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5 章

    【崔晚】对不住了, 聂灵嫣。

    【聂灵嫣】?

    【聂灵嫣】怎么了,你把我放在将军府的银锭花光了?

    【崔晚】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崔晚】今天我和聂容昭,必须死一个!

    聂灵嫣正在宫里和佘凤玩五子棋, 手边放了冰镇的西瓜,旁边还有宫人服侍着, 好不惬意。

    看到崔小宛的消息, 她不以为意, 等着对面佘凤下完,捏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聂灵嫣】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吓死我了。

    【聂灵嫣】你随便揍,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我听翠柳说他从小就没少挨王妃的打, 现在不也挺健康?

    【佘凤】听说恭王妃也是功夫了得,那小郡王是真的抗打啊。

    【崔晚】……

    聂灵嫣看着佘凤放下白子, 研究了几秒局势, 嘴巴一扁,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子, “不玩了, 每次都是你赢。”

    她打开聊天面板, 随口问了一句。

    【聂灵嫣】对了, 他这次又怎么惹到你了?

    崔小宛斜眼看了看聂容昭, 强压下怒火。

    【崔晚】他威胁我, 如果不跟你断绝往来,就到皇帝那告发我。次奥!

    【崔晚】不过仔细想想,女扮男装进军营是杀头的大罪, 估计他也是担心连累了你。

    【崔晚】你不介意我揍他?

    【聂灵嫣】揍!

    【聂灵嫣】别揍死就成。

    【聂灵嫣】也别弄残了, 以后恭王的爵位还得由他继承, 我还想混吃等死呢。

    【崔晚】……真狠。

    那她就不客气了。

    与其提心吊胆,每天担心秘密被人抖落出去,不如痛痛快快打他一顿,回头收拾好行李,该逃亡逃亡。

    这种时刻被人扼着咽喉的感觉,太难受了。

    就算这次能假意妥协,日后难保他不会要挟她做更过分的事。

    崔小宛上前伸手,刚碰到聂容昭的衣襟,就见他身形一闪,钻到她身后。

    “果然是武夫,恼羞成怒,只会动手。”聂容昭嘴角轻扯,目露不屑,一把折扇摇得哗啦作响,带得发丝轻曳。

    崔小宛深吸了口气。

    恼羞成怒个毛线!她干什么了?不就女扮男装进了军营,还不是自己乐意的。

    她又出手袭向他,几个来回,竟没能沾到他一片衣襟。

    小郡王似乎是新学了什么步法,这是到她面前显摆来了。

    意识到这点,崔小宛更是来气,瞅准机会,趁聂容昭转身,一把薅住他的墨发,往后一扯。

    “啧?别扯头发,再扯断了!”

    聂容昭覆住崔小宛的手,掉转方向,将人拉到跟前,四目相对。

    “放手。”

    崔小宛看了眼交叠在一起的手,“可以,你先放开我的手。”

    聂容昭垂眸,这才留意到对方的手修长小巧,不似一般男子的手。就这小身板,打人还特别疼,也不知道平日里吃的是什么。

    “愣什么?还不快松手?”

    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还握那么久!想吃豆腐呢?

    崔小宛膝盖往前一顶,撞上聂容昭腹部,迫得对方吃疼松手,又是一拳过去,直接砸在他脸上。

    聂容昭被这三两下打得头晕目眩,下一息,双手就被她扭到后边,整个人被摁到石桌旁,脸朝下,正对着一株野蔷薇,枝条上根根有刺。

    他挣扎着想起身,又被崔小宛一个膝盖过去抵在腰间,动弹不得。

    “我有话问他,你们先下去。”

    崔小宛冲另外三人努了努嘴,“离远一些,最好是回屋待着。

    小桃和阿莲对视了一眼,各自拿着干活的家伙事,退回自己房间了。

    张玉喜有些担忧,叹了口气,始终没再说什么,也默默退了下去。

    庭院就剩聂容昭和崔小宛两人。

    “这事我不会连累聂灵嫣,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别再想着要挟我,我现在就放你走,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干涉谁。”

    崔小宛手上加了把劲,却见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聂容昭嗅着野蔷薇的淡香,索性放弃挣扎,“连累?你将她哄得团团转,还不叫连累?”

    其实他也没打算真的上奏皇上,不过是以此做要挟,希望崔晚能有所忌惮。

    “是她将我耍得团团转好不好?”

    崔小宛回忆了一下,从跟她相认到现在,十件倒霉事有八件是因她而起,戏精队友,恐怖如斯。

    聂容昭听到这话,勉强回过头,横眉竖目。

    “你还敢颠倒是非。”

    “你才是睁眼说瞎话!”

    这小郡王也太倔了,说都说不通!而且翻脸比翻书还快!

    崔小宛也没了耐性,想到刚刚小桃摔到泥里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火大。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下手没轻重了。

    一盏茶后,聂容昭被打得鼻青脸肿,扔出将军府。

    “小郡王!”

    青羽在旁边的面馆纳凉,看到这幕,面也不吃了,扑将过来,托起聂容昭上半身,“小郡王!你怎么样了?属下刚刚就说应该跟去保护您,您非要自己进去。”

    “没死,嚎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聂容昭睨了青羽一眼,扶着他的肩自行站了起来,一滴鼻血缓缓流下。

    “小郡王,流血了。”

    青羽抻开袖子,帮他擦干净了,“属下这就去报官!”

    “报什么官?”

    还嫌他不够丢脸?

    “呵,崔将军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嘶……”

    聂容昭手指碰到脸上的伤,疼得直发抖。

    青羽挠了挠脸上的疤,“您这是找他打架,还是替郡主抱不平啊?”

    “自然是……二者皆有。”聂容昭将折扇打开,一不小心又碰到伤处,手臂一缩,继续给自己扇风。

    青羽长叹一口气,将小郡王扶到一旁的轿辇上,“咱还是回去上药吧,正好上次的膏药还剩了一大半,也别浪费了。”

    他想了想,又嘟囔了句,“我看那膏药份量也挺大,估计下次还能用。”

    “你说什么?”聂容昭捕捉到几个字眼,撑起身子,冷冷瞥过来。

    “没,属下说那碗面份量还挺大,没吃完有点可惜。”青羽眼神飘忽,望向别处。

    聂容昭听罢,往后一倒,懒懒卧在轿辇上,“多大点事,下次本王再带你过来。”

    青羽小声嘀咕,“可别再有下次了……”

    另一边,崔小宛解决完聂容昭,在房里泡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开始考虑身份暴露之后的事。

    万一聂容昭真的将此事捅到皇帝面前,她也只能丢下她们仨跑路了。

    【崔晚】你们说我这战功赫赫,怎么皇帝就没赐个免死金牌什么的?

    【佘凤】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崔晚】要是有,我立马就去跟皇帝坦白,辞去官职,恢复女装,省得整天在军营里晒太阳。

    聂灵嫣看到这句乐了。

    【聂灵嫣】你翘班这么频繁,整天在军营晒太阳?

    【崔晚】我以后不翘班了。

    【佘凤】你的身份肯定不止女扮男装这么简单,万一是朝廷钦犯之类,还不如一辈子女扮男装呢。

    【聂灵嫣】保险起见,你可能需要一个为你打掩护的将军夫人。

    【崔晚】滚。

    还嫌她这不够乱呢?

    崔小宛关掉聊天面板,想了想,还是将小桃三人叫到跟前。

    “今日之事,是我没本事雇更多护卫保护你们,以后碰到这种危险,不要硬刚,能躲则躲,能跑就跑。”

    小桃点点头,“硬刚是什么?”

    “就是……反正你以后见着有人上将军府找麻烦立刻跑就是了。”

    崔小宛扫了一眼小桃裙摆上洇开的湿泥,“尤其是聂容昭这种,居然连个小丫鬟都打。”

    “啊?”

    小桃听后更是一头雾水,“小郡王没打我,是我自己太着急,不小心绊到树枝了。”

    崔小宛愣了愣。

    “他就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你?”

    小桃摇摇头,“没有。”

    “……”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没事,是聂容昭自己上门挑衅她的,还拿她的身份秘密相挟,也算他活该。

    她没打错人。

    小桃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将军,官府的人来了。”?

    这聂容昭死要面子,被她打一下都怕宣扬出去丢脸,不会跑去报官了吧?

    张玉喜将几位捕快请到正厅,奉上茶水。

    崔小宛进去时心里还有些忐忑,没想到几位捕快站起身,皆是毕恭毕敬朝她行了礼。

    “崔将军,不知你可见过这位女子?”为首的捕快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展开了摊在崔小宛面前。

    崔小宛了然,拿起来看了半晌,眉头逐渐拧起,“没见过,不知这是什么人?”

    捕快看了一眼张玉喜,张玉喜会意,立马带着小桃阿莲退了出去。

    “这是个女杀手,来自一个叫七伤楼的杀手组织,据说他们的目标全是官宦商贾。”

    捕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前两日,有人看到这名戴了面纱的女子在您将军府附近出现,紧跟着对面的温公子就出事了。”

    崔小宛点点头,“我是没见过那名女子。一会儿你们再问问我府上另外五人,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嘞。”

    捕快从崔小宛手中接过画像,“好在温公子擅丹青,将行凶女子的样貌画了下来,不然我们官府真是毫无头绪。”

    崔小宛盯着画像,再次点头,“这女子长得还挺别致。”

    除了眼角的那颗红痣,就没一处与她相像。可惜了,那颗红痣也是她自己点的。

    她又细细端详了一番。眼睛画成了眯眯眼,眉毛跟两条毛毛虫似的,擅丹青?官府要能循着这画像找到人就有鬼了。

    若不是红痣和那个发型还算相似,今早在香满楼外,估计巡城兵还认不出她来。

    “七伤楼又是哪来的说法?”

    怎么莫名其妙给她加了个设定?

