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磨牙
祈玉起初只是强忍着战栗感看着, 直到秦昭顺着那捋头发亲吻到发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将秦昭推开了。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他喃喃道:“……别亲我头发。”
秦昭挑眉:“连头发也碰不得?”
祈玉想了想, 默不作声地向后靠上了床沿, 取下腕上的头绳,将乌发在侧边松松扎成一束。
秦昭看着他的动作, 忽然道:“你的头发有感觉。”
斩钉截铁的语气。
祈玉动作稍稍停滞:“你在胡说什么。”
秦昭单膝跪在床上, 把祈玉鬓边没扎进去的几撮短发夹到耳后,露出完整的脸颊:“过长的毛发只会阻碍鱼类在水中的游行,也不符合进化论, 所以鱼只有鳞,没有毛。”
他看着祈玉接着道,“但你在湖里的时候, 却从来没被自己的头发打到过。除了你变成人鱼后能操纵它们, 我想不出别的答案……这么说来,你头发里也有神经之类的东西?”
祈玉睁着眼睛,没有给出回答。
因为先前靠上了床背的原因,现在他被彻底圈在了方寸之地, 也动弹不得, 只好这么脸贴脸干瞪着。
秦昭没有穷追, 转而问道:“能变成银发吗。”
祈玉:“什么?”
“我想看。”
祈玉抿唇:“白头发有什么好看的?”
秦昭道:“冲国人均白毛控,你不知道么?”
“……”
祈玉摇头,“沿用你讲科学的设定, 白发是因为人鱼的dna被具体表达出来, 黑色素消失, 才会是银色。就跟你菜场买的鱼一样, 浑身都银白银白的……人类形态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不科学的颜色。”
秦昭低低笑了笑:“好吧。”
说完,他倾身,手腕擦过祈玉腰间的蝴蝶结,探入一片温凉的地方。
祈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是第二次了,这次他没有挣扎。
秦昭垂眼,唇齿贴上温热的颈侧。
——果然与他先前调好的温度一样。
也果然,触手的感觉像是光滑细腻的温玉,似乎怎么都捂不热的样子,但若是在怀里揉久了,也能彻底染上灼热的气息。
蝴蝶结恢复成两条带子,秦昭呼出一口热气,不再一味地压抑。
现在他已经彻底得到了这块无主的东西,可以尽情雕刻成自己想要的姿态。
*
别墅一层的主卧很大,双人床一侧靠着落地窗,灯火辉煌下,清晰映出了室内的倒影。
祈玉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因为头发在右肩的关系,脑袋微微朝左侧着,刚好面对这扇巨大的落地窗。
他目光迷离地看着模糊的倒影,没有五官的修长身体被折出了惊心动魄的弧度,看不清小腿与脚踝的交界,大概是因为被紧绷成了一条线的缘故。
……这真的是我吗。
这样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喘/息,像女人一样打开身体、甚至还觉得爽的,真的是我吗?
不,或许连女人都算不上,对秦昭来说,他是在拥抱雌兽一类的存在吧。
——这真的是我吗?
祈玉感觉自己的灵魂与身体仿佛被割裂开了,越沉沦,反而越清醒。
他空着的左手忍不住朝窗户方向伸去,倒影里的那个人也伸出了右手——五指相互黏连,空洞透明,只有一个轮廓是清晰的,显得妖魅又诡谲。
这是他的倒影。
这样空壳一样的存在,与他其实没什么区别。
祈玉浑身一抖,触电般缩回了手。
下一刻身体被翻了一面,那只手将柔软的席梦思摁陷出了一个小坑,被另一副更大、骨节也更粗的五指堵住指缝,再难合上。
“你在看什么?”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耳尖一凉,然后是滚烫,祈玉发出了一声短促痛呼,目光转向身后。
见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转过来,秦昭心中软的一塌糊涂,松了口:“专心一点。”
祈玉蹙着眉:“你是狗?”
一滴汗顺着秦昭额角流下,最终落到被束起的发间,秦昭笑了笑:“都说了,不要刻板印象。”
“……”
“秦昭。”
“嗯?”
祈玉疲惫地揉了揉发痒的头发,认真道:“没有磨牙棒我可以免费给你买。”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秦昭先是一愣,随即低声笑道,“但是怎么办呢,我比较喜欢你这根。”
祈玉刚想说话,就被惯性推到了床头,五指狠狠掐进柔软的海绵垫,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变得青白。
“——秦昭!”
等那一下的冲击缓过来,他喘着气厉声道,“磨牙棒咬坏了可以换一个,我坏了不能换!”
“不会坏的。我已经很克制了,不会伤到的。”秦昭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喟叹。
——再没有比这更亲密的姿势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在心中洋溢,与此同时产生的是浓浓的欢喜和保护欲。
这一刻,就算怀里的人想要天上的月亮,他大概也是会去努力的。
祈玉连指尖都在哆嗦,闻言,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你他妈的,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秦昭伸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嘴对嘴灌给了祈玉,堵住接下来的话语。
“快了,再坚持一下好吗?”他问。
微甜的水浸润过口腔,缓解了嗓子的干哑,祈玉舔了舔唇,勉强接受了:“那你轻点。”
秦昭于是又喂了一口水。
见祈玉慢慢咽下去了,他才小声而含糊道:“……你明明也很喜欢,这气味都香得没边了,是你一直在勾我。”
祈玉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
别墅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邻居,不管怎么闹,都不会被敲门。
只有几只栖息的鸟雀闻到了捕食者的气息,早早地被惊走了,这里像是被隔绝成了一个空地,只有两个活物。
初晨的阳光洒下,透过落地窗,精准晒到唯一的两个活物屁股上。
祈玉不舒服地扭了扭,把脸埋进被子里。
——下一刻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脑袋从被窝里窜出来。
左手侧,比他小两届的某位学弟眼睛还闭着,一条胳膊搭在他腰上,死沉死沉。
祈玉把那条胳膊扔到另一边去,挪动身体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然而刚一动,难以言喻的酸痛感从四肢百骸涌上头皮。
“……”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扶着额又躺了回去,开始思索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才走到这一步的。
隔了会儿,祈玉再次看向左侧,不爽地朝秦昭额头伸出手,拇指扣着食指——
眼看着就要弹上,秦昭忽然睁开了眼睛,黑黝黝的瞳子看着祈玉。
眼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感觉。
“?”祈玉呼吸一窒,“……你醒着?!”
秦昭眨了眨眼睛:“哦,没有,刚醒。”
“你这么清醒还叫刚醒?”
“真没有,”秦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你好像是真的对猫这个种族不太了解,我们小猫咪都是很惊醒的。”
“……”
祈玉被那句“小猫咪”雷得不轻。
秦昭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雷人的话,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了,你要吃什么吗,冰箱里应该还有点吃的。”
祈玉:“已经十一点了?!”
秦昭点头:“怎么,你早上有课?”
“那倒没有。”
“我想也没有。”
“……”祈玉问,“冰箱里有什么?”
秦昭起身去看了一眼,回来道:“比较方便的有速冻水饺、奶黄包、手抓饼,其余就是零零碎碎的食材。哦对了,有方便面。”
祈玉问:“你会做饭吗?”
秦昭诡异地迟疑了一下,回答:“会一点。”
祈玉警惕道:“这个‘一点’,指的不会是下方便面或者速冻饺子吧。”
秦昭补充:“还会蒸包子。”
祈玉:“……”
最终两人一人一碗绿色汤达人豚骨方便面,对着昨晚喝剩下的可乐,解决了一顿早中饭。
顺便一提,方便面里的鸡毛菜还是祈玉从冰箱里翻出来,远程遥控秦昭把它们洗干净剪剪碎扔进小锅里的。
吃面的时候,秦昭最终没忍住好奇,问道:“你会做饭吗。”
祈玉翻了个白眼:“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生下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吃喝都要人伺候着来的,秦少爷。我从小就是一个人住,不会做饭难道要天天吃外卖?”
秦昭想了想,道:“没有。”
祈玉:“什么没有?”
秦昭说:“没有人伺候,我小时候一直吃的奶猫粮。”
“……”
“咳咳——”
受到的惊吓过度,面条直接卡进了嗓子眼。
祈玉呛得眼泪疯狂夺眶而出,猛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艰难喘息。
“你没事吧?”秦昭举着水杯问。
祈玉摆手,努力喘匀了气,眼睛通红地看着秦昭:“那你长大后呢?”
秦昭轻拍他后背,说:“一岁后就吃成猫粮了。”
“……”
祈玉转过身,捏住了秦昭往自己身后拍的手腕。
秦昭:“?”
祈玉眼中还含着泪水,眼神却很坚定。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夜的诸多不快和痛苦面具,看秦昭的目光宛如看着地主家被虐待还不自知的傻儿子,自动脑补出一系列宠哥哥灭弟弟的戏码,甚至还有私生子领回家被嫌弃、只给猫粮不给饭吃的狗血剧情。
秦昭看着祈玉抓着自己的手,疑惑道:“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祈玉说,“要不,以后有机会,你来我们宿舍一起吃吧。”
秦昭:“你们宿舍?”
祈玉点头,话语间有着几分怜爱:“虽然条件关系没法烧的很好,但起码还是人吃的食物,我室友都说味道还不错的。”
秦昭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只是眸子转了转:“那就打扰学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为什么都在说我故意卡章!!
我不是,我没有,说得好像后面的具体内容朝廷能让我写出来一样……!
ps这篇文我最初想的就是类似先婚后爱,所以才会用人鱼、妖精、本能、兽/性这种玄幻的设定,可以说是放飞xp了,不是那种纯纯的校园文。
至于具体内容的具体描述……还是等他们彻底交心的时候吧,那样才比较爽,嘿嘿。
第32章 浴缸
吃完面, 祈玉揉揉肚子,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秦昭:“你今天又没课,急着回去做什么。”
祈玉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课?”
秦昭笑了笑,没有作答。
祈玉刚想说话, 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他打开一看,是微信的消息。
发信人是辅导员, 翻翻记录, 已经有四五条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下一秒,辅导员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祈玉看了秦昭一眼, 又喝口水润润嗓子,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喂,导员。”
辅导员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你今天没课, 怎么不回微信?”
“我在外面, 没看手机。”
“嗯,院里有个团日活动,会有挺多领导来,你去主持一下吧。”
“……”
祈玉问, “为什么要我去?”
“之前的活动大多不都是你主持的吗, ” 辅导员态度稍稍软和下来, “能者多劳嘛,到大四你想忙都忙不起来呢。”
“可我——”
辅导员打断道:“那就先这样吧,具体日期和流程我过会儿拉你进群再说, 现在就不打扰你在外面玩了, 加油哦。”
“……”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 祈玉狠狠把手机砸回了床上。
“忙人啊。”
秦昭在一旁感叹。
祈玉向后靠上了椅背:“看, 这就是加入学生会的下场,我已经变得不幸。”
秦昭:“团日好像不是学生会的活动吧。”
祈玉转过头:“你耳朵这么好?”
刚刚的通话没开免提。
秦昭耸肩:“是他嗓门大。”
他们这届的辅导员嗓门其实不大,祈玉摇了摇头,自嘲道:“也是,忘了你是妖怪了。”
余光瞥到床上的手机又是亮了又亮,祈玉叹气,连捡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帮我拿一下手机。”他微抬下巴,道。
秦昭挑了挑眉,与祈玉对视会儿,起身,走向大床。
然而手刚触上手机外壳,震动又起,还是微信电话。
秦昭快速拿回手机,祈玉气血上头,一把夺过:“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小玉?”
手机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担忧,“你要去哪里?小玉,你怎么了,嗓子怎么这么哑?”
祈玉呼吸一顿,看了身旁的秦昭一眼,在后者略有意外的神情下,转身走向门外。
带上门,看着门锁落上,确认声音应该是再传不进里面人的耳朵后,他才轻声、用着方言道:“阿婆,你怎么会打微信电话了呀?”
“我换手机啦,孩子们教我用的微信。小玉,大学生活过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呀?”
听到熟悉的关切声音,一股莫名的酸委屈和涩感瞬间袭上心头,祈玉闭了闭眼,靠在卧室门上。
“我很好,阿婆,院里怎么样?”
“都挺好的呀,这些年国家比较重视社会福利这块,补贴下来的很多,也有很多爱心人士捐赠,日子比以前好多过了。”
“那就好。”
“对了,小玉,我前几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你爸爸了呢,记者采访的时候他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后代也没有继承人?他不会亏待你吧,我看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就不像好人,你……”
“阿婆,”祈玉打断了她,“他现在也算是名企业家,总不能把家事都抖出来呀。你放心,我过得很好,等放假我就回去。”
“好的呀。院里的孩子们听说你考上了A大,都嚷嚷着想见你呢。”
……
挂了电话后,祈玉沉默半晌,打开银行app,往某个户头里转了一万。
转完后他顺手点开了近期流水,这张卡里的转出总共有十笔,从最开始的七百,到现在的一万,每一笔都在增加。
也算是为国家的社会福利事业尽了点绵薄之力吧。
收到转账成功的短信后,他重新打开卧室门,发现秦昭正背对着他在换衣服。
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动作凸出,上面淤青明显,脊背上有好几条暗红色血痂,肩头还有几个牙印。
祈玉喉结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昨天闹得太晚,几乎是抽离的瞬间他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今早醒来的时候两人都穿着睡衣,应该是秦昭临睡前弄的。
……还算有点节操。
他有些不自然地走到了另一边。
秦昭套完短袖,回过头道:“我先回去上课,你再睡会儿。”
祈玉:“你开车回去?”
“怎么可能。”秦昭说,“地铁也就三站路,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
说着,他走到祈玉面前,微微低下头。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会儿,秦昭在祈玉疑惑的目光下,缓缓低下头——
一只手忽然横插进两人脸间。
祈玉警惕道:“你干什么?”
秦昭道:“接吻。”
祈玉皱眉:“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干什么忽然这样。”
秦昭:“不可以吗?”
“……”
祈玉后退了两步,腿肚子刚好顶到床边,他的动作僵了僵:“我们的关系好像没到那一步吧。”
秦昭道:“你身上哪里我没碰过?”
