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褚易一个箭步闪到阮芷跟前,常念连忙喊道:“师兄息怒!这是……这都是掌教师叔的安排!”


    “那也容我先将人赶走,”褚易拔出剑来,“再去找掌教师叔决一雌雄!”


    完。


    常念捂住眼。


    等褚师兄知道,他这是在同谁宣战之后,恐怕要以死谢罪了。


    嗖——


    褚易出剑,阮芷闪身躲过,两指夹住他的剑身,轻飘飘地抬眼瞧他:“阁下贵姓为褚?我听常师弟讲过你。”


    这一声“常师弟”,给匆匆赶来的常念唤得脚下一个踉跄,正好扑到褚易持剑的那条手臂上。


    “师兄——”常念抓着褚易的手肘,人快跪了,“我求求你,把剑收一收……”


    “常念,你躲开!”


    褚易手肘向后一怼,常念跌出半步,阮芷适时收手,锋利剑刃擦着她的指尖而过。


    “褚师兄——”常念再次扑来,死死抱住褚易的臂膀,拼命将他往后拖,“算了,一间房而已,你来和我住。”


    “这是一间房的问题吗?!”


    褚易将常念的手从自己身上往下摘。


    这不是一间房的问题,这是他的领地被侵占了,他感觉到了冒犯。


    常念将褚易的后半句话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阮芷迈过门槛:“此事确是我的不妥——”


    她话尚未说完,褚易就一把将常念掀翻在地,挺剑刺来。


    阮芷不得已架扇一挡。


    珰——


    剑身颤动震得褚易虎口发麻,可他却没有撤开手,不知是否是受日光的影响,阮芷恍然看到褚易眼中一亮。


    “阁下这扇……这扇……”褚易的嗓音跟着他的剑一起抖,“是……升平扇的仿品吧?”


    他说着,张开手要来抓阮芷的扇柄,阮芷顿在原地没有躲,只一脸复杂地“嗯”了一声。


    褚易猛地抬眼,眸中光芒更盛:“阁下也是师祖的信徒?!”


    阮芷:……


    常念在褚易背后爬起身,向阮芷疯狂点头示意。


    阮芷:“是……吧。”


    褚易当时就像是见了亲人,把剑往地上一丢,空出手来拽紧阮芷的扇柄,又顺着扇柄,抓住阮芷的手:“只要你也崇拜师祖,那我们就是一家人!”


    阮芷笑得尴尬又不失礼貌。


    常念趁机拉开褚易:“师兄,我们坐下说,坐下说。”


    褚易任他拉着,一双眼还粘在阮芷的折扇上:“阁下这扇花了不少功夫吧?不瞒阁下说,我曾经也想仿制一把,奈何怎么都不得要领,不是吹不出罡风,就是罡风太烈,扇骨容易吹散……阁下这扇可比得过升平扇十之一二?”


    阮芷微笑:“远远不及。”


    褚易点头:“也是。不过,仅是形似就十分难得了。不知阁下可否赏脸,展扇给在下一瞧?”


    “咳。”


    不等阮芷出声,常念抢先使出一招鲤鱼跃龙门,半个身子窜上茶桌,压住褚易的手,看向褚易的目光中写满了“师兄这可不兴瞧啊”。


    “师兄,师……黎兰她就借住在这里,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这些问题不妨日后徐徐图之,大可不必急于一时。”


    许是常念的目光太过恳切,褚易居然真的按住了手:“常师弟提醒得是。这位仙友,初次见面,是在下唐突。”


    “无妨。”阮芷道。


    “师兄,”常念生怕他褚师兄再发什么疯,见缝插针说,“你此次下山,回来得倒颇快,想是那金翅鸟冠失窃案,追查得相当顺利?”


    褚易饮尽杯中茶,眯眼“害”了一声:“这失窃案嘛,大半是妖君金满堂所为,我们也只是去收集收集证据,并不算棘手。”


    言及此,他放下茶杯,神情忽然严肃许多:“不过,金满堂近日出没得极为频繁,盗走的还都是各大门派的顶级法器,恐怕是要有大动作。”


    他向后一靠:“此事我们几个解决不了,还要等上报诸位师叔,再联合各大门派,统一行动。最好是能借此机会,彻底清剿了那帮精怪。”


    常念拎起茶壶,又为褚易满上一杯:“另外几位师兄师姐,今日也回山了?”


    “没有。”


    褚易摆手,他人似是渴了多时,常念这边刚刚斟满,他便又给大家伙干了一个,


    “我们收集好证据,正欲撤离时,听说修仙界有几个施了术法的飞天木人外流到了凡世,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我们原想顺手处理了这事再回山,寻找木人的途中,修仙界就传来了长眠地大破而师祖失踪的消息。此事一出,我哪里还有心情找什么木人,这便先行抽身回山瞧瞧情况。”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嘴角又卷起些白色的死皮,他不自觉地用牙齿咬了咬:“找几个小孩子的玩意儿难不倒咱们大荒山的精锐,算来,最迟今夜明晨,其余人也该回山了。”


    常念默默点头。


    褚易:“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常念怔然抬眼:


    轮到他什么了?


    褚易秒切哭腔:“师祖她老人家可还安好?”


    常念:……


    他默默望了阮芷一眼:“挺好的,许是……云游去了吧。咳。青霜上仙来看过长眠地了,说是一切正常,只等道尊出关便是。”


    “那就好,那就好。”褚易抚了抚胸口,一双眼又盯住阮芷,“还不曾问过阁下师出何门,可也是为师祖之事前来?”