    “这就要多亏于公子了。”

    捕快将画像收起,喝了口茶,“今早巡城兵在丰收街发现了这名女子,她当时正对于公子行凶,被我们发现后趁乱跑了。”

    “于公子跟巡城兵交待了些情况,七伤楼就是他说的。”

    七伤楼……

    说的该不会是她们宿舍门牌号736吧?这于信仁是不是耳背?

    捕快见崔小宛亲和,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将军别怪我多嘴,您最近出入将军府,也得注意一下安全。”

    “哦?我还是有些自保能力的。”

    刚刚就已收拾过一个小郡王,这些捕快还不如去提醒别人碰到她得注意安全。

    捕快摆摆手,又喝了口茶,急急咽了下去,“您是知不道,那名女子武艺不凡,您要是碰上,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

    “几十个巡城兵,堵住各个通道,到现在也没寻到那名女子。她前两天又在将军府附近出现过,没准也盯上崔将军您了。”

    崔小宛敷衍地应了句,“多谢提醒,我觉得她只是路过将军府,不过我会多加小心。”

    捕快点点头,出了正厅,又找其他人了解过情况,才匆匆离开将军府。

    【崔晚】我们有组织了。

    【崔晚】叫七伤楼。

    【聂灵嫣】绝了,七伤楼是什么鬼?

    【温如月】我这突然来了两个捕快,问过我房里的丫鬟后,一直追问我齐三六是谁,是不是七伤楼的楼主。

    【聂灵嫣】噗!

    【温如月】现在温璧正闹呢,说我□□,好在小宛是他自己请进府的,我又在府里静养了半个月,没证没据,温治也只当他在说屁话。

    崔小宛沉默半晌,又是齐三六,又是七伤楼的,连画像也马马虎虎,就这些线索,让官府找到天荒地老也抓不着人。

    至于她那套装扮,以后是不会再拿出来穿了,若是再换女装,也得梳个其他发式。

    思及此,她在群里让聂灵嫣将先前那套衣裙处理了,又找来个火盆,将裙装、面纱全丢进去烧了个干净。

    火光跳跃,上好的金锦对襟和半裙很快成了一片黑灰,这下是半点证据也不留了。

    翌日,天还未亮,便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水倾泻而下。

    虽是解了夏热,可也舒适不到哪去。满地泥泞,脚踩在上边,带起好些泥点子。

    崔小宛忍着睡意,披上蓑衣,举着把大白布伞,迎着瓢泼风雨出了门。

    期间迷迷糊糊打开聊天群,又见聂灵嫣在群里发了一大堆消息。

    [10分钟前]

    【聂灵嫣】吓死我了,一个响雷给我轰醒了,我还以为是地震。

    【聂灵嫣】今日这天气预兆不太好啊,会不会是有大事发生?

    【聂灵嫣】比如,我那便宜弟弟今日会不会上奏告发崔小宛女扮男装的事?

    【聂灵嫣】你们都睡那么死的吗?

    崔小宛看到这一个激灵,什么困意都没有了。

    【崔晚】闭上你的乌鸦嘴,这事要是真的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崔晚】不对,先把聂容昭刀了,再找你算账。

    【聂灵嫣】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先弄我。

    【崔晚】……

    服了。

    崔小宛在群里跟她对骂了十几个回合,一直骂到宣政殿外。

    她关掉聊天面板,就见于丞相迎面走来,眼底嘴角带了一丝喜意,看到她之后敛了眉眼,淡淡颔首。

    这满脸生花的模样,是碰上了什么喜事?他家那个小畜生不是刚被自己揍过吗?

    崔小宛摸了摸鼻子,也进了宣政殿。

    今日早朝还是些无聊的议题,有一些先前已经提过了,吵了好些天都没个定论。

    崔小宛低头摆弄自己湿哒哒的衣袖,忽然听得刑部尚书说到七伤楼这个词眼。

    “臣多方走访,所谓七伤楼,齐三六,都是出自这名女子之口,是真是假尚未有定论,况且这名女子目前只是口出狂言,并未伤人性命,诸位不必恐慌。”

    崔小宛暗暗点头,这位刑部尚书很有见地。

    但这事已经严重到要在朝会讨论了?

    【佘凤】昨晚都传到宫里来了,越传越邪乎,说这个七伤楼里的人,来无影去无踪,王公子弟、富庶商贾,皆有可能是他们的目标。

    【佘凤】现在就连宫里的妃嫔,都是人人自危。

    【崔晚】不信谣不传谣,这个于信仁怎么回事?一句话让他传成这样?

    刑部尚书说完,底下又是一番讨论,有说传闻不可信的,有觉得自己也在七伤楼名单上的。

    皇帝魏临听了几句,咳嗽一声,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魏临淡淡扫过那几个梗着脖子粗着嗓子说要彻查此事的老臣,敛了眉目。

    “你们说这七伤楼可怕,那现在可有出人命?”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

    于丞相站了出来,朝魏临一躬身,“犬子亲耳听到那名女子说准备登门杀人,至于她是不是虚张声势,还未可知。”

    这话说完,于丞相的几个门生也出来附和。

    “防患于未然,也不是坏事。”

    “听说两位公子伤得也挺重,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人遇害。”

    魏临等这些人说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够了,堂堂七尺男儿被个女子打成这样,说出去也可笑,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昭文馆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大臣们默默低了头,暗自腹诽。

    大巍本来也没多重视武艺,军营设施陈旧,许久未修缮了,现在的太嘉帝继位,才换了一批木人。昭文馆教的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艺也是形同虚设。

    崔小宛则低了头,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这皇帝说得有理啊,就那个聂容昭也是在昭文馆修习吧?那身功夫真是没眼看。

    “崔将军。”

    “臣在。”

    崔小宛正跟那三个女人吐槽,突然被点了名,忙正了脸色,站出来躬身行礼。

    “依你看,若是你对上这名女子,胜算几何啊?”魏临神情冷漠。

    一众大臣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只有崔小宛神色自若。

    “臣未见过那名女子,这得交过手,方能知晓结果。”

    反正两个都是她,她知道那几个弱鸡都打不过她就行了。

    崔小宛一边答,一边将皇帝说的话往群里复述。

    【佘凤】就你还以为他真是在问你孰高孰低。

    【佘凤】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接下来他就要兴师问罪了。

    【崔晚】这话能有什么坑?

    没等佘凤回答,魏临先开了口。

    “朕听说昨日出事的地点,就在丰收街,亦是晸京军营附近,从军营过去不过百来步的距离,事发之时,有几名昭文馆的生徒前去军营求救,崔将军当时在哪?”

    行吧,这就是个回旋镖,扔了个马甲出去,没想到还能打中自己真身。

    【佘凤】他这是心中已有定论了。

    【佘凤】赶紧认罪,别狡辩,不然会死得更惨。

    崔小宛拧了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单膝跪下,“臣有罪。臣当时有些私事,并未待在军营。”

    魏临将手中奏折扔到崔小宛面前,“你身为二品护国大将军,行事乖张,擅离职守,没把国朝家法放在眼里,若是一次两次,朕兴许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自己看看,有多少臣子弹劾你。”

    崔小宛瞄了一眼,不多,也就五六个吧。

    她顺手截了下来发群里,以后看到这几个人得绕着走。

    【佘凤】若我没猜错,这几人是于丞相的门生。

    【崔晚】我也觉得是他,也就他一人跟我有仇。

    【佘凤】你是这么猜的?

    【崔晚】不然呢?

    【佘凤】平时听你说多了朝堂之事,也渐渐能看出朝中党派来。

    【佘凤】这几位明显是于丞相一党,平日里有个什么议题,也是他们抱团最多。

    【崔晚】记不得了。

    【佘凤】……

    崔小宛将奏折收好,也不辩解,抬眼看向魏临,目若冰霜。

    “臣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魏临原本还准备了一堆罪证,就等崔小宛否认时发难,见着她这眼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他怀疑崔将军想刀了他。

    再就是继续追究,观感不好,诸位臣子都在底下看着,少不得给他安上一个心胸狭窄的形象。

    这罪名说大也不大,晸京军营,平日若无战事,也并未有要务,主将偶尔缺个勤也不是多严重的事。

    关键是崔将军缺勤归缺勤,还跑去搭上了恭王府。近日崔将军的名头在民间也是越传越广,风头隐隐盖过皇室。

    这话,没法放在朝堂上说。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稍作惩戒,既不会将崔将军得罪太狠,又能敲打一下对方。

    魏临目光在大殿中扫了一圈,多看了于丞相两眼,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军营少了崔将军也与往常无异,不如暂时革去崔晚晸京军营主将一职,保留武将品级,留后观察。”

    还有这种好事?

    崔小宛缓了缓神色,,。正想谢恩,又听到皇帝后边的话。

    “此外,根据例律,扣崔将军半年俸禄。”

    崔小宛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崔晚】半年俸禄?

    【崔晚】他要扣我半年俸禄!我拿什么吃饭!

    【温如月】你可以投靠我,我刚接管了云上轩和香满楼。

    聂灵嫣睡了个回笼觉,刚补完前边的消息。

    【聂灵嫣】笑死,我就说今天有大事发生,果然崔小宛还是被人参了一本。

    【崔晚】……你幸灾乐祸得太明显了。

    “……正好昭文馆的教武堂也荒废许久了,那帮生徒个个文弱可欺,崔将军便去昭文馆教习武艺,待有成效,再官复原职。”

    崔小宛不情不愿叩谢皇恩,打开聊天面板在群里继续咆哮——

    【崔晚】不给工资就算了,还要我干活!

    【崔晚】就昭文馆那帮文弱书生,你们说,我怎么带得动?

    【崔晚】还有,我上班还得对着于信仁那副恶心嘴脸?能不能先把他开除了啊?

