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坤的信这次不用以往, 洋洋洒洒写了两大张,先是表达自己升级当舅舅的喜悦,然后又夸龙凤胎不愧是他们老林家的崽儿, 辰辰那小严肃的小眉毛, 还有甜甜那秀气的小脸蛋, 跟他这个当舅舅的简直不要太像。
林蔓:“???”
当妈的忍不住扭头过头看向吃饱喝足,懒洋洋躺小床上吐泡泡的俩崽儿, 看看陆小辰同志稀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眉毛?再瞅瞅甜甜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胖脸蛋子, 眼都看抽抽了,也没瞧出俩崽儿哪跟当舅舅的像了。
算了, 她还是继续看信吧, 看看她哥给俩崽儿找的未来舅妈是何方姑娘?
——谁家水灵灵的小白菜, 让她哥给叼回家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坤这家伙儿相中的姑娘,居然是跟他们一个大院长大的孔院长家的孔雅。
孔雅跟林蔓一样, 从小就是大院里远近闻名的漂亮小女娃, 俩人不同的是,如果说林蔓是一朵明媚潋滟的牡丹花, 那孔雅就是朵娇怯可人的清纯小白花,跟惺惺作态的温悦不一样, 人家才是真正大家族里养出来的不谙世事、被保护的很好的乖乖小姑娘。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 她哥就有事没事去撩拨人家孔雅,不是扯扯人家的小辫子, 就是放学路上, 漫不经心出现在人小姑娘面前
行吧, 原来这家伙儿早盯上人家小姑娘了。
算起来孔雅比林蔓还小一岁呢,听说孔家父母也给下放到牛棚劳改去了, 孔雅好像去了北大荒农场?那岂不是跟林坤在同一个地方?
——好嘛,原来她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人小姑娘才二十岁,这厮都二十七岁了,啧,脸皮也是够厚的。
林蔓在心里吐槽完亲哥,恍然间想起她家陆营长当初也是老牛吃嫩草来着。””
昨夜的一场小雨持续到中午,午饭过后,原本密密匝匝如珠帘掉落的小雨慢慢停了下来 。
雨后太阳初升,松沙岛的红砖黛瓦清凌凌一片,在金黄的秋日中,路边尚存的桂花树叶被雨水清晰度青翠欲滴。
下午三点,林蔓久违的睡了个舒服的午觉,自从家里多了辰辰甜甜两个小东西,一天天的不是忙着换尿布,喂奶,就是洗尿布清洗小衣裳,哎,她都忘了以往悠然自得的生活是什么样了。
林蔓吸了口雨后的清新空气,把松松散散的长发编成个麻花辫儿,趿拉着拖鞋去了堂屋。
铁蛋跟妞妞已经放学回家了,龙凤胎照旧睡的呼呼的,兄妹俩没弟弟妹妹可逗,就跑到院子里喂兔妈妈。
前头陆洲抓回家的兔妈妈肚子越来越大,前头赵春花拎着瞧了瞧,说是快要生了。
兄妹俩听了,特意给兔妈妈的小窝里铺了层厚厚的麦草跟芦苇,每天给兔妈妈喂白菜叶跟红萝卜,换干净的水,就盼着兔妈妈生一窝健康小兔子呢。
这几天兔妈妈跟俩小熟悉了,三瓣嘴一动一动的啃着白菜叶,妞妞伸手摸它毛茸茸的长耳朵,也不为所动,一心一意低头干饭。
铁蛋在边上看的手痒痒,忍不住也伸爪子过去,兔妈妈突然蹦了下,让他抓了个空。
铁蛋傻眼了,扭头问妞妞,“为啥它不让我摸?”
妞妞歪了歪脑袋瓜,嗅了嗅铁蛋身上的臭味儿,嫌弃皱起圆脸,“哥哥,你太臭了,该洗澡了。”
铁蛋狡辩道,“哪有,我前天刚洗的澡。”
才怪!
妞妞生气的抱着手,刚想给他算算帐。
在厨房里的赵春花就隔着窗户道,“你个臭小子都一个星期没洗澡了,打算在家沤猪蹄子呢,赶紧洗澡去!”
说着老太太还扬了扬手里的大菜刀。
铁蛋嘿嘿了两声,忙不迭跑去拿着脸盆、毛巾、香胰子跟换洗衣裳去洗澡堂洗澡了。
恰好林蔓从屋里慢悠悠出来,妞妞见到婶婶大眼睛一亮,乐淘淘地跑过来抱着婶婶撒娇。
娘俩还没说几句话呢,老太太说今个儿晚上吃荠菜小馄饨,那肉香味儿直接把胖丫头勾走了。
林蔓好笑不已,不过也能理解,这是今年的最后一茬儿新鲜芥菜了,等过阵子霜降之后,岛上的萝卜大白菜都要给摘下来,要么腌萝卜,要么做辣白菜,留着够冬天吃的。
而且松沙岛上长的荠菜比别处的更肥美,吃起来起来比外面的要香得多,不管是用来包饺子还是包馄饨都最合适不过。
而且岛上还有种野韭菜,这种野韭菜一般长在田间地头,其根部是紫色的,因着雨水充足嫩生生的鲜绿,自然生长的野韭菜纯天然没有农药,一到秋天开了韭菜花,岛上的嫂子们便去摘回家做成韭花酱,早上拌面条,当肉汤底儿都很好。
老陆家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野韭菜特有的辛辣香味儿,赵春花炒了盘野韭菜炒鸡蛋,老太太一扭头的功夫,妞妞迫不及待吃了口,猛的吐出小舌头,“奶奶,辣。”
赵春花“哎呀”了声,拍下大腿,“这孩子不能这么吃,野韭菜就粥吃才香呢!”
说着,给妞妞倒了水,胖丫头咕咚咚喝了才不觉得辣。
妞妞尝了口韭菜就对这个没兴趣了,听婶婶说今天大白小白还没下蛋,干脆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院里,听着鸭窝跟鸡笼的动静,等两大白小白嘎嘎扑棱着翅膀,芦花鸡也咯哒咯哒地叫了,就学着婶婶的样子,小胖手往鸭窝里一掏,就拿出来两个热乎乎的大鸭蛋。
傍晚,铁蛋洗澡回来,湿漉漉踩着拖鞋,手里拎了块豆腐。
赵春花把小孙女放进木头车里,推着在院子里溜达,见了就问哪来的豆腐。
铁蛋咧嘴笑,“路上遇见小严叔叔呢,说是叔叔在部队食堂买的,让我拿回家来。”
赵春花喜上眉梢,“那正好,家里许久没吃嫩豆腐了,先把豆腐泡水里,明个儿早上做豆腐脑吃。”
铁蛋老早就馋豆腐脑了,“嗳”了声,颠颠儿提着豆腐进了厨房。
晚上老陆家吃荠菜小馄饨,馅大皮薄,一个个圆滚滚的,汤底是用猪大骨熬出来的,上面撒了一把碧绿的嫩葱花,还加了虾米,吃起来味道不错。
就是老太太盐放多了,给铁蛋咸的直喝水。
林蔓还要喂奶,不能吃太咸重口的东西,就吃了一个白煮蛋,一块红薯,略喝了碗麦乳精就饱了。
赵春花上年纪了,铁蛋妞妞也就吃了一碗小馄饨,黑小子还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婶婶做的饭。
老太太一眼扫过来,臭小子就不逼逼了。
大锅里还剩下大半的小馄饨,赵春花拍了下大腿,决定等晚上陆洲回来,让他全吃光了。
反正这臭小子胃口大,家里东西可不愁吃不完。
林蔓:“”
*
跟老太太料想的不差,陆营长晚上回来,大口大口捧着碗吃着馄饨。
林蔓抱着哭闹的甜甜溜达过来,看人家面不改色那模样,不由得诧异,“你不觉得咸吗,怎么还吃得这么香?”
陆洲挑了下眉,“没事,我习惯了。”
行吧,不说别的,她今晚是挺同情陆营长的。
陆洲吃把剩下的馄饨吃光,撸着袖子去洗了碗筷,回来瞧见辰辰小脸蛋子通红,还“嗯嗯”的蹬胖胖腿儿,小家伙这是要拉臭臭了。
林蔓赶紧喊陆洲拿尿布来,果然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着臭臭味儿。
平时龙凤胎拉臭臭,只要陆洲在家,都是他来收拾。
要是平常小妻子早皱着鼻子,娇声娇气埋怨陆洲笨手笨脚了,今个儿不仅没说他,还帮自己递尿布。
陆营长很是受宠若惊,光知道勾唇看媳妇儿了,就连给辰辰洗屁屁的动作都慢了不少,惹的小胖墩不大高兴。
赵春花不放心,想过来看看呢,瞅见自家儿子这蠢样,嫌弃的“啧”了声,摇摇头回屋去了。
辰辰咿呀了两声,陆洲回神动作也利落起来,用温水给辰辰洗干净屁股,裹上细软的白棉布,熟练的把胖儿子又裹了起来,看着他仰面躺在床上,兴奋的舞着手脚。
俩小东西一到晚上就精力旺盛,两只白白胖胖的肉团子一个在那里吃手手,一个聚精会神吐泡泡。
尤其甜甜睡前见不到最喜欢的奶奶,一准儿扁着小嘴巴哼唧。
赵春花最受不了这个,每晚上都会过来看看甜甜。
小丫头有了对她千依百顺的奶奶,立马抛弃了第二喜欢的妈妈。
林蔓乐的自在,晚上十点,夫妻俩你一个我一个抱着龙凤胎,好不容易把俩小祖宗哄睡了。
陆洲小心翼翼把两个孩子放在小床上,盖上小棉被,林蔓从衣柜取出睡衣换上,老陆家的睡衣就是自己做的细棉布碎衣裤,样式不算好看,但是穿起来很舒服。
陆洲洗漱完,擦着头发回屋,林蔓打了个哈欠,懒懒躺在那里瞥过来,“我困了,吹灯吧。”
陆洲“嗯”了声,吹灭了煤油灯。
林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露出雪白袅娜的小腰,刚想钻进被窝美滋滋睡一觉,结果狗男人一把把她捞在了怀里,翻身亲了过来。
“”
第62章
十二月寒风泠冽, 在今年的第一场初雪来临前,赵春花帮着儿媳妇把给亲家一家的包裹准备好,有自家风干的腊肉、小鱼干、晒的竹笋跟野菌子, 还有几罐麦乳精跟布票粮票, 眼瞅着要过年了, 这些东西得早点寄出去。
这两年老陆家一直往肃省跟北大荒寄包裹,林坤也经常挤寄些农场的特产过来, 像是东北的红肠、黑木耳、松茸, 甚至还有颗粗粗的野山参,据说是这哥从山里挖来的, 不光老陆家有, 远在肃省的林爸林妈、贾教授贾奶奶也有。
野山参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 可在这年头那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现下家里用不着这些,赵春花就把野山参用红绸布包好珍藏起来。
话说回来,那块红绸子还是老太太年轻时候的陪嫁, 用来包她娘给的素白银镯子, 那年头的银镯子银质非常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在困难年代,老陆家一家子就靠着当银镯子换的救命钱, 活了下来。
现在银镯子没了, 用来包也野山参也挺好的。
老太太有事没事儿就往厨房瞅,那模样喜滋滋的。
林蔓打发陆洲把那一大包包裹给寄出去, 过来挽着赵春花的胳膊笑, “娘, 就这么高兴啊。”
赵春花拍拍儿媳妇的手,扬起的皱纹里都是笑意, “看见那块红绸布,我就想起年轻那会儿的事了,那时候我娘家在镇上开了家粮油店,不说大富大贵吧,也是吃穿不愁,你爹就在隔壁布店当伙计,时不时上我家来帮忙,那时候我还纳闷儿呢,说这年轻小伙子咋天天往我家跑呢。
后来,我才知道,你爹看着白面书生一人,挺老实模样,其实肚子里一肚子鬼心眼儿,他是瞧上我了,想在我爹娘跟前卖好呢,老陆家的男人都一个臭德行。”
刚寄好包裹回家的陆洲:“”
*
暮冬天寒,草木为霜。
这天一大早,昨晚上落了一夜的雪,掀开窗帘一看,外面照的屋里亮堂堂。
外面洋洋洒洒飘着雪花,老陆家屋里烧了暖炕,火光红旺旺的瞧着就暖和。龙凤胎在小床上摊着小手,睡的正甜。
俩小东西一天天闹腾到凌晨才睡,一大早上才起不来呢。
隔壁屋的铁蛋听说下雪了,穿上厚棉袄就往外跑,急着喊隔壁的大虎兄弟俩打雪仗,没一会儿陆家小院里就响起几个臭小子“嗷嗷嗷“的喊声,惹的唐嫂子隔着窗户吼,让三个臭小子小声点,别把人家孩子给吵醒了。
妞妞睡的圆脸蛋红扑扑,一点儿没给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林蔓给家里几个小的掖了掖被角,从炭盆里捡了几块耐烧的粗木头,塞进炕下的灶膛里,赵春花穿着新做的灰色粗布棉袄,坐在八仙椅上烤火,顺手把前头没纳完的鞋底子拿起来继续纳。
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寸多厚的雪,家里秋天刚种上的几颗桃树幼苗给压得蔫头搭脑,陆洲抄了一根细杆子将树上的雪摇下来,还拿铲子把院子里的雪扫起来。
外头没有太阳,屋子里放下窗帘就一片昏暗,家里早早点起了煤油灯,厨房里还算亮堂。
早上一家人吃昨天包的白菜饺子,一大锅胖嘟嘟的二合面饺子出锅,热腾腾的蘸上醋和野蒜,吃起来甭提多香。
这年头饺子也就快过年吃的多些,自然也不能跟过年似的敞开吃。
尤其是家里还有陆洲跟铁蛋这能吃的爷俩儿,女眷一人一碗尚能吃饱,铁蛋给个窝窝头也够填肚子。
就是陆营长一口气吃了大碗饺子,又吃了四五个窝窝头才算饱,起身去院子里拾掇鸭窝。
有时候林蔓都纳闷儿陆洲一天天吃这么多,也不见长胖,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军装衬衫勾勒出精瘦的腰身
莫名想到昨晚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觉得脸蛋有点热,赶紧喝了口水压压。
边上的铁蛋一惊一乍,“婶婶,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昨晚给冷风吹了感冒了?”
