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去敲门提醒他时间时,西装被无情地抛在沙发的角落,莱克斯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风衣，腰带的两端没有系好，反而松松垮垮地垂在两侧,随着他的步伐来回晃动，随意的姿态任何一个强迫症看到了都会捏紧拳头。
但是老板自己都不在意，作为助理杰西卡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坐上了车前往宴会场地，一路无话。
半路上没有再冒出什么关键人物上门送线索,莱克斯也没有崩人设一样和杰西卡喋喋不休一些公司机密,但这并没有让杰西卡多少放心下来,因为偏偏是在她起疑心的时候，好像一切就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很确定莱克斯是非能力者,杰西卡一定会怀疑他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一直到司机停下车，莱克斯才睁开眼睛,行程中他一直闭目养神,给自己在排满的日程中挤出一些空闲时间休息。
“我后悔了。”下车的时候，莱克斯低声咕哝：“我应该把专访时间再向后推一周，给自己争取一个午休的。”
嗯，虽然即使这样克拉克记者也不会生气，但是超人一定会在你下次找他麻烦的时候多揍你一拳的。杰西卡想着,也跟着下了车。
之后发生的事情有点戏剧性。
在和宴会主人的一阵寒暄客套之后,一名男招待端着放满红酒的托盘路过,却因为视野被挡住撞到了莱克斯的肩膀,男招待第一时间稳住了身体，却还是有一只位于边缘的高脚杯倒了下去，酒红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莱克斯的右肩，还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每一场宴会都会有一个无辜的总裁被红酒伤害，杰西卡怀疑每个总裁都有这种特殊体质，至少她小的时候就无数次见到布鲁斯以灵敏但不夸张的闪避躲掉飞来的一二三四个酒杯。
“不，没关系，我去换一件衣服就好了，”莱克斯很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挥了挥手让慌张地道歉的男招待离开了，随后把问询的眼神给向宴会主人。
“多雷克先生？”
宴会主人也表达了歉意，然后招来管家，让他带莱克斯去二楼的更衣室——宴会地点在一家五星酒店，是有专门供客人参加宴会时使用的准备间的，里面化妆室更衣室一应俱全——杰西卡当然也跟了上去。
时间不够杰西卡临时赶回去为莱克斯取衣服，所以他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换上的是宴会主人赠予的一套白西装。
他绕过等候室的沙发，站在全身镜前，满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款式和我之前那一套很像嘛，是不是，默茜？”
杰西卡手指微动，垂下眼眸：“是的，boss”
她不知道莱克斯指的“之前”是什么时候，但是这套西装确实给她一种眼熟感……
哥谭晚宴。
她想起来了。
在中央空调控制的恒温下，丝丝冷意缓缓蔓延着。
杰西卡抬起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近，距离她只有两步的距离。
莱克斯用一种惺惺作态的深情目光凝望着她，他眼中涌动着碧波，再缥缈的雾气也掩不住欲滴的翠色，没有人能看着他的眼睛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美丽的小姐，大好时光可不该浪费在这里，愿意赏脸和我跳一支舞吗？”
男人的语气缱绻，却令杰西卡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这句话，莱克斯曾在哥谭的晚宴上对她说过，一字不差。
她是什么时候落入陷阱中的？
怒火在胸口翻腾，一种被人当成笑话看了一天的恼怒涌上心头，可是在情绪的极度跳跃下，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输了就是输了，她选择了错误的交锋方式，被耍得团团转之后。但幸运的是，她也没有把情况变得更糟。
仔细想想，莱克斯甚至可能是从哥谭就开始了布局，而她一无所知地踏入了编织好的蛛网之中。
“莱克斯。”杰西卡关掉光学模拟面具，甩了甩头发，恢复了自己的面容，她笑得危险：“很有意思吧，这场戏。”
这就是她讨厌这些高智商反社会的原因，没有站在同一个高度过，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眼底的世界和旁人究竟有何不同，那位讨人厌的咨询侦探先生曾经对她说过，当你的世界只剩下给小学生玩的选词填空的时候，任何事情都将使你感到无趣，此时你要么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互相出题，要么，就只能在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的世界里找点乐子。
看来，她成为了莱克斯在挑衅超人之余的调剂活动，哈，她连主菜都算不上，这一点是该庆幸还是不该庆幸。
感受到威胁后，莱克斯的笑容反而更大了，他用一种惊喜的语气缓缓道：“怎么会呢，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这应该是我的幸运才是。”