    【佘凤】于丞相和殷公公相互勾结,于信仁又是殷公公的义子,我只能说,保重。

    崔小宛领完罚,退了回去,有气无力地盯着佘凤第一句话。

    【崔晚】你怎么看出来的?

    【佘凤】前些天,殷公公在狗皇帝面前提了一句许奉天,这许奉天就是刚刚弹劾小宛的那几人之一吧?

    崔小宛回去翻了一下截图,果然是。

    【聂灵嫣】就提了一句,有什么问题?

    【佘凤】殷沉这样的人精,断不会为不相干的文臣说上一句好话。皇帝喜弈棋,他那话说得巧妙。

    【佘凤】只提了一句“许大人似乎也在对弈一道有所钻研。”,便在皇帝心里留下点印象了。

    【崔晚】朝堂真危险,我要辞官回晋州当乞丐。

    【佘凤】你先把你从军之前的身份查清楚再说。

    朝会结束,崔小宛没精打采出了宣政殿,正对上满面春风的于丞相,终于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了。

    敢情是已经给她埋好了雷。

    一想起自己忽然没了半年俸禄,崔小宛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再一想到还要去昭文馆带那帮弱鸡,就更是浑身乏力。

    她混混沌沌出了宫门,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将军。”

    张玉喜守在外头,一看到崔小宛,立马塞了个汤婆子过来,“今早风雨交加,将军身上淋湿了容易着凉,我就擅作主张带了这个来。”

    崔小宛接过汤婆子,垂眸看了一眼,汤婆子还有些温度,搁在她冰凉的手心,传了些暖意过来。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已没有朝会前那么大。

    张玉喜手执大白布伞,跟在崔小宛身边。

    这张婶子是真的有问题吧?

    哪家雇了几个月的仆妇能做得这么周到?更何况去掉她行军在外的那段时间,她们也不过相处了一个月。

    崔小宛越想越觉得张婶子就是长公主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不然这大雨天,谁那么积极会自愿出来给东家送东西?

    找机会还得跟去看看她平日去的都是什么地方。

    回了将军府,待天转晴,崔小宛又偷偷出去,绕到五福坊,带了一顶斗笠和一套低调的麻布衣回来。

    可惜第二日这些东西还没派上用场,崔小宛就被催着去昭文馆点卯了。

    到了昭文馆,崔小宛问清教武堂的位置,便自己往那个方向去,还未找到地方,就听到一阵嘈杂。

    她循着声音,推门进去一看,几十个生徒乱糟糟围作一团,中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

    “就跟你比这个!”

    于信仁一手缠着纱布,另一手指了指桌面,理直气壮,“公平起见,我们六个,对你一个!”

    崔小宛已见过两次于信仁调戏女子的龌龊模样,又是因着他爹的弹劾才到这地方来,此时对着于信仁的脸是越看越厌恶。

    相比之下,他对面那个聂容昭虽也欠扁,但好歹赏心悦目……就是坐姿懒散了些,歪七扭八的。

    聂容昭的位子后边就是木柱,他斜倚在朱红柱子上,睨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点点头,“可以。”

    崔小宛没半点为人师的自觉,也懒得管这帮人,甚至还有些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她往前凑了凑,看到桌上摆着六个棋盘,旁边皆放着黑白两个棋篓子。

    嚯,这家伙说的一对六,莫不是弈棋?看不出来他还有点本事。

    崔小宛伸长了脖子,下一刻,就见对面六人左右手各抓一把黑棋白棋,直接洒在棋盘上,紧跟着旁边一人拿了块黑布,将棋盘盖上了。

    崔小宛:“……”

    是她想太多了。

    一名长着吊梢眼,看起来有些呆板的生徒站了出来,将手按在黑布边角上,“第一盘,答案是?”

    对面正要答,被聂容昭抢了先。

    “九颗黑子,十三颗白子。”

    吊梢眼掀开黑布一角,只露出第一个棋盘,伸手点了点黑白子的数目。

    聂容昭倚在柱子上,摇着折扇,看都没看一眼棋盘。

    “黑子九颗,白子十三颗,聂小郡王答对了!”

    几十个生徒面色如常,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只有于信仁那伙人还每天变着法子跟他赌,还要他们过来一起做个见证。

    “第二盘,还是聂小郡王胜出!”

    “……”

    “第五盘,聂小郡王胜。”

    念到后边,吊梢眼也语气平平,声音没了激情。

    “最后一盘了,让我们看看到底……”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等等。”

    于信仁将黑布按住,看向聂容昭,“要不要加点赌注?”

    聂容昭眼都没抬,“加什么?”

    于信仁笑了笑,“输了,不止要赔钱,还要叫对方一声爷爷!”

    聂容昭嫌恶地看了于信仁一眼,“叫我爷爷,你不配。”

    “五颗黑子,七颗白子。”他没再搭理于信仁,径自说了答案。

    吊梢眼将黑布撤掉,点了一遍,迟迟未开口。

    “嘶……不对啊……”

    “就几颗,算那么久?”

    周围好几个人凑上去,也上手数了一遍,“唔……确实不太对。”

    棋盘上一目了然,五颗黑子,六颗白子。

    棋盘对面的人拿起手中的白纸晃了晃,上边写着两个字:【伍】和【陆】。

    “嘿,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也有翻身的一天?”

    于信仁得意一笑,“聂小郡王也不过如此。”

    他的几个小跟班忌惮恭王府,他可不怕。

    起初他只是看聂容昭不顺眼,昭文馆里其他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就聂容昭,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来了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嗤之以鼻。

    后来在某个高官的寿宴上,他调戏了一个侍女,被聂容昭撞个正着,聂容昭冷冷看着他,眼神鄙夷,只说了两个字:禽兽。

    之后侍女是被青羽带下去了,寿宴上的宾客都知晓此事,那名高官与他爹交好,帮忙将事情压了下来,但于信仁还是感到难堪。

    恨意伴着羞耻在阴暗的心里滋长。于信仁不敢在明面上跟聂容昭作对,只能借着玩乐,在这种事上找回点自尊。

    谁知道聂容昭此人就是个变态,四年了,什么项目都胜他一筹。

    当年什么难堪羞耻全都被他抛到脑后,现在的他也愈发大胆,无所谓什么名声,反正都会有人跟在后头替他收拾。

    赢小郡王一次反倒成了他的执念。

    于信仁看着聂容昭,下巴一仰,“聂小郡王,你说过只要我们赢一盘,便算是你输,叫爷爷吧。”

    青羽从聂容昭身后出来,目露凶光,“大胆,说什么呢?我家小郡王没答应。”

    于信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是没答应让我叫爷爷,愿赌服输,聂小郡王不是要赖账吧?”

    就在两方人吵作一团时,有个眼尖的终于发现杵在旁边的崔小宛。

    “崔将军,是崔将军来了。”

    其他生徒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只有聂容昭还坐在椅子上,于信仁也没挪位置。

    一看就是两个刺头。

    崔小宛倒也不是很介意,大家闹一闹玩一玩,时间就过去了,第一天嘛,放松一下也好。

    于信仁没把崔小宛放在眼里,毕竟那崔将军也是他爹的门生拉下来的,现在连主将的官职都被革了,不足为惧。

    他一脚踩上桌子,“崔将军来了,你也得把这声爷爷给我叫了。”

    【聂灵嫣】崔老师,我弟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呀?

    【崔晚】……

    【崔晚】你正常点,别这么叫我。

    【崔晚】聂容昭正跟那个烂人对峙呢,准确地来说,是那个烂人单方面挑衅聂容昭。

    【聂灵嫣】那你怎么不上去制止他?

    【崔晚】我为什么要上去?

    【聂灵嫣】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聂容昭手上,先前你打他一顿他没揭发你已经算万幸了。

    【聂灵嫣】你就在旁边看热闹,万一他一个不高兴……

    【崔晚】次奥!

    差点忘了这件事。

    崔小宛满脸怨念盯着聂容昭,聂容昭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一时有些纳闷。

    被打得鼻青脸肿扔出将军府的人,似乎是他吧?

    崔小宛移开目光,上前拎着于信仁的后领将他从桌子上拽下来,“站一边去,使诈了还这么嚣张。”

    “谁……谁使诈了?”

    于信仁大声嚷嚷。

    崔小宛没理他,直接将旁边一人拽了过来,捏住他手腕,高高举起,“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

    那人手腕被抓得生疼,一吃痛,直接松了手,一颗白子掉到地上,一声脆响过后,裂成两半。

    当时其他人的目光都在第一个棋盘上,他趁着周围人多,伸手偷摸取了一颗棋子出来。

    “哼,卑鄙下作!”青羽啐了一口,“下次耍这种阴招,我青羽才不管什么昭文馆不能斗殴的规矩。”

    于信仁理亏,掏了银两重重拍在桌上,青羽上去将钱收起来了。

    “行了,这事就告一段落吧。”

    崔小婉打了个哈欠,“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今后将由我崔晚教授武艺,你们没意见的就排好队,有意见的憋着,也给我入队。”

    于信仁斜眼看着崔小宛,讥讪道:“崔将军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哦,也不新,这是被贬下来的官。这说一不二的,叫我们怎么信服?”

    崔小宛随意掰了两下骨节,“那你想怎么着?比试比试?”

    她倒是不介意再把他揍一顿,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得罪再狠又怎样?

    “比啊,就比刚刚那个黑白子,十对一,怎么样?”

    崔小宛冷笑了声,“可以,二十对一都行,不过得再加点彩头。”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崔小宛对皇帝的态度,剧情没啥大变动~

    ◉ 第 26 章

    于信仁毫不犹豫, “什么彩头?”

    呵,大言不惭,一堆二十怕是聂容昭都看不过来, 这崔将军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崔小宛有心想整一下这于信仁,绕着桌子转了圈, 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你们刚刚的赌注是什么?”

