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默契
从卡座里走出时, 明晃晃的灯光下,祈玉差点被“粉丝团”挤成一条沙丁鱼。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欢呼着在他周围打转,而把人叫来人海战术的始作俑者——奸商加老板, 早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犹宝看我——”
“来都来了, 是男人就上台啊!”
“犹大丝我好想你啊,自从你跑了我就再也听不下去别人的重金属滚了呜呜呜……”
还有更离谱的, 直接开始声情并茂:“老公——!!”
然后下一秒人群就被两脸不善的秦昭和俞珪冲散了。
“……”
区区一个酒吧驻唱竟然能得到这种待遇, 祈玉十分哭笑不得。
身前两个大帅哥开路,大步走在酒吧灯光明灭的地面上,他甚至有种身处港片的感觉, bgm都仿佛放的是乱世巨星。
祈玉深吸一口气,走上小舞台正中,摸着立麦, 熟悉的感觉让他灵魂一阵战栗。
看着台下一双双亮晶晶的眸子, 他忽然改变了随便唱几首敷衍老板的想法。
不远处还有一架三脚架摄像头,这是一年前没有的东西,祈玉笑了笑:“真是好久不见了,首先, 我要为之前的突然跑路行为给大家道歉。”
“……但下次还敢。”
下面欢笑声不断, 还有许多调侃。
“什么, 多少钱可以包养我?法治社会,建议用小费代替包养,合同代替违法。”
祈玉坐在高脚凳上, 微微弯腰, 一手调试立麦杆子, 将话筒拉至嘴边, 另一手将垂落的长发夹至耳后。两条长腿交叉,下面的那条腿踩在凳子的横杠上,修身裤清晰地勾勒出腰腿部线条,看起来十分性感。
等笑声渐息,他才眨了下眼睛,语气轻松道,“当然,实在想用金钱绑架我也可以,但请务必掂量一下我的名字,做好被举报的准备——三十块钱就把你卖给警察叔叔的那种。”
他说的是犹大三十个银币卖了耶稣的圣经梗。
“哈哈哈哈……”下面又是一阵狂笑,活像是什么脱口秀演出现场。
圈子本来就小,彼此都是熟人,气氛一下子就被引爆了,不停有人说就是被抓走也值了。
“说起来,刚才在台下的时候,好像听到大家在讨论我的低音?”祈玉的视线在台下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停留的地方,就又转了回来,“刚才的主唱是我带来的朋友,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他的低音确实比我好,我们不是同一种风格,不要对比啊。”
“对,音域比我低一点,很稳,更适合大舞台的硬摇滚,不过人家本来就不是唱摇滚的。我?我顶多唱唱重金属,这种硬派的唱不了。”
“硬和重的区别啊……最简单的区别,重金属的基本都是长头发。”
闲聊了会儿,感觉气氛差不多了,祈玉冲身后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小屏幕应声亮起。
“很晚了,早开始早结束,既然说到低音,那就唱个中低音的吧。”
没有动用乐队,他将曲子发到后台,自己坐到钢琴后,调了调钢琴上的麦,转过头笑道:“我临时来的,没有跟乐队□□过,只能自己弹了。一首法语歌曲,杀人交响曲L'assasymphonie,献给大家。”
小屏幕上出现的是播放软件的画面,歌词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一览无遗,尽管没有华丽的视觉效果,全场仍然爆发出尖叫。
骨节分明的食指立在琴键上,猛地砸下去,爆发出一段连续的金戈铁马般的断音。
角落里,加文与秦昭站在一起,看着瞬间翻倍的酒水销量和直播间打赏,啧啧称奇:“他怎么比一年前更会撩了,这种奇特的gay感是怎么回事,男女通吃啊。”
“以前不是这样?”
加文摇头:“以前他很少说话的,除了唱歌就是喝水休息,很高冷……一年不见他进化了。”
秦昭勾了勾唇,刚想说话,就听到加文接着嘟囔了一句,“怎么办,有点心动,你说如果我为爱当零,他会为我停留在这里吗?”
“……”
一瓢莫吉托精准泼上了加老板的头发。
“你做什么啊?”加文很是委屈。
秦昭放下杯子,朝前走去:“呵,瞎了眼的直男。”
加文:“……”
秦昭就这样走上舞台偏旁,走到祈玉身后,然后俯下身来,阴影瞬间笼罩了正抬着下巴边弹边唱的人。
见对方的目光转向自己,他指了指钢琴,十指摊开,比了个弹的动作。
两人对视片刻,祈玉挑起半边眉毛。
秦昭却缓缓低下头,眼看着就要凑到他脸颊边——
下一刻,趁着吸气的间隙,祈玉一旋身便站起来,跑到舞台中间的立麦前,抢下麦克风,放在嘴边。
“Je voue mes nuits
我将我的夜晚,
?? l’assasymphonie,Aux requiems
献祭给了杀人交响乐和安魂曲……”
高潮的唱段与猛然爆发的钢琴音完美契合,仿佛预先排练过无数次般顺滑。
祈玉眼中闪过亮光,随着极具张力的低音和颤音不断从喉中吐出,脚步不由自主走回钢琴边。
秦昭抬头,短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舒缓的单音伴奏后,来了段极炫技的solo。
处于伴奏中的祈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就发现秦昭仍抬头看着自己,方才那段甚至能看到残影的琶音完全是空手即兴演奏,而后又恢复成单音和弦伴奏,将主场还给了他。
结束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全场的掌声,和持续不断的叫好,热浪甚至超过了之前的任何夜晚。
加文擦完头发看了一眼直播间,差点没跳起来,连忙喝了三杯莫吉托才压下惊。
祈玉重新坐在了高脚凳子上,朝后挥了挥手:“感谢我的piano。”
秦昭顺势起身右手划了个礼,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在祈玉旁边。
先前他是趁着黑暗上来的,是以台下只能看到一个人走到了钢琴边,替补了钢伴的位置,还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和高水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先前的那位主唱,顿时一片表白声音不断。
“——小哥哥太帅了!”
“哥哥下次还来吗,有粉丝群吗!!”
“加文还是厉害啊,随便拉一个就是天才。”
祈玉将麦克风装回去,小声对秦昭说:“起码演奏级吧,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他还有些喘,眼中却闪着星光。方才的曲子的难度虽然不大,但要兼顾伴奏实在分心乏术,他又不是专业弹钢琴的,本来已经做好了高潮时不得不舍弃一方的准备,却没想秦昭会走过来,仿佛完全了解他心中所想,就这样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完美担任了钢伴的角色。
这种默契,说是知音都轻了。
秦昭也轻声道:“实不相瞒,我来自音乐世家。”
“真的?”
“假的。”
“……”
嘈杂声中,来自下面的一个响亮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比较大胆,我直接张口就来——小哥哥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你看我行吗!”
秦昭说:“没有,不行。”
在一片问着“为什么”的哄笑声中,他忽然伸手,勾住旁边的祈玉的脖子,将后者带进了怀里。
“!”祈玉猝不及防就被扣入了一个怀抱,还是十分硬核的那种,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后脑勺撞上秦昭胸骨的声音,这一记头槌让他的脑袋一阵眩晕。
秦昭的铁掌还没松开,宛如一个桎梏,让他想起来都难。
反应过来现状后,祈玉的面孔迅速红起来。
……不会吧?
正当祈玉浑身都有些发软时,只听秦昭又道:“为什么?因为我的对象就是艺术,作为一个音乐人,我也将我的夜晚献给了交响曲。”
——刚好应了刚才祈玉唱的歌的内容。
说完他终于松了手,下面一阵嘻嘻哈哈,祈玉满头黑线地揉着后脑勺:“你他妈献给交响曲就献给交响曲,袭击我干什么?”
秦昭说:“看你的脑袋挺可爱的,一起献了。”
祈玉:“??”
话筒就在近前,两人的说话声又没刻意放低音量,这两句交谈瞬间被扩音至全场,下面的欢笑声顿时更大了。
祈玉作势要走,却被另一股力道拉住,是俞珪。
只见一头金发的大男孩先是用新手帕给祈玉擦了擦额头,又递给他一杯水,最后竟是低头,亲了一下祈玉的发顶。
“辛苦了。”他说。
祈玉呆住了。
人鱼的头发越靠近头顶触感越明显,阿圭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可偏偏落在了发顶?
下面的客人们也呆住了,整个场子仿佛忽然被消了音,一时间酒吧内场鸦雀无声。
秦昭猛地站起来,稍微犹豫后,才克制地走到两人之间,目光紧紧盯着俞珪。
俞珪一笑,然后对祈玉伸出手:“我也可以邀请你一起唱一首歌吗?”
祈玉看着那只手:“唱什么?”
俞珪没有停顿就念出了一连串外文:“Les oiseaux qu'on met en cage。”
祈玉神色微变,他眼皮颤动,也盯着俞珪看。
两双相似的眸子就这样对着,相互看了许久。
秦昭皱着眉,却没有将两人分开,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
台下这时才有了窃窃私语:“刚刚亲了一下?我没看错吧,刚刚吉他亲了犹大丝一下?”
“卧槽,新来的小哥哥也站过来了啊,瞬间站起来的啊,这……修罗场?!”
“好gay啊我草,但这他妈是三个A,型号撞的啊。”
半晌,祈玉终于握住了那只手,声音极轻地问:“你唱谁?”
俞珪没有出声,却做了一个口型:——艾丝美拉达。
祈玉神色又是微变:“好,那我唱卡西莫多。”他拍了拍秦昭,示意后者先下台等等,便对台下的客人们笑道,“实不相瞒,我跟吉他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了,小时候是邻居的那种……好久没一起唱过歌了,正好见到,我们将一起为大家献一首音乐剧歌曲,《笼中之鸟》。”
这个解释不算完美但也还过得去,至少是把场子稳住了。
歌曲再次被发到后台,这次还多了一个伴奏。五分钟后,灯光暗下来,屏幕再次亮起,出现了这首歌的“模样”。
鉴于在场的都是国人,屏幕上直接去除了法语歌词,只剩下翻译。
《Les oiseaux qu'on met en cage/笼中之鸟》
——巴黎圣母院音乐剧选段
笼中之鸟,
能再飞吗?
受辱的孩子,
能再爱吗?
……
俞珪的声音没有伪女声,就用了本音,优雅而华丽。人鱼一族天然对音乐具有亲和力,他的声音完全不逊色于祈玉或秦昭,三人的风格各不相同。
这首歌曲与“摇滚”完全不搭界,但几乎是他声音出来的那瞬间,台下便一片吸气声。
——太美了。
这也是祈玉第一次听阿圭唱歌,然后他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艾丝美拉达。
这段是艾丝美拉达的词——此时,这位女主角已经被渣男和主教污蔑进了监狱,音乐剧的表现画面是她被隔在斜排的栏杆后,双手抓着栏杆,穿着一身破旧的白裙,有种撕碎的悲剧美。
她本该是自由自在、在街上放肆奔跑的吉普赛女郎,却被关进笼子般的监狱,最终只能求助于敲钟人,卡西莫多。
卡西莫多本身就是个悲剧,样貌极其丑陋,从没体会过被爱的滋味,却爱上了善良的艾丝美拉达,最终与她死于一处。
联想之前的那封信……这是否是一个提示?
随着艾丝美拉达唱段的结束,祈玉心事重重地接了进来。
你在哪儿,我的艾丝美拉达,
你在哪里闪躲?
已经至少三天,
你都没有出现。
他们很快就唱到了和声部分,恍惚间,祈玉的眼前出现了曾经的那个池子,深灰色的流水,雪白的墙面和地板,空荡荡的房间,相依为命的两条非人生物。
就在那一天
我们成了生死之交
在你我之间
有着强烈的羁绊
……
唱完时,放下话筒,久久,祈玉的手都是抖的。
俞珪的反应却淡定很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反应——唱完后,他甚至向着台下行了个礼,面对激情表白还会回以媚眼,端的是一派风流。
那种情绪会传染,祈玉冷静下来后,看到了角落里的加文一脸捡到宝了的表情,调侃道:“你完了,你要被老板压榨了。”
俞珪点头,似是有些苦恼:“看来你的位子要变成我的了。”
祈玉说:“现在就可以给你。”
“那就不用了哈哈哈。”
酒吧传统,两首歌唱完就是休息时间,一般五到十分钟左右。
坐在台上,见祈玉还想说什么,俞珪率先道:“你们不是还有个合唱?赶紧的吧,搞完收工。”
祈玉皱着眉:“已经可以收工了,又不是非要唱。”
俞珪却摇了摇头:“他会伤心的吧。说到这个,反正你们都要把夜晚献祭给造人交响曲,我建议你们一起献呢。”
“……”祈玉说,“是杀人交响曲。”
俞珪“啊”了一下,摸了摸脑袋:“对不起,我法语学的跟shit没区别,刚才看的是字幕,可能看岔了。”
祈玉无语半晌,还是担心道:“你——”
俞珪打断了他,并用回忆的语气道:“艾丝美拉达是死在克罗班之后的,正因为没有了乞丐王克罗班的庇护,她才会更轻易地被主教绞死。所以克罗班才是众矢之的,更应该被担心吧。”
祈玉脸色白了白:“克罗班?”
