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里送了半筐橘子,院子里分了分还剩下不少,橘子能放好些时间,放在一处也不会坏的,橙橙十分大方,还让她们吃了再去拿。
她比划着一个小手指,伸出来给她们看:“橙橙吃得少,橙橙吃这么少就可以了。”
林嬷嬷和棋云棋书两个听得心里软成一片,主子们都有脾气,无论是大主子还是小主子们,在下人们面前总是高高在上的,再是脾气温和的主子,奴才们也不敢在主子跟前造次。
只有她们郦水院的小主子,也不知生父生母该是何等软和之人,竟生下小主子这般愿意为下人奴婢着想的小主子来,她们能被挑中来郦水院当差,这是她们的福分。
小主子还小,她们哪里会跟小主子抢吃的,却也欢喜的受了小主子的好意,等小主子睡下了,这才回了房。
郦水院里除了管事的林嬷嬷有单独的房间,丫头们都是住在同一间房里,棋云棋书要伺候在小主子身边,日日回去都要晚一些。
她们刚进门,就见与她们同一房春雾杏雨两个站在棋云棋书二人的柜子前,手上拿着她们摆在上边的橘子,见棋云棋书两个回房来,她们丝毫没有被主人家当场撞破的羞愧,拿着橘子质问起来:“这橘子你们是哪里来的?”
棋云棋书要伺候在小姐身边,得了赏便拿回了房里,她们一心惦记着伺候在小姐身边,便也没开了柜子,把橘子放里边锁起来。
房间里只住了她们四人,往常时候得了赏她们也是摆在台面上的,等夜里回来后再来收拾一回,便也没想这么多,小姐大方,往前给赏赐时,这院中人人都有份,连春雾杏雨两个二等丫头也不例外,但这回小姐却没提起她们。
春雾杏雨早就习惯了小姐赏下来的东西她们有一份,这回见棋云棋书两个有,她们却没有,心里就不高兴了,大有她们不说清楚不罢休。
棋云性子急一些,心中腾的升起了火气,她和棋书是大丫头,春雾杏雨只是二等丫头,从前一起当差时,虽说她们郦水院少有那些勾心斗角,一直和和睦睦的,小姐对她们也没分主次,向是一视同仁,有她们的一份也确实不会少了春雾杏雨两个的,但春雾杏雨在她们眼里一直是知分寸,懂规矩的,对她们也恭敬。
现在也就去了虞秋院半月,便目中无人了,棋云棋书两个一直忍着,现在一直在她们下边的丫头都欺到头上来了,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棋云几步走过去,把她们手上的橘子一把拽下来,瞪着眼冷哼:“与你们有何关系?”
棋云一立起来,春雾杏雨就缩了缩,她们一直屈居在棋云棋书两个之下,被她们使唤着,天然就觉得矮了一头,但很快她们挺直了腰板,冲着棋云讥笑起来。
现在跟以前不同,现在她们也是有靠山的人了,棋云棋书是大丫头又如何?郦水院现在的处境,在郦水院当大丫头还不如别的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呢,她们已经不用看她们的眼色了。
“怎么没关系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偷的了,小姐待咱们这样好,咱们自然要帮着小姐盯紧一点。”
棋云气得脸色铁青,她们被挑来伺候小姐这几年,从来没有存过私心,哪里容得了她们这样污蔑,棋云胸膛不住起伏,要跟她们理个清楚,被棋书一把拉住。
棋书扯了扯她的衣摆,上前两步,把棋云给挡在了身后,沉着脸看着她们二人,她还没开口,春雾杏雨却像见到了林嬷嬷在跟前儿一样:“我们偷没偷不是你们两个二等丫头能定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不如现在去问问林嬷嬷。”
“我跟棋云问心无愧,没动过这郦水院半分,反倒是你们,张口就污蔑我们行窃,恐怕是你们两个早有前科吧,毕竟贼喊捉贼。”
棋书逐一驳了她们的话,现在小姐睡下了,她们要是想闹到林嬷嬷面前,必是要惊动小姐的,这定会惹得林嬷嬷不高兴,棋书是笃定她们两个只敢动动嘴皮子,她可不会跟她们吵闹起来,若是把小姐吵醒了,倒是她们不对了。
春雾杏雨确实不敢,林嬷嬷今日才对着她们发了威,她们被指着干了一天的活计,现在哪里还敢去林嬷嬷面前。
春雾杏雨两个眼中飘忽不定,显得定气不足,很是心虚,棋书只当她们是被林嬷嬷的名头给镇住了,到底伺候了一日,也着实倦了,打嘴仗她们也赢了,便不再跟春雾杏雨两个计较,招了棋云把橘子给缩到柜子里,收拾一番便上床歇息了。
翌日,天不过蒙蒙亮,整座城像是从沉睡中逐渐苏醒起来,广临侯府的下人们已经起了身,厨房里早已经忙开了,各房主子们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不时去吩咐上几句。
广临侯府在侯夫人杨氏的治理下,规矩严明,越发有文人家中的举止风度,府上的主子们都要给长辈晨昏定省。