林蔓:“没有,是你看错了。”
铁蛋很坚持,“不可能,我眼神可好呢。”
黑小子在这叽叽喳喳,都快把家里吃饱饭的赵春花跟陆洲给引过来了。
林蔓赶紧转移话题,“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没?”
铁蛋拨浪鼓摇头,“没呢,没呢,学校放寒假才出成绩呢。”
林蔓瞥了臭小子一眼,道:“咱们前面可说好的,今年要是考不好,就没有肉饺子跟压岁钱了。”
铁蛋蔫蔫儿点了点头,安静如鸡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胖丫头妞妞低着头扒饺子,佯装乖巧不说话。
林蔓又点点妞妞,示意你也一样。
妞妞:“”
呜呜,婶婶好严厉。
*
新年前,松沙岛又来了一批随军的军嫂,街上新盖的几个小院都住进去了人。
街上一时之间嘈杂起来,新来的军嫂携家带口,大家伙儿串串门,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街上老陆家烟火气最足,再说还有赵春花压阵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街上新来军嫂大都是年轻小媳妇儿,其中有两个跟林蔓一样都升级当妈不久,养娃这种事儿年轻父母没经验,身边没老人帮衬还真不行。
年轻妈妈们有事儿没事儿就抱着娃来老陆家坐坐,反正自家也没什么事,每天不是跟赵春花学着腌辣白菜跟萝卜干、小黄瓜、八宝菜,要么跟林蔓把几个小奶娃儿放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一天也就过去了。
随军来的两个跟林蔓年纪相仿的小媳妇儿,一个叫王琴,老家是四川的,最喜欢吃辣,她家是个小男娃儿叫壮壮,今年才八个月,一个叫徐梅,跟着丈夫从东北军区来的海岛,她家的小闺女丫丫也才半岁。
这俩小奶娃儿跟老陆家的龙凤胎年纪差不多大,都是裹着尿布吃奶的小团子,当妈的在屋里铺上一张凉席,上头放上白天晒好的被褥,小枕头,四个小娃儿往上头一放,一块儿蹬着胖腿儿吐泡泡,满屋的奶香味儿。
年轻的妈妈们凑在一起,唧唧呱呱说话,有时候陆洲回家,林蔓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姑娘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家里养的小肥猫糯米懒洋洋躺在椅子上,见到陆营长回来了,无事生非跑来挠人,一群人见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
自从家里养了糯米,不知道是真管用了还是怎么地,反正老陆家再也没闹过老鼠,倒是街上的张来香家三两天就给老鼠偷袭一回,不是吃了她家的窝头,就是啃了晒在院子里的鱼干,气的张来香见天在家里破口大骂。
林蔓就有些不解,不是别的嫂子家都给老鼠下了药或是放上铁夹子,效果挺不错的,这阵子也没听说谁家再闹鼠灾的,怎么偏偏张来香家就不消停了?
有次她跟唐嫂子路过张来香家,她家院子里一地的鸡屎,家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儿,她家两个小闺女就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袄在院子里坐着,脏兮兮的小手拿着冷窝头啃。
而张来香头发跟一冬没洗似的,油到发亮,抱着家里的小儿子,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跟只老母鸡似的在屋子里不知道骂什么。
行吧,林蔓总算是晓得她家为啥闹老鼠了,这么脏的一个地方,可不就招老鼠臭虫?
*
冬天雪大,铁蛋整天带着妞妞在外头冷风里窜,不可避免的兄妹俩就感冒了。
腊月二十五这天一大早,铁蛋就嚷嚷着嗓子痛,妞妞也是一个喷嚏连着一个喷嚏。
赵春花絮絮叨叨先把俩小裹成球,带去卫生院拿药打针,回来单独把兄妹俩隔壁在小屋里,轻易不给放出来,——家里还有俩小东西呢,要是给传染了可不得了。
卫生院给兄妹俩开的是那种苦苦的药丸子,味道实在是太苦,林蔓光闻闻都受不了。
别说铁蛋跟妞妞了,俩小喝一口吐一口,把家里人折腾到不行。
林蔓就把秋天做的秋梨膏拿出来,挖一小勺在温水里化开,先给兄妹俩甜甜嘴巴,再一鼓作气把药喝下去,最后喝一大碗甜丝丝儿的秋梨膏水,就这么着一回回看着俩孩子把药吃下去。
哥哥姐姐在边上吃药,甜甜还以为是吃什么好东西呢,在边上馋的直流哈喇子,伸着小手咿咿呀呀想要喝。
辰辰别看一张小肉脸淡定无比,其实小嘴里的口水也跟着往下掉。
陆洲一看,俩孩这是馋了,一手团着个踢腾胖腿儿的肉团子抱到堂屋去了。
俩肉团子去了堂屋也不行,趴在炕头上,抬起小脑袋瓜东张西望,见不到疼爱他们的奶奶,直接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蹬着胖腿儿嗷嗷叫。
当爸爸的见了立马心疼了,抱着这个小团子哄哄,揉揉那个小团子的肚子,半点儿不顶用。
最后还得林蔓出马,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了看俩崽儿,轻飘飘来了句,“再哭晚上就没奶喝了。”
“呜?”
俩崽儿小表情秒变,鼓起可可爱爱的小奶膘,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乌溜溜,挥舞着奶肥的小胳膊小腿儿,好像刚才撒泼打滚儿的不是这俩小东西似的。
小奶娃就是这样,烦人的时候是真烦人,可爱的时候又是最可爱的小肉团子。
老陆家一家人就在酸甜苦辣中,迎来了1970年的春节。
第63章
今年冬天的虽然冷些, 却也没有去年那般大风大雪闹雪灾,临近年关落了场雪,红砖瓦片上白茫茫一片, 岛上田地积了一寸厚的雪, 岛上的老百姓都道明年是个丰收年。
腊八之后, 岛上过年的年味儿就越来越浓,街上家家户户都忙着洒扫浆洗, 挂灯笼贴春联窗花。
往年林蔓还能帮着家里扫扫屋子什么的, 今年家里添了两个小东西,她每天不是忙着喂奶就是带娃儿, 压根儿腾不出功夫来干活。
好在今年天公作美, 岛上风平浪静, 部队没什么事儿,陆洲就回家来当二十四孝奶爸,顺带打扫卫生。
赵春花盘腿儿坐在屋里剪窗花, 铁蛋妞妞在边上捣乱跟着奶奶学手艺。
老陆家院子里没什么雪, 房檐上青瓦倒是覆了一层薄雪,今个儿天阴沉沉的, 等哪天太阳出来了,屋顶上的雪就化了, 远方岛上山峦沙滩, 皆是一望无际的银白。
陆洲拿扫把绑在根长竹竿上,把屋里屋外的灰尘跟犄角旮旯的蜘蛛网清扫干净, 铁蛋因为老在屋里乱伸爪子, 让老太太给轰出来, 黑小子本来蹲在兔子窝前,跟刚出生的一窝小兔子大眼瞪小眼没事干, 被婶婶指派给叔叔哼哼哧哧打下手了。
还真别说,人家爷俩儿干活也是挺麻利的,一上午功夫把老陆家的桌椅板凳门窗统统擦了一遍儿,就连堂屋的八仙桌也给擦的亮堂,灶膛里的柴禾噼啪作响,门口的挂着厚厚的粗布门帘,外面的风再大也进不来,小白猫糯米趴在小棉垫上,呼呼打小呼噜。
林蔓在屋里哄睡了两个小东西,想说跟婆婆学学怎么剪窗花呢,偏偏剪窗花是个细致活儿,要先把一整张大的红纸裁成若干份一样大的方块,再这么叠来剪去,眼花缭乱的,就跟她以前胡说八道忽悠铁蛋妞妞,俩小一脸懵逼的时候,她那眼前跟着直冒圈圈。
赵春花也看出儿媳妇不是这块料儿,笑着摇摇头让林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林蔓就啃着串冰糖葫芦,在家里溜溜达达走,这糖葫芦是铁蛋妞妞买来孝敬婶婶的,老陆家一人一串,当然了辰辰跟甜甜俩小东西不能吃,舔舔外头裹着的糖霜,咿呀呀讨吃不成,——只能馋的流哈喇子。
这年头冰糖葫芦蘸的麦芽糖用料十足,吃起来甜中带酸,还滋滋儿的冰甜,林蔓啃了一颗酸甜的山楂果,瞅了瞅窗明几净的家,笑嘻嘻夸奖陆洲跟铁蛋,“不错,不错,今天爷俩儿表现真好,铁蛋过年奖励个大红包,陆营长奖励吃颗甜墩儿。”
甜墩儿在松沙岛就是冰糖葫芦的土话,平日小夫妻俩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有好吃的也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陆洲就很自然张嘴凑到她手边,咬了一颗糖葫芦,林蔓刚想问他甜不甜呢。
隔壁唐嫂子拎着颗大白菜从屋里忽然出来,正好瞅见这场面,顿时捂着嘴笑道,“哎哟,到底是年轻小夫妻俩啊,感情真好,小陆啊,冰糖葫芦好吃不?”
陆洲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脸红到了脖子根,猛地一阵剧烈咳嗽。
赵春花隔着堂屋窗户问,“这是咋啦,小二着凉了?厨房灶上有热姜糖水,自个儿去喝一碗。”
唐嫂子还是笑着调侃,“大娘,这都怪我,你家小蔓喂陆营长吃冰糖葫芦,让我给撞见啦,小夫妻俩害羞呢。”
赵春花也跟着笑了起来,“嗨”了声,“这有啥啊,小蔓呢,我咋没瞅见她?”