——乞丐王克罗班,是小说和音乐剧里巴黎接头的流浪者和乞丐的首领,也是庇护艾丝美拉达的哥哥,当艾丝美拉达被污蔑进监狱后,试图劫狱却被击杀。
划重点,艾丝美拉达的哥哥。
“小时候听你说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克罗班没有这么莽撞,而是去找个更厉害的靠山,等主教和渣男要杀艾丝美拉达和自己的时候才动手,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俞珪点头,探讨道。
祈玉喃喃:“可能吧。”
俞珪身体前倾,与他鼻子对鼻子,就像曾经做过的无数次:“如果我是克罗班,我还要时刻跟靠山黏在一起,防止被暗杀。”
祈玉用一种全新的目光上下审视了俞珪一遍,伸手,揉了揉俞珪金色的头发。
俞珪像只大狗狗一样蹭了蹭祈玉的手。
祈玉满足地过了把手瘾,忽然有种猫狗双全的感觉。
他起身,向着角落里站了许久的秦昭走去。
“好了?”秦昭问。
祈玉点头:“嗯。”
秦昭微微皱眉:“没事吗?要不就这样结束吧,回去休息一下。”
祈玉扫了眼周围,确认这是个视角盲区后,踮起脚尖,按着秦昭后脖子把他拉下来就是一记头槌。
秦昭:“……”
礼尚往来,祈玉满意了,率先走上了台。
秦昭无奈地揉了揉被撞的脑门,跟了上去。
“最后一首歌,我跟你们小哥哥一起唱,搞完收工,”见秦昭又自己拿了个话筒,祈玉就把立麦拆了下来。
他笑道,“英文歌Hallelujah,送给大家,祝你们今晚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交响曲,又叫杀杀服你,出自音乐剧《摇滚莫扎特》。
《笼中之鸟》出自音乐剧《巴黎圣母院》。
第52章 钥匙
毫无疑问, 加文老板今晚赚爆了。
酒品流水单长的数不完,直播间打赏多得看不清,最关键是,官号涨了好大一波粉, 酒吧的名气也直线上升。
演出结束后, 走进准备室,他眼巴巴地看着祈玉收拾东西, 旁边还站着相互对峙的秦昭和俞珪, 呈一个大等边三角形。
“下次什么时候来啊?”加文问。
祈玉随口道:“有没有下次都说不定呢。”
加文一秒变丧。
祈玉收拾完了,起身,拍拍加文肩膀:“但你收获了另一个宝藏。”他下巴朝俞珪扬了扬, “他不比我差的。”
加文还是有些沮丧。
见状,祈玉把加文拉到一边。
加文:“干嘛?”
祈玉正色道:“俞珪是我最宝贝的弟弟,现在托付给你了。他是第一次出村打工, 不许欺负他。”
“……”加文拍着胸脯保证, “废话,这已经是咱乐队最后的独苗苗好嗓子了,我一定每天倒水松土,精心呵护。”
祈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转身走到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之间, 强行分开了秦昭和俞珪。
“那我们就走了。”祈玉对俞珪说。
他说完这句话, 精准捕捉到“我们”一词的某人就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站在祈玉身后不屑地哼笑。
俞珪顿时臭着脸:“快滚。”
祈玉有些讶异,先前这俩人不都还挺正常的吗, 这才多久, 怎么结束了反而杠上了。
他们是从偏门偷偷走的, 俞珪一直送到了门口。临走前, 祈玉抱了一下俞珪,低声道:“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这次我绝对不会……”
俞珪笑着打断他:“知道啦。”
祈玉揉揉那头金毛:“喊一声哥,命都给你。”
俞珪顿时竖起了几撮呆毛,猛地推开他:“好好说话,别恶心我,呕。”
祈玉捂着嘴笑,最后摁了下呆毛,转身走了。
俞珪站在霓虹灯找不到的地方,一直目送到连影子都看不到时,才转身回了店里。
另一边,祈玉和秦昭吃了顿宵夜,又去超市买了点零食,才再次找到电瓶车,打开锁头。
秦昭拎着两个环保袋的零食,问:“回学校?”
祈玉:“不然呢。”
秦昭道:“快周末了,不去别野游个泳吗。”
祈玉拿出俩头盔,有被笑到:“别野?老丈育了啊你。明天是周五,我们都有课。”
丈育,文盲的变形。秦昭把两袋东西放到一只手里,戴好头盔:“我只是个代码工,丈育就丈育了。”
祈玉想起了自己大二时被计算机课程支配的恐惧,和差点被打回去重修的耻辱,不由得有些好奇道:“你们专业写代码的,会觉得写代码难吗?”
秦昭说:“会的吧。”
祈玉又问:“那如果程序写得太拉胯怎么办?”
“拉胯?”
“比如明明一个很简单的循环,但写出来就特别复杂、特别套娃。”没错,说的就是他自己上学期的大作业。
秦昭想了想,问:“能跑吗?”
祈玉有点懵:“什么能跑吗,程序还是人?”
秦昭:“无所谓,有一个能跑就行。”
祈玉:“…………”
秦昭跨上小电驴:“编程第一要义,只要还能用,能跑就别动。编程逻辑第一定律,只要跑得够快,bug就比你慢。”
祈玉一脸崇拜:“大师,我悟了!”
秦昭表示很是欣慰:“悟了就好,明天的形式逻辑课也可以不用去了,听阿姨说前几天签收了一套小黄鸭,也不知道是谁买了又不去玩。”
祈玉:“……还不是你说想玩?”
淦,不提他都快完全忘了小黄鸭的存在了。
秦昭“嗯嗯”道:“所以去游泳吗?我看你包里连换洗衣服都带着啊,本来不就打算出去的吗。”
“!”
祈玉呆住了:“你看到了啊?”
秦昭:“我又不瞎,你胸口那条蛇我都早就看到了。”
“…………”
外面天冷,祈玉套着一件较为宽松的卫衣,青青此刻就藏在他胸口睡觉。
祈玉包里还真带着全套的换洗衣服,本来也确实打算在外面过夜的,因为从酒吧出来一般就已经很晚了,肯定过了宿舍门禁时间,要回去就只能叫醒宿管阿姨来开门,会比较麻烦人。
所以他这次出来,才会特地连青青也带上。
但现在……
俞珪的一番暗示让他不太敢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别墅的形式注定了周围没什么人,秦昭在还好,如果秦昭出去了,那他就是一个人——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宿舍里至少不是一个人住,安全能得到保障。
所以祈玉衡量再三,还是道:“回去吧。”
电瓶车速度很快,阿姨被叫醒、来开宿舍楼大门的速度也不慢。
祈玉很有些内疚:“对不起啊阿姨。”
阿姨很和善:“没事,我刚好失眠了,在刷手机,现在给你们开门,吹了风,好像又有点睡意了。”
手机上是抖音的图标,阿姨是与时俱进的阿姨,祈玉又道了声谢,与秦昭一起走上了楼梯。
两人在五楼分开,祈玉轻手轻脚地拧开宿舍门,现在已经是两点多,两个室友早睡熟了。
祈玉害怕闹醒他们,随便抽了条毛巾,拿起洗漱用具,又匆匆下了楼,直奔浴室。
结果到了浴室,才发现青青还在他胸口,而且,他没拿宿舍钥匙——刚才为了防止动静太大,他走得很急,把钥匙落在宿舍里的饮水机边上了。
“……操。”
没钥匙就进不了门,又不想再麻烦“刚有点睡意”的阿姨,祈玉站在浴室门口僵了许久,开始思考起今晚自己该何去何从。
……要不就在某个隔间将近一晚上吧。
那澡也不能洗了,一身湿漉漉的在浴室里过夜容易感冒。
祈玉狠狠锤了自己一下,这都叫什么事啊。
“你站着不动干嘛。”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祈玉迅速转头,有些惊喜,“你怎么也来了?”
秦昭无语半晌,道:“我也要洗澡啊……难道这个楼里还有第二个浴室?”
似乎是这个道理,祈玉有些尴尬:“哦,那你去吧。”
秦昭点点头,刚要走进去,又停住了:“你不进去吗?”
祈玉说:“我不洗了。”
“为什么?”
“我没拿钥匙,回不去,洗了会着凉。”
“……”
秦昭说:“如果我不来洗澡,你就打算一晚上都在这里熬过去?”
十月中下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走廊里穿堂风呼呼地吹,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
祈玉虽然不怕热,但作为一条温水鱼,他是怕冷的。
对此,祈玉很是无奈:“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秦昭皱眉:“你还可以联系我,哪怕只是发条信息,我也会让你来我们宿舍将就一晚。”
“说得好,”祈玉叹气,“我也没拿手机。谁洗澡还会带手机啊?”
裤子兜里正插着手机的秦昭:“……”
秦昭不由得发出了灵魂质问:“怎么每次见你,你不是正在倒霉,就是在即将倒霉的路上?”
——楼梯上低血糖、被大鹅追到摔跤、藏不住尾巴一裤子水、现在又不带手机和钥匙,桩桩件件,惨不忍睹。
祈玉也不明白,他并不是很缺心眼的那种人,就离谱。
“可能这就是命吧,你的种族天然跟我八字犯冲。”半晌,他只能这么解释。
秦昭觉得有道理:“也是,毕竟你是我食谱上的东西。”
祈玉:“……”
“行了,先洗澡,洗完你来我宿舍吧。”秦昭做出了决定,率先走进浴室。
祈玉有些犹豫,把自己洗洗干净到人家宿舍过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作为一条极度注重自身清洁的鱼,他也不想带着一身酒精味地入眠。
最终他自暴自弃地想,睡都睡过了,洗个澡上门又算什么,鳞片干净才比较重要。
进去后没看到秦昭的身影,只看到一片水烟缭绕,应该是花洒已经开起来了。祈玉随便找了个隔间,确认能出热水后,就插上卡,放出温水。
青青第一次见到这种能出水的装置,开心地在地上扑腾。
这种温度也在它能承受的范围内。
草草把身体冲湿,又用沐浴露把鳞片捋了几遍,确认泡沫都被冲走后,祈玉就关上了花洒,做贼一样冲到换衣间——他想赶在秦昭出来前,先把自己擦擦干,穿好衣服。
秦昭确实比他慢了一步,走到外面的换衣间时,祈玉已经重新穿好衣服,坐在凳子上等着了。
祈玉看着就在某个部位围了条毛巾的秦昭,脸红了一瞬,连忙移开目光。
“你在害羞?又不是没看过。”
秦昭有些好笑地说了句,然后就在旁边大大方方地穿内衣内裤,顺便将另一条毛巾搭在脑袋上。他还洗了个头,所以才会比祈玉慢了一步,此刻水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将衣服也打湿了,很是暧昧。
祈玉不想说话。
倒不是害羞,是太熟悉了,反而有些……不忍直视。
毕竟现在看到那个大得不像人的玩意,他的脑袋里就会循环起那句“有倒刺”,然后脑子就开始自动开始脑补起有倒刺的会是什么样子,再然后就有点辣屁股。
尤其是那玩意还在向他敬礼的状态。
“好了吗?”他问。
秦昭“嗯”了声,右手食指上挂着钥匙圈,一甩一甩地。
“走吧。”
抛下两个字,他就一马当先,走出了浴室,直面迎击外面的冷空气。
祈玉揉了揉在浴室的热空气里闷的一片绯红的脸,深吸口气,跟了出去,忽然有种奇异的夫唱妇随感。
这个词在脑子里出现的一刹那就把他自己雷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换成了“风萧萧兮易水寒”。
青青在祈玉脖子上来回攀爬,颇为新奇地看着外面景色。
——然后就被心烦意乱的祈玉一把摁回了衣服里,只能委屈地吐吐舌头,盘成一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壮鱼一去不复返
第53章 宿舍
秦昭的宿舍在七楼, 是整栋楼的最高层。
所有宿舍的床和桌的规格大小都是统一的,这是个两人间,空间较小,不过走廊里没有放什么东西, 显得很干净。
进去前, 祈玉还站在门外很是纠结了一下该怎么跟秦昭的室友解释自己的到来,然而青青已经先他一步窜了进去, 祈玉只好追着青青进了房间门。
刚一落地, 青青就轻车熟路地顺着右边的梯子爬上了床,拉都拉不住。
眼看着最后一段蛇尾巴消失在了床头,祈玉吓了一跳, 连忙想道歉,却发觉床上根本空无一人。
“他去桃源了。”秦昭说。
“哦……哦。”祈玉这才松了口气。
那条大蛇不在是最好的,不用解释, 还免得尴尬。
他试图让青青下来, 然而青青就像忽然听不懂人话了似的,死活不挪窝。
“随它去吧,”秦昭说,“白邙是修炼成人的蛇妖, 你这条小蛇大概是追着他的气味去的。”
祈玉还有些担心:“没关系吗?”
秦昭:“没事, 之前我捡到它的那段时间里, 这条小蛇就一直在这张床上。”
“……”
“你先坐会儿。”秦昭边开空调边道。
热空气很快就顺着空调吹了出来,将宿舍里的温度回升。
祈玉惊讶道:“你们这就开空调了?”
——吹出来的风没有焦臭味,应该是之前就已经开过几次, 可现在才十月中下旬, 天气才刚冷下来没多久啊。
“我们都比较怕冷。”秦昭解释道。
蛇怕冷很正常, 但猫也会怕冷?
祈玉有些惊讶:“你不是一身的毛吗, 还会怕冷?”
“……”秦昭从柜子里拿出了吹风机,边插电边道,“那你还有一屁股的鳞片呢,有让你的屁股皮肤更坚硬吗?”
祈玉:“……你在性.骚扰我?”