祈玉气急:“你——”
他看着秦昭仍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眸子清透,神色淡淡,唇角很自然地下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与他的脸红气喘完全不同。
这人……
祈玉的眉头越粗越紧,终于意识他们对这件事上的看法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对方或许真的是野兽思维,兴致来了,就与还算契合的对象春风一度,相互纾解——只有“人”才会有感情和道德束缚,而秦昭根本不是。
不,从根本来说,他自己也一样,所以才会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祈玉觉得喉间有些发干,于是沉默地拿过床边喝剩下的小半瓶矿泉水。
仰头喝了一口,却发现这玩意触及舌面是苦的,大概是已经放了一晚的缘故。
见祈玉不再说话,秦昭看了一眼时间,最终没有再做什么,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回来给你带晚饭。”
祈玉:“好。”
直到听到大门被关上的一声响,他才缓缓、缓缓地突出了一口气,随后仰天倒在大床上,闭上眼睛。
精神一松懈下来,胡闹一晚上的后遗症就都出来了——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酸、胀痛,尤其是被反复折腾的老腰和两条腿,皮肤上的破损处也火辣辣地疼,短时间内应该是好不了了。
还有那个难以言齿的地方……
等等。
——昨晚后来洗过吗?
“……”
祈玉猛地睁开眼睛,发力,翻了个身,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将颤抖不已的右手朝身后探去——
干的。
……还好。
但他的力气已经被掏空,干脆就维持着这个脸朝下的姿势,艰难地理起思路。
理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艰难地爬到另一头,拿起手机,打电话。
巫云深很快就接了,声情并茂道:“阿——玉——”
祈玉学着他的语气,气若游丝道:“阿……深……”
巫云深吓了一跳:“你咋了你,唱个歌把你唱肾虚啦?”
虽然原因不太对,但肾确实挺虚的。
祈玉叹气:“照顾一下青青,我今天可能也不回来了。”
“?!”巫云深倒吸一口凉气,“你到底怎么了,被绑架了你就吹两口气,我马上抄家伙来救你!”
祈玉禁不住想笑:“我真没事,在一个朋友家呢。”
巫云深:“除了阿良,你哪来的本地朋友啊,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前男友吧!?”
“不是,你想哪去了?”祈玉有些哭笑不得,“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而已,好了,你过会儿应该有课吧,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就想挂电话,巫云深急急道:“——等等!阿玉,你……”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是不是找了个新对象?昨晚这是去开房了?”
祈玉愣了愣,回以低声:“……不是对象。”
另一边,巫云深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对面传来了挂断的盲音。
“……妈的。”
他自嘲般笑了笑,随手跟同学发了条“下午的课鸽了鸽了”的微信,就将手机扔回桌上,转身,爬上了床。
*
秦昭带着食盒回来时,没在一楼卧室里找到人,只在一楼厨房里找到了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筷和锅子。
他将手里泛着热气的饭菜放下,刚想打个电话询问,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从二楼传来。
秦昭无声地舒出一口气,转身,朝楼梯走去。
二楼的布房格局因为没有厨房的关系,主卧比一楼的要大得多,里面的各种设备也更齐全,且与次卧通过一条笔直走廊打通,打开门就是面对面的关系。
可以说,就是是为了“一双人”而设计的。
此刻主卧的门没有关死,留着一条缝,秦昭轻轻推开,就看到室内的沙发后有几点热气的烟雾。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沙发后具体的场景,但他依稀记得那里放着的,是一个长度一米九的椭圆形大浴缸。
秦昭没有发出声音,缓缓走上前。
绕到沙发后,他看到搪瓷的浴缸壁沿上贴着两条雪白的胳膊,搭在缸外的长发几乎委地,一条银白色的尾巴沉在淡幽蓝的缸底,鳞片莹莹泛光,鳍带随着出水口的水流飘荡。
人鱼眼皮上同样银白的眼睫耷拉在下眼睑上,呼吸平缓,已经睡着了。
——他一时间竟是分不出浴缸和里面的生物哪个更白一些。
秦昭捡起发尖,轻轻放入水中。
这时他才发现那头银发其实与尾鳞的颜色不一样,是带着些许淡蓝色的——这样的一尾人鱼,若是放在夜晚的湖海中或许会是神秘的存在,但如今放在自家的浴缸里,毫无防备地睡着,身上还带着无数痕迹——简直美好得像是一团梦。
“……痒……”
见到那对眼皮开始颤动,秦昭微愣,随即笑道:“忘记你的头发有感觉了。”
祈玉迷茫地眨了眨眼,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试图撑起身——
然而腰下的触感不太对劲,刚撑起来就又滑了回去,他下意识抓了一把浴缸,低下头,就看到了一条死白死白的鱼尾巴。
“……”
祈玉深深皱着眉,沉入水中,将尾巴变回双腿后,才探出脑袋:“你回来了。”
秦昭却看着他身下某处会儿,忽然伸出手,眼疾手快朝水里捞了捞。
祈玉被吓清醒了:“你——”
“做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秦昭重新收回了右手,指尖却蒙着一层……似纱似膜的雪白色不知名事物。
那东西出了水就开始变硬,最终彻底凝固在他手上,颜色有点像蛋壳。
“这是什么?”秦昭把这层东西剥下来,只觉得触感也有点像某种动物的壳类,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跟你的味道好像。”
“……!”祈玉刹那间脸色通红,猛地跪坐起来,一把夺回来,挥手就扔出了十米远,“——你管它是什么!”
秦昭挑眉:“这不会真的是什么东西的蛋壳吧?”
祈玉咬牙:“不是!”
秦昭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才一夜一天的功夫,就算……也没那么快吧?小人鱼在哪儿?”
祈玉起先没理解对方的意思,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都说了不是!我没那功能!”
“真的吗?”
“秦昭你他妈——”
话没说完,被一只手掌暴力捂住了。
祈玉瞪着眼睛,鼻尖还能闻到点异样的香味,就看到秦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凑过脸来,在他耳边呵出热气:“别用这么漂亮的表情骂人啊。”
“你不知道每次你一爆粗口,我都会被你勾得发情吗,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
枣子猫,我劝你耗子尾汁,你这样是会走向追妻火葬场的。
鱼宝(警觉):……耗子什么?什么汁?
第33章 OVO
宽敞的卧房内, 浴缸的水流声早已消失,水温也已彻底变冷,而在浴缸后方靠近大窗的一角,却有一只手痉挛着抓住未展开的床帘, 还带着水汽的身体几乎整个趴在了微突出的窗台上, 手臂紧贴着玻璃窗。
浅咖色窗帘被浸了水渍变得更深,染成五指的图案, 形状逐渐变大。
“啊……”
祈玉喘着气, 干脆将额头也贴在了窗帘上,眼不见为净,“我、我就不该……在泡澡的时候睡着……”
秦昭:“说得好像你多无辜似的, 刚刚先起来的不是你?”
祈玉气得语速都变快了:“还不是因为你说那种话?”
“嗯。”
秦昭懒得反驳,从后掐着他的腰,低声笑了笑, 启唇, 轻舔嘴下的血痂。
十多分钟后,祈玉只觉得站都快站不住,小腿酸软,手臂发疼。
——浴缸的确切方位是沙发和窗台中间, 离窗台其实还要更近些, 方才他是一不留神被按在窗台上的, 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人都要被这种姿势弄麻了,他终于怒道:“为什么不去床上!?”
“你不是喜欢这样?”秦昭看向夜幕中自己和身下人的倒影,“昨晚在床上你就一直盯着窗户, 我还以为你想看着。”
祈玉气得牙痒, 忍痛站直了, 回过头道:“谢谢, 我不喜欢。”
“是吗,”秦昭顺势凑过脸,右手穿过祈玉的膝弯撑在窗台上,目光朝倒影看去,“我还挺喜欢的,能看到后面,前面也能看到。”
祈玉:“……”
妈的。
*
饭菜在一楼客厅里孤独寂寞冷,半天都等不来享用者,最终心如死灰地在阴暗里变得冰凉。
好在还有微波炉能重新温暖它们冰冷的心。
秦昭在用微波炉时,祈玉就趴在一只大枕头上处理这几天院里的各种事情。
等饭菜都摆好上了桌,祈玉还在两指如飞地编辑、转发消息,表情严肃,敬业无比。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将腰带系得很紧,怎么挪动衣襟都不会散开。却更显得腰细腿长,下面被浴袍贴身盖着的部位尤其挺翘。
秦昭喉结滚动,强行将目光从那处移开,却也无意间看到了他满满当当的备忘录,忍不住问:“这些东西都要你弄吗?”
祈玉头也不抬:“怎么可能,当然是趁早把能甩的全部甩出去了。”
秦昭:“甩给谁?”
“像你这样的傻缺大一大二生啊。”
祈玉终于看了他一眼,“虽然我是辅导员的工具人,但我下面当然也有我的工具人,不然你以为大学学生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秦昭:“……”
秦昭走过去,摸了摸床上人的脑袋,把散下来的头发拢在一起。
祈玉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刚要说话,就看到巫云深来了条微信。
巫云深:阿玉——白邙来我们宿舍找阿良玩,结果青青直接冲出来缠他身上了,扒都扒不下来,怎么办啊!!
巫云深:救命
巫云深:生命体征消失了!.jpg
祈玉看到消息,第一时间看向秦昭,眼中有着浓浓的怀疑。
秦昭也看到了,靠在墙上,摊手:“虽然上次确实是我带走的青青,但这次跟我无关。”
大概是真的十万火急,巫云深一刻也等不及,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阿玉,青青它——”
祈玉打断道:“知道了,白邙怎么说?”
巫云深:“白邙说他可以养青青一段时间,绝对会照顾好青青。”
……照顾他个锤子。
祈玉瞬间感觉自己血压直升,恨不得砍白邙成十八段。
巫云深小心翼翼问:“现在怎么办?青青真的不肯下来,要不你回来吧?”
祈玉纠结会儿,下了决定:“行,稳住他,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全身肌肉的疼痛却让他一阵头昏眼花。
秦昭拦住他:“先吃饭,我送你回去。”
想到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眼前这人,祈玉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用。”
秦昭说:“你的衣服昨晚扔洗衣机了,没干,如果你不想穿我的衣服回去的话,就好好吃饭,我帮你用吹风机吹。”
“……”
听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祈玉焉焉地用筷子扒拉了一下夹回来的红烧肉,盯了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扔了。
秦昭终于把衣服吹干,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红烧肉几乎动也未动,蚝油生菜还剩一半,油煎带鱼快空了。
“饱了吗?”他问。
“嗯。”祈玉用纸巾快速擦了擦手,接过衣服,背身,解浴袍腰带。
秦昭稍微收拾了一下碗筷,转身下楼。
他下午出去过一趟,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在自家浴缸里捞出条人鱼,之后的一切都兵荒马乱又顺理成章,所以此刻也不需要再换衣。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祈玉稍稍松了口气,搓把脸,拽着酸疼的腿套裤子。
走到玄关处,祈玉看到秦昭从挂钩上拿下来两串钥匙,房子和车。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开车的话,你车到时候停哪?我记得校内好像只有教职工才能停吧。”
秦昭思索道:“送完你,再开回来,然后我乘地铁。”
祈玉:“……”
见祈玉一脸呆呆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可爱,秦昭忍不住勾唇笑道:“骗你的,南门附近有个停车场,一小时二十。”
言罢,他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凉风瞬间吹来,祈玉脸色微红。
“……混蛋。”
这人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这幅笑容也确实有冲击性,一直到出门前,祈玉的脑子里都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说他好帅,一个在说他好狗。
结果出了门,那个叫着“好狗”的小人瞬间完胜——走到停车库的路不算远,但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上刑。
祈玉走得很慢,右手就没从后腰上拿下去过——实在是太疼了。
像是躺了几个月的咸鱼忽然做了几百个仰卧起坐,从头到尾都非常地酸爽。
秦昭本是走在前面,很快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停了停:“我背你?”
还没等到祈玉回话,他就伸出双臂,一手抄膝弯,一手托脖子。
“!”祈玉一眨眼的功夫,视角就“飞”了起来。他赶紧用两条手臂圈住对方的脖子。
四周无人,路程也不长,祈玉很快就放弃了挣扎:“建议你以后说话把问号都去了,还有,这不叫‘背’。”
秦昭说:“‘背’会拉扯到胳膊和腿,雪上加霜。”
祈玉默默翻了个白眼。
把祈玉放进副驾驶后,秦昭终于能抻直腰背,他下意识舒展了一下身体,而后揉了揉胳膊,微微皱眉。
这个动作让祈玉不由得想起了伸懒腰的猫。
秦昭坐进驾驶位后还在捏手,边启动车子,边道:“撑着窗台确实不太舒服,有点废手。”
祈玉语气凉凉的:“那你还做了两次?”
秦昭仿佛是良心发现地说了声“抱歉”。
祈玉一愣,而后就听对方若有所思地接了句:“……你说得对,下次还是在床上吧。”
祈玉不可置信:“……你还想有下次!?”
秦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祈玉也转头看向窗外,借着窗外景色平复烦躁的心情。
*
这个点,马路上很空旷,一路无言,很快到了南门附近。
两人走回宿舍楼前,想起青青还在水深火热中,祈玉提着口气一下子冲上了五楼,什么不舒服都抛在了脑后。走到518门前,他刚想掏钥匙,就看到身后还跟了个高大的尾巴。
“你怎么还在?”他不悦道。
秦昭说:“来都来了。”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快走快走。”
说完,祈玉回身就想掏钥匙,然而摸了个空。
“钥匙丢了?”秦昭在后问。
祈玉又摸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昨天……”
秦昭说:“昨天我把你衣服扔洗衣机的时候,就没摸到钥匙。”
“行吧。”
祈玉无奈,只好敲门。
几乎是响声起来的瞬间巫云深就开了门:“阿玉——”
祈玉快速挤进去:“青青呢?”