    “一百两白银, 输的人还要叫对方一声爷爷。”

    于信仁说完,又打量了一下崔小宛。听说这崔将军吝啬得很,找脚夫搬个家具,都要跟车船店的老板掰扯半天, 一百两, 他有么?

    他不屑地看她一眼,“若是崔将军手头紧, 我们也可以不玩这么大, 随便押个几十文便罢了,只不过崔将军要是输了, 就直接向圣上请辞, 回晋州当你的乞丐去。”

    “哦, 临走前要是态度能好点, 兴许爷还会施舍你几个铜板。”

    于信仁说完自顾自捧腹大笑, 几个小跟班有些尴尬, 跟着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他人对此毫无兴趣,皆都面无表情看着他。

    “说完了?”

    崔小宛拉了把椅子坐下, 仰头看他, “几十文有什么好赌的, 要玩就玩大的。”

    她偏头看了一眼桌面的六个棋盘,“你们刚刚六对一,彩头都有一百两,二十对一,怎么着也要三百两吧?”

    于信仁嘁了一声,“你有那么多钱吗?把你卖了都抵不上这个数。”

    “我可以借啊。”

    崔小宛将椅子拉到聂容昭旁边,伸手拍了一下他肩膀,低声道:“看在聂灵嫣的面上,借我三百两,一会儿赢了跟你对半分。”

    “你说什么?”

    聂容昭面上笼了一层薄怒,好看的桃花眼瞪得圆乎。他站起身,往旁边挪了几步,稍稍离远了一些。

    这崔将军私下里拈花惹草就算了,还时不时将他阿姊的闺名挂在嘴边,叫别人听了怎么想?

    还借钱,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崔小宛撇了撇嘴,不借就不借,至于这副嫌恶的表情?亏她刚刚还替他解围。

    【崔晚】以后我要是再帮聂容昭,我就是狗!

    【聂灵嫣】你就别碰瓷狗了,你比狗还要狗,前天刚把人打一顿,今天就要人借钱给你,还一借就是三百两。

    【崔晚】不是,我打他的时候,你也没拦着啊。

    还一个劲儿让她揍,生怕打不起来似的。

    【聂灵嫣】我就是跟你客气一下……

    【崔晚】?

    【温如月】这回我站聂灵嫣。

    【佘凤】+1。

    于信仁看了这一幕有些乐呵,平时都是他遭聂容昭厌弃,这换了个视角,感觉就是不一样。

    “崔将军,借不到就算了,你输了直接离开晸京便好,那点银两,我也看不上。”

    “那我赢了怎么算?”

    输了罚什么不要紧,反正她输不了。

    于信仁下巴一扬,“崔将军要赢了,我就给你三百两。”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那可是二十个棋盘,如果是聂容昭他可能还得犹豫一下,崔晚?那就是个笑话。

    崔小宛摸了摸下巴,皱眉道:“不太够。”

    于信仁双手抱臂,“崔将军不妨直接说,还想加什么彩头。”

    崔小宛抠了抠指甲,“听说你前天在香满楼硬逼着一个小娘子唱小曲儿,想来在这方面也是有些造诣。不如你输了就穿上女裙,涂上胭脂,给大家伙唱一段小曲儿,如何?”

    几十个生徒,原本无精打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听到这都精神了,想想于信仁平时那嚣张的做派,让他扮作女郎唱小曲儿,这可是新鲜事。

    “放你娘的狗屁,唱什么小曲儿,还扮女人?你少侮辱人!”

    于信仁一听到这,立马就脸红脖子粗的,嚷嚷起来。

    要他学那小女人干那阿谀谄媚的事,没门!传出去都得丢他相府的脸。

    崔小宛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我看你逼迫别人时也挺熟练的,这事落在自己身上就成侮辱了?我都答应输了就辞官回晋州当乞丐,你不过唱段小曲儿,有什么好怕的?”

    于信仁冷静下来。

    对啊,崔将军是必输,他怕什么?

    “行,你要保证就是一对二十,只许自己上,不许找人帮忙。”

    于信仁眼神在聂容昭身上停留了一瞬,料想聂小郡王应该也不会帮忙,又看向崔小宛。

    崔小宛回头瞥一眼聂容昭。

    他?还是算了吧,照刚刚那个情形,他不落井下石她就能回家烧高香了。

    她点点头,“当然是我自己上,别人我还不放心了。”

    教武堂的桌台就一张,那么多棋盘棋篓子肯定是放不下。众人忙活了一会儿,在地上摆了二十个棋盘,还找了二十个人出来,跟崔小宛比试。

    于信仁绕着这二十人转了一圈,拿手指一一点过去,“都不许放水,谁敢放水,你们知道后果。”

    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听了这话,也只是望向别处,没搭理他。

    崔小宛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棋盘,总觉得二十人站边上有些碍眼。她环顾四周,脚步一轻上了二楼,往下一望,正好将所有棋盘尽收眼底。

    “崔将军,你站那上边,看不看得清楚啊?”

    于信仁轻蔑地笑了笑。现在知道紧张了?晚了,当初踹他下荷花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比试开始,还是那个吊梢眼出来主持。

    二十个人往棋盘上撒了数目不一的黑白子。

    黑布刚一盖上,崔小宛就从二楼下来了。

    她做到桌边,唰唰将二十个棋盘的黑白子数目全写了下来。这一过程,她显得太过胸有成竹,眉头都没皱上一下。

    吊梢眼索性也不一个个公布了,直接拿了崔小宛递给他的宣纸,一一比对,看完十个棋盘,啧啧称奇。

    “我原以为聂小郡王已经是天赋异禀,没想到崔将军竟是比小郡王更甚。”

    “怎么可能!”

    于信仁上前抢过宣纸,将前十个棋盘看了个遍,果真发现毫无错处。

    吊梢眼从他手中拿回宣纸,继续比对,剩下的十个棋盘也无一例外,数目全对上了。

    “这……崔将军是如何做到的?!”

    【聂灵嫣】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都不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你也不怕引人怀疑……

    【温如月】玩得开心就行,应该没人能联想到聊天群吧。

    【崔晚】我才不管那么多,能看这烂人吃瘪,怎么着都行。

    崔小宛关掉聊天面板的截图,面无表情,“没什么,不就是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有。”

    有几人大着胆子到聂容昭身边站定,好奇地看着他,“聂小郡王,二十个棋盘,你能数得过来吗?”

    聂容昭心里虽不太爽快,但还是摇摇头,“做不到。”

    别说记不记得,怕是数都数不过来。这崔晚怕不是个妖孽?

    那几人得到答案,四处宣扬去了,聂小郡王都做不到,崔将军是真厉害。

    这会儿他们才想起来,先前崔将军闻名在外的,便是文韬武略,这段时日崔将军与长公主和恭王府郡主的风月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都快忘了他的才略了。

    崔小宛无所谓这些虚名,她就想好好教训一下于信仁。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动武,那找找别的法子折腾一下他也行。

    她踱到于信仁跟前,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这是我刚买的,原想送给小娘子,现在便宜你了。”

    青羽站在聂容昭身旁,听到这话,面色微沉,小声嘀咕起来,“看看,也不知道又勾搭了哪家姑娘,枉费郡主一片……”

    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小郡王一记眼刀过来,立马噤声了。

    于信仁盯着她手上的胭脂脸色铁青,“给你四百两,唱小曲儿的事作罢。”

    “差点忘了。”

    崔小宛掌心向上,朝他曳了曳,“三百两,赶紧结了。小曲儿你还是得唱。”

    青羽嗓门大,冲他吆喝开了,“你都能逼别人去你房里唱,自己在教武堂唱一小段怎么了?”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起哄。

    于信仁被催得心烦,将三百两飞钱放到崔小宛手上,不情不愿接过胭脂盒,塞到小厮手里。

    “他代我唱。”

    崔小宛将飞钱塞进琵琶袖,冷冷看他一眼,“不行,刚刚你都说不许我找人帮忙,怎么轮到你就又可以了?”

    她捏着自己的后颈扭了两下脖子,又舒展了一下手指骨节,“要么你唱小曲儿,要么我揍你一顿,你自己选一个。”

    于信仁闻言震怒,“你敢在昭文馆动武?!”

    “有什么不敢的?圣上让我来教习武艺,怎么还不能动武了?这练武过程中有个流血断骨头的事,不也正常?”

    崔小宛抽了把匕首出来,在袖口上擦了擦,“我记得以前练武的时候,还有人直接死在练武场上呢。”

    匕首锃亮,泛着寒光。

    于信仁看它一眼,回想起当初崔小宛踹他进湖的那个狠劲,咬了咬牙,总觉得这事崔晚可能真干得出来,要是为了这事丢了性命,也不值当。

    “唱,我唱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完了?”

    崔小宛从小厮手里拿过胭脂盒,打开盖子用手指在里边沾了一点胭脂,胡乱给它抹到于信仁脸上去。

    抹完,她后退一步,看着于信仁的脸摇了摇头,“啧,这脸底子不好,大家将就看吧。至于女裙,下次再穿。”

    “还有下次?”于信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匕首在手上转了一圈,崔小宛声音冷冷,“万一你下次又起了兴致,想跟我玩呢?”

    好几个人想笑,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于信仁身边一小跟班小心翼翼凑到他跟前,“于公子,我会点古琴琵琶,需要我给您伴一曲不?”

    “滚!”

    于信仁不愧是去多了勾栏瓦子的人,粗着嗓子,咿咿呀呀就唱了起来,只是面上全是难堪。

    崔小宛把玩着匕首,“感情,感情不到位。还有,这声音怎么这么粗?”

    于信仁只得掐着嗓子,唱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倒跟殷公公一样了。

    “真难听。”

    崔小宛等他唱完一段,收起匕首,开门探头看了眼日晷,已是接近午时,“呀,该吃午饭了,下课下课,明日再见。”

    说罢,也不管身后几十位生徒是何反应,径直出了教武堂。

    于信仁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胭脂,盯着崔小宛的背影,眼神好似淬了毒。

    “别以为有点武艺傍身就能在晸京横行,总有一日,我会叫你知道在这谁说了算。”

    刚低低说完这话,于信仁就被青羽扫到了一边,差点摔到地上,好在身边的小厮扶了扶。

    “不出去杵门边干什么呢?”

