题。”萧晟昀在崇明帝身边安插有人手,想知道崇明帝的近况不难。
“做噩梦,找道士有用吗?”江苓持怀疑态度。
“这个道士出现的时机太巧,而且查不到来历,父皇直接将人接来宫里,真是……”萧晟昀无法理解崇明帝的做法。
大臣们也不能理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陛下这么做,实乃不是明君所为!”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陛下态度不对,查这个人的同时,我们还要更清楚,陛下为什么突然如此看重一个突然出现的道士。”
只有弄清楚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不管大臣怎么想,崇明帝很快将人召进了宫,寻了一处离御书房不远且独立于后宫的地方让人住进去。
江苓对这个进宫的道士很感兴趣,他想知道,这人是和千芜大师一样,真有实力,还是徒有其表,只会坑蒙拐骗。
江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着道士的事,江苓第二天就见到了人。
“殿下不觉得,您的这位太子妃,很特别吗?”
一身道袍的男人站在太子对面,背对江苓,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传到江苓耳朵里。
江苓正要过去的脚步一顿,他站在原地,跟在他身后的宫人也停下脚步,噤声不语。
一身道袍出现在宫里,男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江苓是来找萧晟昀的,没想到会听到芥微说这样一句话。
他见萧晟昀笑了笑,没反驳,而是道:“孤的太子妃,自然特别。”
第71章 第 71 章
萧晟昀很快发现了江苓, 没再继续和芥微说下去,大步朝江苓走来。
芥微转身,见到了神色不明看着他的江苓, 目光微微一顿。
“太子妃。”行了个道教的礼。
江苓盯着他:“芥微道长?”
“是贫道。”
“你刚才是在同殿下说我的坏话吗?”
没想到江苓问的这么直白,芥微脸上有些挂不住:“太子妃误会了, 贫道没与殿下说什么。”
“是么?”江苓转头看向萧晟昀,“殿下, 他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萧晟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说的只有你听到的那一句。”
“那你们之前在说什么?”有什么事, 江苓不喜欢藏着掖着,能当场问清楚的, 当场问清楚最好。
“在说父皇的事。”萧晟昀也是意外遇到芥微的,芥微主动叫住他,和他说起崇明帝的情况, 不曾想, 说着说着, 突然提起江苓。
江苓哼了一声,走到芥微面前:“芥微道长,我与殿下是夫夫,你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不太好吧?”
芥微哪想到背着人说话, 会被当事人听到,平静目光下难掩尴尬:“太子妃说的是,是贫道多事了。”
“别生气,道长一心向正,想必不是背后乱嚼舌根之人。”
萧晟昀一顶大帽子压下来, 芥微想做什么, 也只得暂时按下。
“殿下, 你不要随便信外人的话,如果你听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心中怀疑,可以直接来问我。”回去路上,江苓道。
“苓儿才是孤的太子妃,为什么苓儿会觉得,孤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你?孤在苓儿心中,就这么不可信吗?”萧晟昀停下脚步,掰过江苓肩膀,与他对视。
看到少年眼中的忐忑,萧晟昀的心立马软了,他捧起少年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不管什么事,孤都愿意相信苓儿,苓儿也对孤有信心一点,好不好?”
萧晟昀知道江苓身上有秘密,江苓不说,他不会问,江苓今天会因为芥微的一句话忐忑,是他做的还不够好,让他的苓儿感到不安了。
被男人温柔包容的目光注视,江苓心中的忐忑褪去,他扑到男人怀里,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我相信殿下。”
江苓当然相信萧晟昀,这是他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最初接触这个世界的桥梁,萧晟昀于他,是最特别的存在。
“殿下,在我心里,你也是最特别的。”
萧晟昀按住江苓后脑勺:“好了,我们回去。”
江苓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恢复了往日活力,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眸子,萧晟昀松了口气。
芥微的出现,让不少人想起护国寺的千芜大师,有大臣前去求见,想问问芥微的来历,去了才发现,千芜大师早已离开京城。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千芜大师不在?”
“千芜大师本就行踪不定,会留在京城清修几年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千芜大师不在,朝中大臣铆足了劲想挖出芥微的来历。
可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完全查不到过往。
似乎知道自己成了大臣们的眼中钉,芥微在宫中存在感很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除了崇明帝,谁都不见。
不用担心噩梦侵扰,睡眠质量高了,崇明帝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见此,朝臣们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朝中暂时平静下来。
三皇子便是在这个时候回京的。
禹县事情解决,崇明帝龙心大悦,大肆褒奖了三皇子一行人,朝中因为三皇子的归来再次热闹起来。
江绪借这件事正式步入朝廷,因为他是受三皇子提拔的,朝中大臣默认将他划为三皇子一派。
随着江绪步入朝廷,江致远提出将江绪记在嫡母名下,疯病一直没治好的江耀华彻底被放弃。
江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在府里大闹一场。
“老爷,耀华是你唯一的嫡子,你不能这么对他。”
“现在不是了,”江致远推开江夫人,“以后,江绪记在你名下,称你一声母亲,你将他当自己的孩子不是一样?”
哪里能一样?仿佛第一次感受到江致远的无情,江夫人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江致远,是对你来说没区别吧?我的儿子只有江耀华一人,你别妄想江绪能抢走本该属于我儿子的一切!”
“你闹够没有!”江致远厉声道,“来人,夫人情绪不稳,送夫人回房休息,没恢复之前,别放夫人出来。”
江致远官拜礼部尚书,江夫人深知自己的母家不可能与他彻底翻脸,推开过来扶她的下人,自己站起来,语气发狠:
“江致远,别以为耀华毁了,你就能好过,想想你那个正受太子宠爱的侄子,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的父母出事不是意外,有太子给他撑腰,你觉得你能承受得起他们的报复吗?!”
江致远心头重重一跳:“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把夫人扶下去!”
在场的下人都是江致远身边伺候的老人,他不担心江夫人说的话流传出去,可他不知道,江府发生的一切,隔日便传到了太子案头。
知道江苓从前在江府过得不好,萧晟昀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江府乱了几次,萧晟昀趁机安插了一些探子进去,本是为了找出江致远错处,没想到意外从江夫人口中知道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江苓的父母是在十年前意外出事的,那个时候,江致远还不是礼部尚书,意外发生前,江致远和江苓父亲关系很好,事发之后,没人怀疑,江苓父亲出事和江致远有关。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江苓,萧晟昀决定,先让暗卫去查一查,如果查到的结果确实与江致远有关,再将这件事告诉江苓,要怎么处置,全看江苓的意思。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江苓。
用完早膳,萧晟昀主动提起:“苓儿不是想追回被卢嘉木卖出去的药材么,找到了几批,已经运回京城了。”
“殿下查到跟卢嘉木做交易的人了?”江苓记得,萧晟昀一开始没让下面的人动,为的就是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之人。
“他们将部分药材运到了北莽,‘花鸣’明面上是一家青楼,实则是北莽放在大启的暗桩,负责将大启的各种消息传回北莽,药材是附带的。”
“花鸣”存在的主要意义,是收集情报。
“他们还没死心啊。”江苓明白,为什么原书里,萧晟昀一出事,北莽就卷土重来了,因为他们能随时知道大启的动向,大启内乱,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们当然不会死心,大启富饶,他们想吞下大启很久了,现在不敢动,不过是被打怕了而已,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像鬣狗一样撕咬上来。”
和北莽作战三年,萧晟昀对北莽比谁都了解。
“卢嘉木知不知道自己把药材卖到了北莽?”如果知道,江苓对这个人的感官更恶。
“他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他私下卖药材到北莽的事实。”
“也是。”
卢嘉木的下场,江苓没有问,但他知道,肯定不会很好,大启对北莽的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卢嘉木将这么多药材卖到北莽,正如萧晟昀所说,不论他知不知情,都该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萧晟昀动作很快,“花鸣”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整座楼都被封了,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进了刑部。
刑部会从这些人嘴里,撬出更多秘密。
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瞒住,萧晟昀和崇明帝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直接在早朝时提出。
“朝中有大臣或者家中子侄去过那个地方的,当时的脸色非常好看,”萧晟昀忆起早朝发生的事,“父皇提前知道,还是发了很大的火。”
“花鸣”不在京城,但离京城不算远,北莽将势力安在天子脚下这么多没被发觉,是谁的过错?
盛怒之下,崇明帝下令彻查京城势力,一旦发现与北莽有勾结的,就地处决。
没人敢反对,反对这件事就是站在北莽一方,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家族前途开玩笑。
“没想到,本王一回来,太子就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月色下,三皇子语气淡淡。
“殿下,那些人……”
三皇子:“先送走,其他势力也不要冒头,看来本王的计划需要推后一点,住在宫里的芥微道长是怎么回事?”
心腹大致解释了一下,“属下有派人查过,查不到他的来历,他是在行宫一事后出现的,属下怀疑,他与那些人有关。”
“本王不在的时候,似乎发生了许多趣事,没能参与,真遗憾。”嘴上说着遗憾的话,三皇子表情里却没有任何遗憾的意思。
心腹明智的没有接话。
同一片月色下,江家一片混乱。
“请大夫!”江致远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头痛不已。
江绪捂着受伤的手臂站在江致远身边,离他们不远处,江夫人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知。
江耀华被人按在地上,不时发出嘶吼,他的模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更为合适。
江家发生的事很快传开。
江苓在东宫听到消息时,愣了一下。
“江耀华把江夫人杀了?”
“大夫赶到的时候,江夫人失血过多,已经救不回来了,江耀华清醒了一瞬,知道自己亲手杀了江夫人,承受不住打击,彻底失去理智。”
刚从江夫人口中得知江苓父母的事另有隐情,江夫人就出了事,萧晟昀更想知道,这件事是意外,还是有人想借机掩埋秘密。
第72章 第 72 章
“江家今年真是多事之秋。”
江夫人出事, 江致远没有将实情说出去,江耀华发狂伤人的事被死死按在江府,如果不是萧晟昀派人守在江府,江苓会和其他人一样, 只知道, 江夫人因病去世, 却不知道内里有这样的隐情。
身为江家人,江夫人的葬礼, 江苓需要去一趟。
“殿下要和我一起去吗?”看萧晟昀也换了身衣服,江苓问。
“是, 孤和你一起去。”江夫人的事有蹊跷,萧晟昀不放心江苓一个人回去。
江夫人的丧事办得不算隆重,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出现, 来参加的官员们心中惊了惊。
江致远心中也有些惊讶,压下脸上的表情, 将两人引进去。
“大伯,节哀。”当着宾客的面, 江苓没给江致远难堪。
进屋后, 江苓看到了披麻戴孝的江绪。
江绪脸上有浅淡的悲伤,江苓许久未见他了,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给江夫人上完香,江苓退到一边。
外面因为江苓和太子的到来,掀起小片喧哗。
“不是说太子殿下和江尚书关系不睦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再怎么不睦, 太子妃是江家人的事实都改变不了,应当是陪太子妃来的吧。”
江夫人母家也来人了, 见江绪守在灵堂, 江耀华不在, 脸上表示出不悦。
“耀华呢?”江夫人大哥环视一圈,没看到亲侄子,问。
他语气不太好,江耀华身为江夫人的亲生儿子,这样的场合不出现算怎么回事。
“他病得严重,在院子里修养。”江致远低声解释。
外人只知,江耀华受药物影响,会时不时失去神志,并不清楚,他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
江夫人母家亦是如此。
“病得多严重,今天连面都不能露?”江夫人大哥不满。
“他们要吵起来了吗?”江苓和萧晟昀站在另一边,小声嘀咕。
“这样的场合不会吵起来。”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好面子,像江尚书这样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今天变成一个笑话。
至于江夫人的大哥,有几分是在真不满,又有几分是想借这件事给自己谋好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果然,萧晟昀话音落下不久,江致远低声与江夫人大哥说了几句,对方安静下来。
江苓和萧晟昀没有久待,走完过场便离开了,他们的离开对其他人来说不意外,两人能一起来已经给足尚书府面子了。
江致远亲自将人送出去,目光悲伤:“小苓,你大伯母以前有百般不是,人死如灯灭,希望你不要怪罪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江夫人感情有多好。
“大伯说的哪里话?”江苓笑了笑,登上马车。
罪是原主受的,怪不怪罪只有原主有资格说。
马车辘辘,走的却不是回宫的路。
“殿下,我们去哪里?”
