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框拉上去,点击撤回。
员工们看到了,也纷纷效仿,一时间,群里全是“某某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最后只剩下一条:小姑娘好可爱,老板和老板娘威武。
是程威发的。
程威发完消息后,接了他爹一个电话,回来就发现群里的风向变了,一群撤回消息的提示之后,突兀地横着他那条消息。而这时已经过了两分钟,撤不回来了。
程威想哭,不带这么玩儿他的啊。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决,群里倏地又蹦出一条消息,是陆天青发的:乔董啥时候摆酒啊?
程威:orz。
陆天青跟乔晋渊是至交,他说什么乔晋渊都不会介意,可接着他的话算是怎么回事啊?他这个特助会成为炮灰的啊!
此时全公司员工都无心工作了,个个盯着大群,围观事态发展。老板的八卦,那可是千年难得一遇。
然后他们就见群里刷出一条消息:“乔晋渊”邀请“陆天青”加入了群聊。
众人一愣,陆总刚才被踢出群了?
大家都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尤其是程威。几个高层见形势不对,立刻转移话题,聊起了中秋福利,大家赶紧配合,很快就把刚才的消息刷走了。
乔晋渊看了眼群,把手机收了起来,也不打算给陆天青发消息了。他其实并没有生气,他跟余殊迟早都会结婚,提前让余殊在员工面前露脸没什么关系,但因为照片上有小香儿,他怕别人误会自己和余殊未婚先有子,感觉有点尴尬。
余殊做好了水果沙拉,从厨房走出来。
乔晋渊站起身,将盘子接了过去,顺势将女人搂在怀里。余殊推他,推不动,叹口气随他去了。乔晋渊搂着她坐到沙发上,叉起一块西瓜喂她。余殊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腻歪,尤其这样做的还是乔晋渊,总感觉很割裂。
她想,她还是不太适应跟失忆后的乔晋渊谈恋爱。
但乔晋渊失忆前,两人其实并没有谈过恋爱——只是顶着男女朋友或者夫妻的名分而已,那些亲亲密密的、在旁人看来可能有点中二的事情基本没做过,甚至连正经约会都没几次,所以余殊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正经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模样。
乔晋渊腻歪半天,发现余殊不仅不配合,反而还有点心不在焉,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好像是在看别人,这让他有点受伤,而且还有点恐慌。
是自己太冒进了吗?
又或者是自己靠得太近,让她想起前夫,继而引起心理不适?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了。那天余殊说,如果小香儿的手术成功,两人就在一起,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因为小香儿让她想起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女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不理智的决定。说不定她已经后悔了,但是又不想伤害他,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出来。
他心里难受起来。任谁得知自己是因为对方“不理智”才有名分,都会有种挫败感。但转念一想,爱情本就是人类的一种不理智行为,在她脆弱的时候,在她需要依靠的时候,他恰好在她的身边,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对他的恩赐,他要好好把握,争取让她也早日爱上自己。
一盘水果沙拉吃完,时间也比较晚了,余殊开始赶人:“冰箱里没食材了,你自己去外面解决晚饭吧。”
乔晋渊委屈地望着她:“我可以只吃面的。”
余殊今晚心思有点乱,并不松口:“面也没有了,不止面,速冻饺子、汤圆、云吞什么都没了。”
乔晋渊不敢勉强她,只得道:“那好吧。”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余殊已经去厨房洗盘子了,根本没想着送他。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之前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他喝醉了,她还留他过夜。现在有了名分,反而被赶出来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他离开余殊家小区,却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开车去了陆天青那里。
他和余殊的感情,他只愿意告诉陆天青。
他到的时候,陆天青刚吃完饭,正在喂猫。他看了眼小奶猫,走过去想撸一下,小奶猫却很不待见他,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陆天青丢下手里的猫粮,擦了擦手:“我正准备找你呢。”
乔晋渊蔫蔫地坐到沙发上,问:“什么事?”
陆天青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丢给他一罐,自己开了一罐:“我跟安安要结婚了。”
乔晋渊:“……”
嫉妒让人质壁分离。
陆天青喝了半罐啤酒,笑着问道:“你怎么这副德行?余殊不要你了?”
乔晋渊没好气:“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小奶猫在门缝张望了几眼,见他离食盆挺远的,又偷偷跑了回来。陆天青指着小奶猫,说:“我倒是想盼你点好,你问问它答不答应。”
这小奶猫就是当初他帮乔晋渊买来追余殊的,结果两人有了小香儿,不要小奶猫了,陆天青只好带回家自己养。
乔晋渊看了看小奶猫,有点心虚。
陆天青放下啤酒,把手放在小奶猫的背上,轻轻地帮它顺毛,一边问道:“说吧,你跟余殊怎么了?”