白邙抬了抬手:“这呢。”
祈玉看去,就见自家青青整条蛇首尾相连,死死缠在了白邙的脖子上,左右两排细细的牙齿绞着白邙颈上一小块肉,眼看着就要刺破了。
温思良已经爬到了床上,靠在床边栏杆上瑟瑟发抖。
须臾,大概是闻到了祈玉的气息,小蛇一双豆豆眼微微转了过来。
祈玉不善地对白邙道:“解释一下?”
白邙苦笑:“不是,你看,是你家祖宗在咬我啊。”
祈玉:“你要是不来我们宿舍,它能咬到你?”
上面的温思良弱弱地解释道:“白邙学弟是来问我院里怎么选课的,是你的青青突然就窜过来,咬他脖子。”
祈玉看着白邙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要不是你勾引青青,它能咬你?”
白邙:“……”
温思良:“……”
巫云深扶额:“阿玉,你还是先让青青从学弟脖子上下来吧。”
这话说的没错,问题是,祈玉也不知道该怎么与青青交流。
他尝试着朝青青伸手,然而完全没用,青青像护食一样,牙齿咬着不放,尾尖都竖起来了。
正一筹莫展着,祈玉的肩上忽然被搭上了一只手,大小和温度都很熟悉。
他下意识道:“秦昭你怎么还在——卧槽!?”
——一个微小的声音蓦地响在耳边。
祈玉震惊地瞪大眼睛,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努力地憋字,虽然到耳边的都是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m……ma……#¥%¥#@!……
……不,与其说那是“憋出来的话语”,倒不如说那更接近于一种人耳所无法接收的声波。
然而现在,这与人类喉咙发声完全不同的奇特频率却被他接收了,语不成章,表达的意思却完美地传达到了祈玉的脑海,并自动理解其中含义。
——那个声音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然后叫了好几声,“妈妈”。
那么诡异,可又觉得亲切。
“……”祈玉倒退几步,几乎撞进了身后那人的怀里。
“是……是什么?”
他勉强用自己最镇定的语气,轻声问。
秦昭却反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那语气中的询问含义不似作伪,祈玉瞬间意识到秦昭并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他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距离的接近,秦昭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变得更凉了,加快的心跳声都传到了他这里,忽然懂了什么:“你怕鬼?”
祈玉说:“怎怎么可能,不不不怕啊,说不定我幻听了呢,没没没事。”
“……”
秦昭有些意味,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用能力加强了你不属于人类的一部分,所以你现在会感受到一些跟平时不太一样的东西。”
他将唇附在祈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白邙也是蛇妖,脖子是他的七寸,你的小蛇其实是在啃食他的妖力,而且吸收得很快,现在估计有人类十几岁的智商了,也能向特定的人传达思维。而你……”
“你的……存在形式有点奇怪,有本相,但一点妖力都没有。虽然我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先激发你的能力看看。”
一套说辞下来砸得祈玉有点晕,但总算是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他心道废话,我当然没妖力,我又不是妖怪。
“喂,你俩干啥呢干啥呢?”巫云深痛心疾首地指着青青,“咱儿子都快被拐跑啦!”
祈玉回神,火速推开秦昭,朝前走了半步:“……青青?”
青青这次能勉强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饱了……我、我好爽啊……OvO”
“……”
祈玉有种自己还在梦里没醒的错觉,用力掐了把大腿,酸疼得差点落下眼泪。
白邙看到祈玉眼眶都红了,浑身一抖:“你、你别哭啊,我真不是想抢你家儿子。”
青青:“昂——?妈妈不哭OAO”
“……”祈玉伸出了颤抖不已的双手,“青青来,让我抱抱。”
巫云深:“这样好像不……”
话音未落,青青竟是乖乖从白邙脖子上爬了下来,缠上祈玉的指尖。
巫云深:“……?”
白邙倒是松了口气,左右扭了扭脖子。
青青下半截身子挂在祈玉两根手指上,上半身直立起,微微张嘴:“妈妈么么哒OVO”
祈玉看着小蛇灵动的双眼,满脑子只有这条小宝贝,快要喜极而泣:“青青我的宝,叫爸爸——”
秦昭:“……”
白邙:“?”
温思良:“??”
巫云深:“???”
作者有话要说:
鱼:宝贝,妈妈抱抱.jpg
枣子:?!头上好像有点绿
——————
宝贝们中秋快乐呀,这章两分评发红包~
第34章 交谊
赶走了不属于518宿舍的两个人后, 祈玉直接带着青青爬上床,床帘一拉,隔绝了另外两个518人的好奇视线。
他今天回来前已经洗过澡,不用再爬五楼, 打算早点睡。
青青非常兴奋, 在被窝里爬进爬出,一直尝试着与祈玉交流。
祈玉很努力地想给出回应, 然而某条新晋蛇妖显然还未完全掌握说话技能, 语言乱七八糟,十句里他最多只能听懂一句。
而这一句,还大多都是关于白邙。
祈玉一开始还觉得不爽, 到后来就已经麻木了。
青青:“哥哥……白、白的,比我大,粗长, 顺滑……”
祈玉说:“德州鼠蛇本来就比你大, 人家吃的是老鼠,你吃的是蚯蚓。”
青青:“喜、喜欢白乎乎色,漂亮~OvO”
祈玉打了个哈欠:“翠绿色也很好看。”
青青:“妈妈,银色, 鳞片大大圆圆滑滑……比青更多漂亮, 喜欢!OVO”
祈玉哭笑不得:“鱼鳞跟蛇鳞肯定不一样呀。”
青青:“%¥#%——#@!!OAO”
祈玉:“……”这是在说什么。
不过有进步, 至少已经能完整地说出三句话了。
后来祈玉实在困得不行,明天还有早课,他只好戳戳青青凉滑的小脑袋:“青青乖, 该睡了, 明天带你出去玩。”
青青扭动起身子, 爬到另一边:“哥哥、一起~”
祈玉脸色黑了黑:“他有课。”
青青“嘤”了一声, 盘在床边栏杆上,垂头。
祈玉伸手按灭床头灯,很快陷入了深眠。
闹铃在七点半准时响起。
祈玉一脸痛苦地起床,在寻找课表、发现早课是体育课后,更为痛苦地去洗漱。
好在他选的“体育课”不是什么球类或是田径,而是个十分划水的……交谊舞。
A大对体育类学分的规定是大学四年间,必须修满十分。
一门课两分,换算下来就是五个学期,每学期都必须选不同的体育类课程,除了比较常规的球类运动、跑步跳高,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学科,比如排舞、啦啦操、射艺、瑜伽、太极、攀岩等等。
一般这种课都是大热门,全校学生都抢着要——因为非常水,挂科率低,上课还不点名。
祈玉不想大四还被体育课所累,有上课轻松还能拿高学分的课自然要冲,无奈脸黑得不行,一连选了三个都被刷下来,最后还是跟别的同学金钱交易,才算买下了这门课的名额。
连续两天放纵的后果就是死亡,祈玉都不知道自己是凭着怎样一股毅力,才老清早地就赶到离宿舍楼最远的体育馆。
体育类课程会特别照顾新生,考虑到新生入学晚的关系,在第二周才开始上第一节课,还都是讲规矩和考试形式,第三周才会正式开始,所以不能鸽。
祈玉走进一楼大教室,已经有不少同学坐在了墙边摆成排的课桌上,其中男女的比例约为2:1,虽然上节课已经见识过,再次看到这“盛景”还是心里就一咯噔——课程本来分男女选课,然而显然像他一样的非洲人非常多,才导致无数落选男生被逼无奈,去选了交谊舞(女),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这门课既然叫“交谊舞”,人数特地成双,就是要男女搭配跳舞的。课程还比较正式,第一节课上老师特地让商家进了一批鞋子,女生高跟鞋,男生小皮鞋,一双鞋七十,强制购买。
想想也能猜到过会儿找搭档时该是怎样一种惨状。
祈玉一步路也不愿多走,靠着门随便找了个空位放下书包。
“……学长?”
清雅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有点耳熟,正在拿鞋子的祈玉下意识回过头。
只见高挑的女生正踩着银闪闪的高跟鞋走来,画着淡妆,长发披肩,有些拘谨地笑道,“真的是学长啊,好巧哦。”
祈玉“啊”了声:“确实挺巧的,关学妹你好。”
关江惠子微红着脸:“关学妹有点怪怪的,叫我惠子吧。”
祈玉心道惠子不是更怪了吗,于是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关江惠子扫了眼祈玉手上的鞋子:“啊,对不起,打扰学长了……学长先换鞋吧,我回去了。”
祈玉点头:“没关系的,去吧。”
课程很快开始,一共有两个老师,一男一女。
女老师上节课出现过,是负责这门课的授课教师,约莫三十岁左右,男老师是第一次见。
此刻女老师走到大教室中间:“同学们,大家来,排成四列横队——”
四散的学生们很快三三两两地靠近中间,女生们在前一长排,男生们互相看了看,默默站到了女生后面,呈三短排。
“我姓施,叫施欣,上节课已经介绍过,这位是我们的助教老师,姓橘,橘子的橘。”她笑着指了指坐在另一边喝茶的年轻男人,介绍道,“我们橘老师刚从舞蹈学院毕业三年,拿过全国舞蹈比赛的金银奖,特别厉害,人也帅,脾气还很好,女孩子们要是想,说不定还可以要到橘老师的微信哦——哦,咱们班男孩子比较多是吧,那男孩子们想的话,也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边年轻男人“噗”地咳出了一口茶水:“不不不,不要来,我会害羞的。”
教室里又是一阵大笑,女生们甚至笑得更欢了,完全不再拘束。
氛围很快热络起来,施欣老师顺势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
名册规律按学院分,一个学院的,年级从低到高、按学号顺位排列。上课的学生比较多,施老师点到后面明显快看晕了,眼睛离纸张越来越近。
外语学院比较靠后,祈玉一连听了快三十个名字都没到自己,倒是听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名字。
直到外院快结束时,台上的老师用一成不变的语调叫了一声:“——祈昭。”
一连串的“到”到了此时停断,没人应声。
施欣的精神总算回来了,抬头看着队伍,又叫了一声。
依然没有回应。
最后一排的祈玉有些疑惑,按照点名规律,他们院里的大二大三学生里似乎没这个人。
他刚想问一句,忽然,前面的施老师自己笑起来了,“啊不是,看串了,我还想这才第一节课怎么就会有同学不来呢——祈玉!祈玉同学你在吗!”
祈玉:“……到。”
施欣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还忍不住在笑:“不好意思啊,你这个名字比较像女生,又刚好在这一页倒数第二个,就看串了。”
祈玉:“……没事。”
小插曲很快过去,继续往下点名。
祈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很快,他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因为施欣的下一句话就是:“——秦昭。”
听到这个名字,祈玉浑身都是一激灵,下意识左寻右看。
然而并没有看到那个比平均身高高出一截的狗头,连点名都没有得到回应。
施欣叫了两次,惊讶道:“还真有人第一次正常上课就不来啊?搭档还找不找了?”
每个院的学号都是按照高考分数从高到低排的,祈玉因为艺考又踩线的缘故,系统自动将他排到了学院最后,也就是学号里外院大三生的最后一名。
也因此,他会跟人文院的巫云深和计院的温思良一个宿舍——大家都是院里被安排后剩下的那个,也只好抱团进入一个新宿舍了。
而秦昭大概是这届计院的第一,所以才在大一生最前面,让两个名字紧挨着。
祈玉稍稍松了口气,还好。
他现在一想起某个人,就会跟着想到前两天的荒唐,就跟着想起那种诡异的状态,然后某个部位就开始疼痛。
见了面大概也是尴尬,打不过就逃跑,他本来都打算这一周的形式逻辑也全部咕咕了。
“奇了怪了,”旁边的男生小声道,“他不选篮球,选交谊舞?”
另一比较矮的大一男生回应道:“呵呵,还有更绝的,你知道么,秦昭本来选的确实是篮球,结果昨天来找我室友说要互换体育课,我室友个混蛋就欢天喜地地跟他换了,直接把我鸽掉……淦,我本来还想跟他搭档的呢,现在还就那个,哦豁,完蛋。”
旁边的男生语气夹杂着怜悯:“不怕,你还可以跟我搭档,我不鸽你。”
“但你比我高啊!”矮子暴躁道,“本来我比我室友高,我能跳男步的!”
男生:“……”
祈玉:“……”
往好里想,至少他还有熟人在场,不用面对那种不得不与男生搭档的问题。
身后忽然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满含歉意地:“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施欣问:“你叫秦昭?”
秦昭点头:“对,老师好。”
施欣:“哟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秦昭放好手里的书包,换好鞋,迅速站到队尾,也没解释,只是歉意地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毕竟都是大学生了,施欣只道:“行吧,下不为例。”
然后继续点名。
秦昭小声说:“好巧哦,学长。”
“……”
祈玉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贪图方便,就随便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秦昭说:“我本来想给你送早饭的,才来晚了,没想到你有早课。”
祈玉:“……你不知道我有早课?”
“不知道。”
“你昨天不都已经知道我周一没课了,你会不知道我周二有课吗。”
秦昭说:“还没来得及关注周二。”
“……”
祈玉问:“你真的是巧合才选了这节课吗?”
秦昭:“不然呢?”
祈玉:“……”
要不是刚才听到了一耳朵,我还真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青青:哥哥和妈妈都是白的,为什么我是绿的?
后来的某天,见到某不知名三花猫的绿眼睛后——
青青:!
青青:爸——
鱼:?
枣子猫(笑):乖。
第35章 周二
“对了, 这个还你。”
祈玉感到手心一凉,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他下意识握紧。
是宿舍钥匙。
“在哪找到的?”