“医馆的药材已经运回京城了,要不要去看看?”
自然是要的。
药材被放在一处僻静小院里,萧晟昀下了马车,牵起江苓往里走。
“是昨天晚上到京城的,今天刚好带你来看看。”
“我让程大夫带人来把这些药材运回医馆。”江苓一一看过去,他能凭本能看出,这些药材的质量有多高。
得到消息,程大夫忙带人赶来,长顺也在随行之列。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长顺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程大夫做主让他转正,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大夫,而不是学徒了。
“这都是近几批的药材,”程大夫仔细检查,“竟然能追回这么多,难得。”
卢嘉木被抓,医馆面貌焕然一新,程大夫本以为这是极限了,没想到,江苓能带来更大惊喜。
“这些药材,正好能补足医馆的欠缺。”长顺比以前稳重不少。
“暂时只有这么多,更久之前的可能找不回来了。”江苓道。
他通过萧晟昀了解到更多内情,这些能被找回来的药材都是在大启境内的,更久之前被卢嘉木卖掉的,可能已经不在大启了。
“能找回这么多已经很惊喜了,”程大夫叹道,“一开始,我完全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按大启律法,卢嘉木所得的部分财产,归医馆所得,部分归朝廷,做下这等恶事,真是便宜他了。”长顺看着药材,心痛不已。
这些还只是被卢嘉木最后卖出去的,此前十年间,他祸祸了多少好药材?
江苓赞同:“确实。”
既然出了宫,江苓索性和程大夫他们一起去了趟医馆。
知道江苓是医馆真正主人后,医馆的人见江苓到来,有些局促,江苓知道不可能回到原来氛围,和程大夫去了后院。
程大夫与江苓说了医馆最近几个月的发展,没了卢嘉木之流,医馆在程大夫等人的带领下,名声渐渐变好。
现在外面再说医馆以前怎么怎么样,总会有人解释,那是因为医馆以前的馆主不做人事。
卢嘉木做的恶,理当由他来承担后果。
“这批药材,对医馆来说绰绰有余,属下想,等到冬天,制成简易治疗风寒的药物,便宜卖给周围的百姓。”程大夫说出心中想法。
“每年冬季,因风寒去世的人不少,程大夫有心了。”萧晟昀道。
江苓没有异议,他会整顿医馆,本意就是为了能让医馆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敛财利器。
秋意越来越浓,江苓卸下夏日单薄的衣服,换上偏厚一些的。
褚峤那边带来了好消息,那个男人吐露出,在上山前,自己待的位置。
根据他的形容,刑部和大理寺联手,带领官兵,找到了他之前待的地方,可惜的是,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现在线索断了么?”江苓坐在萧晟昀身边,放下刚看完的折子。
“不算完全断,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些新线索,现在我们至少能肯定,巨石的事不是上天预警,而是人为。”是后者,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本来就不可能是上天预警。”江苓撇撇嘴,在他原来的世界,有灵气,可修炼,都没遇到过什么上天预警,这么一个灵气稀薄的世界,哪来的上天预警?
“苓儿不相信这些?”
“也不是说不信吧,”江苓单手托腮,“就是觉得,上天没必要无端端降下预警,大启现在没有战乱,没有灾祸,百姓安居乐业,没有预警的前提条件。”
即使禹县有地动,但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有带来特别严重的后果,上天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一天天预警这个预警那个的。
巨石的事在京中引起过一段时间的讨论,这次证实是人为,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
“之前不是有人信誓旦旦说,是上天给大启的预警,怎么着,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没人说了?”
“指不定这些传谣言的人和弄来巨石的人是一伙的。”
“那
巨石上的‘亡’字怎么解释?”
“这个之前不是有人解释过吗,虽然用的是普通蚂蚁,只要提前用蜂蜜写上想要的字,再把蚂蚁放过去,就能造成那样的后果。”
九皇子从宫外听到消息,迫不及待与江苓分享。
“江哥,现在外面都在传,巨石是有人故意放那的,红色蚂蚁爬出来的字是因为蜂蜜……”
“不是蜂蜜,”江苓纠正,“不过也差不多,是另一种供红色蚂蚁吃的食物,褚峤那里留了些红色蚂蚁,你要是好奇,可以去看看。”
九皇子知道褚峤是负责处理巨石上红色蚂蚁的人,想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幕,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对它不好奇,就不去看了。”
“对了,江哥,曹宏礼组了个小宴,要不要去玩玩。”
曹宏礼,是经常和他们玩在一起的世家子弟之一,是曹国公的次孙。
“在曹家?”
“不是,嘿嘿,在新开的酒楼,那里晚上还可以欣赏歌舞。”
江苓诧异:“青楼?”
“我的好江哥,这可不能乱说,”九皇子忙制止江苓的话,小心打量一圈四周,见宫人都离得远远的,低着头,对他们的话没有反应,才继续,“那里只能欣赏歌舞,不能做别的,除了听歌赏舞,还能看杂耍,还有不少新鲜口味的点心、菜品。”
“曹宏礼说,他祖父很喜欢那些锦鲤,现在家里主要负责养鱼的已经变成了他祖父,还有五子棋的下法,他祖父也很喜欢,为此,他从他祖父那得了不少好处,想好好答谢你一番。”
但是江苓大多数时候在东宫,给曹宏礼多少胆子他也不敢直接来东宫找人,只好委托九皇子将人邀出来。
“这些和我没多大关系,不必特意谢我,”江苓托着下巴,“在宫里闷了许久,出去走走也好,定的什么时候?”
“两日后,下午,我到时候来接你。”听他答应,九皇子喜上眉梢。
江苓:“乐章他们会来吗?”
“当然都会来,”九皇子顿了一下,“不过回来后,乐章又开始深居简出了,不知道他来不来,我先去问问。”
“定远侯府最近有出什么事吗?”江苓放下手。
“没有啊,去行宫前,乐章大多数时候也是深居简出,不必担心。”
“你说的酒楼叫什么名字?”
“叫‘蜃楼’,江哥,你去的话,别和太子皇兄说,是我邀请你去的,说是曹宏礼邀请的就行。”
九皇子边说,边在心里对曹宏礼说抱歉,死道友不死贫道,曹兄,你定的地方,就由你来承受太子皇兄散发的冷气好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江苓问原因, 九皇子支支吾吾不肯说。
江苓眯起眼,威胁:“你如果不从实招来,我就同殿下说,是你邀请我去的。”
见忽悠不过去, 九皇子苦下脸:“我这不是担心太子皇兄知道了不高兴吗?”
“不是很寻常的小宴吗, 殿下为什么会生气?”江苓不解, “以前我和你们出去玩,殿下没生过气。”
“怎么说呢, 其他地方太子皇兄不会生气,‘蜃楼’不太一样, ”望着江苓澄澈的眸子,九皇子无法解释,“总之就是, 你知道的吧,‘蜃楼’可以看歌舞, 有很多漂亮男子女子……”
“我知道了,”说起歌舞, 江苓反应过来了, “你是担心殿下会吃醋?”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九皇子差点跳起来。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之前在行宫看歌舞的时候,殿下就吃过醋,还不肯承认, 不然,我不和他说我去哪了?”江苓想了想, 觉得不行, “或者, 邀请殿下一起去?”
“太子皇兄去了,我们肯定不能玩得尽兴了,”九皇子也陷入苦恼,“我去让曹宏礼换个地方?”
“不用为了我特意换地方,不要紧,我会和殿下好好说的,实在不行去玩了回来再告诉他。”
九皇子一脸祈求看着他:“江哥,我的小命就拜托你了,如果太子皇兄知道是我邀请的你,肯定又要让夫子想方设法罚我抄书,上次我连着抄了五天才抄完,实在不想再抄了。”
“这么可怕?”抄书,江苓是知道的,他的字写得不怎么好看,曾经动过练字的念头,没练几张就放弃了。
“可不是,这么厚的书,抄完我觉得我的手都要断了。”九皇子伸手比了个厚度。
“好,我不和殿下说。”
就算江苓不说,萧晟昀也能知道东宫发生的事,但江苓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还是与萧晟昀说了。
“殿下知道‘蜃楼’吗?我想去那玩。”
“苓儿怎么突然想去‘蜃楼’?”萧晟昀当然知道这家新开的酒楼,是在他们去行宫的时间新开的,短短两个月,生意非常红火。
“是曹宏礼,在那里办小宴,请我们去玩。”江苓到底记得九皇子的话,没将他供出来。
“‘蜃楼’生意很好,里面可以玩乐的东西也多,想去玩便去吧。”
江苓翻了个身,压到萧晟昀身上:“殿下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苓儿想和朋友出去玩,难道孤还会阻止不成?”萧晟昀搂住江苓的腰,对他对视,“在苓儿心里,孤这么不近人情?”
“没有,”误会了萧晟昀,江苓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躲开萧晟昀的目光,“只是上次看歌舞,殿下好像不太高兴,以为这次殿下也……”
“也会不高兴?”萧晟昀打断江苓的话,扶着他的头朝向自己。
江苓微不可见点头。
“孤很高兴苓儿考虑孤的心情,”萧晟昀摸了摸江苓的头,“孤不会限制苓儿做什么,苓儿能时时想着孤就行了。”
江苓被萧晟昀说得越发不好意思,卸去手臂上的力道,趴在男人身上:“不该这么想殿下……”
萧晟昀在他头顶亲了亲。
趴了一会,江苓支起身子,往上蹭了蹭:“殿下,给你亲亲。”
说完,主动覆上男人的唇。
萧晟昀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喜欢的人乖乖待在怀里,毫无防备,还主动用舌勾着自己的,萧晟昀眸色越来越暗。
江苓趴在他身上,对他的反应一清二楚。
“殿下……”
“这回可是苓儿主动送上门来的。”萧晟昀嗓音低哑。
江苓动动手指。
萧晟昀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这次换一个地方。”
“还能换哪里?”江苓微愣。
萧晟昀翻身,将少年拢在身下,“不用苓儿做什么。”
衣衫落地,交织在一起。
烛光摇曳,人影晃动。
帐中传来少年疑惑的声音:“殿下,这个瓶子好像是乐章上次送来的。”
药膏被体温焐热。
“苓儿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吗?”