没良心的林蔓早丢下陆营长,忙不迭跑了。
在边上一直吃狗粮的铁蛋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叔叔,我也想吃糖葫芦。”
陆洲:“”
*
今年岛上公社养了二十来头猪,一个个小山包似的,要过年了就把猪宰了,副食品店天天有猪肉供应。
大年三十是团圆的日子,松沙岛上一片喜气洋洋,岛上的渔民今天也不出门打渔,家家户户团圆喜庆,忙活着做年夜饭的同时,在院子里见到乡亲们也互相道声“新年好。”
今天是老陆家最热闹的一天,孟庭这厮去年回京城过年,今年把假期嚯嚯完了,就不能回家了,便来老陆家蹭饭吃。
对于此,赵春花乐呵呵地,一点儿也没介意,人老了就喜欢家里热闹有人气儿。
老陆家饭桌上热腾腾全是美食,红烧鲤鱼、酱猪蹄、冰糖肘子,外加一大锅香菇肉饺子,一家子吃的满嘴流油,香的恨不能咬掉舌头。
孟庭平日里就是个油嘴滑舌的,这会儿更是妙语连珠,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隔天,唐营长还跟陆洲抱怨,说他在自个儿家,就能听见孟庭咋咋唬唬声儿,害的他大晚上没睡好觉。
“”
肃省榆中公社黄土坡生产队。
跟松沙岛张灯结彩,欢闹过大年相比,黄土坡上的过年气氛就没那么浓厚了。
别说是在家门口挂灯笼了,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点煤油灯的都不多,大多老百姓在家烧松树枝照明,这种松树枝里面有许多油脂,点起来也有光。
老百姓家里尚且如此,外头更是黑成一团。
外面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扑簌簌往下掉,林君学点了松树枝,推开破毡布缝的门帘,抱了捆麦秸给牛棚里的牛烧火供暖,这一年外面形势严峻,他们这帮人的处境也不算好,连着搬了两次家了,贾教授跟贾大娘也给搬到牛棚来。
这样也好,他们住在牛棚里,这里也有两孔废弃窑洞,满目荒凉不说,窑洞的窗户都腐烂差不多了,秦瑶几个拿着捆扎好的被褥过来,四下转了圈儿,很是乐观道,“这不挺好嘛,有炕有门还有窗户,咱们好好收拾就能住下了。”
说着,秦瑶就跟贾大娘忙活起来,还顺带让林君学和贾教授去把院子里的麦秸抱过来,铺在炕上。
贾大娘从包袱里抽出几张旧报纸,说是大队长给的,弄点米糊把窗户糊下正好。
贾教授一愣,“咱手里还有白米?”
秦瑶抿嘴一笑,“有,前头小蔓婆家寄来的没吃完,小坤又给寄来了好几斤。”
贾教授感叹,“真是多亏了俩孩子了。”
给牛棚生完火的林爸冷不丁探出个大脑袋,骄傲道,“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贾教授:“”
个林书呆子,吓死他了!
肃省已经好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外面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黄土坡上压了厚厚一层白雪,凛冽的风雪无孔不入想钻进屋里来。
贾教授把屋里的炕烧的红旺旺,屋里四口人裹着身上的棉衣,热热闹闹吃过年的饺子,这可不是平时吃的二合面饺子,而是萝卜肉馅儿白面饺子,对于他们来说,一年也吃不上一回。
贾大娘眯着眼睛,目光悠悠落在敲打在窗柩上的鹅毛雪花,笑道,“又是一年喽,咱们啊,可要好好活,一年又一年的,总能等到好日子来那一天。”
贾教授跟着点头,秦瑶微笑赞同,林爸趁着他分身儿的功夫,“嗖”下从贾教授碗里顺走个饺子。
*
大年初一,松沙岛上爆竹声阵阵,吵醒了呼呼大睡的一家人。
铁蛋跟妞妞早盼着过年了,穿着新做的新棉衣,踩着新棉鞋,俩小像模像样先给家里人拜年。
赵春花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来,笑道,“行啦,俩小臭孩儿,这是过年红包,拿着吧。”
林蔓也给俩小一人塞了一个,兄妹俩凑在一块儿,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外头大虎小虎喊他们,俩小孩儿就笑嘻嘻跑出去了。
屋里床上的龙凤胎也醒了,算起来俩个小家伙儿如今也五个多月了,那小个子蹭蹭长,当然了体重也跟着往上冒。
大冬天的也不能给俩崽儿洗澡,林蔓隔几天用热毛巾给擦擦小屁屁,保证屁屁干爽。
年前刚在澡堂子给俩崽儿洗了一回澡,粉嫩白胖的小团子,露出来的小胳膊小腿跟藕节似的。
林蔓一个人可拾掇不了俩肉墩儿,尤其这两天俩小团子隐隐有会翻身的趋势,直接喊了陆营长来帮忙。
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先把俩小祖宗喂饱了,再给换上新做的小衣裳,这个年纪的小婴儿,随便穿什么都好看。
林蔓吧唧各亲了下龙凤胎,笑道,“臭崽儿,咱们给奶奶拜年去喽,可别拉臭臭哟。”
龙凤胎听不懂妈妈说什么,但不妨碍俩肉团子乐的手舞足蹈。
陆洲默默瞅了瞅笑眯眯的林蔓,在心里记了一笔,——今个儿媳妇儿光顾着亲俩宝了,欠他一个吻,晚上要补回来。
俩团子给爸妈抱着向奶奶拜了年,赵春花笑呵呵从兜里摸出两个红包塞进小襁褓里。
今年师部的老师长老两口在岛上过年,陆洲是老师长看着一步步走上来的,自然也要带着妻儿给老两口拜年。
老师长今年六十岁了,身子骨依旧硬朗,精神矍铄,师长奶奶看着和蔼可亲,俩老对老陆家俩白嫩圆乎的小人儿喜爱的不知道说什么。
辰辰在襁褓里淡定吐泡泡,甜甜这个小丫头,大眼儿乌溜溜儿盯上了老师长的白胡子,小胖手一伸,就把老师长的白胡子拽下了好几根。
当爸妈的都来不及拦,赶紧跟老师长道歉。
老师长哈哈大笑,“这小丫头机灵,我喜欢,正好跟我家小孙子年纪一般大,不如给我老头子当孙媳妇得了。”
第64章
陆洲跟林蔓听了老师长的话,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说行吧, 闺女才这么点儿大, 几个月的小奶娃儿就给说定人家了, 那不乱点鸳鸯谱,再说陆营长也想小闺女让别人家的臭小子叼走, ——即使是老师长家的臭小子也不行。
说不行吧, 老师长也不是信口开河的老人家,身居高位多年, 一口唾沫一个钉。
最后还是师长家爱人给夫妻俩解了围, 师长爱人瞪了老师长一眼, 说臭老头喝了几杯黄汤,就开始胡说八道,让夫妻俩别介意。
说着老太太端来一盘茶点, 老师长还想嘟囔两句, 老太太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老爷子只能悻悻然闭嘴, 继续眉开眼笑逗弄龙凤胎。
甜甜是个小话唠,咿咿呀呀跟老爷子你一句我一句, 一老一小语言不通居然也能说的热火朝天, 辰辰吐着泡泡,偶尔应和两句。
老师长喜的眉飞色舞, 冲屋里人炫耀, “瞧见了吧, 这俩孩子多机灵,我老头子说啥都能听懂, 哎哟!”
众人一惊:“怎么了?”
老爷子大着舌头道,“说话太急,咬着舌头了。”
陆洲一家四口在老师长家待了大半天,眼瞅着都到晌午了,一家子起身告辞。
老师长恋恋不舍的摸摸龙凤胎的小胖手,往小襁褓里塞各塞了个大红包,絮絮叨叨让两口子有空多带孩子来家里坐,“要是你俩没空也没事儿,不行我老头子就上你家去”
陆洲夫妻俩笑应了,挨个抱着龙凤胎给老两口拜个晚年,甜甜个小丫头,还吧唧亲了老两口一下,两位老人家给胖团子糊了一脸的口水,还笑的合不拢嘴。
冬日稀薄的阳光倾洒在松沙岛上,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沙滩,海上碧波荡漾,惊起波浪滔滔,大过年的,岛上的老百姓携家带口串门子拜年,路上遇见了七嘴八舌打招呼,互道过年快乐。
夫妻俩抱着俩小东西又去了几家相熟的人家,林蔓临出门前从家里兜了一兜糖果,还有一摞小红包,去一户人家给小娃儿就分一块糖跟个小红包。
这年头别人家买的糖都是最便宜的水果糖球还有麦芽糖,吃起来硬硬的没多少甜味儿,却也是乡下孩子童年不多见的美味。
从红霞嫂子家出来,海上来了风冷飕飕冻人,当爸妈的怕冻着俩孩子,忙把俩小裹成球,快步回家了。
老陆家红瓦片上的雪给海风吹下来不少,墙角落里的桂花树落了一树的白雪,路两边的常青灌木在海风的呼啸下,显得青翠异常。
堂屋暖炕下的灶膛烧得旺旺,烘得四周温暖异常,上面生起了红泥小炉,炉子上的水已经滚开着了,咕噜噜冒着热气。
外出疯玩了一上午的铁蛋跟妞妞刚回家,换了身干爽棉袄,并排从窗户里伸出头往外看。
“哥哥,叔叔婶婶怎么还没回来?”
“再等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弟弟妹妹也没在家。”
“嗳,婶婶回来了!”
铁蛋眼睛唰的一亮,带着妞妞一前一后往炕下跳,赵春花盘腿坐在炕头上,正盘算着今年攒了多少钱儿呢,给这俩臭孩儿吓了一跳。
老太太没好气道,“干啥呢,一惊一乍的。”
铁蛋回头咧着嘴笑,“叔叔婶婶回来了。”
赵春花面上一喜,也不算账了,跟着俩孩子下了炕,面脸笑容三两步迎了上来,林蔓看见老太太也很是高兴,刚想跟往常一样过去,挽着婆婆的胳膊说会儿话。
赵春花一把过挨个把龙凤胎抱了抱,笑,“哎呀,半天不见我俩乖乖又俊了,来跟奶奶进屋,咱好好暖和暖和。”
说着老太太就吩咐夫妻俩把孩子快抱进屋,别冻着“她老婆子的小乖乖。”
林蔓&陆洲:“”
一家子吃了上晌午饭,铁蛋跟妞妞半了小板凳过来学习,林蔓在边上给俩孩子辅导,铁蛋拿着语文书,摇头晃脑一边念一边背,臭小子脑子聪明,背书快,就是粗心大意,背起书来囫囵吞枣,草草了事算完。
这个毛病可不能惯,臭小子爱撒娇,他一撒娇林蔓就心软,遂派铁面严肃的陆营长出面,有陆洲监督铁蛋背书,这家伙儿只能老老实实背书,要是背错了一个字,那可是要给叔叔打屁股的。
叔叔那大巴掌,打一下屁股可疼了。
有了陆洲帮忙,铁蛋跟妞妞功课很快做完了,辰辰甜甜俩小东西也睡着了,林蔓总算是可以轻松些,暂时不用考虑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拎了包五香蚕豆过来,从纸袋里抓出一把,一边看书一边往嘴里,偶尔捻一颗塞给陆洲。
陆洲含笑吃了,小夫妻俩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晚上等陆洲洗漱回来,床上早铺好了松软的棉垫和被子,老陆家的被子放的棉花多,又经常在太阳光下晾晒,睡在上面蓬松软乎带着阳光的味道,林蔓早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抱着碎花小被子,睡意朦胧的像只小猫儿,什么防备也没有。
陆洲关了灯,她就习惯性滚到人怀里,小脸蹭蹭男人的胸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刚想软软道声晚安,就给狗男人捞着小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
第二天林蔓日上三竿才醒过来,随便一动,那胳膊小腰酸痛酸痛的,昨天晚上陆洲那家伙儿不知道怎么了,一晚上欺负了她好几回,大半夜才睡着。
大早上的她睡的迷迷糊糊,貌似辰辰甜甜两个小东西醒了,饿的哇哇大哭要吃奶。
陆洲起早给俩崽儿冲了奶粉,哄了半天俩小祖宗才又睡下。
等她又醒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海岛冬日清晨,外头冷的能把人冻成冰坨子,过年的这几天时间过的飞快。
每天街上不是稀稀落落的炸炮仗的声音,就是孩子们嚷嚷着堆雪人打雪仗。
这几天,老陆家吃的都是年前包下的饺子,偶尔炖锅鱼汤就算是加餐了,这年头有饺子吃就不错了。
晚上吃了晚饭,一家人坐在屋里烤火,窗外黝黑的天空偶尔炸起朵朵绚丽灿烂的烟花,这年头烟花少见的很,不是部队里放就是文工团的女兵买来放的,逗的一向淡定的辰辰都蹬着胖腿儿在爸爸怀里咯咯笑。
大年初七这天早上,一家人吃了最后一顿饺子,今年的新年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正月一过,松沙岛上的天气就一日比一日暖,勤劳的渔民又开始撑着船日日出海捕鱼,部队文工团的姑娘们开始排练开春节目,岛上的孩子们一下了学就跑到歌剧院去看一群漂亮姐姐跳舞唱歌。
只有老陆家一家的孩子对此兴致缺缺,有次大虎来喊铁蛋,铁蛋直接说不去。
大虎挠挠头,很是疑惑,“文工团可有好多好看女兵呢,你咋不想去?”
