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贾敏反倒疑问更多,“只是不想出门而已,怎么外头都传你身体不好?”


    这话还是贾敏美化过的,事实上,她听到的传言,都是“林海身体太差,保不准要英年早逝”或是“林家三代单传,都身体不好,子嗣艰难”诸如此类的传言。


    林海浅笑道,“人云亦云,自来如此。谁真的在乎真相是什么?这些谣言,越是猎奇,议论的人就越多,添油加醋的也多,一传十十传百,传言跟事实真相自然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贾敏闻言哑然,心头闷闷的,“怎么这样啊。”


    “你不必在意外头的人说什么,”林海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谣言里的林海是虚假的,只有你面前的我,是真实的。何必管外头的人怎么议论?你是聪明的姑娘,真相如何,你该自己分辨。”


    贾敏看着林海清隽的脸,叹道,“我何尝不知外头的谣言一分真九分假?只是这般人云亦云,终究还是有损你的名声。”


    子嗣艰难这种谣言,可以说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我从来不理会这些谣言,你说再多,这些人也是不会听的。”林海轻笑道,“大多数人在传播这些谣言的时候,并非带了恶意,只是茶余饭后,总需要一些谈资,随意起来,说出口的话并不会斟词酌句,聊完了,各奔东西,谁管他们说出口的话,再传播出去,会变成什么样?”


    贾敏有些恹恹的。


    见贾敏情绪不高,林海直接转移话题,小姑娘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被林海带跑了。


    在外头玩儿了一个下午,林海将贾敏送回家。


    次日,林侯爷下衙回来,让人请林海去书房。


    林海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才过去。


    “祖父,您找我?”


    “秋闱在即,秋闱前还有一次复试,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江宁府应试?”


    林海来的时候就料想祖父会问,早有腹稿,“秋闱过后还有鹿鸣宴,等到回京,就要到年尾,孙儿想着,在秋闱前多陪陪贾姑娘,五月启程回南也不迟。”


    “看来你对贾家姑娘还挺满意?”林侯爷轻笑道。


    林海道,“贾姑娘很好。”


    林侯爷想了想,道,“秋闱有把握吗?”


    “有。”


    见林海如此自信,林侯爷便出题考他,一番对答,林侯爷满意的道,“不错。”


    凭林海如今的水平,考个一甲前三都不是问题。


    既然孙儿学问扎实,林侯爷便不再干涉,相信林海自己心里有数。


    考校过这一次后,林海虽然也时不时的会约贾敏出门,但也不会将课业丢在一旁。


    过完了端午,林海便择定了吉日,回南应试。


    秋闱前的复试在七月初,林海五月初南下,到金陵的时候,刚入六月,时间很充足。


    他在金陵名气也不小,给他递帖子,邀请他参加诗会的也多。


    江南的学风鼎盛,诗会就是正正经经的交流学问,不似京城,大半的诗会都是借着诗会的名义结交权贵。


    林海抽空参加了几次诗会,名气更胜。


    已经有赌坊开盘,赌林海会是今年的解元。


    当然,林海并非解元的唯一选择,还有其他两个人,一个出身寒门,一个跟林海一样,出身仕宦之家。


    转眼到了复试之期,林海轻轻松松的考过,这对林海来说,就是个过场,毫无难度。


    他的目标,是殿试一甲魁首。


    复试过后便是乡试,乡试在江宁府的贡院举行,号房狭窄,不过他是小三元,号房的位置排在前列,比起好些闻着臭气考试的自然强多了。


    考完乡试,林海虽然有养生茶,但也精神疲惫。


    回家之后狠狠休息了两日,才算缓过来。


    秋闱过后,林海只待在家里读书练字,并不出门,一应邀约都直接拒绝。


    九月十一,乡试放榜。


    林海并未出门看榜,像他这样的出身,不需要自己去看榜,派个小厮过去即可。


    官差还没到,小厮就先回来报喜了。


    林海果然高中头名解元。


    小厮提前回来报了喜讯,林海就准备了丰厚的赏钱,等到官差敲锣打鼓的来唱名,林海就让小厮将赏钱给了官差。


    林海对自己能考中并不意外。


    放榜的次日,是鹿鸣宴,林海想低调,都低调不下来。


    少年解元,何等风光无限啊。


    鹿鸣宴过后,林海还要应付各家来贺喜的人,忙完这一阵,就到了九月底,出了月,林海择日登船回京,遇上逆水,到了十月下旬才抵达京城。


    回到家,林海舟车劳顿,自然好好休息了两日。


    休息好之后,林海便去了一趟舅舅家,自然免不了一顿夸赞。


    相比起来,林海的表哥张丰茂就苦逼多了。


    他那个表嫂确实厉害,嫁过来一个月,就将张丰茂拿捏住了,这拿捏不是说她狠,而是手段高。


    婚后至今,两人感情极好,如今表嫂有孕五六个月,按理说是要给张丰茂安排通房的,但张丰茂自己不要,只守着新婚的夫人。


    张夫人也不是刻薄人,既然儿子自己不要,她也没有硬塞,给儿媳添堵没有必要。


    从舅舅家回来,林海基本就不怎么出门了。


    直到腊月二十这日,林海早早被叫起来一通折腾,然后前往荣国公府迎亲。


    今日荣国公府中门大开,像这样的喜事,是可以开中门的。


    接了贾敏,林海拜别岳父岳母,然后上马回文忠侯府。


    三拜后,送入洞房。


    走完了繁杂的程序,新房内只剩下了林海和贾敏二人,盖头已经揭开了。


    “我还要去前院敬酒,折腾了一天,你应该也饿了,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吃食,你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很快就回来。”林海温声笑道。