“我只是实话实话,殿下好不讲理。”
“是,孤不讲理,乖苓儿,并拢些。”
男人呼吸加重。
江苓的手放在男人肩膀上,不自觉用力,留下一道抓痕。
“苓儿怎么和小猫一样,爱挠人?”
“我才不是小猫。”
“明天给苓儿剪指甲。”
被抓的地方传来轻微疼痛。
萧晟昀却没有将少年的手拿下去,而是任由他把自己当猫抓板,时不时挠一下。
身上出了汗,还沾了些别的,江苓靠在床头,神色倦怠。
萧晟昀叫了热水,试好水温,将少年抱到浴桶里。
“殿下,我们刚刚……”
江苓的头发汗湿了,贴在脸上,萧晟昀伸手拂开:“难受吗?”
“不难受,但是有些奇怪,好像还有……”江苓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注意到男人越发深邃的眸色,渐渐没了声音。
热水缓解疲乏,江苓泡在水中,动了动腿。
手不难受了,倒是腿……
残留的感觉挥之不去,让江苓有种男人还没离开的错觉。
“总感觉殿下还在。”
萧晟昀呼吸一滞:“苓儿如果不累,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
江苓连忙摇头:“我好困了,殿下快点洗,洗完好睡觉。”
指腹从红痕处划过,温柔缱绻语气里仿佛酝酿着巨大风暴:“想早点睡,就不要招孤。”
这一刻的男人太危险,江苓闭上嘴,没一会儿,开始昏昏欲睡。
萧晟昀仔细把江苓洗干净,抱回床上。
躺在干净的褥子上,江苓打了个哈欠。
“累了就睡吧。”萧晟昀用手背贴了贴少年的脸颊。
江苓确实累了,这个点早过了他正常入睡时辰,闭上眼,没一会就传来均匀呼吸声。
萧晟昀坐在床边,目光柔和看了他一会,握住少年江苓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他问过太医,承受方初次会遭的罪很大,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江苓总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萧晟昀再想将人完完全全据为己有,也不会随便要了人。
只是腿,已经让他神魂颠倒了,萧晟昀无法想象,真正拥有少年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极乐。
不单单是身体,更多的满足感来自灵魂。
第二天醒来,除了腿侧有些不适,江苓没有其他感觉。
主要表现在走路时姿势有些怪异,江苓一整天都窝在软榻上,没怎么动弹。
九皇子来找江苓的时候,江苓仍感觉有些许不适,但没一开始严重,走路也没多大影响。
“江哥,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九皇子刚说
完,就看到换了身便服的太子从里侧走出来。
“太子皇兄这是……”
“殿下也要出宫。”江苓仰着头,让萧晟昀为他理好衣领。
他脖颈上还有淡淡吻痕,穿的是一件衣领比较高的常服,所有痕迹都遮在衣服下。
感受到太子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的目光,九皇子总觉得,太子对他邀请江苓的事心知肚明。
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话。
萧晟昀有另外的事要办,没和他们坐一辆马车,一出宫,九皇子打开话匣子。
“江哥,你和太子皇兄说了我们要去哪吗?”
马车里备了江苓喜欢的零嘴,江苓拿起一块松子糖,咬一口:“知道啊。”
“你跟他说了?”
“放心,我没告诉他,你邀请我的事,殿下说,我想去哪玩都行,”三两下嚼完松子糖,江苓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你不用担心,殿下不会做什么的。”
九皇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分别前,太子确实没说什么,应该是他多虑了,“看来太子皇兄也不是那么独断,我还以为他听了会不高兴。”
不高兴是有的,但是被喂饱的凶兽格外好说话,决定破例不追究这一次的事。
九皇子甩开心中的担忧,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蜃楼”来。
“‘蜃楼’里的表演很多,表演的人来自各个地方,不止有大启的,还有其他小国的,他们那的歌舞和我们这有很大不同……”
一路聊到马车停下,九皇子才意犹未尽止住话头。
江苓和九皇子下了马车,他们穿的都常服,侍者上前迎接,九皇子将一块木牌递过去。
侍者笑容越发真切:“两位贵客请随小人来。”
穿过最热闹的大堂,来到三楼,侍者在一道木门前停下。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
“江公字,九公子,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江苓看到了詹乐章,一段时间不见,詹乐章气色有些差。
“乐章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听说你会来,才答应出来,他回京后生病了,所以一直没出来赴约。”九皇子解释。
江苓走到詹乐章身边坐下:“你身体不好,不必出来的。”
“没事,老毛病了,出来透透气,说不定病能好快点。”
江苓观察了他一会,确定他不是硬撑,才揭过这个话题。
“‘蜃楼’的表演要等到了时辰才能看,我们先在这边坐一会,我点了一些吃食,大家先用点。”
陆陆续续有侍者上菜。
这里的每一道菜,都兼具色香味,从外观看,仿佛不是吃的,而是什么艺术品。
江苓正要夹一道菜,被詹乐章拦了一下。
他疑惑看过去。
“你不能吃这些。”詹乐章指了指他的脖子。
“我的脖子怎么了吗?”
詹乐章凑过去,压低声音:“我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迹了,你和太子亲热过,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
他见江苓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心中顿时觉得太子不靠谱:“难道每次这个时候,太子都没交代让你忌口?”
第74章 第 74 章
“没有吧……?”江苓回想了一下, 他在东宫,基本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很少太子会不让他吃什么。
“不会有哪里不适吗?”
江苓摇摇头, 巴巴看着桌子上的菜:“为什么我不能吃它?”
詹乐章神色复杂, 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和殿下,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苓:“亲亲, 用手,用腿。”
等了片刻, 詹乐章没等到江苓继续往后说, 语气里带了丝茫然:“只有这些?”
他以为什么都发生过了,结果就这?
对以前在江苓面前口无遮拦说的话,詹乐章有种深深带坏小朋友的感觉。
“如果是这些,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确实不需要忌口。”
“你说的忌口, 是指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江苓心中充满好奇,“除了这些还能做别的吗?”
那可多了去了。
詹乐章心道。
正要开口, 意识到有些忽视江苓的九皇子凑过来:“江哥,你想吃这道菜?”
说完,用公筷给江苓夹了一些:“这道菜很好吃的, 外面做不出这个味, 江哥真有眼光。”
江苓虽然还在想忌口的事, 但碗里的菜太诱人, 夹了一点, 放入嘴中, 尝到味道, 眼睛一亮。
见他喜欢, 九皇子又给他介绍了几道别的菜。
江苓逐一品尝完,待吃到七分饱,放下筷子:“你和我都是第一次来,怎么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他哪是第一次来,我们九公子可是‘蜃楼’常客了,这次曹宏礼说要小聚,地点还是他定的。”张时勉不客气揭了九皇子的短。
江苓转头看他。
九皇子摸摸鼻子岔开话题:“不管我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确实比其他地方好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中也不止我一个是第一次来。”
曹宏礼郑重向江苓道了谢,取出随身携带的盒子:“这是我备下的一点谢礼,望江公子不要嫌弃。”
江苓来这里,是因为曹宏礼的邀请,他没想到,曹宏礼还给他准备了谢礼,略有些无措地收下。
“江哥不必在意,直接收下便是,就当是朋友间的相互赠礼,”说完,九皇子看向曹宏礼,“你也不要搞的这么郑重,都是朋友。”
“九公子说的是。”曹宏礼哈哈一笑,说了几件趣事,重新让气氛热烈起来。
“蜃楼”和其他酒楼客栈不一样,因为它的独特,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来之后被吸引,回头客更多。
此时,“蜃楼”另一处。
谢司尧合拢折扇:“我之前邀请多次,你都不肯松口,这次怎么突然把地方换成这里了?”
“你不是一直想来?”萧晟昀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
“肯定不是因为我,”谢司尧用合拢的扇柄敲了下手心,“让我猜猜,难道你家中那位在这里?”
“你如果闲,孤可以给你多安排点事。”萧晟昀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
谢司尧知道,自己这是猜中了,不再捋老虎胡须,从容移开话题;“‘花鸣’的手伸得太长,他们在大启扎根多年,如果想要彻底清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它扎了多少根,都砍了就是了。”
“蜃楼”准备的歌舞按时开始,时间一到,原本安静的“蜃楼”瞬间热闹起来。
“外面热闹起来了,去不去看看?说不定能‘偶遇’你家中那位。”
萧晟昀没有说话,只是坐了片刻后,起身。
知道他是想去“偶遇”了,谢司尧很有颜色的没有跟上去。
他和萧晟昀来这里,自然不是专门为了江苓而来,“蜃楼”的老板来历成谜,他们特意来探探底,避免出现第二个“花鸣”。
江苓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应该要开始了,我们是待在这里看,还是下楼?”
“下楼吧,下面更好玩。”
九皇子不愧是“蜃楼”的常客,对这里的安排了如指掌,众人在他的介绍下,不再两眼一抹黑。
“江公子是想下楼还是留在这里?”
“下楼吧。”江苓没有犹豫,说出答案。
几人一起下楼,楼下的人很多,不□□份,他们来这里,为的就是各种表演,自然知道,在哪看体验感更好。
开场的是一支充满异域风情的舞。
江苓站在人群中,人太多了,气氛又太热烈,什么时候和九皇子等人分开的都不知道,等江苓回过神,周围已经没了熟悉的人。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搂住江苓的腰。
江苓正要挣扎,感受到熟悉气息,任由那只手把自己往后拖,最后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江苓靠在男人胸前:“你怎么来了?”
“玩的开不开心?”萧晟昀捏了捏男人耳垂。
江苓点头:“就是这里人太多了,我找不到九皇子他们了?”
四周太吵,江苓不得不在男人怀里转身,附在他耳边说话。
“我带你去找。”萧晟昀把人护在怀里,隔开人群。
“等会再去吧,我们把这个舞看完。”
一支舞花不了多少时间,舞姬离开,九皇子环视周围,没看到江苓的身影,慌了,抓住身边的张时勉:“时勉,你看到江哥了吗?”
“刚刚不是还在……”
张时勉话没说完,被九皇子焦急打断:“江哥不在这边。”
“快找找。”
很快,他们找到了散落在人群中的其他人,唯独不见江苓。
“冷静,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分头去找,一个时辰后,不论有没有找到人,先去刚才的地方汇合,再想其他办法。”
他们都带了小厮,发动人一起找,闹出不小动静。
江苓和萧晟昀已经到了一处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见人群混乱,江苓想起与自己走散的九皇子等人。
“殿下,会不会是九皇子他们在找我?”
萧晟昀招来侍者,低声吩咐了两句,侍者来到人群中,根据萧晟昀的描述找到九皇子等人,把人带了出来。
见江苓完好无损待在萧晟昀身边,九皇子狠狠松了口气。
“江哥,我快吓死了。”
一回神发现江苓不见了,九皇子吓得心脏骤停,如果江苓出了什么事,太子会不会放过他是一回事,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别担心,我没事,刚刚还遇到了殿下。”江苓出声安抚。
“还好太子皇兄来了。”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他们见到太子还是有些怵,但这一刻对江苓的担心胜过一切,纷纷围上去,只为确定江苓真的没事。
“是我不好,不该选这个地方。”差点出事,曹宏礼心中愧疚不已。
“真的没事,”江苓看不下去他们为自己自责的样子,“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出事?”
