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不必再多说,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很快被随欢掩藏好,


    “我找护工帮你换的。”


    西装好看归好看,舒适度终究欠缺了些,他扣子扣得严实,让人看着就觉得喘不过气,加上衬衫早已湿透,穿着容易着凉,她便请护工帮他换了身衣物。


    至于换下来的那些,她在网上预约了洗衣服务,亲自上门取送,晚上就能送过来。


    她的眼睛很澄澈,黝黑的眼珠通透明亮,一眼就能望到底,赵惟清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偏过头躲避视线,生怕龌龊的心思无所遁形。


    想到随欢上次见面时说的话,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赵惟清觉得他纯属自作多情,任凭他心思百转千回,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为帮到了一个陌生人而感到愉快。


    就像从前那样,她心思纯净,和他是两个极端。


    清楚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是偷来的,赵惟清忍不住朝她的脸上看去,很快察觉到异常,


    “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房间里不冷不热,她刚睡醒时脸红扑扑的可以理解,问题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要消下去的迹象。


    “刚刚在太阳底下晒的。”


    随欢拍了拍脸,不以为意地说,她的皮肤很容易晒红,“我去洗个脸。”


    洗手间里水流声传来,她抽了张纸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只剩鬓角微微湿润,她回到床旁边的椅子上,想起医生说过的话,虽然没有立场去管他的私事,但随欢还是打算提醒他一下。


    将医生先前的嘱咐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发觉赵惟清正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不确定他是不是走神了,因此她又道:


    “所以说你以后要多注意一下身体,下次遇到这种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记住了吗?”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教小朋友,这下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了。”


    板正的模样莫名可爱,好像还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


    赵惟清有话想问,生怕表达不合时宜,不想她察觉到不对,加重心理负担,因此他用了一种不容易出错的方式:“谢谢你的关心。”


    “不客气。”


    随欢不觉得这有什么,倒是惊讶于第一次遇到这么听话的病人,真的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大有要改邪归正的意思,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


    没被她否认,赵惟清心里有隐秘的快乐,自欺欺人地认为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哪怕清楚这仅仅是出于客套和人道主义。


    像一场只有他一个人表演的舞台剧,在他心底盛大地落幕,从策划到表演,舞台到灯光,都只有他一个人,看不见的角落全是他无处倾泻的情意。


    病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外卖员敲了敲门,声音没有阻隔地传进来,给赵惟清点的外卖到了,打破了相顾无言的气氛。


    将小桌子支起,把外卖盒从包装袋里取出,随欢点的是一份山药玉米汤,清淡又营养,将筷子和勺子拆开递过去,


    “你自己能喝吗?”


    “可以。”


    原本她想说可以让护工喂他,话在唇齿边转了一圈又咽下,赵惟清吃饭很斯文,不紧不慢的,一看就是从小家教良好,盯着人吃饭不太礼貌,她开始玩手机,许斯宜的电话刚好在这时打过来。


    走到窗边按下接听键,随欢回头看了一眼,赵惟清的背微微弓着,吞咽得有些艰难。


    这个病房采光和通风都很不错,楼下是医院的花园,摆放了许多健身设施,因为天气热,这个点没什么人活动。


    许斯宜听说她在医院,急得现在就要赶过来,随欢安抚着他的情绪,


    “放心,生病的不是我,是上次帮我把柿饼送去医院的那位先生。”


    对面沉默了,随欢现在不方便说太多,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叫他,她催促道:“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先忙你的。”


    阳台上放了一盆绿植,绿油油的,看着便让人心情很好,随欢回到病房,赵惟清抬起头,病房就这么点大,他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她的交谈内容,


    “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让我的助理过来。”


    面前的汤基本保持着原样,只要她在身边,他总会被吸引注意力,随欢在打电话的时候背对着他,仗着她看不到,目光贪恋又肆意地流连。


    越看越清醒地意识到她不属于他,她穿着条挂脖吊带和长袖上衣的两件套,底下是一条直筒裤,随意却舒适的打扮,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生活中的样子和工作时不太一样,但依旧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做事时透着股自信和从容。