    青羽瞥了于信仁一眼,随后将另外半扇门也打开,跟着聂容昭踏出教武堂。

    于信仁在心里暗暗唾了一口,这两个人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说:

    最亲密的时刻:上了同一张黑名单。

    ◉ 第 27 章

    崔小宛出了昭文馆, 找到一家钱庄,把飞钱兑换成现银,然后抱着装了三百两的箱子回到铜雀街。

    小桃买菜回来, 在将军府门口撞见崔小宛,看到她手上的箱子大吃一惊, “将军, 您这是上哪抢那么多东西的呀?”

    三个月前她签下契约时, 便偷偷找小姐妹了解过,朝廷的武将俸禄都不高,她在府里可能要吃些苦,因为这她还埋怨过一段时间。

    “什么抢, 我是这种人吗?”

    平时那几个女人挖苦她就算了, 怎么连丫鬟都这样看她?崔小晚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她正色道:“你家将军文明守礼,绝不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哦……”

    小桃松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箱子, 又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 小声道:“那这是谁贿赂您的呀?”

    崔小宛哭笑不得, 摇摇头, 也不打算在门口跟她扯了, 回头吩咐护卫出门给她找个牙婆, 自己抱着个大箱子往里走。

    回了里屋, 她从箱子里取出几锭银两,放到聂灵嫣先前叫翠柳给她送来的锦盒里,准备存着, 回头送还给聂灵嫣。

    【聂灵嫣】人都图飞钱方便, 就你非要换现银, 我在你那放的银两,还不够你日常开销?

    【崔晚】我这是随时准备跑路。

    【崔晚】飞钱都有标记,万一哪天我被通缉,又不敢去兑换现银,这不就成废纸一张了?

    【崔晚】到时不如分一些给将军府上的丫鬟护卫,剩下的揣包裹里还方便些。

    【聂灵嫣】谁管你怎么跑路,跑路了也不知道把钱留给自家姐妹。

    【崔晚】谁跟你是姐妹?

    聂灵嫣正百无聊赖看着恭王府里的丫鬟们清扫庭院。

    昨日大雨,冲出来不少淤泥,庭院里头的花草树木都被摧残得不成样,莲花池水浑浊,池子里还死了一条锦鲤,叫人看了心烦。

    【聂灵嫣】凤凤,先前说过将月月找回来后就聚一聚,我觉得这会儿正是时候。

    佘凤刚处理完后宫琐事,这会儿头还有点晕。

    【佘凤】你就是觉得恭王府闷了,现下又去不了别的地方,拿进宫当借口呢。

    【聂灵嫣】哪有,我是真的想你们。

    【佘凤】明天吧,最近宫里头那些妃嫔一有什么委屈,都跑我碧清宫来倒苦水。

    【佘凤】我这刚处理完纠纷。

    【温如月】什么纠纷?争风吃醋?

    【佘凤】呵,真是这样倒还好了。

    那些妃嫔大都无心争宠,就只在魏临面前表现一下醋意,意思意思满足一下他作为皇帝的虚荣心。平日都和和气气,最多是些鸡零狗碎的事。

    今日这事也是小事。

    佘凤听她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起初是张淑妃去齐德妃宫里小坐,二人聊得甚欢,齐德妃高兴之下,拿了一对脂玉手镯出来,说要给张淑妃一个。

    但当时宫人来禀,说皇上正在去张淑妃寝宫的路上,张淑妃走得急,没拿上手镯,齐德妃就以为张淑妃看不上这便宜货。

    没过两日,杜贤妃与齐德妃闲聊,看上她这手镯,要了一个过去,让张淑妃知道了,非觉得齐德妃说话不算话。

    杜贤妃与张淑妃闹到佘凤跟前,吵了半日,已知A先把镯子许给B,B没拿走,C讨过去了,问佘凤,这个镯子到底该给谁。

    【聂灵嫣】等会儿,这妃来妃去的,听得我脑子都乱了。

    【温如月】脂玉镯子不是有两个?

    【温如月】让齐德妃一人给一个或许能行?

    【佘凤】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佘凤】然后她们互相还看不上对方,说不稀罕跟对方用一对镯子。

    佘凤回忆起来都觉得脑子钝痛,她揉了揉太阳穴,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温如月】那你怎么解决啊?

    【佘凤】我直接把两只镯子都没收了,看以后谁还敢让我管这种破事。

    没收了镯子之后,那两人也不吵了,惋惜镯子之余,复盘了一下整个事件的过程,一致觉得这事就是皇上的锅。

    要不是他突袭张淑妃寝宫,哪那么多事?

    【温如月】凤,你的生活该有多无趣。

    【佘凤】所以我需要你们拯救。

    【聂灵嫣】明天就带月月进宫找你唠嗑。

    【温如月】小宛呢?

    【崔晚】我得去昭文馆。

    【聂灵嫣】不用喊她,她之前就拒绝过了。

    【崔晚】?

    【崔晚】我这是不可抗力,谁跟你们似的天天那么多时间?

    崔小宛在庭院的石椅上躺平,翘着二郎腿,将一片树叶盖在眼睛上。

    没过多久,就听到耳旁传来两个脚步声。

    她取下树叶,循声看去,原来是护卫将牙婆请来了。

    “哟,崔将军果真如画像那般俊,老身听说您要找仆役丫鬟?”

    牙婆姓李,人称李婆子,一进到庭院,下意识打量了崔小宛一会儿。

    这身量在男子当中算是瘦弱了些,但胜在模样清秀啊,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喜欢这样的。

    她看完忍不住开口,“您除了丫鬟仆役,可还需要一两个体己人?”

    崔小宛听到这句,一骨碌从石椅上翻身下来,站直了身子,“不必,我只找家丁丫鬟。

    这么大的将军府,小桃她们三人总是忙不过来,如今有了这箱银两,是时候给她们减减压了。

    站起来的崔小宛身姿挺拔,在李婆子眼里是越看越俊。

    “您真不考虑一下?老身多嘴说一句,将军现在那两位红颜呐,都不是好相与的主,跟她们一起,那就是您伺候人啊,不如找个温婉的小娘子……”

    崔小宛不耐烦地皱了眉,“您以前是当媒婆的吗?”

    李婆子一愣,“哎哟,这您都知道,老身三年前就是给人牵红线的,将军好眼力啊。只可惜没几对能成,唉。”

    ……

    看起来她转行不是也没有原因的。

    长公主跟聂灵嫣本就是她最近正头疼的两个人,李婆子还哪壶不提开哪壶。

    烦死了,这些绯闻还要跟她到什么时候?

    崔小宛索性破罐子破摔,“小娘子就免了,若是有俊俏的小郎君,烦请李婆子给我介绍一两个。”

    “啊?”

    李婆子将这话咀嚼了一遍,这崔将军是有断袖之癖啊?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道:“老身是识得不少俊俏的小郎君,可他们也都没这方面的癖好啊……”

    就算有,谁会光明正大拿出来说?

    阿莲上前端了两杯茶水过来,在桌上放下,又默默退到一旁。

    崔小宛喝了一口水,正色道:“那我们聊正事,我需要六个仆役,三个丫鬟,十个护院,您手上可有合适的人?”

    这得了那箱银钱后就是财大气粗。

    “有有有,我这边可多呢。”

    李婆子从袖口取出一沓仆役丫鬟的信息,摆到崔小宛面前,同时在心底松了口气,差点忘了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她可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了,崔将军癖好特殊,万一一个谈不拢,把他得罪了就完了。

    崔小宛接过来迅速挑了十几张,然后交订金、送客,一气呵成。

    李婆子也是逃也似地匆匆忙忙踏出将军府大门,还是她见识浅了,头一回看人把这事摆在台面上说的。

    第二日李婆子将十几人送了过来,也没再敢闲聊。

    崔小宛舒心得很,将人全交给张玉喜,便去昭文馆了。

    许是于信仁昨日吃瘪,一时没精力再搞事,今日昭文馆安静许多。教武堂里,一众生徒稀稀拉拉站在一起,看着崔小宛进来,朝她行了礼。

    这副阵仗倒让她深觉责任重大,不好意思再摆烂,思考过后,决定从扎马步教起。

    几十个生徒排成几列,蹲了一会儿便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其中最惹眼的还属中间的聂容昭和青羽。

    青羽是自愿上的,崔小宛随和得很,也没禁止小厮侍卫参与,他就蹲在小郡王隔壁,神情严肃,稳如苍松,好像这样就能把小郡王偷的懒补回来似的。

    “聂容昭,干嘛呢?”

    原本崔小宛是想睁只眼闭只眼的,但这小郡王实在是太过分了,再加上有青羽在旁边作对比,显得他特别突兀。

    “累了。”聂容昭懒懒应了一句。

    崔小宛深吸口气,忍不住截了个图发到聊天群。

    【聂灵嫣】这么一对比,我阿弟在里边真是跟天仙一般,不愧跟我是一个妈生的。

    【崔晚】重点是这个吗?

    【崔晚】重点是其他人都在扎马步,虽然勉强了一点但好歹也假装努力过了。

    【崔晚】你们看他,直接拉了把椅子在中间坐下了。

    【佘凤】唔,还特别显眼。

    其他人本来就累得不行,看到小郡王这模样,也起了偷懒的心思,有的甚至直接就岔开腿,躬着身,就当是扎着马步了。

    崔小宛一拍额头,缓了半晌,来到聂容昭跟前将他身下的椅子直接抽走了。

    【聂灵嫣】崔小宛,凡事得过且过,太上火也不好,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聂容昭手上。

    【崔晚】……

    【佘凤】小宛,别忘了狗皇帝说过要你到昭文馆教习,有成效了才能官复原职,放养可不行。

    【佘凤】想想你的俸禄。

    【崔晚】次奥!!