虽然原来的实力十不存一,但自保完全是够的。
一行人移步到楼上包间,九皇子等人还在自责,江苓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揪住萧晟昀袖子,求助:“殿下……”
萧晟昀摸了摸他的头,对其他人道:“苓儿不会出事,孤安排了人跟在他身边。”
九皇子等人愣了愣,反应过来,江苓是太子妃,太子把人当逆鳞护着,肯放他出来,不可能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
出了这么一件事,众人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约好下次聚的时间,各自离开。
江苓想看杂耍,和萧晟昀留了下来,九皇子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宫,也留了下来。
看杂耍的地方与看歌舞的不在同一处,江苓他们过去后,意外看到了三皇子和江绪。
“三……三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三皇子,九皇子诧异开口。
“九弟也来玩?”三皇子回头,看到了与九皇子一起的江苓和太子。
三皇子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看起来温文儒雅,而他身边的江绪则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乌发高束,透出几分锋芒。
双方简单交流了几句,分开。
“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太子妃,今日见到了,怎么不与他说话?”目送几人背影隐没在人群中,三皇子开口。
“太子殿下在,我哪敢主动和他搭话,更何况,我想说的话,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方便。”江绪笑笑。
一个小插曲,江苓没放在心上,专心看杂耍,遇到精彩的地方,忍不住惊呼出声。
“殿下你看,好厉害!”
萧晟昀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江苓身上,是在外人面前少有显露的柔情。
九皇子每每看到,都觉得在这里的自己很多余。
玩了大半天,回去的时候,江苓精力被耗空,伸手让萧晟昀抱:“殿下,我的腿好累。”
萧晟昀把人抱上马车,九皇子与江苓道别,上了自己的马车。
江苓靠在男人肩膀上,絮絮叨叨说着今天发生的事,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在马车的颠簸中,靠着男人睡着了。
江苓睡得太沉,洗漱换衣都没醒,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曹宏礼送的东西被摆在外间桌上,江苓打开看了看,是一枚品相极好的印章,印章上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不算贵重,但能体现一片心意。
江苓拿出印章,摆在萧晟昀的私章旁。
原本属于萧晟昀的书房,已经摆满了江苓的东西。
就像江苓这个人,正一点一点占满萧晟昀的生命,萧晟昀对此乐见其成。
用膳的时候,江苓看到了与在“蜃楼”吃过的一样的菜,筷子刚伸过去,想到詹乐章的话,收回手。
“怎么,苓儿不喜欢这道菜?”
“不是,”江苓挠挠下巴,“我只是在想,什么情况下,我需要忌口,乐章问我,每次和殿下亲热后,有没有忌口,我说没有,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如果做了什么事,我不能吃这些,殿下,那我们能不做吗?”
第75章 第 75 章
江苓问得认真, 神色间还有一丝苦恼,萧晟昀被他的可爱逗得发笑。
“你笑什么?殿下,我在很认真的同你商量。”江苓放下筷子, 饭也不吃了, 决定很认真和萧晟昀说清楚。
“其他事孤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恐怕不行。”放着软软的太子妃不吃, 忍到现在,已经很考验太子定力了。
“为什么不行?”江苓不知道詹乐章说的具体是什么事, 看萧晟昀的样子, 似乎知道,问,“殿下先告诉我,是做什么事, 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萧晟昀想把人揉进怀里亲。
“苓儿讨厌孤的亲近吗?”
江苓不讨厌, 很诚实地摇头,“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孤喜欢苓儿,忍不住想要和苓儿亲近, 苓儿难道忍心为了一时的忌口,一直不让孤亲近吗?”
江苓喜欢美食,也喜欢和太子亲密, 闻言, 陷入两难。
“你还没告诉我, 是做什么事。”
萧晟昀放下筷子, 坐到江苓身边, 把人抱进怀里, 附到他耳边轻声解释。
江苓的耳朵渐渐红了, 且绯色有逐渐蔓延的趋势, 等萧晟昀说完,少年的脸已经全红了。
萧晟昀注视着因自己染红的耳垂,凑近轻咬一口。
江苓猛地捂住耳朵,如果不是被男人双手护着,差点直接从男人腿上跳下来。
他的视线乱飘,就是不看萧晟昀:“那日,乐章就是在和别人做这件事吗?他身体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身体不好,是因为生病了,”萧晟昀点点他的额头,“苓儿怎么会觉得,这件事可以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江苓一想,也是,如果真的会对身体带来太大影响,世上这么多夫妻,也没见都病歪歪的。
同时,江苓意识到,他和萧晟昀之前做的,都不算真正的双修。如果从他们植物界的角度看,他需要和萧晟昀完成授粉,才算真正的双修。
真正的授粉……
江苓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脸上也开始变烫。
他把脸往萧晟昀肩膀上埋了一会,被男人挖出来。
“在想什么?”
“想和殿下……”说到一半,江苓忙闭上嘴,差点咬到舌头。
“想和孤怎么?”萧晟昀眸色转深,捏住江苓下巴。
“没什么。”江苓别开视线,不肯说。
萧晟昀轻笑一声,贴过去,亲了亲江苓唇角:“是不是在想和孤……”
“你不许说!”江苓抬手捂住他的嘴。
掌心传来濡湿感,江苓想缩回手,又担心萧晟昀继续说难为情的话,瞪圆眼睛与他对视。
可难为情之后,江苓心中渐渐升起好奇,詹乐章对这种事不抗拒,想来应当不难受才是,他转了转眼珠,松开手,压低声音问:“殿下,是不是会很舒服?”
他和萧晟昀亲亲的时候很舒服,亲密的时候也很舒服,其他妖族说起双修,也是一脸回味表情,江苓心中好奇得不行。
“不如我们试试?要是难受,以后就不做了。”江苓算盘打得响,如果不舒服,他就有足够的底气拒绝萧晟昀了,也不用再担心需要忌口的问题。
至于双修的龙气,他现在每天得到的龙气已经很多了,靠不靠双修都无所谓。
萧晟昀呼吸乱了,他按住江苓后颈,用力吻上去。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带着一股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气势,唇瓣被啃咬,江苓觉得自己成了盘中珍馐,正被男人一点点啃噬殆尽。
“唔……”
舌根发麻,放在男人肩膀上的手难耐抓紧,给平整衣服带来一道道褶痕。
江苓被亲的晕乎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放到了榻上。
上扬的眼尾染上绯色,清澈眸中泛起水雾,神色有些茫然,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萧晟昀被勾出了一身火气,想狠狠惩罚少年一通,又狠不下心。
“苓儿,你确定想试试吗?”
男人语气里带着隐忍的欲,喑哑嗓音响在耳畔,带来丝丝酥麻感,江苓从迷蒙中回神,又一次被吻住。
意识漂浮,像被高高抛起,落入云端。
“唔,疼……”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萧晟昀低声诱哄。
“我不想试了!”
一直撩拨的小兽被凶兽按在爪下,终于意识到危险,害怕的想要远离。
江苓扑腾的太厉害,脸都白了,萧晟昀无法,只能退开。
江苓哆哆嗦嗦缩在里侧,不肯让萧晟昀近身。
“苓儿乖,孤不动你,让孤看看有没有受伤。”萧晟昀顾不上自己,将少年捞进怀里,给他检查。
“乐章是个大骗子,一点都不舒服。”到了这个地步,江苓仍不忘控诉。
江苓没受伤,只是有些红,缓了一会儿,缓过来,见男人隐忍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他知道中途叫停有多难受,是他想要试试,半路哭闹不肯继续的也是他……
“好点了吗?”
江苓点点头,安慰自尊受挫的太子:“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是太大……”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安慰,萧晟昀哭笑不得:“这次孤太急了,以后孤会做好准备。”
萧晟昀天赋异禀,即使从太医那得了许多经验,到底是第一次,还被江苓撩拨出一身火气,手忙脚乱,江苓一哭,他的心就乱了。
江苓用手帮了萧晟昀,对比一下自己的:“殿下就不能小一点吗?”
小一点他肯定不会那么疼。
江苓说完,也觉得不靠谱,补充道,“只听过长大的,没听过长小的,殿下,我们以后还是像以前那样吧。”
虽然只在一会儿时间里得了比平时多百倍的龙气,江苓还是觉得,这样的龙气不要也罢。
萧晟昀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满足之前那样的接触,他要的,是将江苓里里外外全染上自己的气息。
涂完药,江苓觉得很不适应,总有种被撑|开的感觉,连最喜欢的话本都看不下去了。
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萧晟昀撑在自己上方的模样,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他身上,缓缓从肌肤上滑过。
江苓午睡的时候,萧晟昀去了趟太医院。
张太医见他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听他说完,脸色变了变。
“如果想要江公子适应,殿下可以试着用药玉,不能太过着急,调养一段时间,便不会像之前一样,还有,就是,不能江公子一哭,殿下就下不去手,初时肯定会难受的,渐入佳境就好了……”
张太医木着一张脸,和萧晟昀说注意事项,他原本以为,自己投身太子麾下,最难的是要面对宫中各种纷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等着他。
他一个还没经验的,为了太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找经验丰富的太医求教不说,还得查遍典籍,为太子配药,现在更是当着太子的面和他说这些。
萧晟昀听得认真,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很明显,是将这件事当学术来研究。
太子离去后,张太医一脸恍惚推开放典籍的藏书阁的门。
“你们殿下让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魂不守舍的?”褚峤从书上移开视线,挑眉。
太子把张太医单独叫出去之前,张太医正在和褚峤一起翻阅典籍,看能不能找出控制神志药物的线索。
张太医摆摆手,心累的不想说话,“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我看了你之前记载的香料,和控制那个男人的药也有部分相似之处,但是它们成分都太复杂了,有相似部分不能说明什么。”褚峤放下书,走过来,“太子与你说了什么?”
“一些和太子妃有关的事,”张太医本不该说的,但他实在是不吐不快,“太子妃受不住他,殿下问我该怎么办,算了,不说这些。”
“原来你最近热衷研究这些是为了太子,我还以为你……”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我又不喜欢男子。”
不擅长此道的张太医,因为太子的好学,已经能随便对这方面侃侃而谈了。
有扎实理论基础的那种。
顾忌江苓的身体,一连几天,萧晟昀没对他做什么,江苓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打算找人问问。
他认识的人里,只有詹乐章熟悉此事,于是江苓给定远侯府的詹乐章写了一封信,邀他一叙。
见面地点定在江苓名下一座茶楼。
萧晟昀把他送出宫,再去办自己的事,江苓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雅间。
“小苓在信上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几日不见,詹乐章的气色好了不少,江苓将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除了你,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詹乐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什么事让小苓这么为难?”