秦昭说:“没有,你也可以等价代换成两条腿——你要吗?”他举起了手上的东西。
祈玉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吹风机,一句“不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披着的头发尖已经被抓了起来,温热的风打在上面,有种很痒的感觉。
祈玉不自在地缩了缩,感觉到那只手并没有恶意,才渐渐放松下来。
秦昭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烫吗?”
祈玉微微摇了摇头。
那头柔顺的发丝虽然长,但确实留不住水汽,才几分钟就全部干了。秦昭拖来白邙的椅子,转而往自己脑袋上吹。
祈玉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你上次不是可以直接变干?”
秦昭说:“我的能力是控制水,也就是把头发里的水弄出来,而不是直接烘干。”
看来是水系的猫猫,祈玉若有所思:“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吹?”
“现在把水弄出来,扔在哪里?”
“……有道理。”毕竟这里都没有出水口。
热空调吹着很是催眠,不一会儿,祈玉就打了两个哈欠。
等他打到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秦昭把吹风机开小了,道:“你先去睡吧。”
祈玉瞬间精神:“我睡哪儿?”
秦昭指了指床。
“那你呢?”
“挤一挤。”
祈玉想了想,问:“我可以借你室友的床用用吗?”
秦昭回答地很快:“不行。”
“为什么?”
“他对鱼鳞过敏。”
“……”
祈玉问,“你认真的?”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炽热的拥抱。
秦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关了吹风机从后将他环着,低沉磁性的弱音喷吐在耳边,声音听起来很有些委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睡?”
宛如有电流从那里传来,祈玉只觉得耳朵和脖子一阵酥软:“我……”
没说完秦昭就松开了拥抱,继续开大档吹头:“但你现在也只能跟我一起睡了,谁让你没带钥匙呢。”
祈玉:“……”
妈的,苏不过三秒。
然而哪怕只是三秒,都足够把人撩的该硬硬该软软了,感受到了什么,祈玉无比尴尬地瞄了身旁的秦昭一眼,火速转身跃上单人床。
出乎意料,秦昭的床上竟然很空旷,没有挂床帘,被子看起来也很大。
抖开被子,还有股螨虫尸体……不是,太阳的香味。
祈玉只在肚皮上搭了一点儿被子边角,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张纸,后背贴在旁边的护栏上,枕头都没碰就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下面的台灯被关掉了,宿舍里一片漆黑,他听到脚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即床板一沉,被子的另一角被掀开。
明显感觉到身边多了另一个人的炽热温度,祈玉顿时浑身都更不自在了。
再怎么贴边,这也只是个一米九的单人床,两个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挤着……那就真的是只能“挤着”。
他下意识翻了个身。
“还没睡?”那声音就响在耳边,甚至连胸膛的起伏震动都能顺着被子传来。
祈玉轻轻“嗯”了一声。
“祈玉……”
那音调又低了几度,带着性感的气泡音。
祈玉头皮有些麻,身上更是一片酥软,刚想着要不就从了吧反正都是成年人——就听到身后那人接上了后半句。
“你的头发打到我了。”秦昭如是道。
祈玉:“……”
他伸出上面那只手,狠狠撩了一把脑后的长发,全拨到自己肩头:“这样好了吧!”
秦昭没有说话。
小腿肚忽然一阵痒,毛毛的。
那种触感……
祈玉猛地伸手,却捞了个空。
半分钟后,没被睡衣盖住的腰上也出现了同样的触感。
祈玉又去捞,然而还是慢了一步,捞了个寂寞。
他咬牙切齿:“你的尾巴打到我了。”
“是吗。”
“……”
不过短短一分钟,那条尾巴就又搭上了他的腰,祈玉猛一个转身,“什么叫是吗,你的尾巴打没打到你不知道……吗……”
这一面对面,祈玉呆住了,上扬的语调整个吞了回去。
——只见眼前的生物,赫然是只巨大的猫。
虽然脸上有两个不一样颜色的花纹,但以他的角度,刚好对着的是这只猫的脖颈。那里的毛一片雪白,看着就很柔软,像是绵延不断的的棉花糖。
再往下也是白的,因为很大的缘故,肚皮上的毛相对就较为杂乱,向着各个方向野蛮生长。即便如此,那只白肚皮给人的视觉冲击却丝毫不是脏乱,而是非常富有艺术气息的凌乱,像是一幅油画,笔刷纹理纤毫分明。
粗长的尾巴搭在两人之间极狭小的空地上没动,但尾巴尖正像人类抖腿一样上下打着摆子。
顺便一提,这只猫整条尾巴干都是雪白的,尖端却是淡橘红色。
——猫,巨大的猫。
虽然很好看,但这是一爪子就能把他摁出五个血洞、蹦都蹦跶不起来的巨猫!
祈玉差点没跳起来。
作为一条高度人类化的鱼,他看到小小的猫咪是会产生怜爱情绪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违背生物本能、不怕一只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猫了。
“……”
感受到被子都在颤抖,身前的鱼更是一副随时要跳床逃跑的模样,侧躺着的三花大猫先是“嗯?”了一声,随即想明白了什么,整只猫瞬间消失了。
下一秒,人类形态的秦昭重新出现在了祈玉面前。
祈玉心稍微落了下来,身体还是僵硬的:“你怎么……怎么……”
还没等他说完,秦昭就伸出双臂,把竖起上本身的祈玉摁到怀里,摸了摸那头长发:“我的,忘了你会害怕了,我本意只是想暖个床。”
祈玉惊魂未定:“你一定要变这么大?”
这话问的怎么就这么奇怪呢,秦昭强行忍住笑:“不然呢?这就是我的本体啊,又不是故意这么大的。”
“本体?你本来就这么大?还有这么大的猫?”
“是的,本体,我本来就这么大,就是有这么大的猫——有你这么大的鱼为什么没我这么大的猫?”
“…………”好像有点道理。
但祈玉还是震惊了。
这他妈跟老虎有什么区别?话说这么大的猫,生理构造骨骼分布什么的,真的合理吗?
正这么想着,腰上又是一痒。
这次祈玉终于抓住了那条作乱的尾巴。
入手的感觉非常好,柔软,毛茸茸。他微微愣住,正产生“为什么还会有尾巴在外面”的疑问时,那条尾巴抽了出去。柔顺的软毛划过掌心,手感不错,与此同时衣服里多出两只手,留下一串火花般的灼痛感。
他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紧接着嘴也被堵住了。
祈玉的睡衣很寻常,某宝三十一套那种,已经穿了三年,松紧带很有些松垮。秦昭就维持着从下面接住他的姿势,轻车熟路地在探向一些地方。
祈玉抖了抖,却没有阻止。都到这地步了,再说不行有些矫情,再说了,这里也就只有两个人。
听到耳边的换气声越发急促,秦昭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黑暗里抖了抖,忽然脑补起一条鱼鼓着两侧流线形的腮,一翕一翕的样子。他把手伸向后方,随即摸到了什么,有些讶异:“……有水。”
怀里的人明显僵住,然后传来了磨牙的声音,“被你吓尿的。”
“你们鱼是用后面尿的?”
“……”
“说到这个,我疑惑很久了,鱼在水里会排尿吗?”
“……”
“再多说一句,你尾巴没了。”祈玉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是大学宿舍,成年人!!
啥都没了啥都没了这是鱼有水很正常的没有别的意思啊呜呜呜
委屈枣多骚几句了,否则字数比原来的少不让发
第54章 宿舍
意识迷蒙间, 祈玉直觉自己仿佛忘了什么东西,然而迅速升温的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分心,秦昭猛地加重力道:“专心一点。”
“嘶……”
祈玉发出了一声痛呼, 条件反射性绷直了背, 眼看着就要撞上天花板,又被秦昭眼疾手快拽下来, 只发丝险险擦过。
半晌, 他才喘匀气,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抓到了什么, “你室友不会突然回来吧?”
秦昭说:“不会。”
自以为找到了异样的源头的祈玉才松了口气。
条件较为艰苦,没法闹得太过,秦昭还算是识相, 只弄了两次就消停了——当然, 祈玉也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秦昭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发根。
柔软的嘴唇落在发根有种很酥麻的感觉,祈玉抿唇,掀了掀眼皮, 却懒得多说什么。
“睡吧。”秦昭说。
祈玉应了一声。
——为了防止被头发打到或被尾巴打到, 最终两人只能采取面对面的姿势, 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比较疲惫的缘故,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很熟。
第二天醒来时,太阳都晒肚皮了。
“嗯……”
祈玉热得难受, 下意识想翻个身, 腰上却有道阻力让他动弹不得, 鼻尖也感觉顶到了什么柔韧光滑的……
“!!”
祈玉惊醒了, 一瞬间身体各处的不适以及昨夜相关的记忆同时袭上脑海,他脸上还维持着将醒未醒的懵懂,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
再一看眼前,不就是某人赤/裸着的胸口吗,甚至还有几道牙印。
“早。”
秦昭也被怀里的动静弄醒了,顺手揉了揉“抱枕”腰上光洁如玉的皮肤,手感好得流连不去。
祈玉微微扭动,从对方怀里挣扎出来,用力按压太阳穴:“不早了。”
他披上睡衣,扶着旁边的栏杆坐起身,视线扫了一圈,然后在某处停住了。
……他终于想起来昨晚的“仿佛忘了什么”到底是忘了什么了。
——青青!
祈玉五指抓紧了铁栏杆,双眼圆瞪地看着对面——只见那里的凉席上,赫然有一大一小、一粗一细、一白一青两条蛇,相互缠绕在一起,像一条青白相间的麻花,脑袋都快搭到一起去了!
我……草……
祈玉捂住嘴,防止自己的叫声把对面的白蛇吵醒,短暂的惊恐过后,抓着秦昭的肩膀把他从被窝里□□,指向对面,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他不会回来吗!”
被迫坐起来的秦昭打了个哈欠,宛如去了骨头般又向前倒下来,伸出双臂抱住祈玉,尾巴拍了拍床板。
“‘不会突然回来’,指的是不会在我们做事的时候突然出现,而不是不回来。”他懒洋洋道,“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小猫咪做出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觉得萌,但巨猫秦昭压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祈玉腰一软,差点重新躺回去。
他低声骂道:“……坐没坐相,你是不是对你的重量没有逼数?!”
“要相信自己的承重能力。”
“?”
“好吧,”秦昭松了手,开始揉脸,“你早饭吃什么?”
祈玉又指了指对面,“这个,怎么办?”
秦昭:“你还有力气去食堂吗,还是我给你带回来?”
“???”
“……”
秦昭叹气,“这很正常,之前小青在我们宿舍的时候两条蛇天天都缠在一起。”
祈玉差点没跳起来。
“冷静一点,你家小蛇是条成年蛇了,它有自己的选择。而且白邙也是妖二代,没毒没野性,高度社会化,这样缠着是为了用妖力滋补你家小蛇,帮它早点修成人形。”
道理是对的,但祈玉怎么都感觉不对。
……可能这就是老父亲面对儿子被陌生男人缠住的无力和不爽吧。
“唔,昭哥,怎么你睡觉又不拉窗帘……”
正说着,对面传来了一声抱怨。白邙化出人形,撑起身,青青就缠在他脖子上,下意识朝对面看去——
四双眼睛大眼瞪中眼瞪小眼瞪豆豆眼。
“……”白邙揉了揉眼睛,“我还没睡醒??”
青青:“●A●!!”
半分钟后,白邙终于接受了这是事实的事实。
“——卧槽,”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卧槽,学长,你都跟我昭哥在一起了你还不同意我跟小青的亲事??”
祈玉:“我没有!”
白邙:“对啊,你为什么没有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们这都搞到宿舍里来了啊!……老婆,老婆你别跑!”
“我不是说没有同意,我是说没有在一起!青青——”
一团混乱中,青青迅速从白邙脖子上下来,快速顺着梯子下去,又朝秦昭的床上爬来。
“别让它上来!”
秦昭忽然低呵,倒把离得极近的祈玉吓了一跳。
青青也僵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怎么了?”祈玉心疼地看着支起半个身体的青青。
秦昭揉着眉间:“我体质特殊,这条蛇全是清灵之气,属性相冲,对它的化形有负面影响。”
白邙也飞速跃下了床,将青青抱到怀里:“你们继续,我们走了。”
然后在一分钟里换衣服拿书包抽一卡通冲出门,行云流水,仿佛身后有老虎在追。
秦昭又打了个哈欠:“所以,早中饭吃什么?”
“……”祈玉扒着栏杆,焉焉地,“叫外卖吧,不想动。”
“好。”说着秦昭就下床拿了手机上来,刚解锁,目光就是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右手大拇指快速划划划。
“怎么了?”祈玉问。
“没什么,稍等。”
“嗯。”祈玉只当是班级里或学习上的事,没有多问。
大概三分钟后,秦昭重新坐到了他旁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点吧。”
祈玉没有多想就接过了,他自己的手机还在宿舍里,不过外卖软件都是通用的,没什么区别。
两人凑满减凑了会儿,最后叫了羊肉泡馍。
祈玉问秦昭这个可不可以,后者表示无所谓,但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这个早上吃会不会有点腥?”
“我可以接受。”祈玉说,“你呢?”
秦昭听到这句话就放心地下单了:“你没事就行,我吃生的都没事。”
“……生的?不会生病?”
“不会,家养猫的食谱上本来就有生骨肉。”
“这样啊。”祈玉点头,感觉自己对养猫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层呢。
外面很快就到了,是秦昭去拿的,祈玉并不想穿着睡衣从这个宿舍走出去——尤其是在这么招摇的中午时间。
解决完饥饱问题后,祈玉用秦昭的笔记本登上了自己的微信,然后给巫云深发信息,让他把宿舍里的书包给过会儿会上门的秦昭。
巫云深:书包?你桌上那个?