侯夫人以身作则,从嫁到广临侯府这些年,每日前往主院给老夫人晨昏定省从未断过,亲手服侍,不假于人,最是孝心,连陈家的族人们提起侯夫人杨氏,也是满口赞叹。
侯夫人这些主子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下边的小主子们也要给夫人们请安,长辈们起身时服侍在侧方能彰显孝心,以示恭敬,赶在长辈们起身前,便要洗漱穿戴好赶去先候着。
老夫人心疼后辈,免了小辈如此折腾,让他们多睡一会,橙橙在四岁前都是如此,早两月刚过了生辰,便也要学着给长辈请安问礼,但顾念着他们还小,只让他们过了辰时再去给夫人们请安。
如今夫人不愿见,橙橙去不了正房,林嬷嬷也不催着她起身了,等着天大亮,棋云从厨房里提了早食来,林嬷嬷这才转身去了内室里。
她走动动静轻,到了床边,只见小姐身上盖着的薄被已经被掀开了,一条腿搭在上边,胸膛均匀的起伏着,圆润的小脸颤颤巍巍的,睡得香甜。
林嬷嬷只看着,便觉得心里阮成了一团,她俯下身,轻声唤着:“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起了。”
“小姐,该起了。”
喊了几声,橙橙便撅了撅小嘴,还没睁眼便先软软的喊着:“嬷嬷。”
林嬷嬷忙应着:“欸,老奴在呢。”
橙橙揉了揉眼睛,很快清醒了,她还不大想起身,朝着林嬷嬷伸出手撒娇:“嬷嬷抱。”
林嬷嬷哪有不乐意的,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取了床头的衣裳给她看:“好好好,嬷嬷抱,嬷嬷给小姐穿衣裳,这个颜色小姐可喜欢?”
林嬷嬷手上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让她看。
橙橙这个年纪,还没有到分辨美丑之时,所有颜色鲜艳的她都喜欢,见到小裙子,她也不在林嬷嬷怀里赖着了,从林嬷嬷怀里下了地,让林嬷嬷给她穿衣裳。
穿好衣裳,林嬷嬷给她洗漱好,又挽了个发,今日没给她戴珠花,林嬷嬷给她挑了支真珠钗别上,十分衬这紫色裙子,一见便是大户人家娇养出的闺秀。
橙橙扭着身子转了转,问林嬷嬷:“橙橙好看吗?”
林嬷嬷点头:“好看,我们小姐最好看了。”
橙橙摆着小手,“橙橙饿了,该用早食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哦,还要给涛涛哥哥送橘子的。
橙橙其实很喜欢吃橘子,林嬷嬷说涛涛哥哥都没吃过,橙橙现在就想把橘子送到涛涛手里,让他尝一尝。
外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食,橙橙没让棋书喂,自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早食简单,一碗芝麻粥、蒸饼、两碟小菜,棋书伺候着,细声提醒:“小姐慢些,不急的。”
橙橙认真的:“橙橙急的。”
棋书不明所以。
等橙橙用完早食,抱着一个橘子往外跑时,棋书这才明白过来。
橙橙等了一会,对面才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橙橙十分高兴,忍不住靠近了些:“涛涛哥哥。”
钟成溪手上拿着一个小匣子,这是昨日双寿便已经准备好了的,他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同橙橙见礼:“橙橙妹妹。”
橙橙抱着橘子有些吃力,她又不愿交给棋书抱着,只能先放在地上,现在涛涛哥哥来了,橙橙便忍不住要把橘子捧到他面前了,她把地上的橘子捧着,从狗洞里递过去,声音里都是期待:“哥哥,橘子给你吃。”
橙橙知道涛涛哥哥没吃过,还给他形容:“橘子甜甜的,橙橙很喜欢。”
钟成溪低头,目光落在沾着泥的橘子上,眼中有什么突然化开,让喜洁的他忽略了上边的脏污来,钟成溪心里有些触动,送到他面前来的各种珍贵奇珍都有,他见多了,心里早就生不出波澜,却是第一次有人递上一颗橘子给他,他还没有把礼给陈家妹妹,她反倒先送了。
钟成溪忍不住弯下了腰身。
如玉的指尖刚触碰到橙黄的橘子上,橙橙满含期待的问了起来,“涛涛哥哥,你收了橘子,会给橙橙吃大荤大肉吗?”
就像在梦里一样,涛涛哥哥把那些都留给了她。
钟成溪顿住,刹那的波动很快消失,他缓缓起身,在那颗橘子上看了眼,像是洞悉了她的目的,却还是实诚认真的回着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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