他认识的江苓,无忧无虑,天真热忱,被保护的很好,就算有为难的事,他相信太子能为他处理好。
“是……”有过那样的经历,江苓再提起来,做不到从前那般坦然态度,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已经染了淡淡的粉。
看他模样,詹乐章心头一动,大致猜出他要说的事。
“之前你不是说要忌口的事吗?我回去后很殿下说了,本来想和殿下试试,可是……”
“你们之前没有过吗?”虽然早有猜测,但听江苓亲口说出,詹乐章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江苓露出一丝苦恼:“没有,但是好疼啊,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说要试试的话了,现在我说以后继续像从前那样,殿下好像不太乐意。”
“殿下喜欢你,肯定会想和你……”詹乐章放下杯子,“你可以先适应适应,等适应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适应?”江苓困惑,“怎么适应?”
第76章 第 76 章
虽然詹乐章是个熟手, 但在对上江苓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江苓还在好奇要怎么适应,苦恼道:“我觉得我适应不了。”
那样骇人的尺寸, 能随便适应吗?
江苓有心想问问,和詹乐章在一起的那人, 是不是和太子一样,但詹乐章从没在他面前提过那个男人,他有些拿不准要不要问。
“不需要太子亲身上阵,你们可以先试试别的, 比如手指,药玉,你不用操心这些,你的太子殿下肯定会准备的。”毕竟关系到能不能把鲜嫩可口的江苓吃到嘴, 太子肯定更着急。
江苓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乐章, 你有遇过这样的问题吗?”
“有, ”詹乐章倒是对江苓和太子的后续更感兴趣,“你嫌疼, 太子有继续吗?”
“没有, ”江苓挠了挠脸颊,“可能是我闹得太厉害了, 殿下只能停下。”
被抱着哄了好一会儿, 江苓才平复下来。
竟然能中途停下?!
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詹乐章,脸上也露出些许怪异之色。
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太子对江苓的看重了, 也深深敬佩太子的忍耐力, 居然能在这种时候停下来。
看到他的脸色变化, 江苓撑起下巴:“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夫妻之间总要圆房的,你如果不喜欢这种事,可以和太子说。”如果是别人,詹乐章知道要让为夫者忍着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但如果是太子,江苓真抗拒的话,说不定他不会强迫。
江苓现在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和殿下的关系,做这种事很正常,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你家殿下太大了,你受不住?”詹乐章接下他没说完的话。
江苓微不可见点点头。
“没事,习惯后你就会知道,大有大的好处,带来的欢愉是成倍的。”詹乐章很有经验地劝说。
“好吧,我信你。”
茶楼老板亲自给两人端来茶点,正要为两人沏茶,詹乐章拦住他:“我来吧。”
沏茶时,詹乐章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幅画,江苓一眼不眨看着他的动作,眼中亮晶晶的。
将煮好的茶放到江苓面前,詹乐章微微勾唇:“怎么看得这么入神?”
“乐章,你好厉害啊,好像什么都会。”江苓真情实意感叹。
“也不是什么都会,钓鱼就不行,”詹乐章举起杯子,“尝尝我的手艺。”
“我可能喝不出什么。”江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淡淡茶香在口中化开,江苓一个对茶没研究的都感受到了茶的优点,他说不出具体好在哪,只能说出“好好喝”三个字。
茶楼人来人往,各种消息流传速度非常快,江苓和詹乐章虽然在雅间,但外面大声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听见。
江苓听到了外面的人说起太子,说起他,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听说了城北郊外妖狐伤人的事吗?”
“听说了,是前天晚上发生的吧,那人胳膊被咬掉了好大一块肉,多亏南曲医馆的程大夫出手,才保住了一条命。”
“真是妖狐咬伤的?”
“这我们外人也不清楚啊,反正是这么传的,说那妖狐直起身有一八尺男儿高,骇人得紧。”
“这事我知道,出事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他确实是在山上被猛兽袭击了,一夜未归,他家里人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请
村子的人上山找人,找到时发现他躺在血泊中,肩膀那被咬穿了。”
隐隐交流声从外面传来,说到激动处,声音不自觉加大,被雅间里的江苓和詹乐章听了个真切。
“妖狐伤人?”江苓坐直身体,不自觉关注外面的对话。
“京郊山上真的有妖狐吗?”有行宫的事在前,江苓第一反应是,这件事是人为的,“会不会和行宫发生的事一样?”
“官府知道消息后会去查,小苓的猜测不无道理,妖狐是真是假,有待商榷。”詹乐章道。
两人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换了个话题。
“袁家最近好像受到不少家族排挤,他们做什么了?”
“好像是在行宫的时候,献了一对姐妹花给那位,结果没受宠几天,人就失宠了,其他家族看不过眼他们的行为,才会处处针对他们。”
“还是圣上英明,没被美色迷惑。”
那是,没被美色迷惑,但被道士迷惑了。
江苓在心中暗道。
秋日阳光依旧刺眼,走出茶楼,江苓用手挡了一下,看到站在马车旁的男人。
“殿下来接我了,乐章,我先走了。”江苓和詹乐章道别,小步跑过去。
萧晟昀摸了摸他额头:“聊完了?”
“嗯嗯,”江苓钻进马车,“殿下,我想去医馆一趟。”
“怎么?”萧晟昀跟着坐上来。
“殿下有没有听说妖狐伤人的事?”江苓和萧晟昀说起在茶楼听到的消息,“我想去问问程大夫,是怎么回事。”
萧晟昀吩咐侍卫调转马车,向医馆驶去。
目送马车离开,詹乐章走向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看到坐在里面的男人,微愣:“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回去。”男人伸手,将詹乐章拉上马车。
茶楼距离医馆的位置不算远,没多久,马车停下。
没打扰医馆其他人,江苓轻车熟路带着萧晟昀来到后院,程大夫得到消息放下手边的事赶来。
“这次来,是想问问,妖狐伤人的事,昨天来的病人,真的是被妖狐所伤吗?”江苓问。
程大夫:“看伤口,是狐狸咬后留下的齿痕,那人被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伤口恶化严重,引发高热,现在他人还在医馆,小主人如果好奇,可以去问问他。”
江苓:“他现在没事了吧?”
程大夫:“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肩膀上的伤口没能及时处理,需要养一段时间。”
江苓:“狐狸咬人,有毒吗?”
程大夫:“他体内的毒,不像是狐狸携带的。”
江苓决定去看看人,问问情况。
被咬伤的人这会是清醒状态,见程大夫带着两人陌生人进来,道:“程大夫,这是?”
“我是医馆的主人,听说了你的事,来看看。”江苓主动回答。
医馆换主人以及卢嘉木的事在这一片已经传遍了,受伤男人显然听说过,表情变得有些激动:“承蒙您关心。”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能不能和我说说,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江苓气质温和,天生便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男人对自己遭遇的事很有倾述欲,当即开口:
“前天傍晚,我上山去砍柴,遇到一头小鹿,便想着能不能抓回来,跟着小鹿,我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的草长得特别茂盛,小鹿停下吃草,我正要动作,一道红影从草丛中扑出来,不等我反应过来,肩膀处传来剧痛。”
男人
指着已经包扎好的肩膀:“就是这里。”
“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迷蒙中,看到那道红影染了鲜血的脸,是狐狸,一只比寻常狐狸至少大两被的红色狐狸!”
山上遇到狐狸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男人体内的毒更让江苓在意。
“孤让褚峤来看看。”萧晟昀也意识到,这件事里最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有一人受伤,妖狐的消息没大范围流传,直到三天后,一处位于山脚的村子,遇到妖狐袭击。
大理寺接到百姓的报案,不敢耽误,连忙派人去山村了解情况。
妖狐作乱的消息在京中引起不小动乱。
单是妖狐伤人说明不了什么,可每个遇害者身边,都会出现一个血红的“亡”字,任何事,一旦带上神秘色彩,便会给人无限想象和讨论的空间。
“策划妖狐伤人的,和之前在从行宫回京路上放巨石的,是同一批人吗?因为巨石的事没传出去,没给世人带来恐慌,于是,幕后之人又策划了一起事件?”东宫里,江苓听到外界消息,不能理解。
“这些人显然是有目的而来,褚峤去医馆看了,那个人体内的毒和之前的有关联,应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崇明帝震怒,大理寺和刑部官员在崇明帝的要求下,彻查此事。
流言愈演愈烈,外面甚至不知从何处传出“妖狐现世,乱世将起”的说法。
崇明帝越想将这些事压下去,消息传的越快,像是有一只手,不动声色操控着一切。
安稳了许久的梦境中再次出现血腥场面,这一次,崇明帝在一片猩红中见到了由残肢摆成的巨大“亡”字。
暗红色的巨大狐狸步步靠近,离得近了,崇明帝才发现,狐狸毛发本不是红色的,因为侵染了太多鲜血,才变成暗红。
狐狸张开大嘴,腥臭味扑了满脸,心脏极度紧绷,呼吸像是被扼住,崇明帝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气。
“陛下?”
“去,请芥微道长过来。”
朝中众人发现,崇明帝越发依赖芥微了,甚至说,要请芥微道长施法除妖狐。
“父皇怎么想的啊,”只有在江苓这里,九皇子才敢明晃晃吐槽亲爹,“芥微说要父皇亲自去狐妖作乱的地方,用天子之气镇压妖邪,怎么看也不靠谱啊。”
“父皇答应了?”江苓惊讶。
“答应了啊,还说要我们一起去,不知道被那个芥微下了什么迷魂药,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九皇子听了不少关于妖狐的事,他不相信芥微,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待在江苓身边最安全:“江哥,你去吗?去的话,能不能收留一下我?”
第77章 第 77 章
江苓对九皇子时不时说出类似的话已经免疫了:“我没听殿下说起这件事, 不过我还挺想去看看芥微道长是怎么做法的。”
江苓与芥微有过短暂接触,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 萦绕着淡淡血腥味,和千芜大师身上的气完全不一样, 江苓不知道这个人会什么本领,但他这段时间得了许多龙气,完全不需要惧怕他。
“江哥,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啊?”
九皇子在心中嘀咕:搞的我这个心生胆怯的, 仿佛是个异类。
“殿下肯定会保护好我,而且,父皇亲自去,会带上禁军精锐保障安全吧?”
要知道, 在古代社会,皇帝的安危关乎到社稷, 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
“父皇要去也就算了, 为什么要带我们一起啊,江哥, 你觉不觉得, 这很像是有人想将皇室一网打尽的阴谋?”
九皇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去了外面,比在宫里行动方便多了, 这个芥微, 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朝中大臣也这么觉得,崇明帝提出要和芥微道长一起出宫后,反对的折子如雪花般飘到宫中。
早朝时, 必有大臣为此事出声。
“陛下, 龙体为重啊, 驱妖狐的事,让芥微道长去做就行了,总不至于芥微道长实力不济到无法亲自解决?那陛下去太危险了啊!”