“车上,副驾驶侧边。”
“……”回想起那时发生了什么, 祈玉将钥匙顺手塞进裤兜, 抿着唇不再问了。
台上的施欣点完名,把本子一合, 开始讲起了交谊舞的舞伴邀请姿势, 秦昭在祈玉身侧轻声问:“身体还好么。”
祈玉懒得理他。
秦昭:“这节课只前两次点名,为了买鞋和组搭档,以后只要跟搭档达成共识, 来不来老师都不管你。”
祈玉:“哦。”
秦昭:“所以——”
一句“组队吗”还没出口,便听施欣扬声道:“好了,那么接下来请女生们向后转, 自己寻找看上的搭档吧。”
第一排的女生顿时朝后面三排看了过来, 男生们则下意识站直身子,挺起胸膛,下巴都抬起来一些,表情严肃又难掩希冀, 只希望自己能被某个谁选上。
——不管能不能开启一段佳话, 至少能免于跟个男的一起跳舞。
秦昭也不得不重新站回去。
女生们有些害羞, 除了两对本来就是小情侣的,其余个个都微低着头,用余光偷偷打量面前的男生们, 谁都不敢踏出第一步。
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施欣道:“不要害羞, 动起来啊, 那么多任你们挑选呢, 先到先得啊姑娘们。”
话音刚落,排首的女生便迈开长腿,朝对面另一头的排尾走去,鞋后跟踩在舞蹈室的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
微弱的吸气声此起彼伏,男生们的心尖上仿佛也跟着响起了“咚咚”的声音。
女生最终笔直走到了最后一排前。
她对着同样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男生微微笑了笑,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两人的发型都很像,自然垂落在一侧肩头,被一根黑色发绳松松缠住,像是镜面对称。
祈玉礼貌一笑,随即左手向前伸出,稍稍下压,掌心向上摊开,修长的五指并拢。
“很荣幸你会选择我,关学妹。”他说。
关江惠子红着脸颊将右手放上祈玉手心:“学长,这学期就多多指教了。”
男生们一脸不爽地看过去,然后满脸无奈地回过头。
没办法,不管是从身高还是颜值来看,都打不过啊。
——在这个男性身高普遍不超过一米七五的南方城市,一米七一的关江惠子已经比很多男生都高了,本来就配不上,没什么好多说的。
“很好,金童玉女,给大家开了个好头,”施欣揶揄道,“找到了就到边上去,给其他同学牵手的空间。”
祈玉于是重新拉起关江惠子的手,看了眼自己书包的位置。
——不远,到那边能喝口水,还能靠着桌子休息会儿。
路过秦昭时,他由衷地祝福道:“祝你能找到一个陪你一起无故旷课的好搭档。”
说完也不懒得看对方什么反应,与身侧的学妹一起朝那处走去。
秦昭:“……”
“……那个,你好?”
清脆的女声在近前响起,唤回了秦昭。
他看向身前动作十分局促的女孩,歉意道:“抱歉,刚才走神了。”
女生:“没、没关系,我、我能邀请你做搭档吗?”
她有些紧张。眼前这位明显是校草级别,另一位已经被首当其冲挑走,大家自然都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位当成了目标,只是她离得最近,才跨几步就到了,才会有第一个询问的机会。
如果对方不答应,后面肯定有更多的人来问,不管最后如何,她的处境都会很尴尬。
好在校草回过神来后,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表情还很温和。
他非常绅士地躬身,动作无比标准地做出邀请礼,用这个年纪特有的磁性又不显得死气的声音道:“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女孩立刻将手覆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叫君陶然,你呢?”
“秦昭。”
*
“我十大歌手进入半决赛啦,说是赛程会以双人唱的形式,男女为一组,是搭档也是对手。”
“……”
“我问过赛程组委会啦,今年男生组的人数本来就比女生组少,所以多余的女生可以邀请往届参赛选手搭档。分数是评委给选手单独打,男女各自组内pk,不会对公平造成影响。这么算下来,找越厉害的确实会越显得自己拉胯,所以估计这么做的只有我了吧。”
“……”
“学长?”
“……”
关江惠子:“……”
她伸手戳了戳手边那条雪白色纱巾。
正撑着脸打瞌睡的祈玉忽然惊醒,回过神:“——什么?”
“你很累吗?”关江惠子小心翼翼问。
祈玉稍稍侧过头,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抱歉啊,有点困。”
关江惠子笑道:“没关系,这大清早的,听毛概确实挺催眠。”
祈玉顺势搓搓脸,轻声问:“你刚才在跟我说话吗?”
此时已经是课表上的第三节课,刚才交谊舞结束后,两人无意间说起来,才发现连接下来的课程都是一样的,非常有缘分。
台上的讲师在念ppt,下面的都在玩手机或趴倒,关江惠子也眨巴了一下酸涩的眼睛,才将刚才说的话又简略复述一遍。
“……所以,我想邀请学长做搭档可以吗?”她最后问。
祈玉没意见:“我都可以,曲子你选吧。”
这个姿势久了颈椎不舒服,他下意识伸出右手,用力揉捏脖子。
关江惠子点点头,刚想低头找歌,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一愣。
——只见白色的纱巾因为那几根手指的揉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下面被遮掩许久的皮肤终于露了出来,几点暧昧的痕迹分外显眼。
有红有青,还有小血点。
“……”
她又打量了好几次,震惊地发现那好像是牙印。
……这得是咬得多深,才会留下这样皮下都渗出血的红点和血痂?
与其说是对方的性格狂野,在这种事情上十分地主动热烈,倒更像是野兽间才有的行为,留下属于自己独特的痕迹,彻底地宣誓主权。
不过咬在脖子上啊,有这么高的女孩子吗?
……不对。
虽然吻痕遍布了许多地方,那些牙印却都集中在颈后,像是某个更为高大的人,从后长时间抱着,才深深落齿。
所以留下这些东西的,是个比他更高的男人吧。
关江惠子都有点佩服自己了,短短一段时间里能分析出那么多东西。
“学长。”她吞了口唾沫,似是随口问道,“你周一有课吗?”
祈玉垂着脑袋,又偷偷打了个哈欠,“没课,怎么了?”
没课……难怪。
关江惠子又吞了口唾沫,尽量用寻常的声音道:“那我争取这两天确定好曲目,下周一来找你排练可以吗?”
祈玉刚想说好,又想打第三个哈欠了,他赶紧用力屏住,一只手放在嘴前,假装说悄悄话的样子:“……”
关江惠子道:“啊?”
“我说,可以的,”祈玉说着,又感到一股气从气管上来一路到鼻尖。
他干脆放弃了,光明正大打完就重新趴了下去,带着鼻音道,“……到时候再说吧,我真不行了我先睡会儿。”
“!”
关江惠子瞬间脑补了一堆东西,再说话时,眼中已经没了那种含羞带怯的光彩,只有莫名的怜惜,“那学长你睡吧,好好休息,下课我叫你。”
“……谢谢。”
祈玉并没有在意话语里的变化,他已经侧着头,连眼睛都闭上了。
睡眠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上午上完两节大课后就该吃午饭了,祈玉下午还有专业课,懒得千里迢迢回宿舍吃外卖,只能去挤食堂。
关江惠子下午没课,打算回宿舍,两人在教学楼门口分开。
通往食堂的主干道上人人从从众众,没办法骑车,祈玉又走不快,等他到食堂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人人满为患,各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龙。
祈玉看了会儿,默默去教学超市买了两个菠萝面包一袋光明奶的组合,继续朝下午上课的教师走去。
外院的专业课一般都是小课,教室在教学楼的另一区域,路程比较遥远。祈玉先前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慢悠悠地荡过去。
教学楼里空空荡荡,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吃饭,教室里的人很少,祈玉占了一个比较前的靠窗位置。
坐下后,他边吃面包边刷手机。
几乎是解屏的同一时间,巫云深来了条消息:阿玉,你在食堂吗?
祈玉单手打字:我在教室。
巫云深很快打来了语音电话:“食堂人好几把多,我排了半年才等到俩空位,你来吗?”
祈玉想了想,道:“算了吧,太远了,我已经买了面包。”
巫云深:“你下午几节课?”
祈玉:“满课。”
“……”巫云深,“巧了,我也,而且我早上也有半节课,死亡星期二。”
祈玉说:“我早晚都有,不过是水课。”
“……我们都好惨,你比我更惨……”
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逐渐嘈杂,大概是去食堂窗口排队了,祈玉快速道:“那你先吃,我挂了。”
巫云深:“好——等等,晚饭一起吗?”
祈玉:“看情况吧,食堂人少就去,谁先到谁占座位?”
巫云深:“ok。”
……
法语,是一门以严谨著称世界的语言——从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词尾还得分个阴阳性,一个“八十”能拆成“四个二十”来说,就可见一斑。
学着也很让人崩溃,时常会产生“法国人说话烫嘴吗”的疑问。
最重要的是,这种文科的课时都很长,一坐就是一下午,是能上到吐的程度。
祈玉今天下午连着五节课,到第三节课快下课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甚至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的想法。
老师也讲累了,坐在讲台前喝水,直接在大屏幕上放起了讲课视频。
手边的屏幕一亮,祈玉焉焉地把手机拿到眼前。
是条微信消息,来自他的室友的悲鸣。
巫云深:我好困,我要阵亡了。
祈玉呆呆地看了会儿,也打字:我的腰好酸,我已经阵亡了。
巫云深:这椅子好硬,我屁股好疼,救命。
祈玉:才上三节课就疼?你的屁股不行,救不了。
隔了会儿,又来消息。
巫云深:你好不屑,你上了几节啊?
祈玉回道:这是第七节,并且接下来还有五节。
巫云深:……
巫云深:好家伙,你的屁股很行。
祈玉:[等老子把刀磨好了,就把乱选课的自己杀掉.jpg]
刚发完,下课铃就响了。
老师说了句“啊同学们下课下课,休息会儿”就朝外走,带头向厕所冲锋。
祈玉也伸了个懒腰,虽然不那么想上厕所,但还是拿着手机朝男厕走去。
走了几步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那两个可怜的面包大概早被消化完了,根本撑不到晚上的。
祈玉在“出教学楼再买点吃的”和“回教室随便吃点书包里的小饼干”里纠结了会儿,选择了后者。
懒癌大学生的日常就是这么懒,况且教超离这儿很远,去一趟也不一定能赶在上课前回来。
走出厕所的时候他看了眼手机,发现巫云深在那儿刷他屏:
我屁股好疼。
我屁股好疼。
我屁股好疼。
……
看着那个正在输入中的字样,祈玉赶紧打断他,并且打不过就加入,也开始刷屏:
我的腰好酸。
我的腰好酸。
……
走了几步路,巫云深还在那无能狂怒地刷他的屁股,祈玉有被无语到,决定换一个刷法:
你屁股不行。
你屁股不行。
……
发完四条后就到了教室门口,他刚想走进去,余光却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
“……”
祈玉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灵光,纠结再三后,最终饥饿战胜了一切。
他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秦昭回过头,有些意外:“哟。”
祈玉看了眼身边教室外贴的课表,上的是大英3,全校必修课程。
应该不是故意撞的。
祈玉问:“你接下来有课吗?”
秦昭说:“没课,怎么了?”
“……”
祈玉有些不太好意思麻烦学弟给自己带吃的,但转念一想,秦昭好像也不能算普通学弟,更何况他现在的惨状都是拜对方所赐,于是心里稍微平了些,斟酌着言辞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我去教超带点东西?”
秦昭问:“要买什么?”
祈玉还是觉得有点怪,不太敢对视,视线就瞥向裤兜里的手机:“随便什么面包之类的吧。”
下一刻,他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祈玉说,“如你所听,我没吃午饭,有那么亿点点饿。”
秦昭勾了勾嘴角,侧身打开书包摸了会儿,摸出两块长条德芙。
“行,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他说。
祈玉面色有些复杂地接过了:“你还随身带这个啊。”
秦昭说:“我怕有些人会低血糖啊,到最后还不是被抓壮丁背人的我倒霉。”
祈玉推了他一把:“……赶紧去吧,争取上课前回来。”
秦昭看了眼手机时钟:“只剩下十三分钟了,你下节课教室在哪?”
祈玉也不记得,跟着拿出手机,解锁:“我看看。”
秦昭下意识凑过来,随即愣住。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息屏前的聊天界面。
想起先前聊了什么,而且按巫云深的性子又会发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祈玉脑子轰的一声,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机,直接返回桌面。
秦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
祈玉手上疯狂点点点,快速调出课表截图,报了个坐标后,转身逃跑。
等待着书包赶到下一个教室后,他才抱着祈祷的心态重新点开聊天界面。
只见满屏幕的白绿气泡,各自四条,还挺对称。而最后四条赫然是——
巫云深:你屁股好行。
巫云深:你屁股太行了。
巫云深:你屁股怎么能这么行。
巫云深:你连坐十三节课,金刚屁股非你莫属,请务必教教我的屁股如何才能做到像你一样行,我愿用我单身二十年的护腰秘诀与你互换。
祈玉:“……”
教不了,毁灭吧,同归于尽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枣:只要我定点捕捉,就能刷出老婆,下午的这个还是饥饿状态的,可爱。
————
鱼宝惨惨,连我都开始脚趾扣地了(
第36章 喜欢
祈玉嘭地一下把手机屏幕摁在桌面,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方才秦昭欲言又止的那一个“你”字……过于社死,不愿再看。
但随着接下来课程的开始,他又忍不住将手伸向那个罪恶的东西。
说不定秦昭会来消息呢。
这么想着,祈玉又把手机翻了过来。他上课一般都用平板看ppt, 记笔记用电子笔, 为了防止自己中途摸鱼,平板上的微信没有登录。
果然, 还未解锁, 入目就是一堆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巫云深:江湖救急,人类高质量屁股到底要如何炼成?
巫云深:在一起叫酸, 分开了叫痛,是不是说,没有坐完的臀最痛!
……
巫云深:金刚屁股你还在吗?
巫云深:我的一个金刚朋友, 你为何不说话——!
“……”
祈玉连屏幕都不想解锁了, 随便找了一条,就怒而打字回复:只要坐不死,就往死里坐,要么金刚不坏, 要么杀尻成仁!别刷了!
发完刚解锁, 屏幕顶端弹出来一个“?”。
他一看, 发信人竟是秦昭。
看着问号那妖娆的弧度,祈玉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心脏都一颤。
他几乎是抖着手点开那个问号, 解锁——只见与秦昭的聊天里, 最近的三条显示时间都是“刚刚”, 而此时右侧出现了一个绿色长气泡, 下面跟着的,赫然就是那只问号。
秦昭:我在你教室门口了,你是现在出来拿,还是我给你放在窗台?