铁蛋头也不抬,哼哼了声,“她们能有我婶婶好看?”
大虎一想,可不是嘛,文工团的那些姐姐是好看,可是跟陆家婶婶比起来,好像就差了不少,怎么说呢,陆婶婶就跟初春桃花树上最娇艳的那株桃花似的,声音软绵绵的也好听
大虎也不想去什么文工团看什么女兵跳舞了。
不过他又瞧了瞧埋头学习的铁蛋,还是不理解,“铁蛋,你咋老是看书,看书有什么好?”
铁蛋这次终于抬头睁眼看他了,“我婶婶说了,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好好看书,将来就娶不上模样标志小媳妇儿,你说惨不惨?”
大虎:“”
他没听懂,但是觉得好有道理,娶不上媳妇儿是挺惨jpg。
于是,这孩子蹬蹬蹬跑回家,在家里东找西翻,把家里翻的一片狼藉,唐嫂子回家一瞧,气的张口就骂,“兔崽子一天天的不消停,老娘刚把家里拾掇好了,你这又皮痒痒找抽了!”
大虎急吼吼问唐嫂子,“妈,我书包放哪儿了,我要看书学习!”
将来娶漂亮小媳妇儿!
唐嫂子差点儿给惊掉下巴,啥玩意儿 ,她没听错吧,这臭小子居然要学习,今个儿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隔天唐嫂子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讲给赵春花婆媳听,娘俩听了笑的肚子都要疼了,下午铁蛋放下回来,赵春花笑骂,“才屁大点儿臭小子就想着找媳妇了,还早呢。”
铁蛋小声嘀咕,“林坤叔叔说了,小男子汉看到漂亮小姑娘就要拿下。”
这一年,林坤隔三差五就往老陆家寄信,有时候还借用农场的电话给松沙岛打电话,有好几回电话都是铁蛋接的,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大一小就跟成了笔友了,信里信外天南地北的胡侃,铁蛋不会写的字儿就用拼音代替。
林蔓正在边上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儿给呛着,林坤那家伙儿怎么回事,铁蛋才九岁大小屁娃儿
嗯,不对,铁蛋这小子不是有喜欢的小女孩了吧?
不是,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第65章
林蔓眯着眼盯着铁蛋看了好一会儿, 给这黑小子看的浑身发毛,隔壁唐嫂子来家聊天,臭小子抓住机会忙不迭溜了, 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 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前头下了场春雨后, 接连几日天气晴好,海风打在人身上也暖融融的, 渔民出海打渔已经热的要脱棉袄了, 这几天岛上的柳树颤巍巍冒了绿芽,野桃花也探出了明艳的花苞, 田间地头生长的香椿树长势喜人, 岛上的老百姓拿着竹竿把香椿芽打下来, 拿回家焯水变成了饭桌上的一道美味。
唐嫂子家有两株香椿树,掐了一把小嫩芽给老陆家送来尝尝鲜。
家里来客人了,林蔓也顾不上铁蛋, 回屋拿了盘瓜子花生, 茶水来招待唐嫂子。
赵春花在厨房和面,看唐嫂子来了, 笑着迎上来,双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 “你看看, 今个儿又沾你家光了。”
“嗨,婶子这就见外了不是, 咱两家隔着篱笆墙住着, 那就跟一家人没啥两样, 平日我家也没少吃你家好东西啊,过年那会儿又是鸡蛋糕又是瓜子花生的, 小蔓还给俩臭小子一人包了个大红包,算起来说沾光也是我家沾光呢。”
唐嫂子喝了口菊花茶,咂巴咂巴嘴巴,“咋这么甜呢,里头加糖了?”
赵春花就笑,“可不是,小蔓说菊花茶性苦,清热明目最好不过,加块冰糖喝起来甜口。”
唐嫂子点点头,又咂巴了下嘴巴道,“还是有文化好,你看小蔓妹子心灵手巧,就连喝茶也有门道,不想我们大字不识女人,整天在家闷头干活了,喝水就跟大水牛似的,哪还懂得这些?”
赵春花最喜欢外人夸她小蔓,明明心里可高兴,面上还是谦虚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几个当嫂子的哪里差了?哪个不是里里外外,独当一面操持家务的好手?都是能干贤惠媳妇儿,各有各的好,谁也不比谁差。”
这话说的,唐嫂子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客套话,可架不住听了心里舒坦啊,就跟大冬天喝了热汤一样熨贴。
唐嫂子在家又坐了会儿,没多久红霞嫂子也来了老陆家,跟红楼里的王熙凤一样,人还没进门呢,那声音就先到了,“赵婶子,小蔓在家不?”
林蔓站起来,掀开帘子招呼人进门,“嫂子,在屋里呢。”
红霞嫂子裹着大红色的头巾,神气清爽的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唐嫂子旁边,“老唐家的也在呢,正好,岛上刚回来几艘渔船,这不是打春了听说鱼都便宜卖呢,咱一块儿瞧瞧去?”
唐嫂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要知道开春打回来的鱼最是肥嫩鲜美,更何况价格还便宜,傻子才不去呢,当下拍板要同去。
赵春花要在家和面,妞妞跟两个小的在家睡觉呢,她在家看着孩子,林蔓想了想,决定趁着几个小东西熟睡的功夫去看看。
没想到几人刚要出门,外头丫敲锣打鼓的声音把床上的甜甜吵醒了,小丫头咿咿呀呀喊人,龙凤胎现在八个月多月了,不仅会爬还能自己坐起来。
这不,甜甜在床上咿呀了会儿,没瞧见香香的妈妈来抱她,小胖墩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东张西望,林蔓听到响声进屋的时候,小丫头正跃跃欲试往窗户上爬呢,还没爬过去就给床上的小枕头绊了下,小胖身子往后一仰,就给摔了个四脚朝天,亏的床上铺了厚厚的棉花褥子,胖团子没摔疼,还觉得好玩呢,咯咯笑着在床上扑腾小手小脚。
林蔓却给吓出一身冷汗,忙抱过来抱着甜甜,抓着她小胖手虎着脸道,“陆甜甜,你刚才干什么呢?这么调皮,晚上让你爸回来打你屁股!”
甜甜才不怕呢,家里四个娃儿,陆营长最疼的就是妞妞跟甜甜俩小闺女,平时别说打一下了,要是哪天胖团子掉根小软毛,闺女还没怎么样,陆洲先哭了。
所谓被爱的有恃无恐,甜甜咯咯笑着扑进妈妈怀里,软绵绵撒娇,还吧唧亲了她一口,林蔓立刻心软了,点点闺女的小鼻子,抱着去了院子,跟几人叹道这小丫头以后怕是个小泼皮。
赵春花轻拍了下她胳膊,笑骂道:“哪有这么当妈的,我甜甜怎么就小泼皮了?”
林蔓摊摊手,得她连说都不能说了。
红霞嫂子跟唐嫂子看着哈哈笑。
甜甜不明所以,也跟着乐。
过年期间,老陆家吃的好睡的好,辰辰和甜甜又白胖了一圈,俩小东西在床上呲溜溜爬的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滚过来两个胖球。
赵春花就抱给小孙女裹上棉袄,带到院子里晒太阳,顺便让小丫头扶着她手站会儿,练练走路——好减减肥。
甜甜这一醒,妞妞跟辰辰也跟着醒了,老陆家一时之间鸡飞狗跳,林蔓也不能去外头溜达了,便托唐嫂子帮着买了两条带鱼,跟几条黄花鱼跟石斑鱼,另外还有一篮子小毛鱼,总共花了一块三毛钱,够老陆家一家子吃半月了。
傍晚林蔓正在家拾掇鱼呢,陆洲手里提着条大青鱼回了家。
林蔓“呀”了声,“家里刚买了鱼,你怎么又买了?”
“孟庭买多了,分了我一条。”
“哦,那你放在厨房吧,等会儿我腌成咸鱼,留着以后吃。”
陆洲着妻子白嫩的手泡在水里红红的,皱了皱眉,“嗯”了声,大步去院子里洗了手,不动声色挽起袖子说鱼他收拾。
林蔓一听也行,反正陆营长平时也没少拾掇鱼,这么多鱼呢,给他个表现机会,便点头洗了洗手抹了雪花膏,施施然回了屋。
今个儿家里买的鱼多,一时之间也吃不完,大多数都在厨房廊下晾着,赵春花把那条青鱼跟石斑腌了起来,留两三条花黄鱼跟几条小毛鱼炸鱼丸吃。
松沙岛有个□□俗,岛上打春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炸鱼丸子供奉土地爷,祈祷新的一年五谷丰登,顺心如意。
自从前几年破四旧后,岛上土地爷是不能供奉了,不过这个习俗却保留了下来。
这天傍晚,松沙岛家家户户都在家炸鱼丸,就是最贫穷的人家也会象征性的炸上几个鱼丸,以求新年好运。
铁蛋这臭小子躲出去大半天,本来以为回来没事了,还是给林蔓逮住问黑小子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女娃了?
铁蛋瞪大眼:“啊?”
他才九岁呢,怎么喜欢外面的小女娃,再说岛上的小女娃又不是他的菜,他长大了可是要找跟婶婶一样漂亮标志小媳妇儿的,他可是颜控来着。
林蔓:“”
得了,原来是一场乌龙事件。
*
傍晚时分,家属区街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猪油味道,老陆家厨房里油香四溢,因着外头味儿实在太想,铁蛋和妞妞在外头探头探脑,那模样馋的实在是不行了。
林蔓先给俩孩子煮了碗鱼丸,她不想给孩子们吃太多炸货,虽然炸货吃起来好吃,但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再说煮出的鱼丸也很香,锅里热油,放葱姜蒜爆香,加入圆溜溜的鱼丸,小火慢慢炖,林蔓还往灶膛炉灰里埋了几个红薯,到时候焐熟了一块吃,不大会儿功夫,鱼肉的鲜香就在院子里飘散而开,那味香的,在炕上打瞌睡的糯米都蹦跳下来,迈着轻盈的小脚步“喵喵”叫着在老陆家人脚下绕来绕去。
赵春花笑呵呵摸了摸糯米,“乖啊,一会儿也咱糯米条小鱼干吃。”
糯米跟听懂了似得,“喵”了声,趴在边上的小板凳上等着。
这小猫在老陆家两天洗一次澡,一个月吃一次驱虫药,一身白色长毛毛干净的很,加上一双水蓝色的圆眼睛,蹲坐在那里,漂亮的不像话,铁蛋看着爪子痒痒,刚想伸手撸一把,妞妞见了,提醒道,“哥哥你手脏,不能摸哟。”
铁蛋瞅瞅自己的俩小黑手,刚才吃鱼丸的时候上手了,一双手油乎乎的,不好意思挠挠头,跑去把手洗干净。
这会儿正好炸出来的鱼丸出锅了,光吃鱼丸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林蔓又下了锅面疙瘩汤,探出头喊了一嗓子,“吃饭了,赶紧洗手吃饭。”
各干各的一家子洗了手,在屋里坐下,热热闹闹吃晚饭,小猫糯米也得一碗挑出鱼刺的小鱼干,鲜的喵喵直叫。
甜甜晚饭前刚吃了奶,这会儿小丫头懒洋洋躺在小床上吐泡泡。
辰辰可不一样,他肚子饿了,给满屋子的鱼香馋的床上流哈喇子,妞妞歪头看了眼,叫道,“婶婶,弟弟馋的流口水啦。”
一家子回头望去,可不,臭小子馋的都要哭了。
陆洲勾唇笑了笑,疾步走到床上,目光柔抱起胖儿子,伸手擦拭胖娃娃嘴边的口水,“辰辰想吃鱼丸?”
小胖娃在爸爸兴奋的直蹦哒,逗的一家子忍俊不禁。
赵春花笑道,“咱家一个两个都是小吃货。”
八个月的胖娃已经能适当吃鱼肉了,林蔓平时也给俩孩子炖鸡蛋羹,或者做些辅食什么的给龙凤胎吃,俩小吃的很欢,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块嫩鱼丸,碾碎了一点点给辰辰吃,辰辰小口大张,跟嗷嗷待哺的小麻雀似的,三五口就吞入肚。
赵春花看着能吃的小孙子,笑成一朵花,老人家总觉的能吃好能吃福气。
日子慢悠悠来到四月里,老陆家的风平浪静,北大荒红星农场却出了件怪事儿。
第66章
四月的北大荒依旧寒气逼人, 前头下了两场的大雪,北风一吹外面全是飞扬的雪花。
凌晨早起的知青们三三两两出门打水,孙胜打着哈欠刚出门就给外头的冷气冻的打了个寒战, 赶忙转身钻回屋里。
炕上个年轻小伙子顶着鸡窝似的头发,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给屋里吹进的冷风吹的呲牙咧嘴,“大胜子, 今个儿不是该你烧饭, 咋又回来了?”