祈玉:对。
巫云深:给秦昭??
祈玉:对,他过会儿会上门的,你给他就好。
巫云深又发了个猫猫震惊的表情包,祈玉没再回,直接把自己的号退了出来。
大概十分钟后,秦昭就把他的书包拿了回来。
祈玉赶紧把里面的备用衣物拿出来,换上,打算告辞。
秦昭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回去记得第一时间看手机。”
那时的祈玉没有理解其中深意,下意识回了一句:“当然。”
秦昭于是点了点头,送他到楼梯口。
沐浴着身后灼人的视线,祈玉有些不自在地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准备考试,可能会比较短小orz
第55章 青蛙
十分幸运, 七楼和六楼竟然没什么人。
祈玉正这么想着,就走到了自家宿舍门口的走廊间,一抬头,忽然愣住。
——只见518宿舍门口, 此刻正围着一大群人, 甚至还有很多人正穿着睡衣、拿着牙刷和漱口杯,显然是起床去公共用水池洗漱后就直接过来的。
都是男生, 大家也都不怎么在意穿着, 聊的火热。
“牛逼,我就知道院花不是池中物。”
“兄弟,苟富贵无相忘——”
“我现在求包养还来得及吗?”
紧接着巫云深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来不及了, 求个签名就不错了,我家阿玉是属于我们518的!”
“……”中气十足,看来不是宿舍里的人出了什么事。祈玉稍稍放了心。
进不了宿舍, 他就只能站到人群外围, 祈玉随便抓了一个脸生的男生,轻声问道,“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吗, 外院那个院花, 就大三那个, 他……”
好兄弟回过头,倒吸一口凉气,“我操,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吧?”
“……”祈玉感觉有些不好, “什么那个?那个怎么了那个?”
好兄弟还没回答, 人群已经一窝蜂将他包围了, 这待遇,比起昨晚酒吧还要过分。
“好哥哥,给个签名吧!”
“玉哥快点去出道,这样以后我也是认识明星的人了!”
“请问你可以包养我吗?”
……
“什么,我阿玉回来了?”巫云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兴奋地抓住祈玉肩膀来回摇晃,“宝贝,你红了!”
祈玉:“???”
十分钟后,祈玉一脸梦幻地关上手机,终于弄清了事情始末。
他好像……上热搜了。
#法语系实力派酒吧驻唱小哥哥#
点开,开屏就是五分钟的视频,分别是昨晚独唱的《杀人交响曲》和与俞珪一起对唱的《笼中之鸟》。
第一首歌唱的时候,秦昭在后面弹钢琴伴奏,所以没有被录进去,倒是阿圭,拍摄的人还特地拉了一个近景,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总体画面不算非常清晰,从聚焦来看,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的,但是音质十分惊艳,低沉魅惑的嗓音清晰地顺着耳机传来……过于清晰,让祈玉脚趾抠地。
他甚至都不想点开评论。
虽然是后排,但那也是丢脸丢到全国网民面前了。
难怪之前秦昭打开手机会是那个反应,祈玉痛苦地抱住脑袋,反手就是一条语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昭的回话也很快:“我告诉你了,你还会安心吃早饭吗?”
祈玉:“……你不觉得这件事比早饭更重要?”
秦昭:“不觉得,万一你又低血糖我岂不是又要跑一趟?”
“……”
手机的聊天软件里还有无数人的私信,其中加文是最兴奋的:宝贝,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们乐队要红啦!
祈玉表示并不想要这种红。
他警觉地问:你是不是买营销了?
加文发了个猫猫委屈的表情包:不要阴谋论我啊,这明明就是靠你的实力上的热搜,关我什么事!
祈玉还是不信,怎么可能这么巧,区区一个普通男大学生就能上热搜,没有背后操作过鬼才信。
他又给俞珪打电话。
俞珪秒接:“阿玉。”
祈玉担忧道:“你看热搜了吗?”
“嗯。”
“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俞珪的声音听起来在笑,像是真的很高兴的样子,“这不是好事吗?我们出名了呀,加文老大也很开心。”
“可……”
“放心吧,我没事的,下次有空再来这里玩呀。”
祈玉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
温思良已经去图书馆学习了,巫云深以平均每分钟戳十次的速度疯狂刷新,指着那个词条对祈玉说:“刚刚是打电话给这个叫吉他的吗?这位帅哥是谁呀,你们院里的吗?”
祈玉:“不是,一个朋友而已。”
巫云深点点头,很是兴奋:“下次也带我去呗!我也想听现场!”
祈玉面无表情:“没有下次。”
“……犹、大、丝!”巫云深就这么叫出了这个羞耻的名字,并且很是委屈,“三年同居,你不能这么对我。”
祈玉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能。”
巫云深:“……”
说完,祈玉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课。
临走前他还特地拿了个口罩,虽然他那头长发非常明显,估计戴口罩也会被立马认出来,但聊胜于无。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秦昭站在门侧,背靠着墙,显得两条腿巨长。
“你干嘛呢?”祈玉被吓了一跳。
他出门时走得急,额头差点撞到秦昭下巴,还好反应快急刹车了、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
说着,秦昭从背后拿出了什么黑色的东西,轻轻盖在他脑袋上。
祈玉伸手一摸,前沿凸出来,后边贴着后脑勺——似乎是个棒球帽。
他平时没有戴帽子的习惯,压着头发很不舒服,但现在也没办法了。
“……谢谢你了。”把扎起的头发放下,压实帽子,祈玉说。
那的声音很轻,细听还有些别扭。
秦昭没有在意,转而问:“你去上课?”
“嗯。”
“我也去一教,一起?”
“……”
祈玉已经懒得再问为什么你知道我的课在一教了,只说了声“好”。
两人往下走,祈玉尽量靠在秦昭的影子里,楼道上人不多,一路上还算顺畅。
然而进了非机动车停车库后,封闭的空间里,一弯腰,顿时就沐浴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道目光。
“我来开吧,你坐后面,不显眼。”把车推上陡坡,秦昭在旁说。
“……好。”
秦昭的车技不比祈玉差,很快就稳稳当当开上了崎岖的小路。
但从握把手到被前面的人和后备箱卡在中间,这种心里惆怅感非常奇妙。
祈玉才知道原来被人载着是这种感觉——他不敢碰秦昭后背,又怕被认出来而拼命低头缩着,一时间感觉十分不自在。
“你可以抱着我的腰。”秦昭说。
祈玉表示拒绝:“反正也快到了。”
秦昭就没再说话了。
他们来的早,在二楼告别后,祈玉就在男厕一直蹲到上课前半分钟才从后门进了教室。
靠近后门的竟然还有个位置,几乎是他坐下拿出文具的同一时间,上课铃打响了,老师开始讲课。
这样纵使再有人认出他,也没法来“交流”了。
下课后,他又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跟逃难一样。
然而下一节课是形式逻辑,座位少人多,不早点去的话估计又得坐在前排,祈玉抱着沉重的心情走向二楼。
还没到教室,遥遥就看到秦昭站在门外,靠在墙上。
看到他走过来,秦昭招了招手:“这边。”
祈玉有些惊讶:“你来的好早。”
秦昭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进去吧。”
两人走进教室,秦昭直直向着后排靠门的位置走过去。祈玉跟在他后面,看到了两个被书本占好的座位,渐渐明白过来了:“你刚才站外面是为了等我?”
秦昭拉开椅子,示意祈玉坐下。
祈玉没有扭捏,坐下后,微微皱着眉,抬头问道:“为什么?”
秦昭把书收回来,坐在同桌的位置:“我怕我一转身,公主就被叼走了啊。”
“……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钢笔在修长的五指间漂亮地旋转了一圈,秦昭说,“万一你一激动就变成泡沫了怎么办,难道我还能给你拼起来?”
祈玉:“你能不能正常点,小黄鸭王子?”
秦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比起变成泡沫,你更喜欢葬身猫腹,你好有作为鱼的觉悟。”
祈玉:“??”
这本是个极其偏僻的角落,然而感谢于秦昭第一节形式逻辑的“大出风头”,连带着祈玉也曾“出过镜”,有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上这节课,本来打算旷课的也都来围观了。
课前,祈玉趴在桌上假装睡觉,秦昭专心地在旁边当一只守门狗……守鱼猫。
祈玉余光看到一波一波的男女同学们围过来,大概是想问些什么,但都在秦昭一脸“给老子滚”的气场下悻悻离开了。
十分钟就这样过去,上课铃照例打响。
祈玉松了口气,撑起脑袋,嘟囔道:“哪个傻逼拍了发微博的,我要告他侵犯肖像权。”
秦昭若有所思:“我觉得蹊跷。”
祈玉看向他:“怎么?”
“你之前在那儿唱了一年都没什么水花,昨天就彩蛋一样上了半小时,就突然火了?”秦昭语气有些嘲讽,“原来热搜是这么好上的东西吗。”
后半句听起来有些酸溜溜,偏偏秦昭看起来又很一本正经,祈玉忍不住轻笑:“你别不是自己没上,在嫉妒我吧。”
秦昭嗤道:“怎么可能。”
一般来说,这种公共课都是一周上一次,上满一个学期十六周,但这学期的讲师8-16周有事,于是变为了一周上两次,一共上前八周。
现在已经是第六周,这周的课程提前上完了,台上的ppt上开始布置起了大作业,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自习。
祈玉打开手机,想用相机拍一下要求,几条咆哮体消息却接连蹦了出来。
“……”
他已经害怕消息了,尤其是这种带着一串感叹号的,瞥一眼心脏就是一个剧烈跳动。
“我拍了发给你。”秦昭说。
祈玉点头,干脆将手机拿在手里,点开了聊天软件。
无数人都来了“询问”,连辅导员都有给他打电话,祈玉一看到那个未接来电,就知道事情恐怕大条了。
巫云深:快看贴吧!!
巫云深:不是,先看热搜下面的评论还有公众号你们那天十大的评论!!
巫云深:不是吧,你不是关机了吧??看看我,快点,再不说话你就要被出柜了!!
巫云深:啊啊啊!!!!!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焦急,祈玉心跳得更慌了:刚在上课,长话短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云深:!!!你出现了!
巫云深:表情包表情包表情包
祈玉急得要死: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巫云深:简单来说,你们昨晚的那个演唱会……是演唱会吧?是有直播间的,虽然很小,但是有人在看,今天他们看到这个热搜就都开心地跳出来了,说是自己的宝藏被发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那个金发是不是低头亲了你脸一下?那个金毛是有自己的微博的,还被那些粉丝at了,他妈的,那个金毛的头像是彩虹旗!今天早上还点赞了一条关于lgbt的相关博文!你们昨晚唱的是音乐剧里的男女主角是吧,好多人都觉得这是雷神之锤,现在你们的cp粉已经是过江之鲫了!
巫云深:虽然你没有微博,但我们学校的熟人看一眼就知道是你,还记得之前那条校园公众号推的你跟大二女生的比赛视频吗?她那天澄清你们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有很多女生问能不能追你,她说了句你是有对象的,可能还不是寻常的类型,现在估计所有认出来的人都在猜测你是不是同,跟那个金毛是不是一对了!贴吧里撕的惊天动地,推送下面那栋楼几千层,各大校园墙被你屠版!!
巫云深:救命,这是真的吗???
祈玉看呆住了。
那边的巫云深看起来是真的很急:不是,现在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一片腥风血雨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好哥哥!
祈玉指尖冰凉,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更不愿去想,这一切,竟都是阿圭带来的。
这实在,实在是……
从再次相遇到现在这事,一环扣一环,设计得精妙至斯。他这只青蛙都快煮熟了,甚至还不能相信自己已经被最亲近的人关进了锅里,还想在滚烫的锅里质问外面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巫云深打来电话,又被祈玉飞快挂断,回了个稍等,转而快速在各个app之间周旋,最后点开了备注是“金鱼姬”的联系人。
祈玉:阿圭,你看到热搜了吗?
金鱼姬:看到了。
祈玉:为什么?你昨晚是故意的?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金鱼姬:……
半晌后,俞珪才又来消息:阿玉,你相信我吗?
看到这句,祈玉打了个寒颤,目光差点把手机盯出一个坑。
——你相信我吗?
他怎么能在做出这种事后,还说出这种话?
对了……还有秦昭……秦昭应该也被直播录进去了。
祈玉反应过来,想叫秦昭,然而刚伸出手,指根就被另一个温暖的掌心牢牢握住。
秦昭低声道:“没事的,我陪着你,冷静一点。”
那一刻,祈玉发现自己的心中生出的竟然是一种“太好了,至少我还有他跟我一起”的想法。
——虽然后来想想,这句话后面接的多半是:“至少我还有他跟我一起倒霉”。
至少此时,被秦昭炽热的手心贴着,祈玉才发现自己的手颤得厉害。
那只环着他的手也稳得厉害,竟然就这么握着,用纯物理方式“冷静一点”。
“我该怎么办?”他喃喃。
秦昭说:“跟辅导员澄清。导员不会管学生的性向是什么,但绝不允许学生的私生活乱,尤其你还是你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我知道,我是说……”祈玉张了嘴,又闭上,反反复复几次,最后低下脑袋,有些语无伦次道,“我该怎么办?”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秦昭竟然懂了:“还能怎么办呢,你问问自己的内心,你相信他吗?”