    贾敏面上敷了一层的粉,看不出面色如何,闻言只轻声叮嘱,“少喝点酒,伤身。”


    “知道了,放心。”林海浅笑着应下,起身出了门。


    叮嘱丫鬟照顾好贾敏,林海便去了前院。


    林海没有嫡亲的兄弟,今日替他挡酒的是舅舅家的三位表哥。


    有些重要的客人,得林海自己敬酒,一些不重要的,林海就全交给了三位表哥。


    娇妻在新房,跟这些臭男人喝酒,不是有毛病吗?


    回到青松院,贾敏还在吃东西,见林海推门进来,不由一愣,“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海笑了笑,摆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退下,然后在贾敏身边坐下,“娘子这是怪我回来太早了?”


    贾敏闻言,面上一红,“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海轻笑。


    自他回京,一直到今天,才见到贾敏。


    半年时间不见,贾敏眉眼又长开了一些。


    他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尝尝?”


    交杯酒在之前的繁杂程序里,已经喝过了。


    贾敏接了酒杯,尝了一口,入口甘甜,还有一股清香,“这是什么酒?”


    “取梅花酿的酒,味道如何?”


    贾敏闻言惊讶的看着他,“你还会酿酒?”


    “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以后你可以慢慢了解。”林海笑着给她续了一杯酒。


    梅花酒味道很好,但贾敏不胜酒力,喝了三四倍,面上就爬满了绯色。


    林海也没想到贾敏酒量这么浅,喝了一点就醉了。


    “我喝不下了。”贾敏揉了揉额角,轻声道。


    林海抿抿唇,放下酒杯,“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沐浴?”


    贾敏这个状态,自己沐浴大概率会淹死在浴桶里。


    “好。”


    林海起身叫了贾敏的陪嫁大丫鬟进来,让她们伺候贾敏沐浴。


    林海坐在桌边,听着屏风后传出的水声,一杯一杯的喝着酒,越喝越觉得口渴。


    有人伺候,沐浴还是快的,贾敏的两个丫鬟给她换好了衣服,扶着贾敏躺在了床上。


    林海摆手让她们退下,自己去了屏风后面沐浴。


    换了寝衣,林海走到床边坐下。


    贾敏并未睡,面颊绯红,满眼醉意。


    “难受吗?”林海侧身躺在她旁边,轻声问道。


    酒量不好的人,吃醉了酒,会很难受。


    贾敏反应有些迟缓的点头,“难受。”


    林海轻叹道,“下次不喂你喝这么多酒了,”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不能喝酒可以直说,不必勉强自己。”


    “你亲手酿的酒,我想喝。”贾敏轻声道。


    林海怔了怔,轻笑,俯身道,“你就没想过,我是故意让你喝醉酒的?”


    “为什么?”贾敏确实吃醉了酒,懵懵的看着林海。


    林海咳了两声,“夜深了,安置吧。”


    ……


    红烛燃烬,一夜旖旎。


    次日,天刚亮。


    林海睁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脸。


    想到昨晚,林海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姑娘。


    喝醉了酒真是任由摆布,推人都没劲。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林海回过神,“谁?”


    “公子,已经巳时了。”门外传来碧萱的声音。


    碧萱是林海院儿里的大丫鬟。


    这一问一答,林海怀里的人眉头蹙起,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贾敏面上一红。


    “要起吗?”林海轻声问道。


    贾敏点点头。


    “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闻言,贾敏面色微变,“巳时?”


    “遭了,请安要迟了。”


    林海见她慌慌张张的喊贴身婢女进来伺候更衣,忍着笑道,“没事的,不用急。”


    成亲前两天,他娘就叮嘱过,婚后第二天请安不必着急,睡好了再来。


    然而林海的劝慰并不管用,贾敏顾不上羞意,快速洗漱穿戴整齐,还催促林海快些。


    林海见状,也只能由她。


    两人出了青松院,走了一段儿,贾敏速度就慢了下来。


    林海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舒服?”


    贾敏面上通红,左右看了一眼,瞪着他,“都怪你。”


    林海笑眯眯的看着她,“很难受吗?我抱你去?”


    “那像什么样?”贾敏摇头。


    林海见她不肯,也不勉强,只拉着她走慢些。


    “不用着急,前两天我娘就叮嘱过我,请安晚些不打紧。”林海盯着她,轻声道,“我们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也就是你刚过门,今天要敬茶,不能免俗。”


    “真的?”听林海说得认真,贾敏倒是没有那么急躁了。


    林海浅笑道,“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贾敏深深吸了口气,“我,我要注意什么吗?”