……终于？
此话一出，杰西卡又感到了些许微妙的意味。
再加上莱克斯神情微妙的变化。
fk，不会被诈了吧。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这句话怎么也不像是一直知道她身份的样子。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她能不能直接把这个混蛋打成植物人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再耍心眼了！
杰西卡感觉脑子里刚捋出线头的毛线团又被浇上了水泥，糊成一团后彻底凝固住。
宕机，重启。
深吸一口气后，她冷静下来。
杰西卡讨厌单纯的脑力活动，她乐于在战场上出谋划策，却不擅应对纯粹的智力交锋，简而言之，她现在已经不耐烦了，也不想再和莱克斯玩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了。
不玩了，要玩也要用她擅长的方式。
反正她已经暴露了。
怀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杰西卡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得凶戾起来，先前伪装成默茜展现出的冷淡与无害的表面被尽数收回。
莱克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向前迈了一步，走过滔天血海染上的煞气汹涌地扑向莱克斯，使他几乎有些喘不上起来。
杰西卡一步一步向前，莱克斯则是被逼得不断后退，就像弱小的草食动物在面对肉食猛兽时会本能地逃跑一样，莱克斯根本做不到让自己停止发抖站在原地，恢复了原貌的杰西卡变回了十八岁少女的模样，听起来似乎很无害，但在莱克斯眼里，少女身后是席卷翻腾的血色，将她整个人尽数染红。
无意识间，莱克斯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后背已经抵在了墙上。
杰西卡没有停下脚步，反欺身而上，直到距离莱克斯仅有一指之隔，她膝盖猛地用力，直接钉在了莱克斯两腿中间，砖石碎裂的声音让他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下一秒，冰冷的枪口怼在颈侧，紧贴着跳动的大动脉。
他被锁在这个角落里了。
“现在，该开始我们的谈话了。”杰西卡温柔地说，一边给手中的枪打开了保险。
“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这场戏看得很舒坦啊，莱克斯。”尾音拖长，本该暧昧的情景此时却显得毛骨悚然。
“不不不，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莱克斯提起声音，虽然在这种压迫感下有些气虚，但还是竭力为自己正名。
“说实话，你伪装的很完美，至少在刚才之前，我是没有认出来的。”
闻言杰西卡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被诈了。
莱克斯还在继续。
“我只是知道你早晚会来的，从哥谭的那一夜之后，我就肯定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来调查我，中途有什么事情吸引走了你的注意力了吗？”
说到后面，莱克斯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微妙的愤怒，对象是自己话里的“事情”。
如果细细看，杰西卡能从他的眼底看到控诉的情绪，但是现在莱克斯几近撒娇一般的哀怨语气让她忍不住打个寒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
太恐怖了。
fk，fk太恐怖了这人是谁啊莱克斯被夺舍了吗？！
杰西卡威胁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她又把枪用力顶了顶，直到莱克斯不得不把头仰起贴在墙上为止。
“说点有用的，亲爱的。”
她也凑得更近了一点，莱克斯能感到鼻息吐在下颌的酥痒，膝盖一软，险些贴着墙滑下去，还好在壁纸的摩擦力下挺住了。
他从来没和任何异性用这种姿态贴得这么近过——此处不是说他还是个virg，想也知道这当然不可能，可以前那些都只是单纯的解决需求而已，从来没有这样，这样……
尤其是想到对面的人的身份，莱克斯在感到莫大的恐惧之外，竟然还有些兴奋。
他的胸腔在颤抖，他分不清是因为哪种情绪，杰西卡带给他的恐惧比起超人有之过而无不及，他即使是面对暴怒的超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但与恐惧纠缠不清的是无与伦比的兴奋，莱克斯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眼神却虚无缥缈，没有落到任何定点上。
那一眼惊鸿的场面，他至今铭记着。
宏伟，壮阔，死亡，坠落。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杀死我，被我杀死。
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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