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林海对贾敏挺满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心里舒坦,不需要将什么话都掰开揉碎了说,还生怕人听不懂。


    贾敏叹道,“其实林公子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年前我爹就跟我说过,我两个哥哥都没什么大本事,让我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年前贾政约见林海,回来动静闹得那么大,惊动了她爹,没两天,她爹就叫她去书房,叮嘱她日后不必理会两个哥哥提拔的请求。


    明知两个儿子都是废物,贾代善自己都没心思提拔,又怎么会让女儿牺牲自己去拉扯两个废物哥哥?更何况,老大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说不准就是个男孩儿,他如今正值壮年,最少也能活个十几年,将长孙培养出来,不成问题。


    贾代善眼下指着长媳生下嫡长孙,自然不会去扯贾敏的后腿。


    即便长媳这胎是个女儿,贾代善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女儿白费心思的拉拔哥哥,因为拉拔了也无用,说不定真让他们当了官,还要给家里招来大祸。


    林海同贾代善其实并不熟悉,但仅有的几次见面,都能看出来,他这个未来岳父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是个胸有丘壑的人。


    连林海都能看出来贾赦、贾政一个废物一个草包,贾代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也就是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继承家业,否则但凡有个聪明的儿子,哪怕是个庶子,贾代善都不会指望这两个嫡子撑住荣国公府的门楣。


    “你大哥是出了名的纨绔,我也懒得多提,你二哥从前倒是有几分薄名,不过能轻易的被人挑拨两句,就往坑里跳,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都白搭,”林海端着茶,顿了顿,“既如此,你爹当然只能指望你大嫂生下嫡长孙,放弃你两个哥哥,培养嫡孙。”


    两个儿子都不顶事,只要贾代善不想让荣国公府后继无人,当然会做其他打算。


    贾敏道,“我也是这么猜想的,连你都这么说,那应该差不离了。”


    虽然她有两个哥哥,但这两个哥哥却没有一个能顶事的。


    大哥贾赦,就如林海所言,纨绔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必多提。


    二哥贾政,肚子里虽有些墨水,但贾敏早就看透了她二哥,凭他的学问,顶多考个秀才,再往上只能看运气,运气好能吊车尾考个举人回来,运气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


    但不管怎么说,原本贾政是比贾赦强一些的,总归不会像贾赦那样,自以为家里权势赫赫,整日在外惹是生非。


    但经过南安王世子挑拨一事,贾敏也是看出她二哥的长短来了。


    读书还算过得去,但要入仕为官,被人卖了只怕还要倒给人数钱。


    从贾敏的神色,就不难看出她对两个哥哥的态度,言语也能听出她如今对两个哥哥的感官。


    林海眉头一挑,“看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


    起码对这两个未来的内兄,他和贾敏的态度是一致的。


    贾敏没有搭腔。


    其实今天她面前坐着的不是林如海而是别人,她也是一样的态度,不会去无底线的拉拔自己的两个哥哥。


    她和王氏,本就不是一路人。


    贾敏认为男儿在世,想要什么,就得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一心想走裙带关系,即便能得一时的利益,长远来看,并没有一点好处。


    因此,哪怕她爹不叮嘱,林如海不约法三章,贾敏也不会帮助自己的哥哥入仕做官。


    她虽然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也知道,她这两个哥哥,前者当官就是个贪污受贿的货色,而后者大概率被底下的人骗得团团转,若是小麻烦还好,可要是惹上大麻烦,抄家砍头也不是没可能。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待在家里混日子,好歹不会闯下大祸,牵连全家。


    虽然贾敏没搭腔,但林海从她的神色就能看出答案,自然也无需她回答。


    他笑着给她续了杯茶,又道,“过两个月,我就得南下应试,”顿了顿,还是开口叮嘱,“南安王世子并未死心,我没回京前,你干脆就以待嫁的名义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了。”


    闻言,贾敏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但缓了一会儿,就懂了林海话里的意思。


    她心神一颤,紧张的看着林海,“你都知道了?”


    “无缘无故的,南安王世子为何挑拨了你哥哥来破坏你我之间的姻缘?”林海浅笑道,“这件事错不在你,我不会介意的。”这种事还是点破了的好,以免日后被人拿来做文章。


    只要他们心知肚明,旁人耍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


    贾敏欲言又止。


    “我若是介意,今天就不会约了你出来赏灯。”林海直言道。


    这倒是。


    贾敏闻言,舒了口气。


    想起南安王世子,她面上仍不免带上几分气恼。


    “别气了,你若实在气不过,等我应试回京,帮你出气如何?”林如海见她脸都气红了,便知南安王世子这种行为确实将她气狠了,要不是她被束缚在闺阁之中,手里又没有得用的人,估计早就盘算着报复南安王世子了。


    这话着实带了几分哄人的味道,贾敏微微一怔,面上带了几分羞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我原本也咽不下这口气,早晚也是要收拾他的。”林海浅笑着安抚道。


    贾敏之前见他神情平静的提起南安王世子,还当他真是心胸宽广,没想到心里记着旧账呢。


    这么一想,贾敏委实觉得林海有一点点可爱。


    她不由得面上带了笑,“这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我倒是不怕惹上什么麻烦,原本就是南安王世子先来招惹我的,”林海喝着茶,“只一点,这事儿若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不然我早就收拾他了,还能暂时忍下这口气不成?”