祈玉:只要坐不死,就往死里坐,要么金刚不坏,要么杀尻成仁!别刷了!
秦昭:?
祈玉长按气泡,点击撤回。
秦昭:双线程失误了?
祈玉:……放窗台吧[开始失去意识.jpg]
十秒后。
秦昭:放这个位置了[窗口角落照片.jpeg]
祈玉:谢谢,多少钱?
秦昭只回了句:记得早点来拿。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发消息。
一直到下午的课程结束,祈玉都不愿再看手机。
等到课间休息时,他从后门冲出去,拿回了窗台上特别显眼的小塑料袋。
——只见白色塑料袋上印的是罗森字样,里面放着两盒大寿司、一瓶一只椰子。
祈玉看着这两盒叠着的不同内容的寿司,透过透明壳子,能看到里面的寿司几乎都是鱼类,价格应该不便宜。
……他们学校内部没有罗森便利店,只有南门外有,南门是离教学楼最远的一个,而秦昭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才刚上课不久。
不愧是脚踩马达的妖怪。
填饱了肚子,总算有力气接着学习,就是容易困。
后半节课祈玉打着精神上完,听到下课铃响起,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把剩下没喝完的小半瓶牛奶一口气干完,再扫荡最后的一只鱼子酱寿司。
硬着脖子吞下去,然后打了个混杂着鱼子酱和牛奶味的嗝,滋味奇特。
祈玉觉得好饱,摸摸肚皮都有点鼓,晚饭怕是吃不下了。
这作息有点不太正常。
把垃圾扔进干垃圾箱,他顺手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秦昭竟然又来了条信息,因为时间太久灭屏都不显示了。
吃人嘴短,祈玉赶紧点开。
秦昭:知道你屁股很行,但没事记得走两步,否则会得一些不太好听的病的。
秦昭:[又是一个小细节.熊猫头jpg]
“……”
祈玉决定以后再也不在灭屏显示里回复消息了,他这就连夜把这个功能关掉。
跟着人流缓慢移动下楼,祈玉在教学楼外纠结了会儿,还是朝着食堂走去。
路程到一半时,巫云深来了语音电话,说是已经到了二食四楼,抢到了好位置,快来。
没有了后顾之忧,祈玉就走得更慢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才各自端着盘子坐下。
周围人声鼎沸,巫云深看着祈玉面前的一客小笼、半碗鲫鱼汤,吃惊道:“你就吃这么点儿?”
祈玉说:“不饿。”
巫云深:“你午饭不都没怎么吃吗,怎么会不饿?”
祈玉抬眼,面无表情道:“闭嘴,吃饭。”
“……”巫云深假作嘤嘤嘤状,“今日你怎这般冷漠,人家家要波动了。”
祈玉说:“我们金刚一族,都是这般冷漠。”
巫云深:“……”
吃完饭,继续前往教学楼。
一副腰,两条腿,一个姿势坐一天。
一颗头,两只手,一个平板记到晚。
等晚课上完,祈玉看着外头的琳琅星子,夜空浩渺,有种重获新生、再世为人的喜悦。
然而这种喜悦只持续到他走到青锻湖边。
——只见青锻湖边的某处小草丛里,一青一白两条小蛇正吐着舌头,尾巴尖缠在一起,时不时勾一勾,好不惬意。
月色朦胧,湖烟迷蒙,映照得这两条格外诗情画意。
祈玉额头青筋直突,刚想冲过去把两长条分开,又硬生生克制住自己这种法海行为。
孩子大了,他对自己说,按蛇龄来讲,青青已经是条成年的大蛇了,能照顾好自己。
要冷静。
要……冷静……
……
不行,完全冷静不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幽谧的草丛间,露水从叶尖落下,一道幽幽的声音随着水滴入土的同时响起。
青青第一时间就快乐地朝着祈玉游了过来:“妈妈——O3O”
祈玉伸手接过小蛇,揉揉脑袋,颇为嫌弃道:“叫爸爸。”
青青:“OVO”
随即祈玉眼前一花,须臾间穿戴齐整的白邙出现在了面前,语气酸溜溜的:“小青还是只跟你说话……”明明吃的是我的妖力。
祈玉表示呵呵。
白邙说:“那我走了。”
他用食指尖戳了戳青青的脖子,“下次再找你玩。”
“好呀,”祈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青青在自言自语,“啊,哥哥的手好漂亮,青好喜欢,嘿嘿……=v=”
祈玉:“……”
“白学弟,请留步一下可以吗。”祈玉说。
白邙顿住脚步,神色有些警惕:“干嘛?”
祈玉把青青放回书包里,合上拉链,确保青青大概是听不到了,才犹豫着开口:“你说你喜欢青青?”
白邙好像更警惕了:“……是啊。”
祈玉心一横,问出了一直想问的:“哪种喜欢?你见到青青的时候,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蛇吧,连你们这种妖怪都不是。”
竟然叫“妖怪”啊……
白邙对对方的歧视性叫法有些无语:“喜欢就是喜欢,哪种是指哪种?”
祈玉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是回答不了这个废话问题。
白邙甚至还能反问:“小青这么漂亮,一见钟情有什么不对吗?”
祈玉微蹙眉:“但是青青不会变成人,也不会像你这样,过着人类的生活,他只是一条蛇,大自然随处可见。”
“……”
“你——”白邙的目光渐渐变了,“祈玉,我现在肯定了,你不是妖。”
祈玉挑眉,心说废话,我本来就不是。
白邙:“你知道你与我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祈玉:“什么?”
白邙:“观念。”
祈玉:“……?”
看着祈玉略为迷茫的神色,白邙露出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你思考的一切都是从人类本位出发,典型的人类高质量社会道德,但我们不是,哪怕外形与人类再想,说到底我们也不是人,没有那种人类特有的思维。”
十月的夜晚天气已经微凉,笼沙月下,如镜湖边,白邙的音质冷冷淡淡,说出的话却给祈玉一种身处另一个世界的观感。
像是在听现实版聊斋,遥远,又在近前。
白邙说:“相比于人类,我们没有成章的历史,没有成篇的法律,也没有浪漫的爱情观。对我们来说,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没有信仰也没有神佛,只有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活着本身——从人类观念来看,你可以说我们简单直接,随心所欲,也可以说我们原始蒙昧,粗暴野蛮。”
“我觉得小青漂亮,想跟小青一起度过发情期,小青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我们会聚在这里……你看,这就是我们妖族。”
他看着祈玉在月色下显得更为苍白的面颊,笑容中逐渐带上了天性难掩的残忍,“你所担心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小青就算叫你爸爸,也不会成为人类。”
“我们没有‘哪种喜欢’,只有一个喜欢——喜欢让自己开心。”
“……”
眼看着白邙转身要走,祈玉咬着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是随心所欲,为什么会觉得青青一条雄蛇漂亮?与雌蛇一起过发情期不是更好吗?”
白邙第三次被叫住,停顿的时间稍长,随即干脆走到了祈玉面前,两人间距离极近。
他比祈玉要高一些,虽然看起来像竹竿,但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压迫感却不弱。
有点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
祈玉下意识后退半步。
然而下一刻,白邙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青漂亮跟它是条雄蛇有什么关系吗?”他指着祈玉,“就像你也被公认长得很漂亮啊,难道说你其实是个雌——女的?”
祈玉面无表情道:“你一条蛇还同性恋?”
白邙笑得更欢了:“首先你要知道,自然界的同性恋还真不少,其次我给你科普两个事儿吧,第一是我们蛇族就算是雌蛇,用的也是泄殖腔。”
“……”祈玉问,“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我们跟普通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对繁衍后代的执着,否则岂不种群泛滥成灾。”白邙道,“我又不是一定要小蛇,对象好看不比什么都重要?学长,你路走窄了。”
祈玉:“……”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枣(惊恐):你他妈快给我闭嘴!
后来的白(哭泣):老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止是馋你身子虽然我也馋但我更爱你青色美丽的灵魂!
第37章 独歌
夜晚下了一场雨, 在这座城市,一场秋雨一晚凉。
夜深露重,无数桂花掉落在地,枝头凝出一层霜色。
秦昭打着哈欠从研究院出来, 与研一研二的学长学姐们道别后, 朝着本科生宿舍走去。
大道上光线昏暗,空气潮湿, 落花独立, 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了一人,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秦昭也不急着回去,干脆在一地桂花间化作原形, 先是脊背耸起、抻拉成弓状,然后像一道闪电般蹿了出去,绕着青锻湖奔跑。
路上遇到了一只大肥猫, 身边围着四五只小奶猫, 他认出这是上次对着自己露肚皮的那只母猫。
此刻母猫见到他,却再没有上次那般的热情,甚至逐渐缩小的瞳孔中满是敌意和警惕。
秦昭看了会儿那一窝猫崽,转身走了。
不知不觉中, 他跑到了一处熟悉的监控死角处, 胡须随着鼻子的呼吸微动, 折出一个小角度。他忽然脚下步子一转,跃向了另一个方向。
循着气味,秦昭最终停在了某处凌乱杂草前。
——杂草丛中, 有几处略为凹了下去, 位置交替出现。
刚受过雨的泥土还有些泥泞, 上面却没有留下任何鞋子的纹路, 草叶微折向地,却没有彻底断裂,更没有被零落成泥——最远不过一刻钟前,有一双脚用极小的力道,或许是迈着猫步,在这片无人关注的杂草里温柔地轻涉而过。
秦昭看着那几株“弯腰”的草,尝试用爪子将它们扶起来,可软绵绵的草再怎样也受到过一次伤害,怎么也无法与周围的同伴们站得一样直,只要外力一消失,就重新软倒下去。
来回扶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秦昭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干脆伸过头去,把杂草们一棵棵都啃掉,一了百了。
——本来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去他胃里消化一下积下来的毛团,也算死得其所。
很好,现在顺眼多了。
秦昭在湖边洗了洗爪子后,趴在一个明显的土色凹槽里,满意地看着周围的草丛繁茂。
这是离湖心岛极近的一处岸边,他抬头,便见湖面清光荡出月亮的形状,隔着粼粼波纹,小岛上,杂树长枝在风中飘摇出柔软的弧度。他听到不远处有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来,空灵幽远,像是响于云端。
There is a castle on a cloud
I like to go there in my sleep
……
There is a room that\'s full of toys
There are a hundred boys and girls
Nobody shouts or talks too loud
Not in my castle on a cloud.
……
嗓音纯净,孤独,没有任何技巧,也不为唱给任何人听。
银色尾尖落在水里,水面不断荡开一圈圈涟漪。
There is a lady all in white
Holds me and sings a lullaby
She\'s nice to see and she\'s soft to touch
She says “my child,I love you very much”
……
越发温柔的歌声涉湖而来,至远,至轻。
在这个连天鹅们都到不了的地方,无数从不为生人所见的鱼儿游至湖面,银白相间,镜花水月,烟尘浩渺,柔软的云朵在水下构铸,云间的城堡在水上浮现。
I know a place where no one cries
Crying at all is not allowed
Not in my castle on a cloud
……
一只手伸出了层层杂树乱石的遮挡,指尖触到身侧的枯瘦树干,翠青色长条顺着那条手臂搭成的白玉桥梁攀上枝头,随即失去了踪迹。
而那只手的主人便借着这棵树一撑——
纤长的银发紧贴脊背,接着是一段因为头发长度不够而没有遮掩的腰身,皮肤苍白,与鳞片相接的地方几道反光造成的金芒一闪而过。跃入水中后,便直直潜入深水,头也未回。
秦昭的目光却凝住了。
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那几道金色反光是什么——一串不知用什么材质镶嵌在皮肤间的字母和数字。
如果不是刚才刚好是那个角度,又被下面的鳞片反了光,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人看到。
——“HETER-Mer-03001”。
*
翌日。
中午十二点,午睡好时间。
然而身为学生会工具人的一员,祈玉却不得不边吃午饭边坐在电脑前,一遍一遍地对演讲稿。
手上的勺子挖空,他才看了已经空掉的塑料碗一眼,起身,将外卖垃圾扔掉。
从楼下垃圾投放点回到宿舍时,电脑右下角已经跳了个绿窗。
祈玉现在看到这种窗口就害怕,还好,点开不是辅导员或者哪个团委老师,而是一个加了至今没说过话的人。
关江:学长你好[猫猫探头.jpg]
关江:是这样的,我想选一些……可能不太流行歌的歌曲,可以吗?
祈玉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困倦的脑子反应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那个关江惠子的学妹,之前答应过她十大歌手搭档的事。
好友是对方加他的,他也没备注过,因此是关江就是对方的网名。
祈玉问:不太流行?
关江惠子说得很拐弯抹角:对,就是那种,有点背景剧情的歌,男女轮唱,比较有感情代入的那种[土下座.jpg]
……?
祈玉目光呆呆地看着屏幕,读了几遍,都没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俩不会要唱山歌去了吧,”耳边忽然多了一道声音,甚至直接捏着嗓子唱了起来,“‘——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你假温柔,把我哄到你家去,半夜三更,你赶我走’?”
“……”
祈玉给雷清醒了,狂搓耳朵,“滚滚滚,你好呕呕呕——”
巫云深哈哈大笑起来:“我没偷看你的消息,是你自己念出声了。”
祈玉道:“我看你很有唱歌天赋,要不把你安利给小学妹?”
“不了不了,”巫云深连连摇手,“我不行。话说阿玉,你要是不想去的话,直接说你最近很忙,拒绝她不就好了?”
祈玉叹气:“唱首歌而已,帮就帮了。”
刚说完,电脑又叮咚一声。
巫云深说了句“哇哦,那你加油”就回了自己座位,收拾收拾准备睡觉,祈玉点开对话框。
关江惠子显然与巫云深脑回路不同,并不是要去唱山歌,而是另一种“剧情歌”——真·剧情,她直接发了两个音乐剧链接过来,还都是法版的。
祈玉看着这个链接封面,惊了。
他直接回了条语音:“你不会要我跟你一起唱音乐剧吧?”