朝中老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盼望崇明帝打消心思。
可崇明帝就像铁了心一样,不论怎么劝说,都不肯松口。
草草结束早朝,崇明帝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芥微道长宫殿。
“道长,朕真的非去不可吗?大臣们已经吵了几天了。”崇明帝其实一点都不想去,回想一下梦中场景他都害怕,更遑论亲自面对梦里发生的事。
“陛下被妖魂怨气缠上,如果不亲自前往,贫道不敢保证,能彻底清除妖魂怨气。”芥微手持拂尘,一派得道高人模样。
由于最开始的噩梦是芥微道长解决的,崇明帝对他很信任,原本以为这次也能像上次一样,靠符解决,没想到那晚被噩梦惊醒后找到芥微道长,对方听完他的描述,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陛下,此乃妖魂怨气作祟,想来是陛下听了外界传言,心念百姓,被妖魂感知到。”即使是大半夜被突然召来,芥微道长依然穿着一丝不苟的道袍,脸色没有倦意,仿佛不需要睡眠。
“不能像上次那样,靠静心符吗?”崇明帝记得,之前他的噩梦就是靠静心符平息的。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静心符可能起不了作用。”
崇明帝心思深,没完全信芥微的话,从他那要了静心符。然,事情就像芥微所说,之前百试百灵的符这一次失去了作用,一入睡,他见到的就是炼狱一般的血腥场景,和张嘴袭击他的妖狐。
崇明帝只好再次找上芥微,似乎知道他这些天遭遇了什么,芥微什么都没问,再次提出出宫做法的事。
有过经历,崇明帝不信也得信,被噩梦夜夜侵扰的滋味太不好受,他答应了芥微的要求。
再之后,就是遇到朝臣激烈反对。
芥微提出,可以让皇子代劳,但崇明帝必须在场。
发生妖狐伤人的山村距离京城不算远,崇明帝担心梦境重演,调了最精锐的禁军不说,还让太子派他的部下提前到山村,守在周围。
崇明帝心系百姓,要亲自前往妖狐作祟的地方处置妖狐的消息迅速传开。
百姓本在为乱世将起的流言担忧,听到崇明帝愿亲自除祟的消息后,话锋一转。
“什么乱世啊,绝对是乱说的,咱们陛下一向关心百姓生活,之前禹县地动,还派了宣王亲自前往,惩治贪官污吏,再说了,还有太子殿下,三年将北莽打回老家,再也不敢冒犯大启边境,有太子殿下在,怕什么?”
“只是几只长得大一点的狐狸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太子殿下的精锐连北莽铁骑都不怕,会怕区区几只畜生?”
“不管怎么说,陛下肯不顾危险亲自出面解决,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对啊,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罢了,妖狐至今也只出现在一个村子伤人,听说受伤的人官府都好生安置了,以后还会帮他们重新盖房子。”
听到百姓的议论转向想要的方向,人群中引起话题的人悄悄退走,百姓已经陷入激烈讨论,没人留意,人群中少了几个人。
安顿受伤百姓,是太子一派官员做的,改变民间流言,也是太子吩咐人做的。
既然对方想乱了民心,萧晟昀偏不如了他们的意。
京城一座不起眼院子。
“教主,已经安排好了,介时,皇帝和太子等人都会去,时隔十五年,前主人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黑暗中,传来男人沙哑声音:“确保万无一失,他不是很看重萧家的江山吗,我要这江山彻底乱了,九泉之下,想必他死也不会瞑目!”
“可是,”下属打扮的男人迟疑了一会,“那位大人的要求……”
“我活着,只是为了复仇,他不过是我复仇的一环,都是萧家人,你以为我会放过他?我浮世教上万教众,被他萧家屠得干干净净,我浮世教的仇,与萧家,不共戴天!”
“咳咳——”
剧烈咳嗽声下,教主不得不停下说哈,下属忙取了药递过去。
黑暗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这只手,不似活人,教主咽下药,慢慢止住咳嗽:“梦魇只是一个开始,崇明帝,好好受着吧。”
他蛰伏这么多年,改头换面,重新组建势力,为的就是,让崇明帝,让萧家人,痛不欲生。
就算救他的也是萧家人又如何,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那人有私心,想夺取崇明帝手里的江山,他也有私心,要毁了崇明帝手里的江山。
现在,没人能阻止他了,就算是那个人,也不行。
皇帝出宫是一件大事,要安排的东西很多,萧晟昀要随行,见他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江苓不干了。
“殿下,我也想去?”江苓挂在男人身上,哼哼唧唧表示不满。
“只是去一天,孤很快就能回来,苓儿在宫里等孤回来好不好?”萧晟昀搂住少年的腰,将人抱起来。
江苓坐在他臂弯里,居高临下看他:“我不,我想去看芥微做法。”
“可能会很危险。”萧晟昀不想让江苓涉险。
“我不怕,殿下会保护我,而且,我也有自保能力,”江苓摇萧晟昀肩膀,“殿下,带我去嘛,我不和殿下分开。”
江苓不依不饶,萧晟昀拿他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江苓欢呼一声,吧唧一口亲在萧晟昀脸上:“殿下最好了!”
“答应带你去才好,是吧?”
“如果真有危险,我也会担心殿下的,”江苓认真道,“若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想谋划什么,殿下不觉得,我在宫里也不会安全吗?跟在殿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苓儿说的有道理。”
萧晟昀不是完全没准备,从芥微表现出对江苓不善起,他就派了人去查芥微的底细,芥微藏得再好,只要在大启生活过,就会留下痕迹,正好,前两天暗卫查到了一
点线索。
顺着这条线索,不难查出和芥微有勾结的人。
芥微并不是冲着江苓来的,他的目标很明确,取得崇明帝信任。
一颗被幕后之人送到崇明帝身边的明棋。
去山村一来一回大概要花两天时间,江苓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清瑶给他收拾好换洗衣服和必要日常用品。
听说他们要出宫,张太医送来了一些药,逐一介绍:“这些药都是褚峤制出来的,有解毒丹,有驱虫药……”
驱虫药显然是专门为江苓备下的,江苓怕虫子这件事给褚峤留下很深印象。
“山上虫子多,师弟将驱虫药装在了香囊里,太子妃可以随身携带。”张太医拿出各种药里混杂的几个香囊。
香囊只有普通香囊一半大,做工精细,江苓拿了一个,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味道不难闻,如果张太医不说,江苓会以为这是普通香囊。
“这香囊是褚大夫自己做的吗?”江苓翻了翻其他香囊,长得都差不多。
“香囊是买的,里面的药是师弟装的,师弟除了在对自己感兴趣的方面细心,哪会做这么精细的活。”张太医失笑。
“褚大夫有心了。”萧晟昀收下药。
“有一件事,想麻烦殿下,师弟问,如果殿下抓了妖狐,不论是活抓还是杀死的,能不能留一头给他,他想看看能不能研究出妖狐的来历。”张太医道。
“可以。”这不是什么难以满足的要求,萧晟昀答应下来。
妖狐伤人,不管它是什么来历,为了百姓安危,都需要尽早处理。
“还没找到狐狸踪迹吗?”这些天,江苓在东宫经常听到有人议论妖狐的事。
“父皇派人搜山,只抓到些普通狐狸,没有找到那些人描述里的妖狐。”
妖狐的第一特征就是皮毛是红色,其次就是体型比普通狐狸大,按理说,这样的特征在山里出现应该是很好找的,但崇明帝派去的将军带人把山都翻遍了,一只都没找到,使得这件事被人提起时,越发显得神秘。
“苓儿为什么笃定妖狐是普通狐狸,而不是狐妖有灵?”
外面传什么的都有,狐妖有灵的说法更是传到了宫内,江苓听说后,第一时间是和萧晟昀说,别信。
“因为和这里写的不一样。”江苓翻开话本,指着里面描写狐妖的部分。
况且,江苓知道的狐妖,一个比一个看脸。
第78章 第 78 章
萧晟昀只当他是看了话本, 认定话本为真,没戳破他。
话本是长顺最先给江苓看的那本,后来江苓把话本还了回去,但他很喜欢这个故事, 便让人又买了一本回来, 偶尔翻翻。
“殿下觉得呢?”江苓手按在话本上。
“孤和苓儿想法一样, 觉得那狐狸就是普通狐狸,顶多个头大了点。”神鬼一事,萧晟昀不太信。
江苓不再纠结妖狐到底是什么,想起另一件事:“芥微想方设法想要皇上去那个小山村,是不是想做什么?”
“父皇现在很信任他,对他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出宫的事,大臣们反对过,不论反对声多激烈, 他都铁了心要去。”
正如萧晟昀所说, 大臣们心中对这件事感到非常无可奈何。
几名朝中老臣聚在一起。
“钟大人, 我们不再劝劝?”
“你们也看到了,陛下已经被那妖道迷了心智,你我再怎么劝,他也不会听的。”
“查到那妖道的来历了吗?很奇怪,我派去的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只知道他是在陛下从行宫回来的前一个月来京城的, 这一个月里, 深居简出, 与外界基本没有接触。”
“我查到的也是如此, 一个月前的消息完全没有。”
比起外界的看好,大臣们忧心忡忡,妖狐伤人确实需要解决,但完全可以派朝中武将带兵前去,崇明帝去了又不能亲自抓捕妖狐,还附带了无数潜在危险。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一大早,江苓被萧晟昀从被窝里挖出来。
“殿下,我困。”江苓抱着被子不撒手。
“等上了马车再睡。”萧晟昀拿过床边准备好的衣服,为江苓穿上。
半梦半醒穿好衣服,用清水洗漱完,江苓总算清醒了点。
天刚蒙蒙亮,江苓很少有这么早起来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怎么要这么早出发?”
“出发时间是芥微定的,说要在吉时出发。”
江苓困得不行,在马车里睡了会,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到了。
住在山村的百姓被迁到了别处,江苓他们到的时候,整个村子只有肃穆守卫的士兵和负责给众人带路的村长。
江苓和九皇子等人被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屋子,士兵暂时征用了百姓盖的房子,选了几间大的收拾出来,给皇室来人居住。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九皇子好奇打量周围。
做法时间没到,他们可以先自由活动一段时间,江苓纯粹是来凑数的,他不需要做什么。
山村位于山脚处,背面是高山,这里的百姓依山而居,山上有猛兽,因此山村周围布置了护栏和简单陷阱。
“我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妖狐袭击的就是这里的人么?”江苓坐不住,和同样充满好奇心的九皇子在外围打转。
村子正中央,将士在芥微的吩咐下,布置祭坛,芥微要在晚上安抚亡魂,在第二天正午施法驱邪。
“是这里,”九皇子掰了掰护栏,“这护栏很结实,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妖狐是从哪进村的?”