许久,祈玉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阿圭是我唯一的……唯一的……”
秦昭于是捏了捏他指关节上的薄茧,道:“那就相信你的内心和直觉。”
“可——”
秦昭手上力道陡然加重,成功打断了祈玉,也让后者再次抬起了头。
见那双乌黑纤丽的眸中终于盛的全是自己的倒影,满满当当,秦昭才不屑地笑:“怕什么,试错的成本又不大,天塌下来我都能替你扛回去,一个流言又算什么,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开了个固氮预收《夫郎每晚都变猫》,是只小白猫,下本先写这个小短篇!
文案还没想好,但封面人设已经挂上了,快来一起吸猫——
猫片作者一本不写猫就浑身难受(bushi
第56章 鸭子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 走到楼梯口,祈玉站着发了会儿呆。
秦昭见状也停下脚步,站在他旁边。
——他们是一下课就直接骑车到学院楼的,学院楼的机房一般不会安排晚课, 因此不用担心会遇上别的同学。
熟悉的楼层熟悉的办公室, 两人已经轻车熟路,刚好, 计院和外院的辅导员都在。
祈玉将酒吧兼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语气平铺直叙,只除去了与阿圭真正的认识过程。他说这是个喜欢用亲吻礼交友的外国友人,而那个看似落在脸上的吻, 其实不过是错位拍摄导致的结果,实际的落点则是发尖。
刚好,乐队的直播间有回放, 是正面角度拍摄, 祈玉干脆把直播间调出来给两位辅导员看了。
这是件很容易被澄清的事,难的是网上不断发酵的舆论,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wifi和键盘,尤其是祈玉本身还担任着高级学生干部时。
当时外院辅导员的表情很有些复杂:“要不, 你先休息一阵子?学生会的事让另外两个主席和团委接手。”
祈玉说:“好。”
辅导员叹气:“你看你, 本来今年我们院的奖学金名单都快批下来了……”
祈玉平静道:“我不要了, 给更符合要求的同学吧。”
“你近阶段也注意着点啊,酒吧那种地方就别再去了,还有, 不要给学校抹……”
祈玉:“放心, 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信息, 虽然照这个架势大概很快就会扒出学校, 但我跟你保证毕业前不会再跟那个酒吧有联系了。”
“……你啊,”
辅导员被截断了所有的话头,祈玉的“识相”让他无从下口,最终只好苦笑着摇摇头,叮嘱,“网上任何东西都别回应,隔着两道屏幕谁知道对面是人是狗?你的压力也不要太大,其实某种程度上你很成功啊,说不定以后真就成明星了呢。”
“‘明星’,”祈玉嘲讽地轻笑了一声,“谢谢你的安慰了。”
辅导员只好讪讪地笑,计院辅导员小姐姐则塞给他们一人一块牛乳芝士小零食,然后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
秦昭问:“还好吗?”
祈玉感觉不太好:“我为学生会流过汗受过苦,鞠躬尽瘁从无二心……”
秦昭的语速很快:“简单点,把‘学生会’换成‘奖学金’。”
“我热爱奖学金这个组织……”
“……”
意识到自己的剖白已然被带跑,祈玉恶狠狠地瞪了秦昭一眼,丢下句“不要靠近学生会”,就一马当先,飞速下了楼。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宿舍是回不去的,将电瓶车推到大棚下充上电后,两人直接向着校外的停车库走。
快走到时,秦昭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遥控开门,祈玉边开门边问:“白邙什么时候来?我的青青——”
早已带着翠绿项链坐在后座的白邙:“你好,祈学长,请你坐前面。”
祈玉:“……”
祈玉微笑道:“白学弟,你也好。”然后一把抓出青青,甩上门,从前面坐进了副驾驶位。
忽然脖子一空的白邙:“……”
秦昭没注意到这边的插曲,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懒得理,到另一边拉开了驾驶座的门:“白邙跟我们一起住几天。”
白邙顺口道:“多多指教啊。”
咔。
祈玉板着指关节,语气轻松:“我会的。”
白邙:“……”
青青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类建筑的巧夺天工程度,翠绿的小脑袋左右摇晃,舌头不断吐出来又缩回去,叽里咕噜地在祈玉的脑子里说个没完。
祈玉拍了拍小蛇,笑着说道:“喜欢的话可以四处看看,但不可以出这个栏杆。”
青青点头如捣蒜。
指纹解锁打开门,秦昭拿出两双拖鞋,率先走进去。祈玉接过那双白色人字拖,行云流水地换上、走人,只有白邙在最后站着,傻了眼。
“你头顶的那个大柜子里面有一次性拖鞋。”秦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白邙只好一边痛骂情侣狗,一边伸手拿拖鞋。
祈玉放下书包,忽然有种组队度假的错觉。
秦昭说:“我让阿姨把上面的泳池弄好了,你可以直接上去。”
祈玉点点头,刚抬脚,又问:“你呢?”
秦昭:“写作业,顺便跟他说几句话。”他说的是白邙。
“……”被点名的白邙顿时感到一股死亡射线笼罩自己全身,阴冷阴冷的,竟然让他一条蛇打了个激灵。
祈玉走到顶楼,在他头顶的青青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池子,上面还四处飘着大大小小、起码几十只的橡胶黄鸭子,豆豆眼瞬间亮了起来:“小鸭子!”
祈玉也有些惊讶:“这么多。”
他把青青放下,这条蛇瞬间窜出去十米,一头栽进水里。
祈玉则走向旁边的更衣室。
进到水里时,却没看到青青。
祈玉找了一圈,都快要急了,才听到青青懒洋洋叫了一声“在这儿”。
小黄鸭都是一套一套的,基本是一只大鸭子驮着四五只小鸭子,小鸭子外表一样,只是有大有小,而大鸭子的脊背是内凹的一块平地。
——此刻,只见在一只最大的“鸭子妈妈”背上,青青正葛优瘫着,长长的尾巴尖在水里,小脑袋则缠着鸭脖子。
“……”
祈玉哭笑不得地游过去,绕着这只跟他两只手拼起来差不多大的鸭子转了一圈,最后一尾巴把鸭子平着抽出三米远。
青青第一次体会到冲浪的感觉,快乐地疯狂甩尾巴,发出了“再来一次”的声音。
祈玉闲得无聊,干脆像踢皮球一样把大鸭子抽来抽去,甚至由于速度太快,每次鸭子还没停下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头,仿佛是学会了影分身之术。
——直到挂在脖子上手机忽然铃声响起。
祈玉隔着防水袋点开,拉出一条缝:“加文。”
加文听起来有些内疚:“对不起啊,给你和你朋友造成困扰了吧?真的对不起,这事儿真的太巧,吉他有私人微博这事儿我之前真不知道,我已经骂过他了。”
祈玉说:“所以你果然买过营销号?”
加文有些尴尬:“……嗯。”
听祈玉沉默良久,他讪讪地补上一句,“我家……有点钱,你知道的,我又太想拿出点成绩给他们看了。”
“我只问你两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好,绝对知无不言!”
祈玉拽着大鸭子靠到岸边:“第一件,你是从哪里认识吉他的,又对他了解多少?”
加文思考会儿:“他跟你一样,是来店里找兼职的,刚好会弹吉他就用了……他应该也是大学城里的学生吧?只不过不是全日制,要自己租房子,所以才会暂时住在我这。”
“应该是学生?”
“我猜的,他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白天背着包出去晚上到点就回来,还有很多书。”
“什么书?”
“好像是生物书。”
“……”
祈玉闭了闭眼:“第二个问题比较简单,这次的热搜他中间参与过吗?提前知道,帮忙打点,甚至推波助澜,都算。”
然而这次加文的回应却很快:“不知道。这种事又不很光彩,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吧。”
“你能保证?”
“……这我也不能打包票啊。”加文说,“万事都无绝对,不过我觉得以我的人脉和资产,做这种事不太可能会让一个员工都能知道。怎么说,难道你觉得现在这局面是他设的局吗?没必要吧,就算他真想追你,现在弄得这么人尽皆知,想也知道只会导致你的厌恶。”
他砸吧着嘴,“我觉得这就是个巧合,毕竟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儿,他脑子坏了?”
这也是祈玉想不明白的事。
千万个为什么积在心头,却毫无头绪。
祈玉皱着眉,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这段日子感谢你的照顾。”
说完,也不待那边再说话,他挂断了电话。
“是那个加文?”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祈玉懒得回头:“嗯。”
“挺倒霉的,弄巧成拙,估计回不了本。”
祈玉冷笑道:“倒霉什么,他做这件事前有问过我的意思么?更何况回不回本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眼里都无关紧要吧,一点小钱而已,我才比较倒霉呢,给学生会打了半学期的白工。”
伴随着重物落水的啪塌声响,长发被轻轻挽到一边,祈玉偏过半个脑袋,淡声道:“倒是你,跟白邙聊完了?”
“啧,好大的醋味。”
秦昭把一只小黄鸭放到人鱼银色的头顶,看着那只小鸭顺着湿滑的发丝滑滑梯一样滑进祈玉怀里,被后者下意识接住,好笑道,“真那么心疼那五千块?”
提到五千块祈玉又开始心痛,他伸手就把小鸭子扔掉了:“在我眼里,五千块是一个学期的伙食费。”
秦昭想了想:“那要不我请你吃一学期?”
祈玉:“不要,我不吃软饭。”
“软饭?”秦昭的语气有些惊讶,“不请吃软饭,我也没有软饭给你吃,我不会烧饭。”
“……”
熟悉的逻辑课感觉又来了,祈玉蜷了蜷腰腹,忍不住勾着尾巴转身,“大猫咪,你是不是人类的中国语学得有那么一点问题?”
然而这不转不要紧,一转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祈玉:“?!”
——鸭子。
好多鸭子。
眼前的秦昭整个人都被橡胶小黄鸭围住了,最外层的小鸭子在以缓慢的速度往外飘,中圈的不动,最离谱的是里圈,虽然只有五六只,但竟然是被秦昭伸着手臂、圈在怀里的。
祈玉呆愣半晌,眼前是一片鸭子黄,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原来想说什么了。
他看看左,又看看右,只见除了自己手边背着青青的大鸭子、以及一只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小鸭子外,整个池子里的鸭子竟然全在秦昭身边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是被这妖怪控制着的,那一只只橡胶小鸭成群结队地面朝自己瞪着千篇一律的塑料大眼睛,简直就是恐怖片现场。
尤其是现在还是晚上,星星都没几颗,天边一片乌漆嘛黑,又是荒郊野岭,要素过于齐全。
秦昭摩挲着下巴,说:“对哦,你提醒我了。”
祈玉看着那一大群上下摇摆随风飘摇的黄鸭子:“我好像对鸭子过敏了……”
秦昭认真地想了想:“过敏?那让阿姨别买鸭肉。”
祈玉拽着手边的大鸭子往旁边缩了缩:“不,我不是很想看到这群东西。”
“这群?”