    闻言,贾敏不禁心中一暖。


    原来林如海是顾及她的名声,才没不管不顾的报复南安王世子。


    “林公子有心了。”


    林海微微一笑,“应该的。”


    既然认可了贾敏,要娶她过门,南安王世子羞辱贾敏,就是羞辱他。


    贾敏何等聪明?哪里听不出林海话里的意思,面上羞红,低头不语。


    见她不好意思,林海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南下应试的趣事。


    他口才极好,三两句话就吸引了贾敏全部的注意力,满脸神往。


    被困于闺阁的女子,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贾敏亦然。


    见状,林海便笑道,“以后有机会,带你出去玩儿。”


    贾敏怔了怔,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凭林海的才华,他若不是有绝对的把握,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回乡应试?


    林家的爵位到了文忠侯这里就没了,林海的父亲资质平庸,就指着林海鼎立门户,他会这样积极的应试,必然是想早些入仕做官的。


    明年就是春闱大比,林海有极大的几率高中,到时候入了翰林院,哪里还有机会带她出去玩儿?


    不过林海能有这个心,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闻言,林海便知他的打算都被这聪明的姑娘看透了。


    不然也说不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


    他心中一叹。


    家业压在头上,他还真不一定有机会带贾敏离京游玩。


    聊了一会儿江南的风貌,马车就到了河街。


    他一早就包下了一家临河酒楼的高层雅间,到了河街,就领着贾敏直上三楼,这里视野好。


    看完了灯会,林海将贾敏送回荣国公府,才回家。


    次日,用过早饭,林夫人让人叫了林海过去,问他昨晚玩得怎么样。


    嘴里是问他玩得如何,实际上是问他对贾敏的印象如何。


    林海微微一笑,“玩得很好。”


    闻言,林夫人就松了口气,“既如此,你在家反正闲着也没事,有空的时候就多约她一块儿出去转转,不要老闷在家里读书,省的读成个书呆子。”


    林海觉得冤枉,这书呆子一词,怎么也扣不到他的头上。


    但他这做派,确实像一个窝在家里死读书的书呆子。


    哑然片刻,林海想起贾敏,便顺势应了。


    小姑娘困于内宅,婚前没什么机会出去玩,婚后更不用提,带她离京玩儿的承诺,大概率实现不了,既如此,就婚前多带她出门玩儿好了。


    这么一想,心念通达。


    说干就干,回去林海就写了帖子,约贾敏过几日去梅园赏花。


    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过了这个时节,再想看就要等来年了。


    林海的邀约,贾敏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过了几日,林海便去荣国公府接了人去梅园。


    约贾敏去梅园,也不是林海胡乱选的地儿。


    年前贾敏送了他一个荷包,一面绣着竹子,一面绣着梅花。


    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


    他猜,竹和梅花都是贾敏喜爱的东西。


    就算他猜错了,也不打紧,日后多的是时间互相了解。


    但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


    还没到梅园,贾敏已经在向他形容梅园的美景。


    她原来是去过的。


    梅园占地百亩,每到梅花盛开的时节,满园飘香。


    若是再下雪,那景色更是一绝。


    “你很喜欢梅花?”见贾敏手指捏着梅花枝,俯身去闻花香,林海笑着问道。


    贾敏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我最喜欢梅花。”


    “看来我今天没选错约会的地方,”林海轻笑道。


    说起这个,贾敏不禁盯着他看,“你是特意选在梅园的?”


    “正是。”林海笑道。


    贾敏惊异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


    林海低头看着腰间的荷包,没接话。


    贾敏顺着他的目光下移,看见他腰间佩戴的荷包,上面红梅簇簇,不禁红了脸,“你猜到了?”