孙胜裹裹身上的棉袄,牙疼似的”嘶“了声, “这鬼天气太冷了, 冻的老子一哆嗦。”
“哆嗦也不行, 队长天不亮就去外头打柴了,你小子不去烧饭,今个儿咱们吃啥?”
“大胜, 哥们儿给你支个招, 你啊早点结婚娶媳妇儿,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 就有人给你烧饭了。“”就是,大胜加把劲儿。”
“去你的, 就你几个有嘴是不?”
孙胜笑着一人给了一脚, 搓搓手裹好棉袄一鼓作气撩开门帘,往烧饭的草棚子冲去, 红星农场里来的知情大多都是小伙子, 也就最近几个月陆续来了三四个女知青, 农场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女知青住,几个女知青暂时借住在场民家里, 场长说,等过阵子天气暖和了,再给女知青们起间茅草屋住。
男知青点这边儿,场里没重活的时候,农场不管饭,一个月的伙食都是大家伙儿凑出来的,一人一天轮流烧饭,场里老百姓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好吃的,——荞麦面窝窝头、糠菜黑面团子,菜里就是嫂子们帮着做的辣椒酱、腌萝卜。
农场里有一片地专门用来种辣椒的,青辣椒红辣椒都有,辣椒这东西下饭,场长说了,冬天开荒下力气,吃饱了肚子,这群兔崽子才好干活。
孙胜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个酱油瓶倒了不扶一下的主儿,来了红星农场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做饭烧水烙饼子,甚至和面蒸馒头都不在话下了。
而且他烧的饭还挺香,知青点的兄弟都爱吃。
这不,孙胜钻进了烧饭的草棚子里,洗了手,麻溜儿从面袋子里舀了荞麦面,刷锅和面生火烙了锅荞麦面饼子,熬了地瓜粥,大锅盖一掀,一股子香气就充斥了满院子。
看着冒热气的铁锅,孙胜不进有些得意,咱如今也是个大厨了。
此刻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扭头一看,林坤扛着一大捆干柴踏着稀薄的晨光大步而来,搬过干柴的都知道,这玩意儿看着轻,实际上沉的压人,那么一大捆柴禾队长扛着就跟没事人似的,孙胜看了就很服气。
林坤把肩上的干柴丢在草棚下,“砰”的声捡起一地尘土,他摸了把脸上的雪霜,一双狭长桃花眸一如既往的锋芒毕露。
早上六点半,大家伙儿正要吃早饭,外有院子里就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农场里的猪食又给人偷了!”
知青点的小伙子们一愣,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一个个抓着衣裳就往外跑。
开春后场里老母猪下了一窝小猪,有□□头,虽然数量不算多,但农场两一百来号人年底就指着这□□头猪改善生活了。
这年头城里人吃肉不容易,北大荒虽然物产丰饶,但是冬天大雪封山,那雪能到人腰上,走路都跟傻狍子一样蹦哒,一冬天到来年五月,农场人就靠着分的猪肉晒成肉干打牙祭。
是以农场的人都把几头猪当祖宗供着养,这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嫂子们给每次拎了满满几桶猪食儿过去,吃猪吃一半留一半,那小猪吃的哼哼哧哧,隔会儿再去看,原先留在桶里另一半猪食儿就不翼而飞了。
这几天农场众人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那个偷猪食儿的贼,气的场长一个大男人跟个乡下泼妇似的破口大骂。
农场嫂子们也议论纷纷,那猪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左不过用麦麸子和米糠当饲料,和猪草拌一起喂猪,谁家的小贼脑子抽风偷这个?
也有人猜测是不是不是人偷的,是农场后山的熊瞎子,或者其他动物吃的?
其中有个嫂子反驳,“没可能,场长说了养猪棚边上泥地里有一圈大脚印哩。一看就是男人的脚印。”
“”
*
四月天松沙岛上一片翠绿,田里的麦子吃了肥长的绿油粗壮,今年岛上还新种了油菜花,如今油菜花漫山遍野的开了,空气中都是甜甜的花香。
这阵子雨水足,一场一场的春雨使得田里的杂草也冒了出来,家中有田的渔民也不得不暂停出海,扛着锄头下地,忙着清除麦田里的杂草,马上就是五月了,要是影响麦子抽穗,那可就减产了。
岛上的老百姓忙,老陆家一家子也忙呢,三月里岛上来了批新兵蛋子,陆洲又要训练新兵,又要兼顾营部的工作,接连好几天不着家,就连孟庭这家伙儿也有五六天没来家里蹭饭了。
他不来,铁蛋跟妞妞还念叨,一个说孟叔叔不来,家里没人讲笑话了。
妞妞捧着圆脸蛋,奶声奶气又老气横秋叹道,“唉,又过了一年了,孟叔叔眼瞅着就二十七了,再找不到媳妇儿,以后可咋办?”
这话军区的嫂子们经常说,时间长了妞妞也跟着操心孟庭的终身大事。
林蔓听了忍不住乐,才七岁的小丫头个头还没扫帚高呢,操心的事倒不少。
铁蛋跟着插科打诨,俩小叽叽呱呱说了一通悄悄话,决定下午去探望下“可怜”的孟叔叔。
赵春花隔着窗户听俩孩子瞎闹腾,拎着鸡毛掸子出来,“俩倒霉孩子,一天天的啥事儿不干,光知道闹腾,找揍是不?”
俩小对视一眼,顿作鸟兽散,撒丫子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老太太都给气笑了,“这两个小东西越长大越不让人省心,真是的养孩子干啥,还不如养两头小毛猪,过年还能吃肉。”
林蔓捂着嘴笑,“娘,咱家不是养了两头小毛猪?”
老太太惊了:“咱家有小毛猪?”
林蔓指了指堂屋小床上,趴着小胖身子酣睡的俩小胖墩儿,努努嘴,“那不是。”
赵春花:“”
傍晚云霞染红天际,难得早下班的陆洲刚回来家,就给老母亲打发去供销社买油面跟家里四个小东西的糖果点心,老陆家自从来了海岛,家里没了那一亩三分地,吃米面粮食就全靠在供销社买了。
正好家里的猪肉也没了,陆洲又去副食品店买了巴掌大的块五花肉,岛上猪肉紧俏,渔民们大多爱吃肥肉,五花肉相对来说好买些。
副食品店的大叔是专业军人,陆洲常来卖肉,大叔知道他是淡然少言的性子,俩人没有过多含蓄,只是送了些没肉的骨头。
陆洲大包小包回了家,正好龙凤胎睡醒了,给妈妈奶奶抱着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看到爸爸回来,俩小东西扑棱着小胳膊,咿咿呀呀表示热烈欢迎。
甜甜个小丫头还扑过去亲了陆洲一脸口水,陆洲一点儿也不嫌弃,平时冷素的眉眼柔软下来,抱着俩崽崽当起了二十四孝奶爸。
九个月的辰辰小腿儿有劲儿了,能扶着家里人的手站一会儿。
甜甜就不行,小懒丫头随了林蔓娇气惫懒的性子,只要能躺着绝不坐着,家里人又宠她,一出门奶奶爸爸换着抱,小短腿儿压根不着地。
林蔓就跟陆洲埋怨,让他别老抱着这小丫头,也给放在地上学学走路,不然等哪天辰辰都会走了,这胖团子还在炕上哧溜爬
话还没说完,在陆洲怀里的甜甜挥舞着小胖手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什么,铁蛋颠颠儿跑过来笑,“甜甜是不是想跟哥哥一块儿玩?”
甜甜“啊”了声,撇撇小嘴,伸出小胖手一巴掌就把铁蛋拍开。
妞妞挠挠脑袋瓜,“甜甜是不是肚子饿了?”
甜甜听了忙不迭点头,冲林蔓“啊啊”叫了两声,挣扎着小胖身子往妈妈那边扑。
陆洲想哄哄闺女,结果也让胖丫头给打了一巴掌,林蔓笑了笑,行了,这是饿了要吃奶,不过随便打人的习惯可不能惯。
于是当妈的毫不留情拍了甜甜屁股两巴掌,“甜甜不能随便打人,这是不礼貌的行为知道吗?”
甜甜眨眨大眼睛,瘪瘪小嘴要哭,再瞅瞅妈妈,看妈妈还是绷着脸,张开嘴哇哇假哭。
这一下全家人可心疼的不得了,赵春花急急从屋里出来,“咋啦,甜甜咋要哭?”
铁蛋也过来说,“婶婶,甜甜没用力,我脸不疼。”
“甜甜不哭,奶奶抱抱。”
“姐姐给甜甜吃糖。”
“”
最后,臭丫头还是让陆洲给举着玩了几把“飞飞”,外加吃了奶才破涕为笑。
不过林蔓这一打屁股,或许是甜甜真知道疼了,以后就是再不高兴也没伸手打人。
当天晚上,“知耻而后勇”的小丫头就扶着墙会站了,喜的一家人抱着她亲了又亲。
五月里,团部老团长兴冲冲进了办公室,一张大黑脸上神采飞扬,坐在隔壁的宋政委看了他一眼行,笑道,“怎么了,老搭档今天这么开心?”
老团长捧着搪瓷杯眉飞色舞道,“今天咱们师里的野外集训,陆洲那小子带的二营又是第一,一团老张前头还吹牛皮,说他家一团的兵最强,现在怎么着了,老张那脸黑的都成碳了,哈哈!”
老团长在办公室笑的震天响,恰好在给楼下路过的一团张团长听在耳里,脸更黑了jpg。
第67章
五月的松沙岛, 海浪声声,绿树婆娑,可以说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了。
这么舒服的天气, 平日里张团长回家都是喜眉笑眼, 今个儿却耷拉着一张大黑脸, 就跟欠了别人八百大钱似的,惹的家属院的小孩儿见了他撒腿就跑。
张团长家的秀娟嫂子把家里拾掇了下, 转身拿了个板凳, 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拿着竹签子织毛衣。
现在天气转暖, 供销社卖的毛线跟盘扣价格都便宜了, 岛上会过日子的嫂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毛线好几块钱一斤,贵是真贵,但是当父母的为了自家孩子, 咬咬牙买上一斤来, 给孩子们织件毛衣或是坎肩还是可以的。
再说部队每年都会发手套,这年头解放军发的都是55式白线手套, 跟外头工厂工人发的劳保手套差不多。
嫂子们把部队发的白线手套拆了,搭上买来的毛线, 富裕的还能给自家孩子多织双手套呢。
张团家有两儿子, 大的十岁,小的八岁, 这年纪的臭小子, 调皮捣蛋狗都嫌。
大的有毛衣穿, 小的也撒泼打滚闹着要,秀娟嫂子给吵的一个头两个大, 干脆没收了张团长的私房钱,给两个兔崽子一人买了一斤毛线。
秀娟嫂子在家织着毛衣呢,就见张团长臭着一张脸回了家,笑道,“这是怎么了,别人欠你钱了?”
“别提了,今天老子又着了无耻老何的道了!”
张团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胸膛不断起起伏伏,背着手在屋里打转转。
秀娟嫂子眉头一挑:“你是不是又跟和团长打赌了?”
张团长缩了缩脖子,“不是,他媳妇儿是火眼金睛吗?”
秀娟嫂子看了眼缩头缩脑的张团长,哼笑一声,“跟你过了十几年了,你个臭男人一蹶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味的屁!今天岛上集训演习,你是不是又在人何团长跟前吹牛说自己带的兵一准儿能拿第一,让人给坑了?”
张团子继续缩脖子,“差,差不多吧。”
说起来,他就输给老何两盒牡丹烟,可秀娟嫂子还是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个笨蛋!岛上谁不知道何团长手下的陆洲是个兵王,带的兵也厉害,你还傻呵呵跟人打赌,这不是活该!去去,一边去,看见你就烦!”
