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之上苍穹如盖,月凉如水。
一头白色的巨狼如同上古神明一般立在一处山峰上,此刻正回望背上俯卧的娇小人类,这一幕仿佛是充满幻想与臆测的远古故事,但如今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水时眼见符离兽化后没有失去理智,便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趴伏在哪柔软纤长的毛发中。回过神,才觉得甚是舒服!热乎乎,毛茸茸,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当然,还略微有些他熟悉的狗味……
水时终于知道符离在热烈流汗时,身上既满怀阳光的清爽,还间杂着的那种温温暖暖的狗味的来源了,他可不就是一只“狗”么!
符离只觉得背上的小雌,正不安分的在脊背处的皮毛中来回钻蹭,还揪着一缕毛“咔咔”直笑。于是他后腿一蹬,“嗖”的飞跃出去!背上正在撒泼的水时笑声一断,“诶呦”一声,翻身抱紧了符离的脖子,两腿分开,骑在了野兽线条流畅的脊背上。
巨狼在月下的山野中飞速狂奔,颈间银长的毛发如波浪般飞舞,它宽阔的肩背上骑着一个人,正咧着嘴傻笑,是不是也立起身来,学着狼群的呼嗥,畅快的喊叫一番。
天上的月华围绕着他们,东山的土地滋养他们,快活极了。
没一会儿,巨狼太过撒欢,已经行到了东山边界,水时从狼背上向山下望,依稀能看到明亮月光下的零星小村,他不知这是哪里,但依旧很安心,因为有符离在身边。
只是,他正快乐,却不防肚子一痛,“诶呦”一声,符离赶紧停下脚步,卧下身躯,将人放了下来,并伸出狼吻,急切的闻嗅又抵贴着柔软伴侣的胸膛。
水时见符离有些干着急,怕他万一神志再有所变化,就急忙抱住狼头安抚,“没事,嗝,我就是,嗝,你跑的时候我嘴张太大,嗝,吃了一肚子风!”
符离有些疑惑,但依旧不敢有所松懈,毕竟他的小雌太柔弱了,自己的汁液有时候都要把他呛住,谁知道吃了风会怎样呢?
水时只觉得巨大的狼头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侧着竖长并带着一缕金毛的耳朵,贴在自己胸前听心跳。
那耳尖上一缕长出来的毛发搔水时下巴直痒,于是他又故意打了个嗝,趁着巨兽全神贯注的倾听自己身体的时刻,抓起那只耳尖咬了一口。
狼族的耳朵很敏感,全是毛细血管与神经,又没有厚毛覆盖,被水时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咬,符离当即眼神就不对了,撤开头,金色的竖瞳暗暗的注视眼前这人。
但捣蛋的始作俑者却愣住了,他还以为那人回疼的甩甩头,然后走开呢,万没想到是这个效果!于是想起往日的种种,当即有些虚了。但又看着这样巨大的猛兽,脚都发软。
不行,绝对不行!要死人的!
水时瞬间精神起来,嗝都吓没了!撒腿就往林子深处跑。符离则谨慎又从容的跟在身后,慢悠悠的,看着小雌连滚带爬的逃跑,没有一点刚才兴奋捣蛋的样子了。
一人一兽正在进行你追我赶的游戏,水时回头却见那巨兽不追了,而是伏在地上,作出攻击的态势,狠厉严肃的盯着山下!
这让他有些担心,符离定然是听到了自己无法得知的动静!只是山下……
这里已是东山边缘,再往前走就是小村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值得符离戒备的猛兽的。
想到这水时心中一凉,万不是人吧!符离现在这幅样子,叫人看见了,必以为是妖怪,说不准明天就传开了,他也不能把人都杀了灭口,只因为那帮人看到了符离的兽化身躯吧。
于是水时赶紧上前,小声的喊住巨兽,“符离,过来,藏到林中去!快!”
巨狼看了一眼山下,又看了一眼伴侣,想了想,依旧听从的,悄无声息的踱步到密林中,俯下身,隐藏住自己庞大的狼躯。
过了半晌,水时也依稀听到山路上有人,且还有不少人,他们拿着火把,在林中明明暗暗的探查。直到水时的脚都蹲麻了,亮光才消失,符离也立起身来,叼着水时就往东山狼巢奔去。
一路上水时的心思都沉沉的,他想起了那片阴暗的峡谷,还有符离那日倒在狼巢中,背上斑驳的箭伤。
回到狼巢,符离依旧还是兽身,他几步便轻巧的跃上山梁。狼群见到这样健壮的银白色巨狼,无一不出来低头臣服,血脉中流传下来的记忆,让它们天生便接纳这样的神兽,并无条件的听从与跟随。
这是它们先祖的神魂,是狼族辉煌至颓的领袖,是东山祖地真正的拥有者。
狼王低着头向前,卑微的稍稍闻嗅,却在闻到味道后忽而睁大了眼睛,猛的仰头看巨狼。只一会儿,水时就见那狼王再也不恭谨了,而是上窜下跳的在符离周围,甚至还把瑟缩的小白狼叼了过来。
这往日严肃又霸气的白狼族群的首领,而今甚至都欢乐的摇起了尾巴,水时可从没见过白狼摇尾巴!