秦昭看了自己周围一圈,像是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那群橡胶鸭子顿时四散开去。
“虽然没有软饭,但有很多硬米,还有各种食材,你可以随便用。”他说。
“……”祈玉痛苦地游出去两米远,刚好鸭子已经均匀四散开,他又以极快的速度在水里几个摇摆,片鸭不沾身地穿水达岸,一个鲤鱼大跳就扑腾上了岸。
然后他火速化出双腿,抓着一脸懵逼的青青当场跑路,“我去洗澡了,你跟那群鸭子慢慢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中午医生上门给家里的猫老三做绝育,做完后猫猫精神还不错,也能爬,结果几个小时后开始疯狂颤抖,频率跟手机振动一样。起初以为是在醒麻药,然而到了晚上干脆怎么推都不动了,身体都又僵又凉。
给我吓得当场一个爆哭,好在后来医生远程操控一套操作猛如虎总算是活了起来,大概之前是麻药没彻底过、又冷着了。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注意到她会不会就这么在床底下冻死了。
……所以今天就,完全没复习,所以所以明天要再请假一天QAQ
希望老三快点恢复过来,后天见~
第57章 夜叉
祈玉有被那些鸭子的眼睛吓到, 走得急,所以并没有看到当他离开后,这个池子翻天覆地的变化。
“……”
待那道在月光下朦胧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秦昭收回目光, 再难以维持什么般, 乌黑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针,绿色瞳仁在月光下映出的是一片苍茫而无机质的冷光。
今夜月朗星稀, 池子波光粼粼, 只是那些小鸭子的投影却都到不了水下,仿佛浮在虚空之中。
而几乎在他环着的双手松开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被从现实中撕开, 池中蔓起黑色瘴雾,逐渐笼罩了整片水面,再也看不清那水上的景象。
草草建起的幻象再也维持不住, 訇然碎裂。
秦昭没有再继续维持这些幻象——需要构筑它们的理由已经离开了。
待雾气微淡, 水面上可爱玲珑的小鸭子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赤红近黑的莲花——每一朵花下面都连着长满荆棘的茎,在水下虬结交错,随着水流蠢蠢欲动;每一片花瓣都鼓胀饱满而表皮薄嫩, 能看到里面血红的经脉和宛如正在流淌的汁液, 形态极像是血管和血液, 而那根本不是植物该有的东西。
此时的长方形游泳池里,只剩下了一套小黄鸭——正是祈玉网购的那套。
那套里的大鸭子被青青霸占,已经带走了, 而留下的小鸭子们则被根须们挤上了岸, 七零八落散在池边。
其余都已然消失不见。
只有莲花在水里大肆展开身躯。
即便如此, 远看时, 那些花朵仍然是美的。
——代表着出泥不染、圣洁的花,只有深陷泥潭时,才会产生的那种冰冷、邪性、怪异的美。
下一刻,那些花茎忽然蠕动起来,快速向着同一个方向靠拢,花朵因为被拉扯而不断摇晃,最后相互缠绕,形成了一支窄细的红色长“箭”。
长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某处刺去。
“吱——”
虚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宛如鼠类濒死般的尖叫。
花箭击中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越拉越长,狠厉地向着空中各处戳去,与此同时,水中剩余的根须们也在快速蠕动,形成第二支、第三支。
随着花箭的动作,不断有尖叫声响起,白色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又蒸发。肉被扎穿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尖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等空中再也没了东西,八支长箭才尾部微微勾着,悬在半空中。
——柔软的花茎此刻已经被猎物的血染成了白色,倒刺也重新变得细长、柔软,只有尖端的花朵是红色,拢在一起,像极了猫咪的尾巴。
秦昭垂着眼走出泳池,拖在身后的八条莲花尾巴逆向抽条般缩回他的身体。
地上散落着先前被击落的东西,一只只胸口破着洞的小怪物在光滑的地板上堆积,腥臭味在这片空地蔓延。
这些怪物明显不是这个人间的东西,每只都长着一对小翅膀,皮肤的颜色各不相同,黄绿蓝红都有,五官也长得……十分有“特色”,有的眼睛长在颈窝,有的嘴巴开在头顶,甚至有一只身上长满了琉璃般美丽的珠子,珠子在月光下流光溢彩,那是它的眼睛,可惜却没有长能合上的眼皮。
秦昭抓起那只没有眼皮的眼睛怪,略微惊讶地发现它竟然还没死。
于是他伸出带着尖长指甲的手指,将那些漂亮的琉璃珠子一粒粒抠下来。
此时的他面无表情,仿佛所有属于人类的感情都从他身上被剥离。可以说,就算他现在的外表还是人类的模样,也不会有任何一个普通人会觉得他是同类。
他抠到第七粒的时候被阻止了,期间这只胜利品一直在痛苦地战栗,却没有得到宽恕。
“够了。”匆匆赶来的楼焕说。
他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现下的情况,当看到一地的尸体时,眼中满是懊恼与担忧。
然而那只最大的怪物却连头也没有抬一下,手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就开始抠第八粒琉璃眼珠。
于是楼焕深深吸了口气,右手一阵颤抖,指尖蓄起金芒,巨大的金莲虚影在身后出现——形状与秦昭的红色莲花如出一辙,却满是威严、圣洁、慈悲的意味。
有股子说不出的佛性。
他的眉间有化不开的悲哀之色,缓缓举起的右手却毫不犹豫,眼看着那朵金色莲花就要向着他弟砸去。
“秦早早——”
“我醒着。”秦昭忽然开口。
“给我醒xi……”最后一个字因为秦昭的出声而猛然被吞回去,只发出了一个在齿间的音。
压制力十足的金色莲花顿住了,随后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迅速消散在空中,楼焕欲盖弥彰地将手背在身后,有些不自然道,“哦,我就想给你看看正常的莲花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他一挥手,一团金火落到地上,顷刻就将地上的怪物们焚烧殆尽。
“……”千钧一发之际,秦昭将那几粒珠子抢救了下来,抓在手里。
楼焕嫌恶地皱眉:“你拿这个干什么。”
秦昭说:“炒一炒,嘎嘣脆,蛋白质是鸡肉的三倍。”
“……”
楼焕看着那几粒玉石般的珠子,表情更精彩了。
“你知道这些丑八怪是什么吗?”他问。
秦昭随口说:“我的同类?”
“不是!”
猛地加大音量吼了一句,楼焕又懊恼地皱眉,“不是,你跟他们不一样。”
秦昭无所谓地耸肩:“随便吧。”
楼焕仿佛很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是我的失职,一时没注意就让它们追来了,你知道我的工作的,最近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东西太多了……没想到你今天也在这里,当初你还不要这套房子的钥匙呢,怎么,现在真香了?”
秦昭没接话茬,只问:“所以这是什么?”
楼焕眸色变换,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闭了一下眼睛,干脆直言道:“空行夜叉。”
“夜叉?”
“……修罗道里最底层的生物,没什么智商,就是烦人。”
秦昭重复了一遍:“修罗道。”
楼焕:“嗯。”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楼焕长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秦昭会一直问下去,所以先前才会犹豫那一下。
——六道轮回,各自安分,一般来讲是不会出现“相互串门”的现象的,否则人间岂不乱套了。
但凡事皆有例外。
比如眼前这种情况,修罗道的魔物都堂而皇之出现了。
只是出于私心……他不会撒谎,但也不想让这个弟弟知道太多那边的事。
见楼焕迟迟不说话,秦昭轻轻嗤了一声:“瞒,接着瞒。”
他指着被一把金火烧得干净的地板,用肯定的语气,“它们不是追着你来的,是来找我。”
楼焕抿唇不语。
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十分令人搓火,然而秦昭的神情却仍然很是平静。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杀这种东西了。”
楼焕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他的弟弟:“你说什么?!”
“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每次一出来就跟蛾子一样朝我身上扑……”
楼焕很是激动地打断了:“你说,你已经见过这东西好几次了?”
“……”秦昭轻笑,“对。”
楼焕:“可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秦昭:“因为我也想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那么‘钟爱’于我。”
缓缓飘浮的云层漫过了月亮,光线变暗,顶层的两个人瞳孔深处都逐渐发出亮光,这可以为他们很好地提供夜视能力。
许久过后,楼焕破罐子破摔地问:“那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秦昭说:“挺好吃的。”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味道比猫粮好。”
“……”
楼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同类相食。
修罗道生物典型特征,好战、贪婪、善妒、以及永远不会停下的战斗欲。魔物们靠着吞噬来提升自己的阶位,所以在那个世界里,经常能看到凶残的厮杀,却很少能看到完整的尸体——战败者都进了胜利者的肚子。
他看到那些东西只觉得恶心,可他的弟弟却面不改色地说,“好吃”。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孤身一人站在几乎成为废墟的大楼顶,身边落满了正燃烧着的红莲。
被烧断的房梁钢筋不断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四周一片慌乱嘈杂的尖叫哭嚎,而那个孩子只是淡漠地看着,眼中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
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他仿佛与整个人间都格格不入。
“楼焕,”看着对方深锁的眉头,秦昭说,“有些事即使你不说,我也早晚会知道,只是方式不同,迎接的状态也不同而已。”
楼焕有些愣怔。
……该怎么说呢?
该怎么说,我曾经把你弄丢过,导致你被坏人抓去,入了魔,还引发了一场让大楼坍塌、几十人送命的大火灾呢?
“秦昭……”几不可闻的颤抖声音从楼下传来,含着惊恐的意味。
秦昭神色一变,抓起长袍就朝楼下冲。
楼焕悚然喃喃了句“竟然还有人?!”,快步跟上他弟。
一楼,厨房间。
炉子上的面汤早已沸腾,不断冒出气泡,汤水顺着小锅边缘不断滚下,却没有人将炉火关闭。祈玉抱着青青缩在厨房最深处,一手捂着嘴,浑身僵硬地看着空中那个怪东西。
——那像极了一个长了翅膀的癞□□,浑身青绿,几乎环绕一圈的大嘴张着,肥厚的舌头挂在外面。而在嘴巴里面,没有咽喉,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是一双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
天知道祈玉是怀着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在看到这玩意的第一时刻直接两眼一闭晕过去。
大概是先前说到软饭硬饭的关系,下楼后他就感觉肚子有些饿,于是来到厨房,翻出了一包蝴蝶面。水刚烧开时,他忽然听到了青青的大叫,又急又尖:“快躲起来——”
青青从没发出过这么高频的尖叫,祈玉当时就心脏漏跳半拍,下意识想往外走,又被青青呵止:“别出去!!”
那声音几近嘶吼,祈玉赶紧蹲到了厨房角落里,没过几秒,就看到一只会飞的“蟾蜍”晃了进来。
理智告诉祈玉一直蹲在这里不是办法,但他腿软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寄希望于这东西看不见不动的东西。
但凡是老虎鳄鱼之类的他都还能有一战之力,可这……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青青也在他怀里颤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然而即使他们如此努力地隐蔽气息,那只大蟾蜍嘴里的眼睛还是渐渐锁定了这块角落。
……刚才不该把青青抱到怀里的,祈玉想。
青青那么小,随便往那个角落一钻谁也找不到,现在跟着他,这么大个人,不被发现才怪。
大蟾蜍煽动翅膀的速度变慢了,大头微微朝下,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个即将攻击的姿势。
祈玉一只手在身后的柜门里乱摸,竟然摸到了把菜刀。
他将那把刀拿在手上。
蟾蜍嘴巴张得更大,整个身子都呈现出即将俯冲的姿态,祈玉也两只手一起抓紧了菜刀柄——
千钧一发之际,厨房门边忽然冲出一只大猫,雪白的四足瞪着墙扑来,凌厉的爪子一挥就将大蟾蜍摁在地上!
“吱——”
这只会飞的蟾蜍发出了一声混不似活物的怪叫,抽搐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秦昭?”
从攻击到去世,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甚至不足一秒。祈玉傻在那里,手上还握着菜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猫优雅地收回爪子,快速甩了甩:“你没事吧?”
祈玉把刀放回去,想站起来,但脚根还有些软,心脏也跳得很快。
秦昭变回人形,几步走到惊魂未定的祈玉身前,将他扶起来:“不怕,这东西不会再来了。”
缓过来后,祈玉说的第一句话是:“去关火,然后去洗手,记得用消毒水洗三遍。”
“……”
秦昭往□□身上扔了团火,转身一一照做。
“这是什么鬼东西?”祈玉看着地上的灰烬,小心问道。
“稍微有点智商的魔物。”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自门口传来,夹杂着疑惑,“你竟然能看得到那个世界的东西?奇怪了。”
祈玉第一时间朝门口看去,震惊地发现不知何时那里竟又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约莫二十几岁的青年,浅灰色头发微长及肩,五官长得颇有种古典美人的意味,温润俊美,眼睛是罕见的天青色,很漂亮。
这种长相十分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哪怕知道这个八成也是妖,祈玉还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问:“您是……”
古典美人走进来,微笑着说:“我是秦昭的兄长。”
祈玉顿时明白了,大脑在一微秒内迅速弄清眼前的状况,下意识站直身子,将皱巴的衣角拉拉好,恭恭敬敬说道,“秦家哥哥您好,我听秦昭说过,您是这个别墅的主人,很抱歉打扰了……”
楼焕连忙道:“不打扰不打扰,难得秦昭把人往家里带,我才该抱歉吓到你了。”
旁边正洗手的某人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
冷场片刻后,秦昭还是没有要介绍的意思,但激动的心情战胜了尴尬,楼焕仔仔细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
——长相没的说,与人类世界的那些明星相比一点不差,放在美人众多的妖族里也不落下风,他弟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就是皮肤太苍白了些,好像不太健康的样子。
但是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是活的、会动的就已经很可以了!
那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祈玉浑身都发起了麻,睡了人家弟弟还坑得人家弟弟在全国网民面前丢脸的心虚感越发来势汹汹。他赶紧深吸一口气,自我介绍道:“那个,我叫祈玉,祈祷的祈、玉器的玉,是秦昭大两届的同学,因为某些原因来借住几天。”
“同学啊,同学好,相同话题多,相处的时间也多。”楼焕说,“走,我们先出去,坐下慢慢说。”
“哦……好。”祈玉眼皮一阵乱跳,对方的语气太温和,反而令人害怕。
跟在这对兄弟身后走到客厅里,见这两人已经面对面在沙发上坐好了,中间隔着一只矮脚茶几,上面放着木质茶盘和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茶具套装。
没有第三个可以坐的地方,祈玉想了想,小心翼翼坐到了秦昭身边。
坐下时衣角刚好落在秦昭手边,秦昭顺势摸了摸,还有点湿,应该是先前游完泳没擦就直接穿上的缘故。
他微微皱眉,又用指尖去碰祈玉后领口,果不其然也是湿的:“怎么没换一件?”
“……”
感受到对面立马偷偷瞥过来的视线,祈玉恨不得把那只手剁下来,但人在屋檐下,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低声斥道,“别用你那只碰过□□的手碰我。”
楼焕从茶几上自带的小饮水机里热了一壶水,到五十几度就停了,取下水壶给两人倒水,似是随口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来了。祈玉接过一次性杯子,紧张地回答:“没多久,两个月不到。”
楼焕点点头,像是有些感慨:“才两个月啊……我这弟弟真是干什么都快,效率老高了。”
“咳咳——”
祈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挺久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楼焕说:“喜欢这套房子吗?如果住的不舒服的话,我在市中心好像也有一套三室一厅空归着,你们可以过去,那边比较热闹。”
祈玉吓了一跳:“不不不用……”
“也是,你们还要上课,来去不方便。”楼焕自动找到了理由并且表示理解,“这儿也挺好,上面还有个小泳池,没事可以去游游泳。你别这么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
祈玉终于觉得这气氛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了,忍不住朝旁边安静已久的秦昭看了一眼,寄希望于对方赶紧解释几句。
然而秦昭竟然垂着脑袋在打瞌睡。
祈玉整个人都要傻了——这么关键的时刻,这人竟然睡着了??
“对了,我不姓秦,我姓楼。”
一张名片递到眼前,祈玉条件反射地接过,就听对方说,“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任何事,尤其是有关秦昭的。”
最后半句话的语气有些重,似乎含有深意,但祈玉不是很理解:“有关秦昭?”