“是南面,南边有个缺口。”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江苓和九皇子回头,就见一名村夫打扮的男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你是这座村子的人?”江苓打量他。
这里的人在发生妖狐伤人之事后,就被官府迁出去了,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
“我是和村长一起来的,我弟弟死在妖狐嘴下,我求了村长,让他带我过来,我要亲眼看到妖狐被处死!”男人年纪三十上下,说起弟弟,语气里有悲伤,更多的,是对害死弟弟的妖狐的恨意。
“节哀。”没想到问到男人的伤心事,九皇子微怔。
“我已经接受了,你们是来驱妖的吗?”男人看向建到一半的祭台,眸光闪了闪,“希望道长能捉住妖狐,以后不要有人再被妖狐伤害。”
“我们是来帮忙的,你放心,妖狐肯定能被处置。”之前,九皇子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妖狐伤人一事,没有太真切的感受,这一刻,才真实意识到,妖狐带给这个村子的,是怎样的惨事。
“你能和我们说说,那天的事么?后来官府派人上山,连妖狐的影子都没看到,它们会躲在哪?”江苓开口。
“它们是从护栏缺口处进来的,大半夜,眼睛在月光下,是绿色,起初,我们都以为是山上的狼下来了,村子里遇到过类似的事,处理起来有一定经验,没想到妖狐力气惊人,也不惧怕火,燃起的火堆对它们毫无震慑力,出去驱赶的人反遭毒手。”
“我弟弟年轻强壮,是第一个出去的人,也是被伤得最严重的……”那一晚的混乱男人不愿回想,七尺男儿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哽咽。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弟弟报仇!”九皇子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郑重保证。
夜晚来临,月光被云层遮挡,村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临时建成的祭台边燃起火把,带来唯一光亮。
无人入睡。
江苓撑着睡意,与萧晟昀站在祭台不远处,看芥微施法。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丝寒意,九皇子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往江苓身边蹭。
“江哥,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不会真有亡魂被招来吧?”
“你别自己吓自己,”江苓很肯定,这里没有什么亡魂,“只是起风了而已。”
“江哥,你不觉得,芥微道长做法很像那么回事吗?”不知不觉,九皇子已经开始对芥微用尊称了。
“如果他没一点本事,父皇怎么会看重他,还让他来做法?”江苓观察了一会芥微,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身穿宽大道袍,风扬起衣摆,飘飘若仙。
应该专门学习过。
江苓不了解道教文化,但他能感受到芥微身上的气,和周围淡淡流动的灵气,如果芥微真有能力,灵气肯定会有波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变化,可见,芥微只是动作上看着像罢了。
崇明帝站在最前方,看得很认真,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聚集而来的透明亡魂,他们痛呼出声,魂体残缺不全,与大理寺呈上的村民死状一模一样。
灵魂仿佛同时飘起来,体会一样的痛苦,崇明帝张大嘴,想要呼救,骇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正在做法的芥微身上,没人发现崇明帝的不对。
符纸飘到空中,无火自燃,芥微的脸掩藏在明亮火光后,看不真切。
一场超度法事,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
法事结束,崇明帝惊醒,身上被冷汗浸湿,他张了张嘴,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
“陛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钱公公扶住崇明帝。
“刚才……”崇明帝看着钱公公,钱公公脸色如常,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再看其他人,皆是如此,仿佛经历那一切的,只有自己。
“陛下?”
“无事,请芥微道长过来。”
芥微收起行头,交到随行侍卫手中。
崇明帝遣散周围的人:“道长,朕……”
“陛下是不是想说,刚才见到了那些人的亡魂?”
“是,是。”这一刻,崇明帝顾不上帝王威仪,他只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芥微安静倾听崇明帝倾述,末了,道:“这便是贫道希望陛下能亲自过来的原因,陛下放心,明日法事过后,事情就能解决了。”
一次次经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崇明帝对芥微的信任一步步加深,他原本还怀疑芥微的真实目的,经历了这么一遭,心中再也升不起半点怀疑。
九皇子见到了芥微的“真本领”,打算找芥微求几道平安符。
“江哥,太子皇兄,你们要吗?”
“他如果肯给,你帮我们也求一张。”江苓想看看,芥微的平安符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九皇子本想拉江苓一起去,对上太子的目光,怂了,改为找三皇子。
“三皇兄,这里给我的感觉怪怪的,这个芥微道长看着有些本事,我们去求几张平安符吧,有了平安符,晚上睡得安稳一些。”
三皇子被他说动,两人一起去找芥微的路上,三皇子问起行宫发生的事:“七弟做了什么,让父皇这么生气?你们在行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父皇一回来就请了名道长进宫。”
“三皇兄你是不知道,今年行宫发生了好多事……”九皇子像倒豆子一般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你呢,在禹县,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九皇子和三皇子聊了一路,三皇子从他嘴里听到不少消息,大多数是他已经知道的,知道的比较少的,就是和江苓有关的。
“你似乎很喜欢太子妃?”
“是啊,接触之后才发现,他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
九皇子带着求来的平安符敲响江苓和太子的门。
“还好明天不用早起。”江苓坐在桌子边,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能睡着。
“芥微道长挺大方,给了我和三皇兄不少符,”九皇子掏出一把抚,展开其中一张,“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江苓拿过来看了看,没发现符纸上有什么不对。
见他困得厉害,九皇子没多待:“我先回去了,江哥和太子皇兄早点休息。”
“殿下,我们休息吧,”江苓把符随意放在桌上,往萧晟昀身上一靠,“殿下,我没力气走路了。”
萧晟昀抱起少年,往里间走:“条件有些简陋,苓儿……”
话没说完,突然停下,江苓睁大眼睛:“殿下,刚刚是不是九皇子的声音?”
——短促,急切的惊呼声。
第79章 第 79 章
怀里揣着从芥微道长那求来的符, 九皇子觉得黑夜也没那么可怕了。
天上的云不知何时散了,露出半轮圆月,月光洒向大地,为周围一切渡上一层银色光辉。
风吹过, 树影摇摆, 发出簌簌声。
九皇子住的地方不远, 极度安静下,世上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
跟着九皇子身边的小太监低着头,走路时脚步很轻,轻到九皇子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泉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性子使然,九皇子身边受重用的太监宫女,没一个不是能说会道的。
小泉子是他新提拔起来的,长了一张巧嘴,经常把九皇子逗笑, 九皇子特意带他过来, 一是带他长长见识, 二是为了解闷。
若是平时,小泉子早叽叽喳喳说开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声音不出。
九皇子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
“小泉子!”他停下脚步,推了推身边的人,哪想到小泉子就这么被他推倒了。
“砰——”
□□砸到地上。
九皇子捂住嘴, 好险没叫出来。
这座村子的房子与房子间有或宽或窄的小巷子, 九皇子后退几步, 猝不及防看到小巷子里闪过的几双森绿眸子。
似乎被这里的动静吸引, 黑暗中, 绿色光点不断靠近。
“啊——”
九皇子再也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来人!来人!”
仓皇无措后退中,后背撞到一具结实□□,九皇子正要大叫,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他的嘴:“九殿下安静,别惊动它们。”
心脏剧烈跳动,九皇子被男人带着后退,哆哆嗦嗦发出声音:“那是什么?”
“九殿下莫不是忘了,此行来这里的目的?”
妖狐!
“它们,它们怎么会在这?不是说派人搜山没找到它们的踪迹吗?还有,你是谁?”
“属下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九殿下不用担心,很快就有人来了。”
“江哥说的不错,太子皇兄真是个好人。”危机关头,被太子派来的人救下,九皇子心中太子的形象越发高大。
“还有江公子,江公子也很担心你。”
“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是经常跟在太子皇兄身边的齐烈吧,这次幸好有你,你救了我的命,等回宫,你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我一定办到。”
妖狐身上有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未靠近,九皇子被熏得想吐。
妖狐冲出巷子,月光下,九皇子第一次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
四只体型庞大的狐狸,咧着嘴,露出锋利牙齿,一口下去,能咬掉人半边身子。
“它,它们过来了,守在这里的侍卫呢,禁军呢?我好害怕,我们会不会被咬死……”惊惧交加下,九皇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会,殿下的人马上到了。”
男人话音落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箭矢声和狐狸凄厉的叫声同时响起。
九皇子默默往后缩了缩,用手捂住眼,透过指缝看向前方。
四只大狐狸被身穿甲胄的士兵围在中央,箭雨下,无处可躲。
*
知道九皇子可能出事,江苓瞌睡被吓跑,从男人怀里跳下来:“殿下,我们快去看看。”
“齐烈跟在他身边,不会出事。”
嘴上这么说,萧晟昀还是带江苓寻着九皇子离开的方向找去。
路上,他们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遇到前来汇报情况的士兵,方知道,九皇子遇到了妖狐。
“殿下,妖狐怎么会在村子里?”江苓脚步不停。
“父皇派人搜山一无所获,那么大的狐狸不可能凭空消失,只可能是躲藏在某处,妖狐袭击一事发生后,这座村子被清空,它们躲在里面不奇怪。”
九皇子见他们过来,抛下齐烈,快步走到江苓身边:“江哥,刚才吓死我了。”
九皇子惊魂未定,有无数话想说。
“刚才我和小泉子打算回去,路上发现小泉子不对劲,推了一下他,结果他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等我确定他是什么情况,就看到了躲在小巷子里的绿眼睛……”
九皇子一口气不停顿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我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心在跳个不停。”
“还好有太子皇兄派人跟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苓拍拍他的后背,渡过去一丝神魂之力,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九皇子定了定神,慢慢恢复过来。
萧晟昀听下属汇报情况。
前来剿杀妖狐的是他带过的兵,从崇明帝下令起,就守在外围,好在村子不大,他们住的地方也不是村子中央,带兵过来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这么大的动静,崇明帝被叫醒,冷着一张脸出来。
四只妖狐,与袭击村子的正好对上,崇明帝先问了九皇子情况,见他没事,才追究妖狐的事。
芥微道长被“请”出来。
手持兵器的士兵压着他,来到妖狐近处。
血腥味扑鼻而来,芥微道长白了脸色。
事情发展超出他们的计划,被“请”出来时,芥微道长是茫然的,骤然直面血腥场面,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皇,妖狐已经伏诛,不如请芥微道长现在就做法,彻底除了妖邪。”萧晟昀沉声开口。
崇明帝亦有此意:“道长意下如何?”
“可,这,时辰对不上……”
“道长之前做法,不知道妖狐生死,定了白天,现在妖狐已经死了,不当夜里吗?”江苓适时出声。
九皇子无条件支持江苓:“对啊,道长,我今晚本来是带了你给的平安符的,还遇到这样的事,对了,我身边的小泉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妖狐迷惑了,道长不如也给他看看。”
“怎么回事?”崇明帝只知道九皇子遇到妖狐袭击,不知道还发生了其他事。
九皇子将小泉子的不对劲说了一遍:“父皇,儿臣当时太害怕,顾不上他,好在妖狐没吃他的打算,一直追着儿臣,他应当还在那里。”
根据九皇子指的方向,崇明帝派人过去,将小泉子带了过来。
小泉子双目无神,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江苓看了他一会,低声对萧晟昀道:“殿下,现在的小泉子,是不是和之前离开行宫时遇到的人一样?”
如果两人中的是一样的药,那么,妖狐伤人和巨石红蚂蚁便是同一伙人所为。
“芥微道长,有劳。”
九皇子一副担心小泉子的模样,芥微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崇明帝认可芥微的能力,没参与进来,皱眉盯着倒在血泊中的狐狸。
“这就是伤人的妖狐?”