    “我爹娘都挺喜欢你,不用担心。”


    说着话,就到了正院。


    林侯爷夫妇坐在堂上,林海父母则坐在左首。


    两人先给林侯爷夫妇敬了茶,然后再给林海的父母敬茶。


    林家人口简单,敬茶耗费的时间也并不长。


    敬完茶,林老夫人就让林海带贾敏回去休息,林海便带着贾敏离开了正院。


    出了正院,贾敏长长舒出一口气。


    “如何?说了不会为难你吧?”林海轻笑道。


    贾敏看他一眼,道,“我可没说会为难我。”


    “那你紧张什么?”林海笑着问道。


    贾敏瞪他,“你还问我?要不是你昨晚……”


    “昨晚怎么?”林海笑着看她。


    贾敏哼了一声,扭头往青松院走。


    林海三两步跟了上来,“怎么不说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贾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有些词穷。


    林海笑道,“跟从前不一样?”


    贾敏:“……”


    确实不太一样。


    林海没忍住笑出声。


    听他笑,贾敏瞪他,“你笑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娘子太可爱了。”


    婚前林海在贾敏面前展现的都是风度翩翩的一面,堪称君子典范。


    但昨晚……大概颠覆了贾敏对他的印象吧。


    贾敏听出林海言语里的调笑,羞红了脸,“你怎么这样啊!”


    林海伸手将人揽入怀中,“你我三拜已过,是正经的夫妻,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请问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


    这话将贾敏给问倒了。


    “你……”


    见贾敏被他逗得不好意思了,林海见好就收。


    “我叫人移植了一些梅花回来,想不想看看?”林海笑着问道。


    贾敏闻声抬眼看他,“梅花?”


    “你不是喜欢吗?我将青松院旁边的院子打通了,改成了小花园。你喜欢梅花,我让人从梅园移植了一些过来,往后想看,在家里也能看,不必跑那么远。”林海温言道。


    贾敏一时哽住,眼眶微红,“梅花只有冬日才开,何必废那么大的力气特意改个小花园?”


    “你喜欢就不算白费功夫。”林海牵着她进了青松院,走过长廊,墙上开了个月洞门,月洞门上还刻了字。


    ——观梅园。


    进了月洞门,就闻见扑鼻的梅香。


    名副其实,满园都是梅花。


    在梅园里逛了一会儿,贾敏有些体力不支,林海见她面带疲色,眉头微蹙,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往回走。


    贾敏一时不防被抱起,下意识勾住林海的脖颈,“你干什么?”


    “身体不适,就要说,成婚前你还挺敢说,怎么婚后反倒畏缩起来了?”林海轻声斥了一句。


    贾敏面上一红,“我还好。”


    “害臊了?”林海见状了然,这是不好意思开口呢,他好笑,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倒也无妨,习惯就好了。”


    贾敏听懂了他话里意思,面上烧得慌,将整个脸都埋在了他怀里。


    这个人,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林海闷笑着将人抱回内屋,将人放在软榻上。


    “吹了一路的冷风,我泡茶给你喝吧。”林海见她羞得不敢看他,也不得寸进尺。


    “来人。”


    门外闻声进来一个眼生的婢女,不是林海从前院儿里的丫鬟,大概是贾敏的陪嫁丫鬟。


    “少爷,少夫人。”


    林海挑眉,“碧萱呢?”


    “碧萱姐姐带翠竹姐姐他们熟悉院子去了。”婢女道。


    林海闻言皱起眉,道,“你怎么没去?”


    既然是带贾敏的陪嫁熟悉院子,留在这里伺候的应该是他院儿里的丫鬟,怎么留了贾敏的陪嫁在这里伺候?


    碧萱是他院儿里的大丫鬟,素来懂规矩,不可能做出这么不合理的事。


    贾敏面上的笑意也敛了下去,深深的看了这个美貌的丫鬟一眼。


    “奴婢昨夜着了寒,就没跟过去。”


    贾敏闻言,不等林海说话,便训斥道,“既然着了寒,不待在屋里养病,怎么还到处乱跑?还不下去请碧萱姑娘过来?”


    那丫鬟忙低下头,“是。”


    等这丫鬟出去,林海在贾敏身边坐下,揽着她,道,“这丫鬟怎么回事?”


    贾敏有些气不顺,“是我娘前两个月给我的。”


    也就是说,这丫鬟不是从小伺候贾敏的贴身丫鬟。


    送到贾敏身边的时间也很耐人寻味,婚前两个月塞美貌的丫鬟给贾敏,显然是准备开脸给他当通房丫鬟的。


    林海见她脸色不好看,就知道他离京这半年怕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荣国公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林海眉头微蹙,“我许了你一心人,你没告诉她?”


    贾敏将脸埋在林海怀里,“我说了。”


    但荣国公夫人训斥她天真,还说什么,这世上哪个男儿不偷腥?要是她将来有孕,被林家的婢女钻了空子,哭都哭不出来。


    林海感觉到贾敏的情绪很不好,眉头皱起,将人搂紧,柔声问道,“荣国公夫人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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