关江惠子很快也语音回复道:“不不不,这个只是一小段,剧里几分钟的一首歌罢了。”
祈玉:“你还真看得起我,反串唱歌跟反串唱音乐剧是两个概念吧。”
关江惠子:“学长你肯定可以的,我相信你!而且这本来就是比赛,好不好都没关系,大不了就被刷下来,又不是表演,我想试试嘛。”
“……”
“而且,刚好学长是法语系的,有关于法语的读音我还能问你呢,嘿嘿。”
“……你真的确定了?”
“确定了,比赛嘛,重在参与,我主要就是圆个梦,干脆就干票大的!”
“……”祈玉说,“行。”
关江惠子一连发了四个“好耶!”的表情包。
过了半分钟,她又道:“那学长你先忙你的,抽空听几遍就好,这首歌应该不能学,我不打扰你啦!下周一我们争取多合几次,下周三就半决赛啦!”
……不难学?
祈玉有些哭笑不得,音乐剧就没有好学的,没点音乐基础的基本连调子都顺不下来,更何况一周就背下来、对歌词、合起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好在她选的曲子还算比较友善的,跳了段最简单的旋律,而且……
祈玉有些哭笑不得:“没关系,我听过这个剧,也会一点,就是没跟唱过这个角色。”
关江惠子很惊奇:“你听过?真的吗!”
祈玉:“法语系的,有谁会没被老师安利过法语音乐剧吗?”
关江惠子:“也是哦……”
“对了,你是什么系的?”
“工业设计,”关江惠子道,“那学长下周一见?”
祈玉没再语音,发了个“好”的表情包。
关闭对话框,关闭word,关闭电脑,他爬上了床。
缠在栏杆上的青青见状,很快爬了过来。
祈玉把被子抖开,躺进去,青青也跟着爬进了被窝。
最近这条小蛇的蛇类习性不断减弱,反倒是越来越像人,比起祈玉精心搭建出来应有尽有的生态缸,竟然更喜欢干燥却拖沓的被窝,一睡能睡一晚上,动也不动一下。
祈玉看着盘在自己指间的小蛇,目光有些愣怔。
——昨天后来,他特地与青青“交流”了一次。
青青虽然智商明显已经有人类的十七八岁,但语言系统却很贫瘠,像是被野狼叼去养了十几年的野孩子,没有学过怎么说话,只会胡乱地表达。
但只要能回答,就足够了。
而且不知是否心灵感应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祈玉总觉得自己能感受到青青的想法和情绪,很多时候,并不需要青青确切说出来,他也能懂青青的意思。
祈玉问青青,你喜欢那条白蛇吗?
青青回答:喜欢,白哥哥好好看。
祈玉继续问,那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青青:想呀,白哥哥那么好看。
祈玉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白哥哥不好看了,你还会想跟他在一起吗?
青青当时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身子盘绕祈玉手腕几圈,竟然学会反问了:为什么要有那么一天呀?为什么要思考这些问题呀?青是觉得白哥哥好看才想贴贴,想把尾巴缠在一块儿,不好看的话,不好看的时候再说吧!现在的白哥哥就是很好看的呀。
祈玉于是闭了闭眼,有些无力地靠着一块大石头,任由青青爬上他颈间,思维自动发散开了。
青青如今与白邙的这种关系,其实他与秦昭又何尝不是呢。
但——青青与自己是不一样的。
祈玉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生下来就是人,作为一个人类长到了十三岁,才逐渐发现了另一个自己,所以视那些兽类本能为大敌——可青青是不一样的。
就像白邙,就像……秦昭。
他们生来就是非人,强行用人类的目光看待他们,拘束他们,其实与那些人看待他一样,都是一种残忍。
还好他还没多此一举,教青青一些不该教的,放归本性或许对青青这种什么都是半吊子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青青算是什么物种。
作者有话要说:
*鱼宝唱的歌是《Castle on a Cloud》,也来自音乐剧,《悲惨世界》。
歌词旋律都很美但其实背景贼惨的一首歌,具体可以自行前往观看,好像就两个多小时吧,每首歌都好听,我超爱大悲!
*巫云深唱的是《朝你大跨捏一把》(。
关江找的音乐剧大家可以猜猜看,也很有名,猜对发红包~(虽然比较困难但万一能发出去呢=v=)
第38章 桃源
桃源, vip包房。
楼焕道:“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才千里迢迢把我叫过来。”
此刻他只穿着一身简装,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不修边幅,连衬衫一只衣角在裤子外面都没发觉, 头发也凌乱在身后散着, 甚至发梢尖端都打了结。
秦昭亲自给他倒了杯水:“你这周不是休息么?”
楼焕接过玻璃酒杯,一口气灌下去半杯白开水:“妖巡司那边出了个紧急任务……先不提那个, 说吧, 你什么事?”
秦昭食指敲击桌面,看着楼焕那一头及肩长发,只说了一个字:“哥。”
“……”
妖生只寥寥数次听到过这个称呼, 还每次都是要出大事,楼焕听到那个异常“柔顺”的字眼,浑身都是一机灵,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昭却只问道:“长头发打理起来很麻烦吧。”
楼焕:“?”
秦昭:“所以为什么要留长?”
楼焕感觉更悚然了:“因为我的本体就是长毛猫啊, 又不是我想留长的——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关心我的头发?”
秦昭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楼焕脸色微黑,“你不会连我到底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然而从秦昭的表情来看,很可能就是这样的。
楼焕的脸色愈发黑了。
他又喝了口水, 皱眉道:“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秦昭问:“你还记得十年前海城那件事吗?”
话音落下, 空气陷入了凝滞, 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这片空间里回荡。
“十年前。”再开口时,楼焕端着高脚酒杯,语气与先前却仍没有什么区别, “十年前你就是个小屁孩, 秦昭, 你在跟我打哑谜?”
秦昭没有说话, 只起身,走到楼焕身后,食指越过前者肩膀伸入杯中——待指尖沾了凉白开后,他俯身,在桌上缓缓写下五个透明字母。
H、E、T、E、R。
“……”楼焕神色一变。
“哥,”秦昭又这么叫了一声,随即收回右手,反身坐上桌面,看着楼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组织会忽然消失,为什么我会忽然失去意识,为什么我醒来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废墟?”
楼焕睫毛微动。
他一手撑在膝盖上,弓身坐在沙发里,而秦昭则坐在桌上,同样向前微弓着身。楼焕有些震惊地发现自己如今竟然需要抬眼,才能面对面地看清这个弟弟。
这个……曾经被他牵在手里的小豆丁。
“不要问了,”楼焕放下水杯,移开了目光,“已经过去的事情,已经死去的时间,就不要再去过分追寻了。”
“如果还没有过去呢?”
秦昭回到刚才坐的沙发前,重新坐下,“如果,我又见到了这五个字母呢?”
“……”
楼焕眯了眯眼,脊背靠上沙发,双手抱臂,“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秦昭摇头:“现在是我在问你。”
楼焕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地勾了勾唇:“弟弟,你不会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吧?”
说着,他拍了一下呼叫铃,一道金红色淡光自他掌心出现,随即消失在呼叫器上。
“给我倒杯水来。”他说。
然而并没有人进来。
——反而是他的兄弟,做出了一个让他忍不住睁大眼睛的动作。
只见秦昭也挑衅似地勾了勾嘴角,一手四指并拢,朝虚空比了比:“那你可以试试。”
——表情鲜活,笑容讥讽,不似从前那样宛如机械的提线木偶般、从别人脸上学下来的虚假表象。
如果他一直跟着秦昭,就会发现这个表情曾经在祈玉的脸上也同样出现过,甚至从动作到语言,都是一条流水线上的。
但是楼焕没有。
所以当他看到天生就莫得感情的弟弟也会露出这种情感意味很强的表情时,震惊甚至大过了思考本身。
等他发现并没有人被自己的妖力呼唤进来时,秦昭已经同样伸出手,抹了一把“呼叫铃”。
很快,穿着小西装的白邙就推门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壶开水,满眼星星地仔细倒好:“阁下,您请。”
楼焕看着不断冒热气的水杯:“……”
秦昭的额角也抽了抽,拍拍白邙,示意后者快滚。
白邙麻溜地滚了。
楼焕挑眉:“你这小班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昭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小孩了,以及,我有追寻真相和过去的权利。”
闻言,楼焕深深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垂眼看向冒着袅袅热烟的水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真相啊,”他说,“真相是靠手去找的,而不是语言或者猜测,这句话对你我都适用。”
秦昭:“所以你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吗?我只想知道有关HETER这五个字母的含义。”
“……”楼焕言简意赅道,“这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听说他们的名字取自heterogeneous这个单词,可惜从人员组成到运作程序我们都概无所知。HETER对一切超自然现象和生物都十分感兴趣并试图进行研究,致力于寻找人类意外的智慧生物来造福人类,以一种完全我行我素的方式。你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成一个邪.教,并且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捣毁了。”
“没有资料留存?”
“没有。因为某些失误,当年的研究大楼着了火,我们只来得及救出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员工,资料大多都被烧毁,仅留下的一些都是垃圾。”
秦昭又问:“那些‘超自然现象和生物们’呢?”
楼焕看了他会儿,低低笑了起来:“不是吧,你还真信?那些普通人类能研究出个什么东西啊,真的‘超自然’又怎么会让他们这些‘自然’抓住呢?”
“……”
见秦昭那双微绿的眼睛仍然认真地盯着自己,楼焕无奈地摊手:“真的,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这帮乌合之众其实并没有抓到或研究出什么东西,所以这个案子才会轻易地翻篇。”
“……有的。”
楼焕:“什么?”
“……”
秦昭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没事。”
*
“现在的激素代谢比上次正常多了,要保持。”周寻拿出报告,笑道。
他看了一圈,最终在研究院外空地的旧秋千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于是小跑着过去,又说了一遍。
祈玉脚垂在地上,微微晃动秋千,“哦”了一声。
“你那条小蛇呢?”
祈玉的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呆滞的:“周寻,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的存在吗?”
“?”周寻说,“不信啊。”
祈玉点了点头:“嗯。”
“所以你那条小蛇呢?”
“没带来,他已经好了。”
“没再筑巢了?”
“差不多吧。”
祈玉起身,看了眼时间:“那我就回去了。”
“这么急啊,不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吗?”
“不了。”
挽留的话语到了嘴边最终没有说出口,周寻叹气:“路上小心。”
祈玉本来已经走出两步,闻言,异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从不知道你还会说这句话?”
“……”周寻,“你好像把我想的很无情?”
祈玉没再回答,挥挥手,转身走了。
每周三的下午和晚上,是各大社团活动的时间,学校特地留出了时间,不安排任何课程。
祈玉回到学校时,已经快六点,下午场肯定是赶不上了,但晚上还是可以去的。
他很享受与大家一起唱歌,很喜欢合唱时的氛围,不同声部的旋律最终合成一支,各个旋律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宛如唱诗班在教堂中歌颂天主,诵经者在佛堂里跪念佛陀,心中什么杂念都能被净化,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到声部首席这个位置,请假不太方便。
祈玉随便吃了点解决晚饭,推着电动车准备进校门时,眼角一瞥,就看到某人也刚好正从校外向这边走来。
祈玉:“……”
他们学校门口并排放着两个刷脸机器,只有本校的师生才能让机器开闸门,所以进校需要排队、一个一个进。
正是晚餐时间点,进出校门的人非常多,两人很快在队伍里一前一后地排着了。
秦昭率先拍了拍他肩,打了个招呼。
这下祈玉想装没看见都无法,只好回头,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声你好。
队伍走得很快,两人又是前后脚地进了校门。
秦昭看着祈玉跨上电动车,问道:“学长你是去大活排练吗?”
“嗯。”
说完,祈玉才想起来眼前这人现在好像也是他们团里的人了。
果然,秦昭道:“我也是呢,而且好像快迟到了。”
“……”祈玉说,“所以呢?”
秦昭说:“载我一程嘛,下次请你喝奶茶。”
祈玉:“……”
对视片刻,想起上次的两条德芙和两盒寿司一瓶牛奶,他屈服了,“上来。”
说着,他扶住把手踩下脚刹,正朝前坐了些、打算自己先下来让秦昭上去,然而下一刻,肩膀便忽然一沉,紧接着身后就多了一个人的温度。
“……”行吧,反正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红包揭秘的时候一起发虽然已经有宝贝猜对了…!
第39章 排练
祈玉骑得有些快, 校内环路上减速带很多,有些颠簸,但他身后的人倒是意外地规矩,没有什么动作, 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大学生活动中心近在眼前。
祈玉踩下撑脚架,率先跳了下来, 拔下钥匙朝里走, 一路上了三楼,大排练室就在楼梯边第一个。
孟择时正站在大排练室门口,见到祈玉出现在了楼梯口, 眼睛一亮,大张着右臂就快速冲了过来:“嗨——”
祈玉赶紧向后一弯腰,躲过了这记偷袭。
孟择时抱了个寂寞, 踉跄几步才站稳, 哈哈笑道:“今天来的好晚……诶,你怎么这么热的天还戴围巾?”
祈玉说:“老年人了,要时刻注意保养颈椎。”
孟择时拍他肩膀:“老年人,刚才你的闪用得很快呐, 有乜闪到腰啊?”
祈玉加大力道拍回去:“有啊, 记得赔我个腰托。”
几步路走回到了排练室门口, 孟择时顺势伸出手按在半透明玻璃门上,继续刚才的话题:“买了你戴不戴?”
祈玉耸肩:“戴,怎么不戴, 戴上我就去辅导员面前碰瓷, 省得有事没事被召唤。”
孟择时:“不愧是外院工具人一哥, 做事有一手的。”
排练室的门都有自动关闭机制, 现在门被推开,祈玉抢先半步走在了前面,落后的孟择时不得不一直伸手顶着门。
等两人都进去后,孟择时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余光见后面还有一个人,于是又把门推得更大些,等待下一只手接力。
然后看清身后那人是谁后孟择时就后悔了。
他偷偷问祈玉道:“你跟上次那个泼你一身酒精的大一生后来有后续吗。”
祈玉:“怎么?”