狼王一脸骄傲,还踹了小白狼一脚,仿佛在说,看!你爹的兄弟,好了不起啊!你可学着点吧。
符离看着脚下蹦来跳去的“傻弟弟”,低头嗅了嗅狼王的鼻子,而狼王则躺倒在地上,顺从而亲切的背过耳朵,露出白绒绒的腹部。
等到狼群全部认出这巨狼祖先就是二大王符离后,便都有些兴奋。水时则立在狼窝前,抱着几只刚睁眼的灰狼崽,魔幻的看着一窝子平日严谨而冷酷的白狼们,“唰唰唰”的摇尾巴,欢快出残影……
于是他咂咂嘴,还是干自己的活去了,晾在狼巢温暖地上的野菜,都在灼热的阳光下成了干,如今每日都有晨露,须得将菜干都收起来,以免受潮。
符离体型太大,实在进不去那个温暖的巢穴,便趴狼巢下开阔的平地上,一双眼眸注视着小伴侣收拾“干草”,又用那草稀里哗啦炒出一锅香气四溢的食物。
水时本来遇到山下那队人,便心情有些沉,但回到了这里,却被这样安恬闲适的场面安抚了。于是他在温泉处洗了一把脸,便精精神神的开始做饭。至于其他烦心的事,留待明天再说!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水时升起了铁灶的火,填进去好些松树皮,把火烧的旺旺的,便开始炒菜。他有好几坛子炼好的动物油脂,羊的,牛的,猪的,总之狼群捕什么猎物,他林水时就有什么油!而当时剩下的油渣都被白狼群珍珍惜惜的吃完了。
狼群觉得“人”可真神奇,普通的糊嘴油块,狼都不爱吃,被他一弄,就又香又脆。狼王甚至有一段时间,用水时做的油渣,来奖励有功劳的族群,弄得狼狼积极,连每日定时定点的“群体狼嗥”都不摸鱼了!
水时盛了一勺子猪油,“嘶啦啦”的烧热,又把切好的野葱野蒜一把扔进去炝锅,待炒出了香味,扔进去成片的五花肉与新鲜未晒干的野菜,再微微洒一小把盐与香料,煸炒的肉边焦黄,盛出来,香喷喷的夹在烤好的饼子中间。
水时畅意的捧着“肉夹馍”啃,没等吃完,就有一队眼巴巴的小崽子过来蹭饭,它们已经有了经验,整整齐齐的蹲在水时脚下,都歪着头背着耳朵卖萌,谁乖谁就能得到更多的美食。
水时怕菜太咸,毒狼的身体不好,就加了水,熬成汤,蘸了饼子分给这些猴精的小崽子。都吃完了,它们却依旧不肯离开,还在水时眼前打个滚啊,抬个脚啊,以求续餐。
水时直跺脚,抱起一只胖嘟嘟的小白狼,就奔到还在啃一整只野牛的符离眼前。他举着小狼崽,送到符离眼前,咬着牙,“你说,它是不是知道自己很可爱,啊!恃萌行凶,我的余粮要被吃完啦!”
狼崽一到符离眼前,瞬间变了个狼,眼睛也不亮闪闪了,乖巧巧,怂唧唧。
符离却金眸带笑,喉咙间“呜噜呜噜”的说话,只是水时听不懂。但看着符离那样璀璨的眼眸,心中也软极了,轻轻放下了小狼崽,就转头倚到符离的怀中。
巨兽的体温很高,身上一起一伏,就将水时包裹在毛发中,水时很惬意的在符离的腹部间打着滚,这里的毛发格外柔软,仿佛能够自行发热一般。
水时扑在上面扒开一看,这毛足有三层!一层紧贴皮肤的细绒,一层中间部位的粗绒,还有一层铺在最上方的细长银毛。他呲牙一乐,跑远了端来一碗水,尽数泼到符离身上,却见最外层的毛发是防水的,一碗水连毛尖都没湿。
水时眨着眼睛怔愣,这,这可真是织毛衣的好材料啊!
于是二话不说,跑回洞穴拿出他的梳毛利器,小白狼们用了都说好……
水时还挺兴奋,拿着木梳,甚至还拿了专门装狼毛的毛篓子。腹部的毛发最柔软,水时埋头梳啊梳。
只见巨兽这毛发极顺滑,木梳刚放上,便顺顺当当的下来了,没有一点阻碍,更是连一根毛也没梳下来。
“!”
水时不信,且不服!于是变着方向,换着位置,梳了好久,符离有些舒服,便微微抬了身子,转头看忙忙碌碌的小雌。
出乎意料,四目相对,符离看到了一张鼓起的,怨气十足的包子脸。
最后,水时冷笑一声,抽出了身后寒光闪闪的剪子。
“哼,你撕坏我的毛衣,就该想到会有今日吧,我叫你赔!”
符离愣着,就见小伴侣“咔嚓咔嚓”剪下来小半篓子的腹毛,而后脸色由阴转晴,乐颠颠的跑回狼巢了。
留下符离,被飞舞到鼻子边的碎毛扫弄着打了个喷嚏。巨狼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被剪得凌乱的腹毛,缩着身躯,卧紧了。随即眼神幽幽的盯着烛火明灭的洞口,心里记了这一笔,要叫那小东西日后慢慢的还……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被剪掉的腹部毛发,是哪里呢?
水时日后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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