张团长:“……”
傍晚时候,岛上的天空被云霞渲染通红,天边大片云霞被风吹得缓缓,整个松沙岛都被夕阳的余晖笼罩。
这天晚上岛上一片惊雷响,外头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老陆家一家子给风雨声惊醒,赶紧披衣起床,把晾在院子里的尿布、衣裳、海货都给收进屋里,再把家里的鸡鸭窝用草垫子遮上,一家子一顿忙活,就是大半个小时,家里辰辰甜甜两个小崽儿不受影响,呼呼大睡。
这不,第二天才五点多,陆洲夫妻俩还没起呢,两个小东西已经咿咿啊啊在那喊人了,这俩小祖宗早上起来就要吃一顿奶。
林蔓在床上睡的香,可不高兴起来,遂白嫩脚丫子一伸把陆营长踹出被窝,喊他给两个小崽子泡奶粉喝去。
你老陆家的小崽子,当爹的不管谁管?
陆营长早给小妻子指派习惯了,笑了笑就从床上下来,点了煤油灯,拿奶瓶泡奶粉,给俩崽崽喂奶,辰辰又“嗯嗯”拉了一滩金黄色,陆洲给胖儿子擦屁屁换尿布,昏黄的煤油灯浅浅的光晕拢着男人冷硬的轮廓,看着有种别样的温柔。
这要是换了别家的媳妇儿,早就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觉得自己嫁了个好男人了。
林蔓却没心没肺翻了个身,舒舒服服继续睡过去了。
“”
晚上这场雨来得急去的也快,早上的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林蔓熬了地瓜粥,烙了玉米饼,把唐嫂子送来的香椿焯水,炒了锅碧绿的嫩香椿炒鸡蛋,春日的香椿最是鲜美,只在锅里跟鸡蛋清炒几下,捻一点儿盐巴,出锅吃一口就让人香掉舌头。
铁蛋埋头努力的干饭,这臭小子胃口一向好,一顿早饭能吃两碗地瓜粥,老话说,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晚上林蔓会克制几个孩子吃的少点,早上尽量让孩子们吃饱饭。
一日之计在于晨,不好好吃饭上课没精神。
老陆家的日子虽然过的还行,但是家里的孩子也不能浪费食物的,铁蛋跟妞妞两三口把碗里的地瓜粥吃的干净。
外头大虎来喊兄妹俩上学去了。
兄妹俩赶紧放下碗筷,蹦起来背上书包,跟家里人道别,哐当哐当背着小书包去上学了。
赵春花还想让两个孩子带上雨伞,不过瞅瞅外头的天儿,烈日当空,也不像是下雨的天儿。
老太太就这么把话咽了下去,五月松野杜鹃跟白玉兰如火如荼盛开,岛上爱美的小媳妇儿见了,便摘一朵回来簪在发上,唐嫂子偶尔也约上林蔓一起,挖上几颗玉兰花苗载在自家院子里,满堂飘香,院子里开的白玉兰花还能摘下来,用来泡茶喝,不仅味道香,还能预防中暑,缓解头晕胸闷,美容养颜。
红霞嫂子在老陆家喝了一回就喜欢上了,也如法炮制回家泡水喝,多年的头晕病居然好了许多,这给红霞嫂子喜的,去供销社秤了一包蜜饯给老陆家送来当谢礼。
这老陆家哪能收啊,赵春花跟红霞嫂子一番推搡,最后拗不过红霞嫂子只能收下。
一包蜜饯五毛钱可不算便宜,林蔓回了红霞嫂子一盘自家蒸的米糕,红霞嫂子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了,她在老陆家跟赵春花探讨了会儿怎么织布,她家里有台婆婆留下的织布机,就是那种乡下老太太用的,其实这织布机挺好用的。
可是红霞嫂子不会用,她就来请教赵春花,赵春花年轻那会儿也没少在家织布,给红霞嫂子指点一二,让她茅塞顿开。
红霞嫂子又在老陆家坐了会儿,她家臭小子放学回来了,发现他妈不在家,在街上嚷嚷着找妈,说肚子饿。
红霞嫂子又匆匆回家烧饭了。
没一会儿,铁蛋和妞妞也背着书包,嘻嘻哈哈回家了。
俩臭孩子一进门就甩掉书包,去屋里看弟弟妹妹。
还有几天就到端午了,外头的太阳渐渐热辣起来,前头林蔓还跟婆婆时常把俩孩子抱到外头晒太阳补钙,练习练习走路什么的,现在天热了,出门的次数慢慢少了。
随遇而安的辰辰小朋友不出门也很嗨,穿着奶奶给做的开裆裤,小胖子扶着墙踉踉跄跄走上一步半步,后面奶奶哥哥姐姐就狂吹彩虹屁。
“咱家辰辰真棒!”
“不愧是我铁蛋的弟弟!”
“辰辰,再走一步奶奶给泡奶喝。”
于是,辰辰小朋友就在一家人的狂嗨中,咧开小嘴巴,露出几颗小米牙嘴角晶晶亮,赵春花“哎呀”一声,忙往外掏手娟,——小孙子又流口水了。
一家四口在院子里耍,林蔓在屋里抱着胖闺女睡的酣睡。
人都说春困秋乏,林蔓跟甜甜母女俩那一年四季都懒洋洋的,外面日头火辣辣的,连带堂屋里也热燥起来,这大太阳的照得人眼皮子直耷拉,老陆家堂屋里铺了草席子,上面铺上软软绵绵的睡在上面可舒服。
晚上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娘俩才又撒欢起来,一个神采奕奕干饭,一个哧溜溜在草席子上爬来爬去。
没错,甜甜这丫头明明会走了,就是懒的走,天天在家不是扎着胖胳膊卖萌求抱抱,就是在草席上摊着小胖身子睡觉。
说的好听叫佛系,说不好听就是小懒丫头。
闺女懒成这样,有时候就是林蔓也忍不住发愁,这天她又跟陆洲嘀咕,“陆洲,你看看咱闺女这么懒,以后八成要你养一辈子了。“
陆营长毫不在意,表示他养闺女一辈子也没什么。
行吧,当爹的不在意,她这个亲妈更不在意了,本来她就是后世来的女人,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自然是怎么快乐怎么过,闺女乐意结婚她高兴,闺女要是想不婚丁克,她也举双手赞成。
林蔓点点甜甜的小鼻子笑,“只要崽崽开心,爸爸妈妈就开心。”
*
端午节过后,岛上的天气灼热起来,进入夏季之后,部队的工作轻松了些,陆洲只要有空便回家陪伴家人。
海城的初高中快要放暑假了,岛上的老百姓隔三差五挑着扁担坐轮渡进城,探望在城里读书的孩子们。
傍晚时分,西边天空聚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初夏落日余晖,照得人浑身犯懒。
林蔓抱着小白猫糯米在院子溜达来溜达去,屋里赵春花看着两个熟睡的小东西,当奶奶的看孙孙怎么看怎么爱。
当然了,这仅限于俩小东西没拉臭臭的时候,一旦辰辰拉了臭臭,奶奶的爱就跟麻麻的爱一样,暂时消失了。
也不是老太太不是好奶奶,实在是辰辰这臭小子拉的大便太臭了,简直跟生化武器似的。
老陆家一家上下,也就陆营长能受得了这臭味攻击。
这不辰辰刚“嗯”了下,老太太就忙不迭在屋里喊,让陆洲快来洗尿布。
在老陆家一片鸡飞狗跳,隔壁的唐营长却给眼红的不行,他也想让媳妇儿给他再生个孩子了。
第68章
唐营长是真的很眼红隔壁老陆家, ——准确的是他眼红陆洲这小子。
为啥这么说呢,唐营长虽然跟陆洲军职相当,但是营长跟营长也是不一样的。
就拿年龄来说, 高营长十几岁参军, 到现在也二十来年了, 他如今快奔四的年纪,怎么也算得上戎马半生了, 就这年纪才当了几年营长, 总算是不用到四十岁专业回乡,以他的资质, 到部队退休的年纪能升到上校团长就顶不错了。
可陆洲这小子不一样啊, 正儿八经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甭管是人品学历能力军功在同龄人里都算上出类拔萃,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跟他平起平坐,前程似锦不说, 那手下的兵也跟狼崽子似的, 一到岛上集训演习的时候,就嗷嗷叫着端着枪往“敌方”阵地上冲, 有两回高营长差点儿让陆洲手下的兵给抓了当战俘。
——想想就很心酸。
唐营长觉得他带的兵比不上陆洲带的兵,那在生崽儿上总不能还比这小子差吧?
虽说唐营长有一个闺女俩儿子, 陆洲才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但是这小子年轻啊,龙精虎猛的年纪, 想超过他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到时候老陆家人丁兴旺, 他们老唐家, 闺女大了嫁人了,大虎小虎俩崽子上学的上学, 参军的参军,就剩下他一个孤老头子跟自家老婆子了。
那凄凉的场面,唐营长想想都觉得忒惨了。
唐营长一想到这,立马决定找媳妇儿探讨下生崽儿的事情。
唐嫂子今天心情挺好,自家大闺女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大虎小虎俩小子学习成绩虽然就那样吧,但也知道努力了,吃苦受累拉扯三个孩子这么些年,总算是快熬出头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唐嫂子和了面,去菜园里掐了大把嫩韭菜,打了鸡蛋准备烙几张鸡蛋饼吃。
她这正忙着,一抬头瞧见唐营长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看唐嫂子看过来,唐营长咧开嘴讨好一笑,一副“媳妇儿我有话要说”的狗模样。
每次唐营长有啥不好的事儿跟她说就是这模样,唐嫂子鼻眼嗤了一声,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忙着呢!”
唐营长噎了下,自家媳妇儿今天心情不咋好啊?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热打铁把想再生个孩子的打算跟唐嫂子说。
结果话音刚落,唐嫂子就跟喷火龙似的,对着他劈头盖脸骂了过去,“啥玩意儿,老娘都三十五了,你还想再生个兔崽子,咋地?你当生孩子是老母猪下小猪,一窝一窝下?大虎小虎俩兔崽子还不够你受的?还想自己找罪受!一天天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滚一边去!”
唐营长想再尝试一下,“不是,媳妇儿,你看看隔壁老陆家新添的龙凤胎,多白嫩可爱啊,咱要是添个娃保准比他家的还聪明可爱。”
“呸!人家老陆家啥基因,你老唐家啥基因,心里没点儿屁数!瞅瞅你生的那两个小兔崽子,都上三年级了,那写字还跟狗趴似的,考试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学校开家长会我都没脸去,咋?唐牛粪,就这你还想再生个倒数第三继承你们老唐家的蠢货基因?“
小名唐牛粪的唐营长妄图挣扎下:“那咱家闺女不是挺聪明?”
唐嫂子掐着腰理直气壮道,“闺女那是随了我这个当妈的!你生的两个蠢儿子在那呢!”
唐营长懵逼回头,就看见刚放学回家的大虎小虎兄弟俩,露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奔过来:“妈,我饿啦!”
“爸,今个儿老师批评我了。”
“为,为啥?”
“我考试没考好,考了个倒数第二。””那不是还有个倒数第一?”
“嘿嘿,爸,我是倒数第二,我哥是倒数第一,铁蛋可牛逼了,考了第七名呢,妞妞更厉害,考了全班第二!”
“哥,咋铁蛋妞妞考的这么好,咱都是一块学习来着。”
“嗨,这有啥,人家聪明呗。”
“咱妈说了,咱俩跟咱爸一样,咱老唐家一蠢蠢一窝儿。”
唐营长:悲从中来,彻底自闭jpg。
*
不同于悲惨凄凄的唐营长,隔壁老陆家铁蛋跟妞妞回家,兄妹俩手里都拿着学校奖励的大红奖状跟老师奖励的铅笔。
初夏的海岛傍晚天气依旧晴朗,万里无云,到了吃晚饭的点,街上家家户户都在生活烧饭,白烟笼罩,炊烟袅袅。
林蔓跟赵春花在院子里择菜,陆洲洗完了尿布,回屋看顾辰辰甜甜两个小东西。
一家子看了铁蛋和妞妞的红奖状,那是喜不自胜,就是陆营长都露出笑来,擦擦手说要去外头买条鱼回来,庆祝庆祝。
这年头住在海岛上,别的没有,鱼虾倒是天天有。
现在正是海鱼丰盛的季节,岛上副食品店鱼品类多,比淡季的价格便宜好几分钱,出门打渔的渔民当天卖不掉的鱼也会养在家里,偷偷卖给岛上的老百姓跟军属,有的老渔民会做人,价格给的比副食品店卖的还便宜,大海鱼三毛一斤,小海鱼两毛一斤,紧俏的很。
有的军嫂出手阔绰,一买就是五六条,当天吃不完的,拿盐把鱼风干成鱼干,挂在自家屋檐下,等逢年过节拿出来,又是一道美味。
老陆家夏季买鱼从不多买,一是家里人都爱吃鲜鱼,二是夏天鱼虾丰盛,想吃了便去买上条来,方便又新鲜,压根儿不用多买回家。
陆洲去相熟的渔农老大爷家里,选了一尾个头大的多宝鱼和一条中等的黄花鱼,老大爷用草绳穿过腮拎起来,在手里随手拎了拎就说出了斤两,多宝鱼四斤多,黄花鱼不到三斤,两条鱼花了不到两块钱。
陆洲又去供销社买了铁蛋妞妞爱吃的蜜饯跟铁盒饼干,拎着一道回家去了。
回家路上,心情不错的陆营长在街上某处角落里,发现了蹲在墙角落寞抽烟的唐营长,此刻落日残阳下,才半天不见功夫,唐营长就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显得格外潦倒。
自闭中的唐营长听见脚步声,抬头目光惨淡,“啊,原来是聪明的陆营长,今天你家吃鱼?”