“他在我后面。”
“随他。”
“……说到这个,”孟择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忘了跟你说,我把他踹去男低了。”
祈玉已经坐了下来,随口应道:“都可以,你是声部长你决定就好。”
他翻看起刚才放在椅子上的新谱子,看着上面一堆连体音符和完全看不懂的外语歌词,视线最终停留在最上面,微微挑眉,将歌名念了一遍。
这声落在孟择时耳里完全是乱码,他惊讶道:“你竟然认识拉丁语?你除了法语还学三外啊?”
祈玉摇头:“不认识,但这个曲子不是很有名吗。”
孟择时看着谱子最上面大写加粗的一串字母,满脸懵逼。
“Ave verum corpus,”身边有谁将那串字母又念了一遍,“——莫扎特的圣体颂。”
“啊……”孟择时其实还是不懂,但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孤陋寡闻,还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祈玉抬眼,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秦昭说:“我没有谱子。”
孟择时:“……怎么是你?!”
祈玉于是起身,从旁边不远处叠得快跟他一样高的柜子里翻翻找找,孟择时则看鬼一样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秦昭。
“Veni,Veni,Emmanuel?”
秦昭接过几张谱子,见祈玉还躬身在翻找,于是随便扫了一眼手上的第一页,目光当下便停住了,顺着一排歌词轻声唱了起来,“Captivum solve Israel——”
祈玉一愣。
这声轻哼的旋律完全与曲谱相符,唱法也与之前他所听过的对方唱的流行腔不同,有古典音乐特有的低沉厚重,也有教堂音乐的庄严而圣洁,最关键是就他唱的这种熟练度来说,根本不像是第一次。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秦昭已经顺到了后半部分男女声旋律分开的部分,而他的下意识选择竟然是顺着作为主旋律的女声唱段,音调一路往上。
“……”
祈玉同样下意识接上了男高段:“Et claude vias inferum,Gaude Gaude Emmanuel,Nascetur pro te Israel.”
孟择时:“……”
多年乐团强迫症让孟择时不得不跟着接男低,给两人飘着的声音在下垫底。
这首是去年团里出去比赛的曲子,老生们全都会唱,现在他们三人开了个头,很快就有人跟着唱起来,离得最近的女低也纷纷加入——
这种现象辐射性蔓延整个教室,最终在短短三秒后,就发展成了全体大合唱,女高音们更是打了鸡血似的轻轻松松飙到A5,如此感染下,教室里的人不管之前在干啥,现在都加入了打鸡血行列。
不论好不好听、节拍准不准,至少吼完一遍大家都很开心,并且在结束后,不知是谁又起了个头,唱起了下一支大家都会的老曲子。
“Why do you persecute me——”
“Why——”
“Bow down Saul——”
罪魁祸首三人组:“……”
他们的指挥听说是个主的信徒,选曲类型极为广泛,大多都是国外的作品,现在整个大排练教室里都洋溢着青春快乐的气氛,将本身庄严圣洁或黑暗批判的曲子演绎出了一番非常奇特的风味。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活跃,祈玉快速理完谱子,一起塞进秦昭怀里。
秦昭看着那边的大合唱,表情有些奇特,像是惊奇又像是怀念。
“你……”
孟择时被叫走了,祈玉用余光偷偷打量了秦昭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在教堂里呆过?”
闻言,秦昭目光转而看向他。
“你本来就会这首曲子吧,”祈玉指了指谱子,“‘veniveni’这首是将临期圣诗,这句话出自《以赛亚书》,预告上帝会给予以色列神圣兆头,也就是拿撒勒耶稣;刚才那首莫扎特的圣体颂也是唱的Jesus Christ,酒是血液,面包是肉.体……懂这么多,你信教?”
秦昭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这么说的话,这方面你懂得也很清楚,难道你信?”
两双眼睛对视片刻,又分开,祈玉轻轻嗤笑:“怎么可能。”
“那我也一样。”
“但我小时候确实在教堂呆过一段日子。”
看着对方重新转来的视线,祈玉歪了一下脑袋,耸肩笑道,“作为唱诗班的一员。”
“是吗,”短暂的安静后,秦昭同样轻笑道,“那我说不定还曾经是你的听众呢。”
刚好一曲结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正中心的指挥萧邦打开谱子,对着众人笑骂道:“什么东西,你们在模仿菜市场是吧?难听!”
——他们的指挥也是个大帅哥,英俊高挑大长腿,同时兼任了学校的一门音乐文素课程,可惜年纪轻轻就有了家室,尽管如此,他的课也是最热门的几门文素之一。
此刻只听男低声部长李伟英吹了一声口哨:“来,给我邦哥见识一下真正的菜市场!”
“哦——”
“nyon——nyon——”
大家很给面子,此起彼伏乱七八糟的音调顿时在大房间里同时响起,八度合得相当诡异,但还能听出是一首新学的曲子,萧邦猛地捂住耳朵:“好了好了,收一收,别折磨我了——”
众人嘻嘻哈哈笑起来,气氛活络非常。
祈玉把秦昭扔回与他们座位呈九十度的隔壁座位,看着那边的声部长疑惑的面容,解释道:“你们的。”
李伟英稍稍反应过来:“哦哦,大一的那谁是吧,”他一把拉过秦昭的手,“来来宝贝,他们不要你男低的哥哥们要,我们永远喜欢帅哥,更喜欢从他们手里抢帅哥!”
这句话说得比较响,又刚好是排练室里喧哗稍停的时候,很快传了很远,连萧邦都看了过来,见到祈玉时眼睛一亮:“哟我的全能首席玉哥,你终于来啦?”
听到那个称呼,祈玉眼皮一跳:“邦哥你好啊。”
“你好你好,”萧邦笑着指了指祈玉右手边的女低声部,“要委屈你当一晚的玉妹了,那边比较需要你,去吧。”
祈玉:“……”
李伟英怜悯地勾了一把祈玉的腰,解释道:“今天超哥和花花都不在。”
超哥是女低声部长,花花是女低的首席,两大主力都不在,祈玉只好比了个“你们赢了”的手势,收拾铺盖转移战壕。
他一走,身后的秦昭就露了出来,萧邦的目光紧接着就转了过去:“咦,又是男低的新人?这次男低人挺多啊,叫什么名字?”
这已经是确定新人名单后的第二周排练,而上周秦昭并没有来。
李伟英:“小孟扔过来的,叫——”
叫啥来着?
他就这么卡壳在那,秦昭也不知在想什么,视线仍朝着祈玉的方向,竟然没有回答,祈玉顿时感觉如芒在身,只好道:“秦昭。”
萧邦于是点头:“先坐吧,欢迎你加入Ark Singers这个大家庭——好了各就各位,继续下午的圣体颂。”
一片翻谱子声中,祈玉的右手被人戳了一下,是隔壁女高的何川。
“吃吗?”她递出手里的糖罐。
祈玉就把手伸了进去,拿出来一看,青苹果味。
“你今天的发型有点可爱。”何川说。
“是吗。”祈玉摸了摸脑后的小揪揪。他本来为图方便,只抓了一半头发扎起来,谁知皮筋的长度有些尴尬,扎一半的最终结果就是把头发卡成了一个小小的揪,硬扯太疼,只好就这样放着了。
何川撑着脸看他:“再给这个丸子上面加个王冠,你就是这里最美的小公主。”
“……”祈玉又把糖放了回去,“我谢谢你啊。”
“噗。”
身边不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何川非常大方地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放在祈玉膝上的谱夹上,转过身面向指挥去了。
祈玉把糖收进书包,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的谱子,开始在心中快速顺下女低音声部的旋律。
不算难。
站在中央的指挥面向众人举起双臂,右手手腕转动,化了个圈。
——安静。
偌大的房间内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微微向前躬身、摒气、张嘴,目光追随着那双手——
只要它们一落下,他们就会一齐发出声音。
或高或低,或旋律或伴奏,最终都会合为一支,合为这个团队所唱出的歌。
几个小时的排练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朝外走。
不远处的走过来了一个女孩子:“祈哥——”
“你好学妹。”祈玉闻言转过头,笑了笑。
关江惠子:“我差不多学会了,把法语唱词念一遍,你给我看看可以吗?”
来都来了,祈玉思考了会儿,起身道:“这样吧,我去开个小房间,干脆今天就过几遍吧。”
“开小房间?”
关江惠子连忙跟上,有些震惊。
祈玉边走边举起右手,晃了晃夹在指间的一卡通:“音特生唯一的特权。”
三分钟后,祈玉用一卡通刷开了大活五楼的超小琴房。
已经很晚了,训练或者排练的人大多集中在三楼和四楼,五楼的人非常少,想开哪间开哪间。
关江惠子惊奇地打量这个房间,材质跟三楼大排练室相同,都具有隔音且充分回响的作用,单面玻璃让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祈玉推开窗,让空气流通起来。
想了想,他又打开了门——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虽然是为了排练,但单独共处一室总归有点奇怪。反正外面也没人,声音传出去也没关系。
“你之前说这届比赛女生比男生多?”他随口问,“那剩下的女生都找到搭档了吗?”
“对,好像多了六七个吧。组委会前几天说了,如果实在找不到搭档,也可以独唱,不影响比分。”
祈玉点点头:“‘找搭档对唱’这个形式本来就是为了减少比赛流程和时间,一首歌就能同时比两个人,现在人数对不齐,允许你们独唱也很正常。”
关江惠子耸肩:“管他呢,我已经报上去了……”她忽然警惕道,“你不是想反悔吧。”
祈玉道:“不会,我还挺想唱唱看音乐剧的,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关江惠子拍拍胸口:“那就好。”
接过打印出的歌词纸张后,祈玉忽然道:“对了。”
“?”
“你有比赛名单吗?给我看看。”
“有,稍等哦。”
关江惠子很快地转发了一个word给祈玉,祈玉眯着眼,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看到什么眼熟的名字才放了心。
“那开始吧。”他看向手上的法语歌词,道。
两人先把旋律粗粗过了一遍,毕竟本来就是一个团的,还算比较简单,但是歌词是大问题。
关江惠子便张嘴开始念词,祈玉只听了几秒钟,就忍不住叫了停。他刚想说话,忽然表情一凝,转身走向窗口,探出脑袋朝外看。
关江惠子一愣:“……祈哥?”
祈玉看了会儿外面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夜色,深深蹙着眉。
他问:“你刚才有看到一道白影过去吗?”
“……没有。”关江惠子顿觉毛骨悚然,“什么白影?这是五楼啊?!”
祈玉把窗户关上了,锁好:“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一直盯着白色的谱子,就眼花了一下。”
关江惠子:“……”
祈玉:“……”
不管是不是看错,两人很快挂着虚弱的笑容达成共识——下次再说吧,今天已经很累了,应当回去休息。
祈玉锁好门,与关江惠子告别后,快速将电动车开到了离宿舍最近的充电的地方,蹲着扫墙角的码通电。
这里比较偏僻,一片安静,风一阵一阵地吹,颈间凉得惊人,祈玉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脖子的冷汗。
“……”
他解下纱巾,刚想擦一擦——
一道巨力忽然袭在身后,推得祈玉猛然向前扑,猝不及防下他甚至来不及撑一把,眼看着额头就要撞上墙面。
祈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额头触及的感觉却不是冷硬,反而有些熟悉,更像是……
稍稍冷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背后很是炽热,有人从后抱着他,一只手扣着双肩,随即颈后一痛,抵在自己额前的那只手转而捂住了嘴。
祈玉张嘴,狠狠咬了下去,很快就尝到了铁锈味。
“秦……秦昭你他妈……做什么……”
等终于挣脱开颈前那条手臂,祈玉转身,用力甩开秦昭,踉跄着站起来,“你狂犬病!?”
秦昭被推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瞳光幽暗。
祈玉努力平息呼吸,然而惊吓太过,久久都缓不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扶着墙的指尖都在打颤。
秦昭沉默着站起身,朝祈玉走了一步。
祈玉下意识后退,很快就靠上了自己的电动车。
“半个月……”秦昭走到祈玉近前,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像发光,“最迟半个月,别乱勾搭别人。”
祈玉为了躲避,身体尽量向后弯着,几乎倒着撑在坐垫上。秦昭伸出手,托着他的腰把他拉回来,五指收拢狠狠揉了一把,不是调.情的力度,反而像是抹去什么脏东西。
“……你在说什么?”祈玉挣扎起来,想甩开那只手,然而根本推不动。
秦昭看了他会儿,就这么勾着的姿势带着祈玉转了个身,朝向回宿舍的路:“走吧。”
——然而另一股力道却让他无法前进半步。
祈玉双脚像是钉在了原地,挣不开,干脆反拽住秦昭:“你先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乱勾搭’?”
“没什么好说的。”
“……你发神经?”祈玉猛地发力踹上秦昭小腿,趁着对方一瞬间的踉跄连着后退数步,低声吼道,“发神经也别来找我!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你知道你这样像个变态吗?!”
秦昭摸了把脸,刚才挣动间,祈玉的头发在那里甩了几记。
不疼,但很痒。
祈玉见到这动作,气得不行,随便指了一个方向:“给我滚!”
“祈玉!”秦昭终于彻底沉下了脸,原地走了几步,指着祈玉,“你自己过了发情期,就这样在我面前跟别人勾勾搭搭,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半个月你都不能忍?”
“什么味道?你他妈在说什么?”祈玉快被气笑了。
他摇了摇头,一双手举起又放下,深呼吸好几次。冷空气灌入肺腑,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这半个月是你发情期?”