    温如月出了门,刚在宫外与聂灵嫣会合,这会儿才刚打开聊天群。

    【温如月】笑死,你们是不是想把崔小宛逼死在昭文馆?

    【聂灵嫣】这就是孤立我们的代价。

    【崔晚】到底谁孤立谁啊?

    【温如月】其实这事也不难解决,又不是非得把人得罪了才能完成任务。

    【温如月】不是有那种如春风般的教育吗?建议你用怀柔政策。

    【崔晚】你们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聂容昭发现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愤怒到犹疑,从犹疑到无奈,再到现在的面如死灰,一时有些好奇,索性站直了身子,垂眸看她。

    “崔将军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下一章在11号晚上11点发,还请谅解

    _(:з」∠)_

    ◉ 第 28 章

    崔小宛抬眼跟他对视了几秒, 突然莞尔一笑,“聊聊?”

    青羽横插一脚,拦在崔小宛和聂容昭中间, “您又想做什么?我家小郡王伤还没好。”

    崔小宛一扬眉,“这么弱?”

    她也没下多重的手, 不是说这小郡王很抗打吗?

    聂容昭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将青羽拨到一边, 目光擒住崔小宛的眼睛,“聊就聊。”

    随后上了楼,寻了个角落,坐下了。

    教武堂的二楼专门用来存放兵刃剑戟, 平时没人上来, 几排武器架后边就只有两张小凳子,旁边靠墙的位置还放了几支大锤。

    青羽跟在他俩身后上的楼, 走到一半被小郡王勒令原地待命, 只好杵在楼梯口,担忧地看着武器架后边的两条人影。

    这儿兵刃那么多, 万一两人一言不合, 打起来怎么办?拳脚伤倒还好了, 反正小郡王也习惯了, 就怕那崔将军是个冲动的, 随手拿起一把刀就把小郡王祸害了, 那他也只能提头回去见王妃了。

    真羡慕黑玉,郡主应该安分得很。

    崔小宛坐在他旁边,朝青羽的方向看了看, 确定距离够远, 这才开口。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小郡王抬眸看她, “你能和我做什么交易?”

    “我保证以后离你阿姊远点,断绝关系都行,只要你以后别在教武堂上那么懒散,也别将我的事往外说。”

    反正她们有聊天群,做做表面功夫还是可以的。

    这小郡王自己不学就算了,还带得其他人也心慵意懒,她本来是不想管那么多,关键狗皇帝说教习要有成效才能官复原职,这简直是为难人。

    想来他也不关心其他事,不如拿这跟他谈。

    “当真?”

    聂容昭有些狐疑,像他阿姊这样巴巴给心上人送钱,还不介意对方有好几个相好的,别说晸京城,就是整个大巍,都不一定能找出来第二个。

    这崔晚说舍就给舍了?

    “你不是怕我连累她吗?我现在就可以修书一封,派人送去恭王府,跟她断绝往来。”

    正好让聂灵嫣不要再搞事情了。

    聂容昭垂下眼睫,默默颔首,能借此机会让阿姊离了他也好。

    他见崔将军也不似那不通情理之人,昨儿还教训了一通于信仁,便想提一提万小翠,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崔将军可曾对女子动过手?”

    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想象一下这些拳头若是落在女子身上……也难怪万小翠不敢离了他。

    “没有,我从不打女人,都是吓唬吓唬她们。”

    崔小宛满不在乎,像聂灵嫣那样特别能折腾的,她也就在群里警告两句,不然估计能直接骑到她头上去。

    这小郡王的问题也太奇怪了,她打女人做什么?

    谁料这话说完,就见聂容昭面上寒了寒,“既有一身好武艺,便该用于正途,欺压妇孺算什么?”?

    崔小宛拿指甲挠了挠下巴。

    他们是不是哪根线没搭上,怎么就到欺压妇孺去了?他是觉得聂灵嫣那样的性子还能受欺负?

    “我顶多就跟她们开一下玩笑……”

    他这一说,崔小宛心里也有点虚,难不成她先前的玩笑都很过分?

    聂容昭有些愠怒,打开折扇摇得哗啦响,“呵,崔将军觉得是开玩笑,万姑娘可不觉得。”

    崔小宛神色微变,“万姑娘又是什么人?”

    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崔小宛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自从穿越到大巍,她还从未与姓万的打过交道,到底是谁胡乱编排她,说她欺负人?

    难道是原身认识的人?

    【崔晚】你们快帮我查查,这崔晚先前在晸京有没有跟姓万的小娘子交过恶。

    【聂灵嫣】这怎么查?

    【佘凤】崔晚先前在晸京统共也待不够十几天,刚跟西垠打完,又去南边了,能与人交什么恶。

    【崔晚】说得也是。

    难不成是府里刚招的几个丫鬟?不应该,今天就只见过一面,就算有个什么不满的,消息也没理由传那么快。

    当日聂灵嫣说过万小翠这名字,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再加上欺压女子这事也对不上,一时也没想起来。

    聂容昭见崔小宛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装傻,也不想同她多说了,站起身,提醒了她一句,“崔将军记得将决绝书写了,送到恭王府。”

    说罢,他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还是让青羽送吧。”

    以防崔晚食言。

    话说到这,崔小宛也只能假模假样写了封决绝书,交到青羽手上。

    这信上内容既要让小郡王看明白,又不能对外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只能尽量简短。

    青羽拿过去一看,上边就只有几个字:缘尽于此,不必再见。

    他偷偷跑去跟聂容昭汇报了,“这么短,能行么?连署名都没有,会不会太敷衍了?”

    聂容昭沉吟片刻,心下了然。

    虽说现在满城风雨,都在传崔将军与恭王府郡主的事,估计早就传到圣上耳边了,可外头人说得再多,也能当做流言,都是虚的。

    若是有个书信往来,被有心人找出来那便是实质性证据了。反正阿姊应当认得崔将军笔迹,不必署名也能分辨,这做法甚是谨慎。

    “不敷衍,稳妥得很,你快送去给阿姊。”

    *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正想找张玉喜问话,谁知连个人影也没见着,一问小桃,才知张玉喜又出去了,刚走不久。

    她闻言立马回房换上先前准备的麻布衫和斗笠,沿着先前的路线追了上去。

    这回她是顺利跟上张婶子,一路尾随她到了一间老旧的宅子。

    这宅子离丰收街不远,冷冷清清,门口连个灯笼也没有。

    莫非张玉喜平时就是在这跟长公主接头的?

    崔小宛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院中无人,一个翻身,悄无声息越过围墙,偷摸摸在里头转了一阵子,来到一个紧闭了木板门的小屋前。

    里头似有些微细小的说话声。

    “……不过姑娘平平安安,人是没出什么事。老身有时想劝她别查了,又觉得对不住你们。”

    “最近姑娘性子也有些不一样了,有些话老身说了她还不爱听,但她这样,比先前郁郁寡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强多了。”

    是张婶子的声音。

    崔小宛听了几句,有些疑惑,张婶子在跟谁说话,又是在说谁呢?

    屋内的声音还在继续。

    “姑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前几日又把恭王府的小郡王打了一顿,我这个心呐,七上八下的,还好小郡王没追究。”???

    崔小宛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把小郡王打了一顿的人,不就是她么?

    敢情张婶子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她?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崔小宛回想起这十几日的相处,细品之下才觉出不对。张婶子对她的身量尺寸十分熟悉,去云上轩订的衣裳特别合身,好似裁缝亲自给她量体裁衣的一般。

    再就是,张婶子有时对她很是严厉,行事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仆妇。她起初以为张婶子就这个性格,现在想来,张婶子是先前就与原身相识。

    崔小宛屏住呼吸,伸手戳开窗户纸,往里头看去。

    透过碎纸洞,她先是看到了张婶子清瘦的背影,伏在地上,也不知在做什么。

    视角一挪,她差点腿一软坐在地上。

    张婶子面前赫然是十几座没有名字的深棕色牌位。

    【崔晚】我觉得我跟错目标了,但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聂灵嫣】你先别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聂灵嫣发了一张截图过来,上边是崔小宛刚刚让青羽送过去的决绝书。

    【聂灵嫣】我刚从宫里回来,就看到青羽在门口等着,还以为聂容昭出什么事了。

    【聂灵嫣】谁知道是你要跟我决裂?

    【崔晚】这不重要,你先听我说。

    【聂灵嫣】这还不重要?你都要跟我绝交了还不重要?

    【佘凤】我觉得……小宛可能只是应付一下小郡王,毕竟小郡王手上有她把柄,信还是他的侍卫送的。

    【聂灵嫣】这样啊,那没事了。

    【崔晚】……什么时候聂灵嫣能不发疯,我就阿弥陀佛了。

    【聂灵嫣】斗战胜佛的那个佛?

    崔小宛将刚刚看到的事在群里简略说了一下,听得其他几人直打寒颤。

    【温如月】明明是大夏天,我这会儿怎么觉得背后一股凉意。

    【聂灵嫣】嘶,跟这灵异事件比起来,你要跟我绝交的事好像真的不重要。

    【崔晚】你们为什么都把这当灵异事件看?