楼焕目光很复杂地看着祈玉,半晌,手臂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问:“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挺辛苦?这孩子从小就不太正常,只好麻烦你多担待了。”
“……!?!?”祈玉差点没跳起来,“不不不您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说着,他一掌拍在旁边那条大腿上。
“啪”地一声脆响响彻客厅,秦昭应声看来,雾沉沉的眼睛深不见底,宛如一潭能吞噬一切光源的深渊,看得祈玉一瞬间心惊肉跳。
然而害怕也只是一瞬间,他马上就清醒过来:“——你给我醒醒,你哥问你话呢!”
话音刚落,青青从他的衣领里探出了小脑袋,祈玉连阻止都来不及。
“咦。”楼焕刚要开口就看到了青青,“这是?”
“是我的宠物蛇,不咬人的无毒蛇……”还没解释完,祈玉就发现对方看的并不是他,而是秦昭,于是闭了嘴。
秦昭打了个哈欠,说:“他都知道。”
楼焕:“能接受?”
“当儿子养。”
“……”
祈玉不知这俩兄弟在打什么哑迷,抱着青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有了种落入了妖怪窝的实感。
“说起来,刚刚那个,也是你们妖怪吗?”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
“不是。”
“我们没有这种丑东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祈玉:“……那是什么?”
楼焕似乎很努力地在思考该怎么回答,眼皮颤抖了好几下,最后说:“万圣节惊喜?”
祈玉:“??”撒谎也找个正常一点的谎撒啊?
“忘了那玩意吧,哥哥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楼焕一挥手,也不见他做了什么,淡淡的金光就在他手上浮现,形成一个光团后又收缩,最后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小丸子。
金色小丸子被放在了一个最小号茶盏里。
祈玉还没来得及感叹这种“神迹”,青青忽然一个猛扎子窜了出去,然后一口就将那粒丸子吞了下去。
几乎是下肚的瞬间,青青整条身子都缩了起来,盘成一团,似乎是痛苦的样子。
“……青青!”祈玉惊叫。
对面的楼焕却看起来像是早料到会这样,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祈玉只好求助地看向旁边的秦昭,而后者微微摇了一下头:“没事的。”
大约半分钟过后,在祈玉担忧指数不断up的目光下,青青忽然不动了。
祈玉倒吸一口凉气——下一刻,却见青青浑身都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那些光有如实质,层层绽放,像是一朵小花缓缓盛开,而作为花心的青青逐渐看不清身形。
几息后,光芒淡去,正中央已经没有了长条的生物,而是一个站着的……
三个人同时前倾身子,看着茶几上那只不过成人手掌大的小人,表情一时间都十分震惊且复杂。
其中楼焕是最五味陈杂的,瞳孔都收缩成了一根针:“……区区点化一只小妖化形,我竟然做不到?”
这种小人形态根本不该出现的,那明显是一种妖丹已经成型、又没有彻底成型的特殊状态。
秦昭冷笑:“半吊子。”
“……”
而祈玉此时根本什么都听不到,眼前只有这个在地上慢吞吞移动手脚的小人。
小人身上罩着不知什么材料的青色蛇鳞衣,宽宽大大的;与他一样是银发,但在光照下有种金属般的光泽,皮肤雪白细腻,眼睛黑白分明;五官也长得有些眼熟,脸型整体偏尖,一看就是条蛇精。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人身后竟然还拖着一条小尾巴,不长,但祈玉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青青本体上最后的那一截。
但这条尾巴太短了,还滑溜溜的,视觉效果就十分奇异,颇有种不伦不类的味道。
祈玉伸出食指,小人就抱着那根指头奋力扭——扭了半天都没扭上去,显然是还没习惯于双腿,最后被祈玉轻轻拎着咯吱窝放在手心。
青青自己也很懵逼,在祈玉掌心缓慢站起来,看看左右又看看右手,最后晃了晃身后细长的尾巴尖,惊喜地叫出了声:“妈妈,我也有手了!!”
这一声不算响,但三个人离得近的缘故,瞬间也传到了另两人耳朵里,像是扔下了一颗炸弹,还瞬间炸开。
感受到身周两人骤然变换的神色,祈玉那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已经宕机的脑子只勉强转了转,就停止了思考,转而将青青身上已经滑下来的衣服拉拉好,有气无力道:“乖,爸爸爱你。”
青青两只小手捂着绯红的面孔:“///A///”
祈玉知道青青能变成人形必定是那个丸子的缘故,于是看向楼焕:“谢谢您。”
楼焕被那个“妈妈”吓得不轻,想想,觉得说不定是人家养宠人士的习惯,毕竟还有许多铲屎官“阿爸”“阿妈”的自称珠玉在前,一个叫法而已,无所谓。
随后他就看到了小人的脸。
“……”
那不能说是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般来说,从无到有、机缘化妖的妖族,人形时的容貌大多是受自己的本体和审美两相结合所化。但就像人类也无法选择自己的长相一样,各类妖怪们也无法完全按着自己想的来,顶多是做个参考。
而妖二代不同,因为他们的父母往往已经有了人形,因此跟人类一样,也会受到遗传的影响。
楼焕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祈玉看看青青披散的银发,又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有了一个绝佳的“澄清”办法。
“如您所见,青青是我的孩子,”他满脸慈祥,宛如一个年老八十终于看到儿子长大成人功成名就的老父亲,“楼哥,我真的只是暂住几天,没有别的想法。您看,虽然我单身,但孩子都三岁了。”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祈玉缩在沙发深处,生怕对面那人一气之下变猫一巴掌拍过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半晌,秦昭率先出声:“这条蛇真跟你有血缘关系?”
祈玉没想到会是秦昭先开口,抿着唇犹豫许久,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完了。”秦昭这么说道。
“……”听到那句轻飘飘的话,祈玉眼皮轻颤,空着的手抓紧了衣角。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忽然一股脑袭上心头,让他觉得有些空。
他从来没跟秦昭说过自己的身世,也没说过青青的由来,现下是迫不得已,就算他不这么说,青青的长相也足够说明一切。
但这种情况下,秦昭怕是会接受不了吧。
任谁都会产生想法的,他能理解。
……等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旁边的秦昭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接上了后半句。
“怎么办,白邙要变成我女婿了,以后在宿舍里可怎么相处啊。”
祈玉:“…………”
难怪亲哥都要特地说一句,懂了,原来是打小就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楼小小,一个打小就不会撒谎的金猫好孩子。
秦早早,一个打小就容易发疯的红猫神经病。
(小枣哥:还不是因为看到老婆要被抓走了才表演了一个原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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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屏蔽词,为何全是口口能无人告诉我………!
第58章 蜗牛
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 祈玉担心青青,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站起了身,挂着代表歉意的笑容离开客厅,只留那对兄弟自己聊。
出去后那笑容就瞬间消失, 他呼吸着走廊里的新鲜空气,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青青渐渐习惯了使用人类的手脚,顺着袖子小心翼翼爬进祈玉衬衣前的口袋里, 只留个脑袋在外面,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连眨都不想眨,拼命朝周围看。
别墅到底是别墅,房间多到能开轰趴, 祈玉随便找了间较小的客卧走进去,带上门。
里面设施还挺全,桌上还有一套茶具。
祈玉拎出了一只小茶盏, 从饮水机里接满冷水, 放在桌上,然后把青青也放上去。
青青很满意地抱着茶盏,刚低头想喝水,忽然感受到了什么, 一回头, 就看到一个硕大的手机镜头正对着自己。
“……”青青说, “妈妈?”
祈玉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机:“你喝吧。”
青青:“///A////”
——镜头里能照出青青。
看来这小人是客观存在的,祈玉思绪有些凌乱地想着。
今天一天真是够乱的,他揉揉脑袋, 最后干脆坐在书桌前, 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和平板, 开始写作业。
书桌还挺大, 全摊开也能放得下。
半小时后,祈玉感觉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学习果然是能净化心灵的东西——学到忘我,学到坐化,就能忘记一切忧愁。
单词背到第十三页的时候,手机的震动把祈玉从黄金屋里震了回来。
是学校艺术团教师发来的信息。
祈玉对这个备注很有些眼熟,历年的十大歌手这位团委里的老师都有参与,应该是主要负责人之一。
大一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来联系他,让他与别的音特生一起,去唱个开场曲。大二的时候祈玉自己就参与了校园十大歌手比赛,交集就更多了。
与别的他所认识的团委老师相比,这位老师人非常不错,没什么架子,很平易近人。
他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又是关于这届十大歌手的事。
祈玉快速看了一遍消息,对方想要他今年再上一次,作为压轴。
……上一届的冠军会在下一届作为压轴是学校历年传统,但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祈玉有些不是很想去。
他打字:[不好意思老师,可以找去年的亚军出场吗?我这两天不在学校。]
那边的回复也很快:[恐怕不行,今年有点特殊,你必须要上了。]
[为什么?]
这次对面沉默好久,然后一下子发来了一长串信息。
[今年市里拨款搞高校联谊活动,大学城里八所高校外加另外的几所学校打算联合起来,一起办一场大型校园十大歌手,参赛者就从各校自己的比赛学生里出。换句话说,如果你想去的话,你就必须先是我们这届校园十大歌手的一员,钻个空子,作为压轴的编外人员也算。]
“……”然而这又关我屁事呢。
祈玉打字:[我也并不是很想去市里丢人现眼。]
[真的吗?冠军奖金八千,小奖品一堆,还能给学校搬回来一座小金人哦。数不清的机会都会朝你砸过来,虽然你个上过热搜的可能也已经不需要了。]
那边还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祈玉难得的打断了老师的话:
[奖金多少?]
[最少8000]
[……]
祈玉直接开始语音:“感谢老师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为校争光,让我们学校的校徽在荣誉墙上出现,校旗在市里的旗杆升起。”
“很好,有志气,不愧是你!”老师很是满意,“真的搬回小金人,我们这里也有艺术类奖学金伺候!”
于是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须臾过后,那边又来了条信息:[那今年你跟秦昭一起上,不用急着来学校,我相信你们的水平,只要下周三彩排的时候记得来走一下台就好。]
祈玉有些惊讶:[跟秦昭一起?为什么?]
抬头显示“正在输入中”又消失,过了大概十来秒,那边来了条语音:“这不是我看了你在酒吧跟他们唱歌的视频吗,简直太有爱了!另一个同学是谁啊,也是这儿的学生吗?还有秦昭,我觉得市里比赛的冠军就是你俩之间了。”
“不……”
“我在。”
一道温柔的女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祈玉吓了一跳:“谁?!”
“可以再完整说一遍吗?”
“……”
书桌旁边的角落里有一箱东西,盖子是敞开的,里面看起来是叠起来的书和一些学习用品,但那道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来。
祈玉在原地逃跑和看看究竟是什么之间犹豫了会儿,最终颤颤巍巍走过去,拿出一本连封皮都没拆的书——就看到这本被拿出的空隙下,有一个白色的长方体白色机器,还闪着淡淡的蓝白交间的光。
祈玉:“……………”
他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一通搜索操作后,小心翼翼说了声:“小爱同学?”
“我在。”
“……”祈玉说,“给我关机。”
半分钟后,祈玉犹犹豫豫地:“小爱同学。”
“哎。”
“你今年几岁了呀?”
“十九岁的小爱陪着你,以后也是。”
刚哼哧哼哧爬上桌子的青青:“竟然比我大这么多!”
戳戳机身,青青问:“小爱同学,你觉得蛇可爱嘛?”
“我觉得不怎么可爱。”
青青:“………QAQ”
祈玉紧跟着就问:“小爱同学,你觉得人类怎么样?”
小爱同学:“我虽是人类创造,但毕竟不是一个物种,一些时候不能感同身受。”
祈玉于是摸摸青青:“它说它是人工智障,不能感同身受。”
青青捂着通红的脸,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同一时间,外面的客厅。
“他不是妖。”楼换肯定道。
“那怎么解释那条小蛇?”
“很简单啊,说不定人家上辈子就是许仙呢。”
秦昭面无表情地看着楼焕。
“……”楼焕说,“初代的妖化形会比较趋向于自己的审美,可能这条蛇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一直耳濡目染,因此被我帮着化形的时候才下意识会选择这个模样。否则一个人,一条蛇,能有什么血缘关系?”
“它叫祈玉‘妈妈’。”
楼焕一嗤:“你小时候也男女不分,总是叫楼爹爹‘妈妈’。”
“因为他就是我们的母亲,”秦昭一字一句道,“——将我们孕育出来、带到这个世上的个体。”
这么看似是废话的一句,却让楼焕沉默了。
半晌,他问:“怎么,你觉得祈玉不是普通人类?”
秦昭答非所问道:“他身上有HETER刻印。”
哗啦——
昂贵的茶具被一股力道撞翻,散落在地,猛然站起的楼焕瞪大眼睛,瞳孔紧缩:“你说什么?!”