    “嗯嗯,好。”


    随欢正想着要提出离开,不是现在,而是等到照顾他的人来了以后,现在既然他已经主动说了,她顺势应承下来,


    “那在你助理来之前,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按铃叫护士。”


    她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小包,和他道了别,赵惟清依旧回了一句“再见”,她转身时衣角翻飞,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抓住,潜意识里奢望她能待久一点,却扑了个空。


    病房门被关上,他盯着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笑,她还是那样,对划定为自己人的人百般维护,其余一视同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以他目前的身份,不能乞求更多,赵惟清清楚是自己不愿看到她为难,才利落地将人放走。


    想不通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垂下的眼眸仿佛打翻的墨,边思索着,埋头一点一点将剩下的汤喝完。


    接随欢的车停在医院门口,手机界面蹦出来一条消息提示,赵惟清给她转了一万,彼此之间仅有的交流都是转账记录,随欢轻笑了下,没什么负担地点了接收。


    都不缺这点钱,更不想惹上麻烦,钱是最直接,也是最方便的办法,随欢很乐意看到他们达成了这种默契。


    *


    天气越来越热,走出家门仿佛置身在蒸笼里,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沥青路面被晒得滚烫,车在无人的道路上飞驰,温度无时不刻彰显着存在感,晒得土地干裂,午后路上的行人甚少,安静得无端让人倍觉焦躁。


    随欢脚踩高跟踏进摄影棚,她穿得不像是摄影师,更像是马上要走t台的模特,不过她每回都这样,从不耽误工作,大家早已经习惯了她的风格。


    邢伊递过来一瓶橙子汽水,一口下去消散了暑热,往化妆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化妆。


    朝邢伊比了个手势,随欢大大方方地往化妆间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和她打招呼,她热情又好相处,从没刻意为难过谁,对身边的人出手大方,大家都很喜欢她。


    许斯宜端正地坐在镜子前,化妆师拿着化妆刷在他脸上轻扫,随欢站在门口打量了他好一会,化妆师最先发现她的存在。


    “欢欢来了。”


    “仇姐。”


    她们合作过很多次,算是老伙伴了,说话都很直接,“大摄影师有什么指导?”


    “指导算不上,需求上次我和你讨论过了,按照那个来就好。”


    许斯宜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抬眼时随欢正好看着他,朝他wink了一下,化妆师见状会心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反正许斯宜底子好,没什么用得上她的地方。


    将化妆品和工具收拾好,化妆间很快只剩下许斯宜和随欢两个人,随欢微微俯身,将胳膊搭在他的椅背上方,通过镜子望着他,眼里全是赞赏,


    “真好看。”


    偏头时看到许斯宜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同样的套路屡试不爽,他先是有些局促,很快调整好状态,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王雨双的事,还有今天的采访……都是你在帮我?”


    万岚死活不说,许斯宜从她的态度中窥见了什么,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得到答案,因此他虽是询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


    随欢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承认得干脆,她小小一个,气场却不容小觑,完全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和对他的喜欢。


    她又不是田螺姑娘,做事都有特定的目的,想要光明正大地对他好,而不是偷偷摸摸,狗血剧里那些功劳被他人冒领的桥段她看得多了,想想就气得呕血。


    “如果这样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的话,我不介意多来几次。”


    语气狂妄却不算是自大,许斯宜知道只要她想,她就能做到,将他捧上天都没问题,问题是他不喜欢这样,更想靠踏实的努力证明自己。


    看出他的不乐意,随欢拍了拍他的肩,差点笑出声,


    “你想什么呢?放心吧,我不会不尊重你的意见,就好比这次采访,也是征求过你同意的,不是吗?”


    “王雨双那边我让人打了个招呼,她不会再对你有想法,其他人也不会,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你的才华轻易地被埋没,因为我相信你,有一天一定会大放异彩。”


    “你不要有负担,就当我是在……投资?我很看好你这支潜力股,你也别让我失望,这次能帮你增加一点曝光,之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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