“也是,聪明人吃鱼脑子更聪明。”
“吃吧,吃吧,多吃鱼好。”
“我媳妇说的对,我家一家子蠢蛋,吃鱼也没用。”
“唐营长?”
“什么唐营长,我叫唐牛粪,叫我唐牛粪!”
陆洲:“”
*
虽然不知道唐营长今天抽什么疯,陆洲可不能看着他在街上抽闷烟,回家告知了唐嫂子。
唐嫂子也家里家外的找自家男人呢,这狗男人不知道咋回事,快吃饭了跑出去了。
没想到给陆营长遇见了,唐嫂子一拍大腿,“哎吆,这个冤家,原来跑街上去了,怪不得找不见呢。”
唐嫂子谢了陆洲,领着大虎小虎匆匆到街上找人去了。
去晚了,怕唐营长又给溜了。
陆洲回家的时候,林蔓照旧在家给铁蛋妞妞画大饼,忽悠两个小家伙儿。
“咱家俩小孩儿真棒,婶婶跟你们这么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厉害。哎呀,咱家铁蛋人长的精神,学习又这么好,以后帮着婶婶多做家务,那就更棒了将来长大了指不定多少漂亮姑娘喜欢呢。妞妞啊,妞妞不用帮婶婶干活,你是小姑娘,看小手白白嫩嫩多好看,我妞妞一看就是气质小美女,这次考好了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铁蛋妞妞给婶婶夸的,一个个骄傲的跟小公鸡似的,听婶婶这么一说,立马拿着小书包学习去了。
赵春花在边上看着笑到不行,轻拍了林蔓一巴掌,“又给铁蛋灌蜜糖,我辰辰长大了,你这个当妈的也这么忽悠?”
林蔓娇矜点了点头,“那可不,在咱们老陆家,小姑娘负责貌美如花,那些脏累活儿都给臭男人干就行。”
刚回家的臭男人陆洲:“”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岛上放了电影《小兵张嘎》,英雄小兵张嘎子跟他小伙伴抗日的故事,引得岛上的小屁孩争相模仿,一时之间岛上处处都是戴破草帽,穿破草鞋的”张嘎子”。
铁蛋十岁生日快到了,这在松沙岛算是个大生日,林蔓隔空去了趟供销社,扯了新布,买了双草绿色解放鞋,买了鸡蛋糕,赵春花在家烧了顿丰盛的饭菜,一家子热热闹闹给铁蛋过了十岁生日。
当然了,有铁蛋的就不能少了妞妞的,妞妞也得了件奶奶新做的棉布小花裙子。
算起来,兄妹俩自打过年来,家里就没给做过新衣裳了,就连辰辰甜甜也时常捡哥哥姐姐小衣裳穿。
这年头就是这样,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尤其铁蛋还得了婶婶给买的解放鞋,军绿的颜色,耐脏又好看,兄妹俩萧小栓因为太高兴,穿着新衣裳满大街的跑,惹得街上孩子羡慕到不行。
有几个调皮小子跑回家就闹着要一样的新衣裳。
脾气暴躁的军嫂给不听话小子打一顿就老实了。
剩下一两个不甘心,心里打起了歪主意,居然在放学路上喊铁蛋跟妞妞是没人要的拖油瓶。
“陆朗,听说你爸你妈死了,你跟妹妹赖在你叔家白吃白喝?”
“哈哈,我妈说了,你俩是扫把星!”
“扫把星活该死爹妈!”
这么恶毒的话,兄妹俩听了当场就攥着小拳头,跟两颗小炸弹似的猛冲过去,把那两个坏小子按在噗咚按到地上,一顿揍。
第69章
夏日午后, 明晃晃的大太阳在天上挂着,周围无一丝风,街上的嫂子们都带着娃在家午睡, 屋后的白桦树上蝉声鸣鸣, 好不聒噪。
这几日龙凤胎晚上闹腾, 林蔓睡眠严重不足,今个儿刚睡了半个钟头就给外头的嘈杂声吵醒了,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 扭头看看小床上的辰辰甜甜,幸好俩小东西睡的沉, 没给吵醒, 不然够她受的。
林蔓打了个哈欠, 刚想再躺下睡一会儿,外头唐嫂子着急忙慌进了老陆家大门,“婶子, 小蔓, 出事儿了,你家铁蛋妞妞跟人打起来了!”
床上惊坐起的林蔓:“???”
在厨房烙饼的赵春花:“!”
娘俩儿从屋里疾步出来, 赵春花围裙都来不及摘,林蔓睡意全无, 忙问唐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唐嫂子:“我也云里雾里呢, 刚才小虎跑家来说的,还没问清楚, 这臭小子又撒丫子跑了, 说是要帮着俩孩子打架去。”
那臭小子跑的那叫一个快, 当妈的抓都抓不住。
赵春花到底经的世面多了,她镇定道, “小虎没说俩孩子为啥跟人打架,在哪儿打架?”
唐嫂子突然跟想起什么的,“哎呀,婶子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俩孩子在前街上呢。”
“赶紧看看去!”
赵春花一锤定音,林蔓也想跟着去,让老太太给拦下了,“辰辰甜甜在家,小蔓你就别去了。”
林蔓点点头,只得不放心地一会儿回屋看看,一会焦急地在门口打转,
往后的事情,她没亲眼见到,是后来唐嫂子加大虎小虎一家三口,讲给她听的。
她跟赵婶子到前街上找孩子那会儿,——几个小的已经跟两个坏小子打成一团,满地尘土了,分不出谁是谁了。
唐嫂子刚想上去拉架,就听见里面哇哇的熟悉叫声,顿时一惊,怎么大虎这臭小子也在里头打架呢。
据后来大虎陈述,他本来是跟小虎提着水桶想到海滩上摸鱼来着。
结果刚到街上就听见那两个坏小子招惹他们的好朋友,还骂他们是扫把星活该死爹妈?
这是人说的话?
欺负他们好朋友就是欺负咱大小虎!
兄弟俩当即怒了,丢了水桶撸了袖子加入战局,本来两个坏小子比铁蛋妞妞年岁大,块头也大,他们是占上风的,但是大虎小虎一加入,铁蛋重新跳起来,一个猛冲过去,把最开始讥笑的他的坏小子扑倒在地,大虎个机灵鬼顺势把人死死摁住,铁蛋举起拳头一顿猛捶。
另外一个坏小子也给小虎一拳头撂倒,妞妞抓住机会,对着坏小子的脸就是一顿挠,又用胖乎乎的小手对他的头发一顿薅,疼的坏小子嗷嗷哭。
边上围观的几个小男娃儿刚才还喊加油,不知道谁大喊了声,“快跑啊,老陆家的兵阎王来了!”
在场的几个孩子都是部队家属的孩子,成天在家里听自家亲爸说部队集训的事儿,说老陆家有个不好惹的兵阎王,要是得罪了他,一准儿给虐到鼻青脸肿,厉害的直接给打成猪头。
几个小男娃儿吓得脸色都变了,吓得纷纷逃窜,“爸,救命啊,兵阎王来打人了!”
俩坏小子也给吓的涕泪横流。
“哇啊啊,我知道错了,别打我们!”
“呜,我不想当猪头!”
只是回家路过的陆洲:“……”
赵春花&唐嫂子:“”
就这么着,孩子们一通鬼哭狼嚎,直接把歇午觉的嫂子们都喊了起来,开门骂道,“大晌午的不睡觉,嚷嚷个屁!”
嫂子们出门一瞧,街上怎么有小娃子打架了,再细细一打听,铁蛋跟妞妞小嘴吧嗒吧嗒一顿说,毕竟那俩坏小子骂的太恶毒,俩小还忍不住落了几滴小眼泪,那小模样看的嫂子们都不落忍。
大家伙儿一边倒,全都指责两个坏小子没教养,饶是两个坏小子给揍的脸上挂了彩,俩坏小子的妈也气到不行,拿着擀面杖一顿好揍。
林蔓知道这事儿,心疼地搂着俩孩子看了又看,红着眼对陆洲道,“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咱们老陆家的孩子不能给外人平白欺负了去。”
陆洲刚要点头,甜甜睡醒了在屋里嚎,他先只能先去看俩小东西了。
“婶婶,我们没事儿,都是我打王二柱他们!”
铁蛋呲着一口白牙灿烂笑。
妞妞也高兴的踮起脚尖,骄傲挺着小胸脯,“我看婶婶挠叔叔,也跟着学把王二柱给挠哭啦。”
林蔓:“”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家孩子不对,下午当爹的回来,又是一顿混合双打,两家各拽着两个臭小子,拎着礼品来老陆家道歉。
林蔓还是很生气,抱着妞妞在屋里,连两家人的面都不想见。
陆洲知道小妻子的脾气,便跟老母亲出去招待人,不知道众人说了些什么,反正从那以后,街上的坏小子见到老陆家的孩子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再也不敢逼逼叨叨,溜溜儿跑的老远。
妞妞回家跟婶婶学嘴,林蔓笑成,让几个坏孩子屈服的除了,爸妈呼之欲出的大嘴巴子还有吓人的陆营长。
“”
*
六月夏收后,海岛雨季来临,刚才还是晴朗一片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天边滚成一道道闷雷,滴滴雨水敲打着地面,干涸地面很快就湿润了。
田埂里捡麦穗的妇女们呼喊着,“下雨了,下雨了快回家。”
说着带着孩子们拿起斗笠往家跑。
赵春花看了眼外面的风雨,赶紧把家里晒的尿布收回来。
今天岛上又搞野外训练,林蔓抱着辰辰,在堂屋门口望着雨帘嘟囔,“娘,陆洲今晚是不是又不回来过夜了?”
“谁知道呢,当兵的不都这样,上头有任务就得风里雨里的去闯,咱先填补肚子才是正经。”
赵春花抱了新灌的油罐子进了厨房,絮絮叨叨倒水和面,晚上一家子吃擀面条。
下雨天凉,吃这个身子热乎。
辰辰在妈妈怀里睡着了,林蔓把小胖墩放在小床上,笑道,“娘,晚上吃面还给陆洲留不?”
赵春花刚想开口说不留,但是想想又改了主意,“这臭小子能吃,给他留一碗吧。”
老太太又嫌厨房里黑,喊儿媳妇拿盏煤油灯来。
林蔓乖巧应了,很快捧着盏煤油灯进来,外面大雨瓢泼,厨房里烧火下面条水汽氤氲,铁蛋跟妞妞在外头疯跑了一下午,回家就困的不行,还没吃饭就倒头在炕上睡了。
一家四个娃儿,只有甜甜小丫头贼有精神,在小床上乐悠悠晃着胖腿儿,啊啊叫着,嫩汪汪的水葡萄大眼儿一眨一眨盯着门外,不哭也不闹,放佛知道爸爸快回家了似的。
或许是父女连心,甜甜眼巴巴瞅着门口看了会儿,一身泥泞迷彩服的陆洲就出现在家门口。
林蔓就笑道,“哎呀,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陆洲一身雨水,衬得一双浓长剑眉下双眸漆黑明亮,只是眼神太过冷峻,不过这会儿面对妻女却柔软的能滴水。
“想你跟孩子们,就提前回来了。”
“得了吧,你是想闺女了吧。”
林蔓心里喜滋滋地,面上还是不显示出来。
陆洲转过脸来,漆黑的眼眸很认真,“我是说真的。”
林蔓小脸热了热,赶紧扭头转移话题,“快看看你闺女吧,小丫头可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甜甜见了爸爸欢喜的咿咿呀呀,陆洲眉眼柔软,刚想伸手抱闺女。
赵春花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老太太跑过来抽了陆营长一巴掌,“身上这么脏就想抱我甜甜,找抽呢?”