“回陛下的话,是它们。”村长仔细观察一番后,得出结论。
妖狐和描述里相差无几,比普通狐狸个头大,毛发是红色,崇明帝无法想象,这段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的,是这几头畜生。
“道长,现在妖狐已经伏诛,做法的事……”崇明帝只想快点解决妖魂怨气,不让自己再受噩梦影响。
“贫道需要准备一下。”短暂慌乱后,芥微恢复镇定。
“那小泉子,道长什么时候给他看一看?”九皇子问。
芥微答道:“贫道要先解决妖狐的事,这位是受了妖狐影响,等妖狐的事解决,自然能恢复正常。”
担心小泉子暴起伤人,侍卫找来绳子把人捆了。
“好好看着人,别出意外。”萧晟昀低声吩咐。
一名年轻士兵应声后,守到小泉子身边。
“江哥,你觉得小泉子真的是受妖狐影响了吗?”妖狐在他面前被乱箭射死,九皇子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妖狐形象已经崩塌,如果妖狐真有传言那么厉害,怎么连箭矢都躲不过?
“我觉得不太像。”
“我也觉得不像,”九皇子努努嘴,“我现在一点也不信芥微道士了,如果他真有本事,我带着他给的平安符,怎么会遇到妖狐,还差点被咬?”
一天时间里,芥微在九皇子心中的形象来回变了几次。
江苓拍了怕倒霉的九皇子,对他的运气颇为无言。
“来这里后,好像就我,身边宫人出事,自己也差点出事,回去后,我一定要去护国寺拜拜,江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九皇子没忘记太子,“这次多亏太子皇兄派齐护卫在暗处跟着我,太子皇兄也一起去吧,芥微的平安符没用,我去护国寺再给你们求两个。”
“还要给齐护卫求一个,他救了我,我不能没有表示。”
崇明帝坚持,芥微没办法,只好让人准备做法需要的东西,连夜做法。
一只不起眼的乌鸦歇在树枝上,微微泛红的眼睛盯着下面看了一会,拍拍翅膀飞走。
芥微拂去袖子上沾染的香灰,信步走到妖狐尸首边。
“陛下,这些尸体最好在法事结束后,烧干净。”
混杂鲜血味道的腥臭味刺鼻难闻,崇明帝自出来起,眉头就没舒展过。
现实中的腥臭与梦境无限重合,总让他分不清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听到芥微的话,他下意识点头:“烧吧。”
江苓皱皱眉,抓住萧晟昀袖子,压低声音道:“殿下,褚大夫说想要妖狐尸体。”
“孤记得,”萧晟昀安抚捏捏江苓手指,“不会让他们全烧掉的。”
这些妖狐尸体上,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做法的地方在原来位置。
芥微手执木剑,剑尖符纸无风燃烧,熊熊火焰映得他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混着腥臭的风,九皇子反应最快,指着众人背对的方向:“那里还有一群狐狸!”
江苓回头看去,黑暗中,一片绿色眼睛正不断朝他们靠近。
第80章 第 80 章
可能是因为之前有射杀妖狐的前例在, 九皇子现在不怎么害怕:“这得超过十只了吧,它们是藏在哪里的?我们来之前,村子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过吧?”
江苓也很好奇, 白天的时候, 他和九皇子逛遍整个村子,一只狐狸都没看到, 怎么到了半夜,出来这么多?
加上现在出现的这些,数量已经远远超过村子报给官府的数量了。
“它们有些不对劲。”江苓看着不断靠近的狐狸群, 皱眉。
“怎么不对劲?”萧晟昀吩咐下属将狐狸围杀的同时, 分出一分心神给江苓。
“它们的状态不对, 似乎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不断靠近。”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狐狸很有目的性在朝他们靠近,如果吸引它们的是人类或者血腥味, 这个村子现在好几处都有人, 可这些狐狸对离他们近的人不为所动。
“真的诶, ”听完江苓的话,九皇子仔细观察了一下, 发现确实如此, “我看到它们经过了有人的地方, 但没有对那些人下手。”
符纸燃烧, 风中气味里夹杂了燃烧后的味道, 和香点燃后的味道,和妖狐带来的腥臭混在一起,藏住内里端倪。
跟在萧晟昀身边的年轻将领领命而且, 这些狐狸力气惊人, 但耐不住萧晟昀手下的精锐早有准备, 盾牌竖起,妖狐被围在中央,弓箭手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瞄准里面的狐狸。
根本没有给它们靠近的机会。
妖狐发出嘶吼声,芥微停下做法,盯着妖狐方向,神色不明。
崇明帝走到他身边,问:“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么多妖狐出现的瞬间,崇明帝腿都吓软了,若不是钱公公暗中扶了一把,恐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好在萧晟昀带来的兵给力,第一时间将妖狐困住,禁军也快速行动起来,将他们护在中间。
确认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崇明帝理智恢复了点。
“道长不是做法驱狐吗,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狐狸?”江苓问出了崇明帝的心声。
崇明帝目光如炬盯着芥微。
“只有把妖狐引出来,才能更好的驱狐,不是吗?”芥微不慌不忙回答。
“是吗?这么说道长有对付这些妖狐的办法?”萧晟昀挑眉。
芥微挥了下拂尘,颔首。
“既然如此,道长不妨亲自过去,让我等看看,道长是怎么驱狐的。”萧晟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妖狐被短暂困住,发出嘶吼声。
崇明帝赞同点头,“不知这里还有没有藏起来的妖狐,道长一起处理了吧。”
芥微好险没维持住脸上的淡然表情,他拿这些药物喂出来的大狐狸根本没办法,引这些狐狸出来,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现在身上还留着那些东西,一旦靠近妖狐,必定会被毫无理智可言的妖狐撕碎,他有保命的法子不假,若到头来,崇明帝等人没事,他却被妖狐伤了,怎么对上面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芥微身上,芥微动了动嘴皮:“贫道施法是针对妖狐冤魂……”
“那就是说,你拿这些妖狐没办法了?”九皇子呛声,“那你为什么坚持要求父皇和我们这几个皇子都来这里?”
崇明帝目光变得狐疑。
帝王的疑心轻易便能挑起,不管芥微之前做了多少准备,获得了多少帝王信任,一旦他出现破绽,这份经不起考验的信任便会出现裂痕。
江苓被萧晟昀护在身后,这些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发现妖狐的第一时间他就挡在了江苓面前,将人牢牢护好。
“江哥,芥微道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些狐狸不会是他引来的吧?可是他引这些狐狸来做什么呢?他已经获得了父皇的信任,今后只要他想,就能有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或许,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荣华富贵。”
僵持中,一名守在其他地方的小将前来汇报。
“启禀皇上,臣等在村子南边发现了一伙企图潜伏进来的贼人,现人已伏诛。”
“将人带过来。”崇明帝脸色难看的厉害。
“这些人似乎是专门培养的死士,臣等抓住几个,其中大部分服药自尽了,还有两个被敲晕了。”小将道。
先是妖狐,再是死士,崇明帝这下哪能想不到,从决定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中了别人的计。
眼见计划败露,芥微执起桃木剑,刺向崇明帝。
“狗皇帝,去死——”
“护驾——护驾——”
月光下,桃木剑泛起寒光,原来藏在桃木剑之下的,是一把真正的剑。
剑锋逼近,崇明帝大骇。
说时迟那时快,在剑尖即将刺进崇明帝胸膛时,旁边伸出一把剑,挑开利剑。
侍卫一拥而上,将芥微压制住。
萧晟昀扔下随手从侍卫手中夺来的剑:“父皇,没事吧?”
他站的位置离崇明帝不远,从芥微暴起伤人到剑被他挑开,花的时间极短,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
“朕没事。”
崇明帝走到被压着跪伏在地的芥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神色不明:“芥微,朕自认带你不薄,你为何想害朕性命?”
芥微咬牙不说话。
萧晟昀牵起江苓的手,按按他的掌心,小声安抚:“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江苓嗅了嗅,在萧晟昀身上嗅出点奇怪味道,这股味道刚才还没有,应该是在接触芥微后沾上的。
“殿下,我想离芥微近点看看。”
萧晟昀没有问理由,牵着江苓往前走了几步。
离得近了,江苓确定,这股奇怪味道是从芥微身上传来的,混在符纸燃烧和香灰味里,不易察觉。
为了确定心中所想,江苓低声道:“殿下,能不能让芥微离妖狐的位置近一点。”
“苓儿觉得芥微和妖狐的出现有关?”
“我怀疑,妖狐是被他引来的。”
他们的声音虽然小,但因为离崇明帝近,崇明帝还是听了个真切,他现在正是对芥微疑心最重的时候,秉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吩咐人把芥微押到妖狐所在地。
乱箭下,妖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倒在血泊中,发出“嗬嗬”喘气声。
包围妖狐的士兵让出一个小位置,芥微被押到缺口处。
妖狐很明显激动起来,它们挣扎着想往芥微所在的地方爬。
江苓的猜想验证了,芥微身上,有吸引妖狐的东西。
“父皇,芥微身上,可能有吸引妖狐过来的东西,最好能查一查。”江苓跟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搜身!”崇明帝脸色阴沉地吩咐。
芥微身上没搜到什么,崇明帝却没因此对他放松警惕。
“太子妃,贫道知道你对贫道有意见,可再大的意见,也没必要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贫道。”芥微被按着搜身,满身狼狈。
他知道,这些人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搜到什么,所以有恃无恐。
“倒是太子妃,身上的怪异之处,可比贫道身上多,贫道之前提醒过太子殿下,可惜太子不领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不妨也多查查太子妃,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惊喜。”
“一派胡言!”萧晟昀冰冷的目光落在芥微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一开始就对我有意见,”江苓没被他的话唬住,“为什么对我有意见?因为我对各类药物非常敏锐,比如现在,他们没从你身上搜出东西,但我知道,真正吸引妖狐前来的药,在你的衣服上,袖摆处最多。”
江苓找了根树枝,挑起低声的外袍:“你应当是提前准备好药,将袖摆泡进去,晾干,然后借助做法,将香灰等气味留在上面,这些气味本就刺鼻,轻易掩盖了吸引妖狐的药味。”
“不信我说的话,可以让太医来验证,”江苓扔下树枝,“至于我,我可是千芜大师亲自指给太子的人,以千芜大师和皇室的关系,难不成千芜大师会在这件事上害太子?”
原本在芥微话下对江苓升起疑心的人,在江苓话落后打消疑心,崇明帝眼中的怀疑之色也逐渐散去,千芜大师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不会傻到不信千芜大师,反去信一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
萧晟昀挑起芥微外袍,扔进包围圈里,奄奄一息的妖狐受到刺激,挣扎着爬起来撕咬外袍。
随着动作,插|着箭矢伤口处流出暗红色的血,它们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顾撕咬外袍,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倒下。
这样的场景看得人头皮发麻。
天际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天快亮了。
崇明帝派人快马加鞭赶回皇城,请来褚大夫和太医院的太医。
“我会被袭击,果然是因为我单独去找芥微求平安符么?”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九皇子。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了,芥微被带下去审问,他不可能一个人策划此事,背后定然有同谋。
江苓想了想,还是道:“父皇,等太医来了,让他们好好给你把把脉吧。”
芥微在崇明帝身边这么久,谁都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在暗中做什么。
“最好让褚大夫看看。”论对奇奇怪怪药物的研究,褚峤更在行。
崇明帝疲惫揉了揉眉心:“朕知道。”
看着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少年,崇明帝想起芥微说的话,心中种种想法闪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屋子,江苓感受到男人身上翻腾不休的怒意,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殿下相信芥微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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