乔晋渊想了想,说:“我觉得她好像还惦记着前夫。”
陆天青:“……”
这人自己吃自己的醋,到底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乔晋渊没发觉陆天青古怪的神色,颓废地说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眼里只有她,而她却时不时走神,从来也没有对我全情投入过。除了还惦记着前夫,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陆天青大概能猜到余殊的异常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她那么爱乔晋渊,可乔晋渊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虽说两人最终还是在一起了,但心里总归是有遗憾的吧。
这事他帮不上忙,得靠余殊自己想通,或者乔晋渊自己争气一点,早日恢复记忆。
乔晋渊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气道:“你倒是帮我分析一下啊。”
陆天青站起身,拿起那半罐啤酒,一口气灌下去,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问道:“你最近有去复诊吗,医生怎么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乔晋渊疑惑地问道,随即想到什么,“难道她知道我失忆的事了?”他很懊恼,“女人是不是都很在意男朋友的过去?”
陆天青眯着眼打量他。
乔晋渊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过去不会是个花心大萝卜吧?你老实告诉我,我一共有过几个前任?”
陆天青忽然起身,把他身前那灌啤酒拿了过去,拔开拉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这才道:“你这辈子除了余殊,没有过别的女人。”
乔晋渊刚松了口气,又听他道:“你还是按时去复诊吧,有些东西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记忆还是女人。”
乔晋渊觉得他今晚有些奇怪,这些话似乎意有所指,他答道:“好吧,我明天就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工作,心思基本都放在了余殊身上,已经错过了两次复诊。他原本以为,有了余殊已经人生圆满,能否恢复记忆已经不重要了。可是今晚听了陆天青的话,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他就开车去了医院,找到自己的主治医生。
医生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又问了很多问题,最后道:“你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药物残留也基本清理干净了。”
乔晋渊皱眉:“那我怎么还是想不起来过去的事呢?”
医生道:“人的记忆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有些人会忘记自己最快乐的事,有些人则相反,会忘记最痛苦的那些经历,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嘛,大概需要一个契机。”
乔晋渊想起这段时间,偶尔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抓住了失去的那部分记忆的尾巴,但是那些东西太模糊,还没等他看清楚,就消失了。
那个契机,到底是什么呢?
他仍旧没有告诉余殊自己失忆的事,两人也还是按部就班地谈着恋爱。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定时去福利院探望小香儿。乔晋渊曾经提过的救助先心病儿童的基因已经设立,并且开始运转。
一切又平淡又理所当然,就像日升月落一般周而复始。
陆天青和安晴打算十月份领证,婚礼要明年才办。陆天青家族长辈因为周从森的事,对两人很愧疚,准备给他们大办婚礼。这种老牌世家,长孙结婚本就是大事,因此整个流程异常繁琐复杂,光是选日子就花了好长时间。
而领证就简单多了,陆天青这边邀请了乔晋渊、余殊和乔旭一起去民政局做见证人,安晴则只叫了自己的闺蜜。
日子定下来之后,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十月羊城大学校庆,学校给余殊发了请柬——余教授夫妇在世的时候,对学校贡献很大,余殊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又是羊城大学毕业的,被列为了荣誉校友。
这事关乎她的父母,不可能不出席。陆天青跟安晴商量过后,决定把领证时间改到下午,等余殊那边参加完校友活动,再一起去民政局。
乔晋渊自然要陪余殊出席校友活动。
羊城大学是名校,培养过很多杰出的人才,这次校庆邀请了不少知名人士参加,这些人如今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其中也包括乔晋渊。
当初羊城被cr病毒围困,是东庭制药研制出的anti-cr消灭了病毒,解除了这场危机,这么大的贡献,当然值得一张邀请函。但是邀请函寄到公司的时候,被陆天青扣了下来——他不想乔晋渊知道他跟余殊父母的关系,因为谁也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事,医生也建议先保守一点。
乔晋渊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也在邀请名单上,单纯只是陪余殊去。
活动持续了一个上午才结束,余殊看了眼时间,决定带乔晋渊去学校食堂吃饭。跟陆天青和安晴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从羊城大学赶到民政局,如果不堵车的话,大概只要四十分钟,时间完全够他们好好吃顿饭。
食堂早就翻修过,但菜式基本还是老样子,两人排队买饭。余殊一直仰着头研究悬挂的菜谱,乔晋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目光落在菜名上,隐约想起了一点自己在这里读书时的情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轮到他们了,余殊问他吃什么,他下意识便报几个菜名。余殊转头告诉打饭的师傅,先给乔晋渊打了,这才打自己的。
两人端着餐盘,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双人座。周围有好几对情侣,一边吃饭,一边亲密地说着话。乔晋渊看着眼前的姑娘,余殊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可是看上去仍旧年纪不大,说她是大学生肯定没人怀疑。他不禁想,她跟前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他们会不会像那些情侣一样,亲密又羞涩?