    “确实是猜的,”林海微笑道,“另一面的竹子……”


    他没直接问是不是贾敏喜欢的,有意引导她回答。


    贾敏侧过身,只当他都猜到了,“我也是让丫鬟去打听,听说你喜欢竹子,才绣了这荷包。”


    闻言,林海微微一怔,这个答案是他没想到的。


    转而一想,这荷包是贾敏用来向他诉情之用,送的荷包当然也有寓意。


    一面是他喜欢的青竹,另一面是她喜欢的红梅,再加上荷包里绣着诗的帕子。


    这意思当真赤※裸。


    林海的确是喜欢竹子的,竹子坚韧,不折不弯,四季常青。


    他前世病体孱弱,每到寒冬就出不了门,唯一能看见的植物就是种植在自己窗外的一片竹丛。


    年年岁岁,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一丛青竹。


    他羡慕竹子的生命力,喜欢它的气节。


    林海见她侧面耳廓都红了,不禁一笑,轻声道,“这荷包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贾敏红着脸,转身钻进梅林里。


    林海浅笑着跟在后面。


    贾敏确实很喜欢梅花,如此寒冷的天气,她冒着寒风看梅花,竟是百看不厌。


    等她尽兴,已经到了下午。


    见林海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贾敏想到林海体弱的传言,顿时有些懊恼。


    她许久没来梅园,今日能来梅园,还是心上人陪她一块儿来的,一时竟开心过了头,忘了林海的身体不好,顶着寒风这样跟着她逛园子,回去岂不是要大病一场?


    可南安王世子拿林海身体作筏子的事在前,她竟一时开不得口。


    心思一转,便道,“有点冷了,我记得前面有家酒楼,不如我们去那儿坐坐,喝杯热茶?”


    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海看着贾敏红扑扑的脸,便知她逛了一圈,身体已经逛热了,哪里会冷?


    不过是担心他的身体罢了。


    林海也不拆穿小姑娘的心思,笑着应下。


    见林海好像没看出来,贾敏心里松了口气,忙带着林海去了梅园边上的酒楼。


    梅园常有许多读书人来附庸风雅,时不时还要赋诗一首,这边上的酒楼,每到梅花盛开的时节生意就很好。


    不过这刚过完元宵,酒楼里人还不算多。


    到了酒楼,贾敏要了一个雅间,带着林海上了二楼。


    “小二,先上一壶热茶来,”吩咐了一声,贾敏看向林海,“这家酒楼的茶还算不错,不过比起你平日里喝的茶,就远远不如了。”


    林海闻言笑道,“无妨,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些。”


    听了这话,贾敏又问,“你想吃什么吗?这家酒楼的菜色还可以。”


    “我没来过,你看着点吧。”林海道。


    贾敏想了想,点了这家酒楼的招牌菜。


    没一会儿,热茶上桌,贾敏立刻给林海倒了一杯,“快喝一杯暖暖。”


    林海眼中带笑,接了茶,尝了一口。


    大抵是看他和贾敏衣着不凡,小二泡的也是好茶,只是比起大红袍,多多少少差了些。


    “还不错。”林海评价道。


    贾敏一直注意着林海的脸色神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林海也不戳穿她,只作不知。


    没一会儿,饭菜都摆上了桌,香味儿扑鼻。


    林海看了一眼,没有他不爱吃的菜,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贾敏特意打听过他的口味。


    一顿饭吃完,林海擦了擦嘴,看向窗外,天色也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吧,再晚就天黑了。”林海道。


    贾敏应下。


    两人原路返回,出了梅园,乘坐马车先到了宁荣街,将贾敏送回了荣国公府,林海没跟她一起进去,道了别,他没有立刻进马车的车厢,而是打算看着贾敏进府再走。


    贾敏站在马车下,仰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天气寒冷,你今天吹了那么久的风,回家之后让人煮一碗姜茶,去去寒气。”


    闻言,林海一愣,旋即笑道,“我记下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那么差,总之……婚后她会知道的。


    见他笑着应下,贾敏松了口气,笑着摆摆手,进了荣国公府。


    林海笑了笑,坐进马车,“回府。”


    回家后,林海只泡了一壶茶喝,至于姜茶,哪里有他泡的茶管用?


    此后,林海隔三差五的就约贾敏出去游玩。


    转眼到了二月初十这日,这日张丰茂大婚,林海一早被张丰茂叫上一起去迎亲。


    谁叫林海在同辈之中名气最大呢?


    张丰茂的婚礼没有出什么乱子,中规中矩。


    林海是出了名的体弱,倒是没人给他灌酒,可林海自己也是个爱酒之人,主动的替张丰茂挡酒。


    等到晚间回府,林海虽然还没醉得不省人事,但也有了七分醉意。


    进了二月,天气就开始回暖。


    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林海给贾敏送了帖子,约她去郊外踏青。


    见了面,林海没料到会被贾敏问起喝酒的事。


    “前几日你表哥成亲,你替他挡酒了?”


    贾敏眼里满是好奇,林海对上她的目光,轻笑道,“事到如今,还觉得我体弱多病?”


    这话一出,问得贾敏面上臊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林海笑出声,“你跟我一起出来玩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见我哪次生过病?真当我是运气好啊?”


    “那外头怎么都传你……”贾敏不好意思的道。


    林海忍着笑道,“我幼时的确体弱,但也没体弱到出个门都要生病的地步。我冬日里不出门,只是不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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