秦昭吼完那一句就像是脱了力,不再回答,只死死盯着他,双手紧紧握着拳。
祈玉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像是暴怒又无可奈何的困兽,有种可笑的荒诞感。
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那种整天都十分焦躁的状态,他闭上眼,用力撸了几把头发,疼痛让脑子逐渐清醒起来,试图让自己融入对方的思维。
白邙那天夜晚说过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抽丝剥茧,最终与眼前这幅场景融合在一起。隔了会儿,祈玉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睛看向秦昭。
秦昭看起来也像是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明显处于“退一步越想越气”状态,仿佛随时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祈玉放下拽着头发的手,吞了口满是血腥味的唾沫:“过来。”
对面果然闻声看来,却没有动。
祈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又说了一遍,“我说,过来。”
又是一阵缄默后,秦昭缓缓走到祈玉身前,却隔着一小段距离,无论如何不再靠近了。
祈玉眯眼看着,自己走上前半步,见秦昭下颌线条越发紧绷,在对方耳边轻声问道:“你是在吃醋?”
秦昭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打一架,而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一时间有些愣怔。
祈玉道:“我在问你话。”
“……”
秦昭还是没有回话,许久后,微微、微微地眨了一下眼,移开了视线。
祈玉抓起秦昭衣领,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仰起下巴,几乎用命令的语气在秦昭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吻我。”
“……”
下一刻他就被狠狠抱住,秦昭咬上他嘴唇,张开时,同样一股子铁锈味,都来自对方的血。
祈玉感觉腰有些软,一直到被放开时,感受到对方暴躁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才颤抖着在衣角上擦了把,手心一片滑腻,全是冷汗。
“下次这种事早点说。”
用力推开秦昭,他率先朝另一边迈开步子。
秦昭后背撞在墙上,还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祈玉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走啊。”
“……去哪儿?”秦昭沙哑道。
祈玉将头发扎成一束,勾勾嘴角:“开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稍微改了下,昨晚写太晚了有点脑子不清醒
*这章出现的几个合唱曲子:《Ave verum corpus》、《Veni,Veni,Emmanuel》、《The Conversion of Saul》、《Nyon Nyon》
感兴趣的可以去听听看,尤其是最后那个,网抑云就有qwq
第40章 曾经
月色渐暗, 风吹得树影幢幢,枝叶抖动,完全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像是不断有人挥舞着枯瘦手臂, 要将过路人拖入黑暗。
祈玉才走了两步就被再次拉住, 秦昭的呼吸有些急促:“你疯了?”
“……”
对视中,祈玉像是有些无法理解般耸了耸肩, 冷笑着反问,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秦昭皱着眉,刚要张嘴却被祈玉打断,后者举起右手竖在两人之间, 手背向外,指尖几乎戳到了秦昭高挺的鼻梁。
“你说得对,本来我们就该是相互帮助的关系, 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抱歉。”
短短数秒后,祈玉半撩着眼皮看向秦昭,那只隔着两人的手转而到了秦昭耳边,将散落的碎发夹到对方耳后, 勾唇笑了笑, 含着气音道, “各持所需而已,不用这样来提醒我,直接说会来得更方便些, 我直接开好房等你……只有一点。”
他拍了拍秦昭的脸, 冰凉的手指存在感明显, “我不可能没有正常的社交, 你也限制不了我的自由,实在觉得别人味道难受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说完那只手就要抽回去,却被秦昭猛地抓住。
祈玉紧绷了一瞬,随即卸去力道,任由秦昭低头,在腕心落下一个吻。
像是落下了一片羽毛,又比羽毛舒服很多,一路酥麻到心里。
“……”他呢喃着问,“你也觉得我很漂亮?这样会让你‘开心’?”
这句话只有气没有声,全卡在喉咙里,秦昭只是亲了一下便放开,转而问道:“什么?”
祈玉摇头,将白邙从脑袋里赶出去,笑了笑:“没事。”
他从裤兜里掏了一把,全放进秦昭手里,“吃糖吗,大猫咪?”
“……”
秦昭看着手里的几粒糖,“那个女高音给你的?”
祈玉有些意外:“你看到了啊。”
“嗯。”
秦昭挑了一粒青色的出来,将剩下的还给祈玉。
祈玉顺手塞回了兜里。
“回去吧。”秦昭说。
“回哪儿?”
“宿舍。”
祈玉眸光转了转:“真回去?”
秦昭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纱巾,擦了擦,围在祈玉脖子上:“你对我好像有些误会……回去休息。”
祈玉鼻尖微动,有血腥味不断从秦昭手心溢出,而对方甚至都没管。他有些烦躁地将它推开。
正在此时,一声“咕噜”响得十分不合时宜。
两人同时低头,祈玉迅速按着胃,表情凝固了。
秦昭手里还拿着刚剥出来的青苹果糖,想了想,递还给祈玉。
祈玉:“……不用。”
他自己掏出了一粒。
秦昭于是把那粒绿不拉几的糖扔进嘴里:“去吃点东西吧。”
“……好。”
二十分钟后,校门外美食一条街上多了两个人。
秦昭问:“你想吃什么?”
祈玉:“烧烤吧。”
又是十分钟后,祈玉跟着秦昭上了某家店二楼。
“帅哥你有点眼熟,”一片嬉笑喧闹中,店长迎上前来,一边指引空位一边偷看秦昭,惊喜道,“啊,是你!还又带了个帅哥呐?来来来快坐,扫码点单自动给你们八折!”
秦昭应了一声,坐下后,看向祈玉:“你点。”
祈玉一头雾水地随便点了几串牛羊肉,几盘海鲜。
等待期间无话可说,各自玩手机。
祈玉注意到秦昭竟然又在玩跳一跳,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不知怎的,秦昭恰好也抬了一下眼,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上了。
随着“叮隆隆隆”一声,屏幕上的小三角人从大方块边缘直挺挺掉了下来,分数结算界面跟着跳了出来。
“……”祈玉有被上面的239分数惊到,“你好像很喜欢玩这个?”
——确实有段时间很流行用小程序玩游戏,但等潮流一过,这种简单的游戏几乎就无人问津了。
然而他好几次都看到秦昭拿着手机在嘟噜噜噜噜噜。
见祈玉看着自己,秦昭关闭手机,认真地想了想:“应该吧。”
“……”
祈玉又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应该吧”,喜不喜欢你自己不知道吗。
“帅哥,你们的烤串。”店家亲自端着盘子上来了,笑得像朵花。
黑色陶瓷盘子上银签子反射着光,羊肉油亮,孜然和辣椒的鲜香顿时直往人鼻子里钻,两人各自拿了一串。
烤肉吃到嘴里时祈玉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什么都不重要,烦恼都见鬼去吧,干饭才是人间快乐。
差不多吃完后他起身,想抽张桌子另一角的纸巾,余光却扫到了隔着楼梯的对面那桌,五个穿得非常潮的酷哥正嘻嘻哈哈比着手势交谈。
其中一个刚好抬头,与祈玉面对面,然后双双愣了愣。
祈玉抓纸巾盒、转头、坐下、低头的动作一气呵成——然而已经晚了。
“Hey——”看着就非常摇滚的酷哥右手举着酒瓶左手一撑栏杆,瞬间就斜着身子翻了过来,“Judas!!”
“……”
听到那个称呼,祈玉恨不得当场栽进盘子,就这么一头磕死在这里。
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认错人了。”
然而那边的青年明显已经上头了,几步就冲到祈玉这桌,坐在祈玉旁边的空位上,伸手狠狠勾住后者肩膀:“朋友!”
“!”
不用看祈玉也知道秦昭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赶紧推开肩上那只死沉死沉的手,喃喃道:“你不要过来啊……”
“?”摇滚酷哥伤心又不解,“半年不见,甚是想念,你的反应竟然是装不认识我?”
祈玉绝望地捂着眼睛,打算封闭自己。
酷哥放下酒瓶子,酡红着脸打量了一下周围,才终于看到了对面还有一个人,“是什么迷了你的眼睛,是我对面这位帅哥吗你这个犹大?”
祈玉:“……可以了,不要再cue这个中二的名字了,我谢谢您。”
酷哥夸张地耸耸肩:“那叫你什么,Saitama老师?不是你说这样像‘赛他妈’一样,太难听了才换的吗。”
祈玉两只手都放到额前去了,手肘撑在桌上挡着脸:“有关qiyu这两个字,其实是个误会……”
“不介绍一下吗?”
听到这个声音,祈玉从缝隙里偷看了一眼对面——还算平静。
“你好啊帅哥,”酷哥倒很是自来熟,“我是三条街外那家叫Alpha Club的店老板Gavin,梦想是组一支乐队,你也可以叫我加文,欢迎来我们店里玩啊。”
“Club?”秦昭将这个单词重复了一遍,又咽下,只是点点头,“那这位……”
他看了看已经快缩到桌子下面去的人,念道,“Judas?”
加文非常上道地接上了,咏叹调似的:“我的阿犹,我的梦中情主唱,可惜在酒吧里干了半年就跑路了,感谢耶稣佛祖穆罕默德,今天又让我们遇见!”
祈玉有气无力:“走开啊你,摇滚我真的不行,重金属我唱的跟shit没有区别,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
加文明显已经喝上了头,酒瓶子一敲,原地摇了起来:“不,拿起你的皮衣皮裤小亮片,我们去征服世界——”
“……你先征服一下酒后降智吧。”
祈玉一把按住他,看向对面,扬声道,“来人啊,把你们老大弄回去!”
加文:“不许过来!谁过来我弄死谁!”
祈玉:“……”
加老板冲对面吼完,见祈玉一脸不耐,嘴一瘪,眼睛里竟然迅速积起了水光,开口却是一段高亢的:“不要走嘛,Sing for me——my angle of rockband!”
祈玉看向秦昭,“他喝醉了,你懂吧。”
秦昭深表赞同:“已经醉得开始唱音乐剧了。”
祈玉:“所以……”
秦昭:“所以你还在夜店唱歌?还有皮衣皮裤小亮片?”
“……”
好大一个痛苦面具压在了脸上,祈玉说,“别听他瞎说,你看我这副嗓子,像是能摇滚的人吗?”
“You liar,you Judas!”加老板一秒切歌,两只眼睛里已经盛满了伤心的泪水,看祈玉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眼看着就要决堤,“我们明明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夜晚,唱过歌跳过舞,拍过照片录过视频,你那天唱high了还想脱衣服!”
祈玉头都要大了:“那是因为皮夹克太热了!”
加老板:“可你里面穿的是网格!”
祈玉敲起了酒瓶子:“你他妈给我闭嘴!”
加老板:“……”
玻璃撞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终于震落了加老板蓄谋已久的泪水,他无声地哭成了个小姑娘。
一时间这桌落针可闻。
安静已久的秦昭说了一句:“bravo。”
祈玉敲完那一下又回复了先前撑着额头的姿势,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好在这家店人气足够旺,各桌也都在说各自的,十分吵闹,这一下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
秦昭说:“你把他弄哭了。”
祈玉还是觉得很梦幻:“我真没想到这样都能转角遇到……遇到……”
然后半天都找不出确切的形容词,好在秦昭跟着开了口。
但他说的是:“我也没想到。”
“……”
祈玉根本不想去理解这个“没想到”的含义,他在努力思考,下辈子该投胎成什么东西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人肯定不行,动物也有成精的可能,要不当一块石头吧。
“账我先前已经结了,走吧。”最后,他说。
秦昭没意见。
加老板猛然惊醒,闪着泪花道:“至少把微信加回来吧。”
祈玉冷酷得像个真正的渣男:“不,以后不用再联系了。”
加老板:“呜呜……”
祈玉转过头,十分铁石心肠地拉起秦昭就下楼走人。
加老板:“……”
冲出门,吹到冷风,祈玉又开始思考起该去哪个星球继续下半生比较好。
“稍等,我去上个厕所。”走了几步后,秦昭说。
祈玉正魂游天外,随便点了点头。
*
加文被四个好兄弟围着,一口一口地喝酒,目光空洞,人如死水。
周围的人都同情地看过来,看来是失恋了,好惨。
新来的吉他手忍不住道:“老大,不至于吧,你唱的也不差啊。”
加文只是摇头,继续流泪猫猫头。
键盘手撑在贝斯手肩上,叹气:“你没赶上好时候,Judas在的时候是真的能带动全场,特别能打。”
鼓手跟着撑另一边:“而且人家长得好啊。”
键盘手补充道:“疯起来的时候特别辣。”
贝斯手:“……不行,我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想笑,竟然有人给自己取名叫犹大?”
加文叹气:“他本来还说自己叫琦玉呢,光听名字我差点以为来了个秃头。Judas是后来我问的时候他随口说的,可能是当时唱的歌给他的灵感。”
吉他手有些好奇:“唱的不会就是lady gaga的那首《Judas》吧?”
键盘手摇头:“那倒没有。”
吉他手还想再问,加文晃了晃手,用力吸鼻子:“别问了,反正也过去式了,我们走吧。”
键盘手依言扶起他,然而刚走到楼梯口,却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加文看着去而复返的人,震惊得说不出话,第一时间就看向来人身后。
“他没过来。”秦昭说。
加文:“那你……”
“加个好友吗。”秦昭举起了手机,“他是我学长,也是同一个唱歌社团的,我们见面比较多。”
加文顿时懂了,掏出手机:“来来来。对了帅哥,这么说你也很会唱?”
“还行吧。”
秦昭随口应了一声,听到“叮”的一声,满意地往回走。
“常联系啊——”加文在后说道。
秦昭向后比了个ok的手势,消失在了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
重现一下当时的情景
加文:新来的,你叫啥?
鱼:祈玉。
加文:埼玉?好花名啊哈哈哈小心头发啊埼玉老师!
鱼:不是,我说我名字叫祈玉。
加文:知道知道,就是saitama嘛,给你胸牌就打这个了!
鱼:我是说我叫……算了,随便吧(麻木.jpg)
上章结尾有点改动,可以往前翻一翻。
*“sing for me”那个出自音乐剧《歌剧魅影》,“you liar”出自《万世巨星》。
*saitama是埼玉的日文罗马音,酒店老板误会了。
简单来说就是鱼之前在酒吧夜店唱过歌,然后跑路了,现在又跟夜店老板撞到,正组建乐队的老板试图让他回去。
不过作者对rock乐队了解为0,所以后文不会出现乐队之类的剧情,主要还是校园和社团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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