老太太勒令陆营长洗干净再来抱她孙女,林蔓在厨房给他烧水,陆营长在边上跟着,刚靠近一点儿,小妻子皱着鼻子娇声道,“你身上太臭了,离我远点儿。”
陆洲:“”
林蔓烧好水,就拍拍手去屋里逗弄胖闺女了,半小时后一身清爽的陆洲进了屋。
老太太虎视眈眈检查了一遍儿,确定臭小子洗干净了,才点头他来抱甜甜。
陆洲今天回来的正好赶上在家吃晚饭。
面条是赵春花提前擀面条的,用的是上好的富强面粉,吃起来满是麦子的清香,林蔓卤了锅西红柿汤,面里还有瘦肉丝香菇小青菜和鸡蛋丝,搭配脆爽的泡菜,炎炎夏日吃起来又能暖和,又不会太油腻。
铁蛋妞妞吃了晚饭,还是觉得困,林蔓就让兄妹俩刷牙洗脸,给他们整理好床铺睡下了。
赵春花拿着件藏青色衬衫过来,笑道,“这是小二在军校上学那年穿的,这都好些年了,也不穿了,不如拆了给铁蛋,辰辰做两件小汗衫。”
林蔓听了给老太太吹彩虹屁,“娘手艺好,做成什么都好看。”
赵春花嗔怪看她一眼,“就你这嘴巴甜。”
陆洲听了,深深看了小妻子一眼。
老太太回屋研究怎么给俩小孙孙该小汗衫,也想抽空找出条花布料来给妞妞甜甜也各做件小花衣。
辰辰这臭小子又拉了,林蔓喊陆洲给臭小子换尿布擦屁屁。
臭小子给拾掇的一身清爽,林蔓身伸了个懒腰刚想上床,就给狗男人堵在了门口一阵亲。
林蔓嘴巴给他亲肿了,气的抓着陆洲的拧了一把,“狗男人又搞偷袭。”
本来是小夫妻俩打情骂俏的话,没想到床上咂巴小嘴巴的甜甜突然跟着蹦出来句话。”呸,狗男银!”
陆洲夫妻俩:“”
第70章
“刚才甜甜是不是说话了?”
林蔓不敢相信看过去, 甜甜又鼓着小嘴,“噗”了声,然后对着陆洲一阵, “噗, 啊。”
林蔓憋着笑, 伸出葱段般白嫩的手指,戳戳身旁的陆洲:“哎, 闺女是在骂你吧?”
陆洲:“”
就在甜甜口水四飞, 对着爸爸“噗噗”个不停的时候,边上一向佛系的辰辰, 也咿咿呀呀两声, 特别响亮的对着陆洲来了句, “啊,噗!”
林蔓这下子彻底憋不住了,乐的在屋子里抱着肚子笑。
赵春花在堂屋点着煤油灯, 刚想纳几针鞋底, 就听到外头屋里好大一阵笑声,好像还有小娃儿的噗噗啊啊声?不是她辰辰甜甜给小二闹腾哭了吧?
老太太急上心头, 撇下手里的针线筐,三步并作两步往院子里走, 边走边急问, “蔓啊,这是咋啦, 小二臭小子又闹腾我俩乖乖了?”
前头陆洲回家带娃, 有次不小心把龙凤胎喜欢的布老虎掉地上了, 给甜甜心疼的哇哇哭,赵春花知道了拿扫把抽了陆营长好几下。
林蔓乐的眉眼弯弯, “娘,辰辰甜甜会说话了。”
“真的?”
赵春花听了高兴到不行,老太太腿脚麻利地进了屋,一巴掌拍开挡路的蠢儿子,挨个抱着龙凤胎殷切追问,“大孙女哎,奶奶来了,叫奶奶。”
甜甜:“奶,噗!”
“大孙子来,喊奶奶。”
辰辰:“啊,噗!奶!”
老太太欢天喜地”嗳“了好几声,然后就发愁了,“蔓啊,我大孙子大孙女是会说话了,怎么一个个光知道噗噗的,不怎么喊人呢。”
林蔓好不容易止住笑,睨了眼边上看起来颇为有些可怜的陆洲,决定给某人一个面子,不让他在老母亲面前太丢脸,便握着甜甜的小胖手一脸无辜,“可能小娃儿学说话都这样吧,小嘴巴不舒服就噗噗,过几天就好了。”
赵春花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嘀咕道,“小二跟他哥小时候可不这样,这俩孩子咋看着像骂人哩?”
“”
不好意思,她又想笑了。
不过真不能再笑了,再笑脸就抽抽了。
辰辰甜甜两个小东西到底是小奶娃儿,鼓着小嘴“噗噗”了几分钟就累了。
没多久俩小眼皮子就开始耷拉,林蔓一个人哄不过来,陆洲趁机过来,抱着甜甜在怀里,小丫头葡萄大眼睛撇了爸爸一眼,很是给面子打了个小哈欠,没一会儿就跟辰辰一块儿睡熟了。
就是小丫头睡梦中,小胖手也牢牢抓着林蔓裙子不松手,稍微往床上一放,小嘴巴一瘪一瘪地就要哭。
没办法,夫妻俩今晚只能分开睡,林蔓抱着甜甜在小屋睡,陆洲带着呼呼大睡的辰辰去了大屋。
昨日床上被褥刚刚晾晒过,松软舒服带着肥皂的清香,林蔓满意的蹭了蹭,搂着怀里奶香味十足的胖闺女,一夜好梦。
陆洲这边就不怎么美妙,辰辰这小子快一岁了,正是能吃能睡还能拉的年纪,一晚上隔上两三个小时就要吃一顿奶。
以前夫妻俩没分床的时候,林蔓给龙凤胎喂奶,陆洲负责哄睡,吃饱喝足的小娃儿很快就能睡着,夫妻俩能轻松些。
半夜独自在大屋带娃的陆洲起来了好几次,不是给儿子喂奶,就是给尿了的臭小子换尿布。
第二天晨光熹微,老陆家小院中鸟雀啾啼,墙角的栽种着几株鲜嫩的芭蕉和盛放的海棠,林蔓难得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打开门。
院中清清爽爽,陆洲打了水,劈了柴,喂了鸡鸭,这会儿舒展着长腿,闷不吭声坐在院子里削竹子,看他脚下的竹叶尤带着露水,显然是刚才后山地砍回来的。
林蔓刚想夸一句陆营长这么勤快,走进了才发现他眼角发青,棱角分明的下巴冒着胡茬,没忍住笑问他:“怎么,昨晚没睡好?”
陆洲削竹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带着明显的憋屈。
后来林蔓才知道,辰辰臭小子昨晚上闹腾了半小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凌晨三点又哼唧着要吃奶,老父亲泡了奶,小东西喝了大半瓶,死活睡不着了,吃着手手吐泡泡。
陆洲无法,只能干瞪着眼看小胖墩吃了大半夜的手手。
赵春花听了不仅不心疼陆营长,还道:“这会儿知道女人在家带孩子的辛苦了吧,你们男人当了爹就当甩手掌柜,还道带孩子多容易呢。蔓啊,往后让这臭小子多带几天孩子,咱娘俩也歇歇。”
于是,往后好几个晚上,陆洲只能跟辰辰臭小子继续大眼瞪小眼。
*
进入七月之后,松沙岛风雨不断,接连几天,附近海域狂风大作,惊涛骇浪如暴雷般往海滩礁石上扑来,一波海浪足有一人多高,听岛上有经验的老渔民说,这种天气怕是要来台风了。
果然没几天,岛上就发布了台风预警,不光是松沙岛,就是附近几个小岛的居民都跟紧张起来。
住在海岛上的老百姓都知道台风有多可怕,轻则暴风大雨,吹倒树木,一片狼藉,重则
大家伙儿赶紧行动起来,加固门窗的加固门窗跟牲畜棚,修补房顶的修补房顶,台风天轻易不得出门,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
为了台风天期间家里足够的食物吃,林蔓跟嫂子们去渔民老大爷家各买了七八条海鱼跟一筐小鱼虾。
张来香对此嗤之以鼻,台风一般才来几天啊,蒸一锅窝窝头就够吃了。
这些城里来的媳妇儿就是不会过日子!
台风一来,菜园里的蔬菜也保不住了,岛上的妇女们开始忙着把菜园里的黄瓜、茄子、豇豆、西红柿摘回来,留着台风天吃。
这时节正是盛夏,岛上后山上的野桃渐渐开始熟了,铁蛋妞妞天天跟大虎小虎在外头跑,隔三差五拣半篮子山桃回来,个子大红的家里人吃,剩下的都喂了鸡鸭。
家里的鸡鸭屋陆洲也给加固好了,大白小白不能出门吃鱼,一会儿扑棱着翅膀不满嘎嘎叫,一会儿用扁嘴巴隔着篱笆,跟外头的糯米打架。
如今糯米吃的白色毛毛长长,雪团团一只,又惯会撒娇,不光家里人宠它,就是街上的嫂子们来家做客,见了也是喜欢的不行。
小奶猫糯米不擅长在鸭窝边作战,在大白小白那里吃了憋,坐蹦右跳滑倒了好几次,蹭得一身白色毛毛脏兮兮,气的炸着毛毛喵喵叫。
林蔓从屋里探出头来,“陆洲,把糯米抱走,别让它跟大白打架。”
陆洲应了声,刚想伸手抱糯米,小白猫恼羞成怒踹了他一脚,嗖一下跑到屋里去了。
下一秒就听见小奶猫喵喵叫着跟家里人撒娇。
“”
*
晚上风雨压境,岛上的学校都早早放了假,让学生们回家躲避台风。
陆洲一早接到师部命令,带着部队去了下面的海岛布防。
铁蛋跟妞妞背着书包回了家,外头急风骤雨伴随着狂风席卷而来,屋里的门窗被吹的噼啪作响,一道道闪电打下来在院子里炸开,让人胆战心惊。
平时嚣张的大白小白,这会儿乖顺趴在窝里安静如鸡。
家里三只老母鸡给吓的咕咕乱叫。
老陆家烙了几十张葱油饼 ,放了多多的油,吃起来焦香焦香,堂屋后面也堆了小半墙柴,屋里放了水缸,里面的水满满当当,那是陆洲临走前给家里人准备好的,当然了屋檐下也备好了马桶,台风天不能出门,一家人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屋里解决。
好在赵春花爱干净,马桶刷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异味。
林蔓买回来的海鱼和虾蟹,都给拿刀一条条宰洗净, 抹上盐巴晾在了阴凉处。
外面风雨吹打,屋里豆大的灯苗给吹打的忽明忽暗。
下雨天也要吃饭,林蔓蒸了一盘螃蟹,另做了一盘油焖大虾,煮了锅海带蛋花汤,小屋里的铁蛋嗅着香味儿先冲了过来,“婶婶,好香啊。“
说着忍不住伸爪子捻大虾吃。
林蔓抱着甜甜过来,一巴掌拍过去,“吃饭不洗手,没规矩!”
小嘴利索起来的甜甜皱着小眉头,道,“蛋,脏!”
坐在床上安静的辰辰突然抬起小脑袋,一脸严肃纠正,“妹,蛋,哥哥。”
甜甜点点头,“啊”了声,改口道,“哥,脏!”
妞妞从边上晃悠过来,笑,“哥哥,你快点洗手去吧,不然以后甜甜嫌弃你不喊你哥哥了。”
甜甜跟着煞有其事点着小脑袋。
这还行?
铁蛋赶紧撒丫子跑去洗脸盆上打肥皂洗手,回来还特意扎着手给甜甜看,“甜甜,哥哥手洗干净了哈。”
甜甜认真检查了下,伸着小胖手拍拍铁蛋,“乖。”
铁蛋立刻笑的嘴巴咧老大。
林蔓好笑不已,点点甜甜的小脸,“小丫头怎么跟哥哥说话?”
赵春花端着蒸好的窝窝头过来,瞅见这一幕就乐了,自家几个小东西真是大的不知道大,小的不知道小。
老太太正吐槽呢,岛上的警笛声突然响起来了。
一家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台风登岛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