他又开始难受了。
余殊也有点心不在焉。她是上大学之后才跟乔晋渊确定关系的,乔晋渊每次到学校看她,他们都是来这个食堂吃饭。如今故地重游,她还眷恋着那些短暂又美好的过往,可乔晋渊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曾经觉得,就算他永远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本来他们的过去也不算太美好,从头开始是不错的选择。可是真的再次走到了男女朋友这一步,她心里又觉得遗憾,那可是她的初恋,她心里的每一次悸动,都是因为他。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从少女长成了大姑娘,最后又成了他的妻子,她爱了他整整十年。
那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丽的十年啊。
她默默地扒着饭,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冷落他,不该把他也扯进这样纠结又晦暗的情绪中,一边却又无法及时调整心态。
一直到两人餐盘里的东西全部扒完,她这才抬起头来,却直直对上了乔晋渊那双漆黑的眸子。乔晋渊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见她抬头,微微一笑:“吃好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余殊饭量小,刚才为了掩饰,吃得太多,感觉有点撑,赶紧道:“不了,怕是到晚上我还没饿呢。”
乔晋渊将她的餐盘拿过来,叠在自己的餐盘上,站起身说:“那走了,天青和安晴还等着我们。”
两人从食堂出来,径直往校门口走去,乔晋渊的车就停在校外。
谁知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余殊师姐——”
两人回头,只见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学士服。此时不是毕业季,这样打扮显得十分突兀,因此吸引了很多目光,但女孩浑不在意,径直跑到余殊面前,又叫了声:“师姐,你还认得我吗?”
余殊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她的名字,说道:“你是杨辛。”
杨辛很高兴:“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杨辛比余殊小了三届,如今正在读研,当年因为寝室混住,跟余殊住过一年,两人关系还不错。不过后来余殊毕业,就没什么联系了。
余殊看着她身上的学士服,奇怪地问:“怎么穿这个?”
杨辛低头看了看,道:“这是假的,我们排练话剧用的。”她偷偷瞥了瞥旁边的乔晋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姐,你老公还是那么帅啊。”
她还记得,当年余殊就是因为要跟乔晋渊领证,连毕业照都没好好拍,只拍了两三张就走了。
余殊心里有点苦涩,乔晋渊如今已经不是她老公了,只是男朋友,他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前夫。
杨辛见她神色有一点难过,以为她是为了当年的事遗憾,虽然不知道她当年为什么那么急着走,明明民政局下午六点才下班,但她不想师姐不开心,赶紧安慰:“要不你也穿这身学士服拍几张照片做留念?你的样子跟毕业的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变化诶。”
余殊想了想,摇头:“还是不了。”
虽然校园还是那个校园,但是当年的同学已经各奔东西,物是人非,那段记忆无法复刻了。
杨辛嘟着嘴:“哦。”
乔晋渊忽然道:“拍几张吧。”
余殊转头看他,他笑着说道:“我还没见过你穿学士服的样子呢,一定很好看。”
杨辛听到这话,惊讶地望向他。当年他来学校接余殊的时候,后者就穿着学士服,怎么现在又说没见过呢?
余殊见杨辛神色迷茫,怕她说出什么话来,让乔晋渊起疑,赶紧道:“行吧,那我拍几张。”
杨辛把学士服脱下来递给她,余殊直接套在身上。杨辛拿起手机试了试位置,给她拍了几张单人照,又转向乔晋渊:“姐夫跟师姐合拍几张吧?”
这个称呼让乔晋渊十分愉悦,笑着答应了。
刚才他一直在旁边站着没动,余殊换了好几个位置,此时离他有点远。他缓缓朝她走去,余殊则转头看他。
乔晋渊忽然停住脚步,现在这个角度,余殊的样子跟她微信版图的那张照片几乎一模一样,就连眼神都很像。他的脑子嗡嗡嗡一片混响,很多杂乱的片段疯狂闪现,可是一个也抓不住。
混乱中,他好像听到自己在叫余殊的名字,问她可以走了吗。
而现实中,余殊真的在叫他。刚才他突然停步,脸上随即现出痛苦的神色,余殊和杨辛都吓到了,余殊先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扶他,同时叫他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好像回答了,好像在问她是不是可以走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记忆在这一刻陷入了混乱,他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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