    【佘凤】这十几个牌位,恐怕是小宛原身的家人,不知什么原因遇害,只有张玉喜和小宛原身逃过一劫。

    【佘凤】原身有可能是在逃亡过程中,走投无路才女扮男装去从军的。

    崔小宛拧眉,倒是有这个可能。

    她蹲得有些累,正打算换个姿势继续跟她们讨论,突然听到旁边的门“吱呀”一响,张玉喜从里头走出来。

    “什么人?”张玉喜后退了好几步,在地上捡了根木棒拿在手上。

    崔小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麻布衫戴着斗笠,忙掀起斗笠上的白纱,露了个脸,“张婶子,是我。”

    这会儿得知张婶子身份,崔小宛也不用顾忌什么了,正好还能跟张婶子了解一下原身之前的事。

    “哐当”一声响,木棍被张玉喜扔到了一边。

    她上前来细细一瞧,松口气。

    “姑娘,您是来看老爷夫人的?怎么不直接进去?还戴一斗笠,老身以为是被谁跟到老宅来了。”

    崔小宛摇摇头,“我确实是跟踪你,才找到这的。”

    张玉喜有些诧异,“跟踪我?”

    “对,其实我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0点还有一章~

    说一下,将军以后还会是将军,也没有什么婚后洗手做羹汤的事,别的说多了剧透[吐魂.gif]

    ◉ 第 29 章

    张婶子忙上前拉过崔小宛的手, 将她的斗笠拿开,看了看她的脑袋,“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伤了手臂, 怎么会连记忆都没了?”

    崔小宛当然不可能连穿越的事一并说了,想起杨副将, 便直接照搬了他的说法。

    “那次伤了手臂, 是中了毒箭, 昏迷了。也不知南苍兵用的什么毒,待我醒来,竟是什么都忘了。就连回府的路,都是手下的副将给我指的。”

    “老身就说姑娘怎么性情大变, 原来是失忆了。”

    张玉喜急得跺脚, “那姑娘怎么也不跟老身说一声,这段时间该有多无助, 一个人白白受那么多苦。”

    其实也还好, 也就最初那几日感到不知所措,将那三人找回来后就安心许多了。

    崔小宛摸了摸鼻子, “我失忆了, 将张婶子一并忘了, 自是不知道谁人可信。”

    “我还想问张婶子, 我先前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去从军?”

    张玉喜轻拍了一下崔小宛的手臂, “什么张婶子,姑娘该叫我乳娘。”

    “哎。”

    崔小宛应了声,纠结了一会儿, 没能叫出口。好在张玉喜也没在意, 拉着她进屋, 将门关严实了,跟她说起她原身从前的事来。

    原身从前的名字就叫崔小婉,父亲是晋州太守崔原。

    太嘉元年,也就是四年前,西垠起兵来犯,西州不堪其扰,晋州就在西州边上,敌军随时可能攻陷西州,到时晋州也危在旦夕。

    正当西州打了败战,崔原急得上火之时,一道罪名下来,说崔家里通外敌,致西州战败,当株连九族。

    抄家的人来得极快,崔小婉当时才十五岁,与张玉喜一同去庙里上香,这才逃过一劫。

    崔小宛有些疑惑,“崔原……我是说我阿爹,为何会背上通敌的罪名?可有什么证据?”

    张玉喜叹了口气,摇摇头,“事情发生得太快,仅仅一天,崔家人就被屠了个干净。我们还是从城墙的告示上看到,才知是通敌罪。但崔家世代忠良,老爷一生清廉,绝不可能做出通敌之事,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

    她们回来时听到风声,偷偷去崔府附近打探,才知整个崔府都没了,府门口全是官兵,街上还有一批人在追查她们的下落。

    仓惶逃跑时,崔小婉与张玉喜走散。正巧当时西州死了一批兵士,朝廷急需用兵,崔小婉自小习武,索性女扮男装,化名崔晚,投身行伍,躲过官兵追查。

    后来那三年,崔小婉具体发生了什么,张玉喜并不知晓,两人是三个多月前才在晸京城重逢的,团聚还不到二十天,崔小婉就又赴往南苍战役了。

    崔小宛听得有些唏嘘,张玉喜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带大的姑娘,与她重逢没几个月,便战死沙场了。

    “那我们几个月前是如何在晸京碰到的?”

    说起这个,张玉喜也是诸多感慨,“这还得多亏夫人留下的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是崔夫人年轻时挣下的产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放在这没有打理。

    几年前,崔夫人突然跟张玉喜提起这座宅子,让张玉喜替她跑一趟,把宅子变卖了。

    当时崔小婉也在旁边,将这话听了去,也将这地址记了下来。西垠一战打了三年,崔小婉凯旋归京,安置稳妥后便直奔这座宅邸,正好遇上张玉喜。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崔小宛估计原身先前要查的事,就是当年崔原通敌一案。

    只不过在外打仗几年,回京只待了二十天,一直寻不到机会。

    【佘凤】这事你得查。

    【佘凤】查了对你也有好处,若崔家真是冤枉,朝廷必会为其平反,到时你这欺君的罪名,也会酌情轻判。

    【崔晚】真的假的?万一那狗皇帝说一事归一事呢?

    【佘凤】我翻过史书,大巍有此类先例。

    崔小宛突然来了精神,她早就想摆脱这身男装了,先前那段时间,大热天的,军营里那帮人经常在休息时光着膀子闲聊,就她在旁边,擦着汗,还什么都做不了。

    再就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跟那些小娘子挨着蹭着了,还会被当成流氓。刚刚戴着斗笠视野受限,撞上一个小娘子,差点就被掴一巴掌。

    【崔晚】查,必须查。

    【聂灵嫣】需要我们帮你打探一下吗?

    【佘凤】这事没那么简单,当年这案子从定罪到施刑,也就一天时间,肯定是朝中有人要陷害崔家。

    【佘凤】这个人我们不知道是谁,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让小宛一人去查就好。

    【聂灵嫣】也行,省得连累我们。

    【崔晚】……

    崔小宛听完原身的过去,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我还有一事感到疑惑,不知我先前是不是跟个姓万的小娘子结过怨?”

    张玉喜蹙了眉,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老身不知,从未听姑娘您说过认识姓万的小娘子。”

    这就怪了。

    既然她都没跟这人打过交道,那先头聂容昭在那说什么梦话呢?难道是记错了人,把别人的事记到她身上来了?

    张玉喜推开窗板,探出头去望了望天,“天色不早了,姑娘,咱们赶紧回去吧。”

    崔小宛回过神来,走到张玉喜旁边往外一看,确实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张玉喜讲的事太过复杂,她们一聊竟聊了小半日。

    两人回了将军府,恰好撞见阿莲在主屋打扫,见了她们,行了礼,默默退出去了。

    张玉喜盯着阿莲出了小院,回过头来一脸肃然,“将军,老身还得给您提个醒。”

    她凑到崔小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崔小宛这才知道,原身早就发现阿莲不对劲。

    三个月前,原身刚将人雇回来没多久,就发现阿莲行踪诡异,某日跟上去一看,发现她偷偷去了城外的泯水湖,将一张纸条塞进一个皮革水囊,扔进湖里了。

    原身猜测阿莲这是与人通信,不敢打草惊蛇,只将这事告知了张玉喜,让她多留个心眼,原想慢慢查出阿莲背后之人,谁知没多久就又上了战场。

    怪不得张玉喜在小桃和阿莲面前总是格外紧张。

    细细一想,识字三千的标注,就是阿莲传给长公主的。

    再往前追溯,恐怕在观棠园的偶遇,也是长公主有意为之。晸京城就两家像样的戏园子,阿莲那日给她推的是另一家,见她没什么兴致,想也知道她第二日去的是哪。

    这长公主到底有什么阴谋?

    崔小宛进了主屋,突然看到书架上多了一本诗集,是上次长公主亲自去军营拿给她的,她记得当天她就将这诗集放角落里了,估计是阿莲收拾屋子,特地将它摆在了显眼位置。

    若不是阿莲将东西翻出来,她还真把这事忘了。算算日子,距离她自己说的十日之期,也没剩两天。

    她干脆将诗集抽出来,拿了笔墨纸砚,用大巍的文字重写了一遍。

    【温如月】你们都是怎么认字的?

    【佘凤】我让宫人每日给我念起居注,他们念着,我就在旁边看着,久而久之就认全了。

    【崔晚】我让副将给我带了几本启蒙读物,看多了就会了。

    【聂灵嫣】我还不会。

    【温如月】我刚刚翻看香满楼的账本,发现有好些字认不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补。

    崔小宛停下笔,从箱子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小蓝册子。

    【崔晚】我这有一本做了备注的启蒙读物,等夜深人静,我隔着围墙扔你温府庭院去,你直接在对面接着就行。

    【聂灵嫣】那不是要给我的吗?

    【崔晚】我觉得你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温如月】不行,温府加强了防守,你直接这么扔过来,不出几秒,那本书肯定会被送到温治面前。

    【温如月】你们昭文馆何时休沐?

    【崔晚】两日后。

    接下来这两日,崔晚抓紧时间将诗集翻译了,写了厚厚一沓纸,终于在休沐日当天写完,跟那本诗集一起放进原先的锦盒里,交到阿莲手上。

    “我今日有事,一会儿宫里会有人过来,你就将这锦盒交给她便好。”

    阿莲点点头,接过盒子,状似无意,“今儿休沐,将军还有要务在身?”

    崔小宛敷衍地点点头,“你不用管这个,只要将东西完好交到宫人手中,便算完成任务了,别的事,你可以让新来的丫鬟小厮去干。”

    反正阿莲就是长公主的人,让她对接长公主,也挺合适。

    她说完,又拍拍锦盒,转身出了将军府。

    阿莲捧着个盒子,在原处站了一小会儿,回头远远瞧见小桃,忙跑到小桃跟前,将东西塞到她怀里。

    “将军说一会儿宫里有人过来拿这锦盒,你记得交给他。”

    小桃低头看着盒子皱了眉,不满道:“将军交给你的差事,你为什么要推给我呀?”