    阮芷含笑低眉:“散修而已,从云梦泽来。上大荒山是为寻人,碰巧赶上贵宗此事,实在叨扰。”


    她说了这么多,褚易却只听见了个“云梦泽”。


    他坐直身子,激动地按住常念的手:“师弟,你方才说,这位道友姓甚名谁?”


    “黎兰。”


    常念一边答着,一边战术性后仰。


    “好啊!”褚易径直从桌椅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到阮芷身边,情难自抑地拉住她的手,“沅有芷兮澧有兰——”


    他紧盯着阮芷的眼念出此句,毫不夸张地,阮芷被他攥在掌心的手指都跟着凉了一凉。


    “——仙友崇拜师祖之情连我都自愧不如,竟连名姓都随着师祖改了!”


    “噗——”


    常念一口茶喷过大半桌面,阮芷稍稍偏头来看,笑容里罕见地搀上了无奈。


    可惜褚易正在兴头上,并未觉察两人的异常:“回头我也应该跟着师祖起个诨名,就叫……思公子!仙友,你觉得如何?”


    阮芷皱眉:“我觉得……”


    “师兄!”常念艰难挤出一个笑,“你颠沛千里,定是累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褚易刚刚做出一个“不”的口型,人就被常念强行拉走,一路拉到常念的房前。


    “师弟,我——”


    褚易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后心处就被人重重推了一把,随着“砰”地巨响,门便在身后摔上。


    常念用膝盖顶着门,给门栓上了两重锁又加了三层禁制咒,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随手甩了张符,符纸飞出拍在门上,将“咚咚”的砸门声和“师弟师弟”的叫声一并隔绝在内。


    “师祖,您受惊了。”常念抹着额角的汗,向阮芷粲然一笑。


    “无妨。”阮芷跟着他笑,“你这位师兄方才说的——”


    她指了指那扇被封得水泄不通的门:“妖君金满堂,是……?”


    常念“啊”了一声,在阮芷对面落座:“师祖有所不知,现今的修仙界在道尊的掌控下,出不了姬恒那样的大魔头,偶尔出来捣乱的,也尽是花鸟虫鱼修炼成的小妖。这金满堂就是一只豹子精,是众妖的头目。他能成气候,还有赖道尊本心慈悲,若众妖远远躲着凡世、静静繁衍生息,道尊也无意将他们赶尽杀绝。只是,他们天生顽劣,总想和道尊对着干,仙妖之间便难免会起些纷争。不过,妖君的名号喊得再响亮,也终究抵不过道尊一根手指头就是了。”


    阮芷听着,并不作评述。


    两人对坐一阵,便各自回房去忙各自的事情。


    .


    转眼天色擦黑、星月将至,不知名的小虫在墙角瓦缝里细细鸣着,一片静谧之中,紧闭的院门忽然被人猛敲两下——


    砰砰。


    “褚易师弟可在?”


    常念两步下了三级台阶,匆匆跑去开门。


    吱呀。


    门扉对开。


    “穆羽师兄。”


    常念唤着来人。


    穆羽浅浅应了一声,偏头向着迟来的人:“褚师弟,顺心意急召。”


    褚易一愣:“可是出了什么事?”


    穆羽:“一去便知。”


    眼瞧着褚易紧追穆羽而去,常念担心他性子急说错话,也便跟上。


    跟着两位师兄跑出一段路,常念才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乍一回头,却见阮芷就在身后:“师——”


    就这眨眼的功夫,他便与另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撞在了一起。


    相撞的那人没什么反应,没道歉也没骂娘,绕开一步,便踏着夜色走远。


    常念捂着额角,眼前还有些金花在闪。


    阮芷单手扶住常念,遥望那人背影:“掌教?”


    常念脚下一滑:“谁?”


    阮芷收回目光:“掌教真人。”


    她说着,看到常念微抽的嘴角,还有悄然搭上他肩头的、一双素白的手。


    “小念,你无事吧?”


    常念循声抬头,正对上谢衍那张温润的脸。


    谢衍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未动,人稍稍欠了身子下来:“你掌教师叔丢了二百块上品灵石,正急着寻,走路顾不上看人,你别怪他。”


    “二百块上品灵石?”常念瞪大眼。


    他掌教师叔这么有钱?


    不是。


    常念拍拍自己的脸。


    二百块上品灵石……这么大的损失,休说是撞了他一下,就是给他直接撞飞都不为过。


    谢衍望望前路,将常念轻轻推向阮芷:“这孩子就麻烦你了。”


    他向阮芷点头。


    阮芷颔首回礼。


    得了阮芷的应,谢衍立刻大步流星去追掌教。


    因着路上耽搁了这一阵,等阮芷常念赶到顺心意时,穆羽已经引着褚易进了殿,如今殿门紧闭,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所幸还有墙角可听。


    “一炷香前,门派接到山下弟子的求救密函,经查明,该函由负责探查金翅鸟冠失窃案的诸位弟子发出。我随即试图通过腰牌确定众弟子的位置,却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腰牌都已失效,只有你的腰牌有了回应,显示你正在大荒山。你是几时上山的?山下的事可略知一二?”


    常念附耳听了一阵,抬手指指门内,用气声对阮芷说:“是司礼师叔。好像是有人失联了。”


    褚易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弟子今日卯时上山,在山下与诸位同门分别时,金翅鸟冠一案已结案,他们逗留凡世,是想再做一些举手之劳。莫非……莫非是被金满堂那妖君觉察出我们在查他的案子,他亲自下场拦截报复?师叔,我知晓他们的大致位置,请容我先去探上一探。”


    司礼真人:“我随你同去。”


    门内两人走得都急,常念慌忙连退三步,大门就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他再次险些与大步走出的司礼真人撞个满怀。


    司机真人:……


    “又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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