    阿莲眉梢微垂,“我那远房亲戚又来借钱了,我若是躲着不见他们,恐怕他们得闹到将军府来。”

    小桃无奈地看了看阿莲,“那好吧,你可得早点回来,将军若是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我就知道还是你最好,等着,回来给你带些好吃的。”

    阿莲冲小桃淡淡一笑,转身匆匆忙忙出了将军府,左右张望了一下,正好在街尾看到崔小宛的身影,赶忙追了上去。

    另一边崔小宛还开着面板,走得慢吞吞。

    【温如月】那儿人多,来来往往的,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你把东西留下,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崔晚】嗯,马上就到。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能逃出这段复杂的多角关系!

    ◉ 第 30 章

    崔小宛一进香满楼, 就感觉好几道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自打珍宝阁将戎马图拍卖出去,不管走到哪都是这待遇,她早就习惯了, 也没想太多。

    店小二上前招呼她,“崔将军, 可是要定一个雅间?”

    崔小宛认出这是上次给她菜油洗眼睛那人, 朝他点点头, “对,要一个雅间。”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左数第三间空着吗?”

    上次进的就是这个房间。

    店小二一愣, 伸长脖子看了看楼上, 又回过头来。

    “倚兰阁空着呢,您楼上请。”店小二说完, 蹬蹬上了楼。

    崔小宛这才留意到, 这个店小二有些跛脚,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的。

    他在楼梯口等了一小会儿, 待崔小宛上来后, 推开左数第三个雅间的门, “就是这间。”

    崔小宛踏进去, 随便点了几个小菜, 就在旁边的椅塌上歇着了。

    【崔晚】我到了, 先吃点东西,吃完你再过来。

    【崔晚】还是上次那个雅间。

    【温如月】可以,正好我在云上轩, 等会儿就过去。

    【聂灵嫣】你都舍得在香满楼的雅间消费了?

    【崔晚】说什么呢, 我是那么吝啬的人?刚得了三百两, 不花白不花。

    店小二关了房门,又是蹬蹬下楼,到厨房报完菜,溜回大堂。正好此时没什么客人,他就倚在柜台边上,跟账房聊了起来。

    “等着吧,一会儿大小姐肯定会过来。”

    账房敲着算盘,头也没抬。

    “这事会不会是巧合?按说那崔将军都跟长公主和恭王府的郡主在一起了,我们小姐怎么会掺和进去?”

    店小二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留意他们这个小角落,才低低开口。

    “我没看错,那日大小姐带了个小布包过来,也没让丫鬟跟着,直接就上了雅间,进的就是崔将军刚刚指名要的那间。”

    “出来时,小布包不见了,大小姐脸上似乎还有些笑意。”

    账房抬起头,皱眉想了一会儿,“这又能说明什么?在那之前我就没见崔将军进来过,小布包说不定是给了别人了。”

    “啧!”

    店小二急得轻拍了拍柜台桌面,“你听我说完。”

    “那之后我去后院搬东西,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崔将军从二楼爬了下来!”

    店小二双手一拍,“若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爬楼?”

    “更奇怪的是,崔将军手上就拿着大小姐带过来的那个小布包,这两人绝对见面了。”

    账房停下敲珠子的手,“照你这么说,确实有点问题。不过他们是怎么搭上的呢?”

    一个刚从湘城打了胜仗回来,一个与人私奔,被抓回晸京后躺了大半个月。怎么想都有些说不通。

    “我们还能时时留意他们的动静呐?又不是七伤楼的人,手里掌握着大量情报。不过是做个推测,准不准另说。”

    店小二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听说温府跟将军府中间就隔了一条铜雀街,那机会可多了,以崔将军的魅力,我估计大小姐也是一见钟情。”

    “好像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账房揪着自己的八字胡想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刚算的账全乱了,又得重来。

    “你跑堂就专心跑堂,老往我这扎堆做什么?想偷懒?去去去,别烦我,我这得重新算了。”

    店小二边往厨房走,边回头冲账房喊,“待会儿她肯定来,不信我们打个赌。”

    账房抓起一沓纸作势就要往他身上扔,“你走不走?”

    每回都找他聊这些有的没的,耽误他记账,大部分还都是这小跛子自己的臆想。

    他将那沓纸摔回桌面,回头就见门口来了个清贵公子,身边还跟个虎背熊腰,脸上带疤的大汉。

    这可是常客。

    他回头冲厨房喊道:“立冬,张立冬出来招呼人了。”

    叫了半天没有回应,这小跛子又在厨房躲懒呢?原本今天就有两个跑堂请假,掌柜的家中也有事,这家伙还不出来看着点。

    账房回过头,见那两人也没等店小二过来,径直上了楼,估计是早就预订了雅间,或者与别人约好了。

    他也没再管,低头继续看账本。

    崔小宛正躺在椅塌,翘着二郎腿翻看那本皱巴巴的识字三千,打算最后再检查一遍有无错漏,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她以为是店小二,头也没回,继续翻着小蓝册子,“东西放桌上就好,记得关门。”

    “崔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声如玉石之音泠然,还有点耳熟。

    崔小宛回过头,见是聂容昭,立马从椅塌上下来了,刚想问他怎么又来了,一看青羽在旁边,话到嘴边又噎回去了。

    这话若问出口,青羽不就知道上次那个蒙面女子是自己了?

    “今日休沐,我去哪都不奇怪,小郡王管得挺宽。”

    崔小宛疑惑地看着聂容昭,“我还没问小郡王怎么未经我同意就闯进来了,这是我定的雅间。”

    青羽就站在聂容昭身后,听到这话拧了眉,“我们小郡王每到休沐日都会到这用膳,香满楼的掌柜都知道,每回都给留着这雅间。”

    楼上十个雅间,就数这倚兰阁采光最好,装饰也雅致,正好对了小郡王的胃口,怎么这崔将军直接把这间占了去?

    崔小宛来到桌边坐下,“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雅间我都出了钱了,你们也不能直接将我轰出去吧?”

    “我们小郡王才不是这种人。”青羽听到这话有些急,一副要冲到前头跟她理论的模样。

    聂容昭手执折扇,轻点了一下青羽的肩膀,睨了他一眼,“这间被占了,去另一间就是,我们又没付定金。”

    至于跟人计较这么多,丢人。

    他领着青羽,正要出去,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

    云上轩,温如月正跟掌柜的了解几样布料的差别,忽然有一小厮闯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小姐,香满楼有人打起来了!”

    温如月放下手中布料,“什么人?”

    “没……没看清,立冬叫我来报信,我就立马跑出来了。”

    还跑得特别快,生怕别人打架殃及他。

    温如月第一时间想的是崔小宛又跟人起冲突了,当即打开聊天面板。

    【温如月】小宛你没出什么事吧?

    【崔晚】没啊,遇到聂容昭和他那手下青羽算不算?

    果然。

    崔小宛揍了聂容昭两回,都是挑着他落单的时候,这回对上两人,估计够呛。

    温如月忧心忡忡,出了云上轩立马钻进马车,“到香满楼,快些。”

    车夫一马鞭甩下去,马车往前驶了一小段。

    她又想起什么,掀起小帘子,冲刚刚那小厮喊道:“你请个郎中过去。”

    【温如月】真是你们打起来了?

    【聂灵嫣】什么情况,又打起来了?有完没完?我明面上都跟她断绝往来了,聂容昭还能找事啊?

    【佘凤】小宛这性格,会不会在别的事上得罪小郡王,也难说……

    【温如月】小宛,你怎么不说话了?

    【佘凤】估计打着呢。

    【聂灵嫣】啧,估计双拳难敌四手,青羽的功夫跟我身边那个黑玉差不多。

    【温如月】那完了。

    崔小宛此时正跟聂容昭一起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对着楼下的打斗指指点点。

    “你看,他虽然招式不怎么漂亮,没经过系统训练,但这拳出得可比你老练多了。”

    崔小宛伸出指甲挠了挠下巴,“就你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没什么用。”

    聂容昭摇着折扇,闻言脸上一垮,斜了桃花眼看她,“这与你何干?”

    “怎么没关系了?我可是你的教武先生,你这水平,出去就是在丢我的脸。”

    她觉得这聂容昭就是个现成的好苗子,只不过得好好磨练一下。

    整个昭文馆四十多人,她再挑上十几个资质好的重点培养,练点基础的拳法掌法,总能算有成效吧?

    聂容昭不以为然,“我这水平,对付一般人也绰绰有余了,就只是打不过崔将军而已。你一武将,也好意思跟一昭文馆的生徒比武艺?”

    青羽在后边听了,默默垂下头,不知为何,这话他听着都有点替小郡王心虚。

    崔小宛不置可否。

    怎么不好意思了?她也就当了一个月的武将而已。

    不行,这练武的苦,不能光她一人吃。

    她将手肘杵在栏杆上,扭头看他,“你好好学,我就不去找聂灵嫣。”

    “崔将军打算出尔反尔?”聂容昭脸上有些愠怒。

    说话间,已有一批官兵到了香满楼,将两个肇事的都带了出去,围观的人也皆都散去。

    崔小宛听到聂容昭这话,眉毛一挑,斜眼看他。就小郡王先前那操作,还有脸说她出尔反尔?

    她侧了身子正要开口跟他理论,手肘一滑,整个人往下冲,半个身子挂在外边。

    聂容昭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扣住她的腰带。

    就在这时,温如月也赶到香满楼,下了马车就往里跑,进去一看,大堂满眼狼藉。

    再一抬头,她发现崔小宛吊在半空,被聂容昭钳制住了,随时可能被扔下来。

    “住手。”

    温如月喊了一句,奈何声音太小,楼上压根听不到。

    身边的丫鬟秋竹扯开了嗓子,“楼上二位,我家大小姐让你们住手!”

    聂容昭将崔小宛拽了回来,松了手,立在一旁。

    温如月提起裙角上了楼,敛了敛神色,“二位因何事在鄙店打砸?”

    张立冬不知何时又杵在柜台边上,仰面看着二楼轻拍了一下桌面,“你看,大小姐多紧张崔将军,我就说他们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0点还有一更~!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