“不是人员标志,是研究体。”秦昭把紫砂壶捡起来,抬头直视那双愤怒的眼睛,“HETER开头,代号是Mer,中间两条杠连接……就跟我醒来后在手臂上看到的格式一样。”
“……”
良久的沉寂过后,楼焕闭了闭眼,冷静下来道:“我知道了。”
秦昭看着他。
“我最近的任务也是有关于这个组织。”楼焕冷笑,“他们又出现了,对抓捕还很敏感,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把自己藏起来,估计是在上面有内应。”
“但是没关系,”
他眯起眼睛,尖细的瞳孔在眼皮下深不见底,将温润的表象生生变为了嗜血和肃杀,语气还是聊天的口吻,“既然敢出现,他们就是要死的呀。”
然而秦昭不为这种气氛所动:“所以你也不知道祈玉是什么样的种族,也不知道他跟那条蛇到底是什么关系。”
楼焕一窒:“我……”
秦昭起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半吊子,你可以走了。”
楼焕:“………”
他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客卧里。
没营养的对话说着说着,祈玉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咕噜。
……先前去厨房就是为了弄点吃的,结果不但没有成功,还消耗了一通体力。
祈玉想了想,虽然秦昭和他哥都在,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危险,但保险起见还是先别去厨房了吧。
最后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箱子泡面。
还是绿色汤达人,祈玉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家政阿姨喜欢这个口味,才会到处囤积。
青青还在跟人工智障玩耍,祈玉起身烧了一壶开水,刚要拆开塑料膜,门被推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在做吃的?”拿着一袋零食进来的秦昭问。
“哈哈,我正在做呢,你要不要吃呀?”
秦昭扔下零食,闪现到书桌边,一巴掌把桌上正说话的人工智障拍飞了;“什么东西?!”
祈玉:“……”
刚叫了小爱同学一声的青青:“…………”
青青迈着小短腿走到一地碎屑前,抱起一块白色盖子,眼底波光流转,眼看着就要表演一个当场爆哭。
秦昭:“……”
三分钟后,楼焕被一声“哥”叫了进来。
“怎么了?”他问。
秦昭指着地上的白色碎片:“不小心摔坏了。”
楼焕不疑有他,蹲下去,检查了会儿,往地上扔了朵小莲花。
祈玉眼睁睁看着那只音响一点点恢复——宛如把摔碎的过程倒放了,碎屑从远处回到本体,损坏的电路重新连接。
片刻,这只人工智障就重新发出了代表新生的光芒,并且“叮咚”一声。
“……”祈玉愕然道,“这是什么超能力?”
楼焕语气很平静,但不断上扬的嘴角掩盖不了小小的得意:“时空回溯。”
被瞥了三次后,秦昭很是上道地说:“谢谢你,哥。”
楼焕眨眨眼睛,捏着一小撮头发:“小事啦。”
秦昭把他往外推:“哥,去洗澡,有小鸭子和毛绒球。”
楼焕:“哎呀,你这孩子……”
秦昭关上门:“洗好啊。”
抱起青青目睹一场单方面赶人的祈玉:“……”
忽然有点同情这位哥哥了。
“好了。”将门反锁后,秦昭拍拍手,说道。
“问个问题,”祈玉把青青放到桌上,“你们兄弟小时候是不是天天打架?”
秦昭:“那倒没有,我出生的时候楼焕已经十六岁了。”
“?!”
祈玉惊呆了,“你哥比你大十六岁?!那他现在岂不是……三十四岁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秦昭也拿了一桶面,点点头,算是应了。
两人坐下来泡方便面。
等面泡开的间隙,祈玉把那个套上复活甲的音响拿在手里看,忍不住问道:“你没有能修复东西的能力吗。”
秦昭说:“没有。有关于时间的都不是能轻易用的东西,这会涉及到一个世界的根本法则。现在这个人间,除了我爸,估计就只有楼焕能用了。”
“哦……”其实不太明白,但听起来这似乎是个很牛逼的技能。
他问:“你们爸爸是不是莲花精?”
秦昭:“算是吧。”
难怪。那天在水里看到的长长的植物根茎应该就是莲花茎了。
“话说,那到底是什么?”秦昭忽然问。
祈玉:“什么?”
“你手里那个。”秦昭说,“这东西会说话?”
“……”
祈玉哭笑不得,把音响拿到这边的桌子上给秦昭看,“智能音箱啊,你自己家里的东西你自己不知道?”
秦昭还真不知道:“除了说话它还能干嘛?”
祈玉本来也不知道的,但之前刚好为了弄清这玩意是什么去查了一遍,这会儿直接开始倒豆子一样一通解说。
秦昭耐心听完了,若有所思:“人类的科技真厉害。”
祈玉:“是啊。”
秦昭:“小爱同学。”
人工智障:“我在。”
秦昭说:“怎么才可以把不请自来的烦人亲戚从家里赶出去?”
祈玉:“…………”你到底是有多讨厌你哥啊!
人工智障显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闪了半天,最后回答:“以下内容根据搜狗搜索后提供……”
几分钟后,天文地理都询问了一遍的秦昭看向祈玉:“它什么都回答不了,还能干什么?”
祈玉已经开始吃起了面,“嗯嗯”两声,夹了两根弯弯扭扭的面条放到小茶盏里给青青,随口说:“能给你治病,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秦昭说:“懂了,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个熟悉的句式祈玉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哪样?”
秦昭说:“它是个盛水的容器。”
……草。
祈玉差点一口面吃进鼻子里去,放下筷子就开始咳。
他们下午之前逛超市的时候从冰柜里拿了一盒即食麻辣小八爪鱼,此刻被打开当成了小菜,祈玉勉强喘匀后夹起一只就塞秦昭嘴里:“吃完前你别开口了。”
于是猝不及防被偷袭的秦昭也被辣得一阵咳嗽。
祈玉满意地收回筷子,放在一旁的杯子里洗了洗,一转头,就看到青青正好奇地扒拉着一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八爪鱼。
“你先别吃这个,辣的。”祈玉有点害怕青青会拉肚子。
青青两只小手拉着八条鱼一条腿,很固执:“我可以!”
“秦昭,青青能不能吃人类的……”
手边的杯子被快速夺过,祈玉:“……”
看着秦昭抓起他手边刚洗完筷子的水就是一口闷,他明智地选择了暂时闭嘴。
放下杯子后,秦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不少,嘴巴还张着,似乎被辣得不轻。
这人的嘴唇本来就薄,唇形很好看,但颜色是与酷哥气质截然相反的粉粉嫩嫩,此刻变得通红,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金刚芭比感。
祈玉忍了半天,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昭满眼幽怨之色。
“你不能吃辣吗原来?”祈玉又给他倒了杯冷水,快笑弯了腰。
秦昭的回答是抄起一只八爪鱼就以其之道还治彼身。
“咳咳咳……”
祈玉当即就想吐出来——妈的,是藤椒花椒麻椒的三重打击。
然而并没有成功,因为秦昭捂住了他的嘴。
“爽吗?”咽下后,他听到秦昭用邪魅一笑的声音问。
祈玉:“……”
互相伤害没有好结果,那盒八爪鱼最终进了湿垃圾桶的肚子。
把方便面残骸收拾干净,时钟已经过了十点半,祈玉说:“你可以滚了,别让你哥误解。”
秦昭:“误解什么?”
祈玉和善笑道:“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下次我就把你最爱的鸭子塞你嘴里。”
“哦,你说那个啊,”秦昭像是才明白过来,摊手道,“已经迟了,事实胜于雄辩。”
祈玉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秦昭说:“发情期前后的味道不一样,交/配本身就是交换荷尔蒙的过程,你以为楼焕闻不出来?”
祈玉开始明白了,但宁愿不明白:“你是说……”
秦昭慢慢道:“昨天才做过,现在你在我的鼻子里都打着我名字的标签,楼焕的鼻子只会比我更好。如果你是母的,他可能都直接考虑该给什么彩礼、又该去哪里办婚礼了。”
“……或许,”他又看了眼在桌上来回跑步的青青,“已经给了?”
祈玉捂着面孔,不想说话。
难怪之前楼焕会是那种反应,又是送房又是交心的……妈的。
“——不对啊,”他忽然抓住了什么,说道,“你们妖族,不是兴趣至上吗,发情期来了打一炮不是很正常?”
“可以这么说。”
“那为什么就直接默认成搞对象?!”
“因为我们家比较特殊,我本身也比较特殊,”秦昭很无所谓地说着惊人的话语,“在认识你前我从来没有过发情期,也没有世俗的欲望,本来他们都打算带我去治ED了。”
“……”
这话砸得祈玉脑子嗡嗡的,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他自己之前也从来没有过世俗的欲望,前男友就是这样分手的,但至少,他还是能硬得起来的。
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坦诚呢,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是有对他绝不会说出去的信心?还是……将他绑在身边时刻看着的决心?
“……孩子还在呢。”半晌,祈玉就挤出这么一句。
秦昭很是无辜:“所以我说的是英文字母啊。”
祈玉彻底没话讲了。
“所以你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秦昭走到他身后,轻轻地问。
热气呵在耳边,祈玉浑身一机灵:“……什么?”
“我已经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秦昭将脑袋放在他肩窝,目光看向青青,“至少,先说说孩子的来历?”
“……”
祈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该怎么说呢?青青是我发疯的时候孵出来的?
听着都觉得离谱。
他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时候在水里蜷着尾巴像织茧一样孵蛋的自己。繁殖期下那种全然扭曲的对新生命的渴望,对孩子们狂热的感情……太难看了。
根本不像是能用脑子控制自己行为的人类。
“不想说?”
祈玉感到手脚因为过度紧张而渗出了冷汗,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我……”
秦昭忽然放开了他。
祈玉心中一冷,脑子却一热,刚想不管不顾说了算了,下一刻就感觉整个人被带到了柔软的床上。
秦昭将他压在身下,一拉被子,两人瞬间置身黑暗之中。
厚实的被子隔离了光线,也隔离了空气。
氧气逐渐稀薄,呼吸越发不畅,祈玉手脚都被压着,不知对方想做什么,小心翼翼唤道:“秦昭?”
“……是你那个前男友的吗?”低沉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
缺氧让祈玉脑子越发昏沉:“什么?”
“有些来自地狱道的冥界蛇妖确实可以改变交/配对象的体质,不论男女都可以是它们产下后代的温床,”秦昭语气很轻松地给他科普,但其中意味任谁听来都觉得害怕。
“跟冥界生物交往是会折寿的,你就这么喜欢他,连孩子都肯给他生?到现在你的心里都还有他?”
“……”感觉肚子上被放上了一只手,祈玉终于懂秦昭在纠结什么了,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给谁生过孩子我也生不了,你给我起开!”
秦昭没有动,尖牙叼着他颈上一块肉来回磨。
祈玉快疯了:“青青是我从蛋里孵出来的,我们种族的特异功能就是孵个蛋能让基因沉到蛋里去!在认识你前我是1,跟前男友的关系里我也是1——秦昭!你再不起开我真要去冥界了!!”
话音落下,天光大亮。
祈玉狠狠吸了几口气,让新鲜空气润过肺腑几圈,才感觉获得了重生。
“你他妈疯了?!”他通红着眼,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就朝还压在身上的秦昭脑袋砸,“你给我滚下去!”
哗啦一下,玻璃杯子豁了一个口子,鲜血顿时从秦昭额头上往下落。
“……”
祈玉看看掉在地上的碎玻璃,又看着秦昭脸上的血色,呆住了。
他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秦昭抽出几张纸巾把血擦了,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躲?”祈玉有些手足无措地问。
秦昭一言不发下了床,拿出把扫帚,把玻璃碎块扫到角落里。
祈玉的良心更痛了。
或许秦昭之前只是与他闹着玩的,他却实打实地给秦昭脑袋开了花,还要伤者自己打扫凶器。
……最重要的是人家屋主亲哥哥就在楼下,这都叫什么事啊。
“去刷个牙,然后休息吧。”收拾完后,秦昭说。
祈玉焉巴巴应了一声:“好。”
一直到熄灯前,祈玉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连秦昭什么时候偷偷钻进了他的被窝都没发现。
睡衣一角被拉开,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胸前,找到地方后,重重拧了一下。
酥麻连着痛楚一起从那点要命的地方袭来,祈玉腰一弹,差点没跳起来:“……你做什么!”
“惩罚。”秦昭的声音带着特殊状态下格外低沉的磁性,“你以为做了坏事,这样轻易就能翻篇啊。”
感到腰后烫得惊人,另一人的体温不断侵蚀着这片冰凉的被窝,祈玉面颊微红:“谁让你把我压在被窝里,你活该。”
“祈玉学长。”
“……把后面两个字去了。”
秦昭彻底挤了进来,感慨道:“你其实除了鱼,还有第二个血统吧。”
“哈啊……?”
祈玉抓着枕头,想扭开,但被按着,完全动弹不得。
秦昭低低笑了笑,胸腔的震动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传到祈玉后心,有些痒,“你就是个蜗牛,不戳不动,戳了还会缩进壳里。我能怎么办,我也只能到你的壳里去找你了啊。”
“……”
“比如现在,”秦昭把滑下去的被子拉回来,在他耳边说道,“在壳里,你没地方逃了,就可以随便戳,又软又嫩,还娇气,逼得狠了就会倒豆子一样把我想听的都说出来。事后最多挥挥触角骂几句,完全造不成伤害,还会把自己弄得反倒愧疚起来。”
感到怀里的身体愈发软成一滩搁浅的鱼,秦昭感觉心里的某块地方也快化了,叹气道,“你这样的性子……还好那天我去了桃源,否则恐怕那群饿狼已经把你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还会感谢他们没把你扔给另一群老虎。”
“……”
祈玉抿着唇,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了。
*
翌日,是个雨天。
祈玉坐在窗边发呆,看着透明雨水从天际垂落,茫茫汇入大地。
长发披散在他肩头,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满是青红咬痕,有股凌.虐的美感。
“在想什么?”
秦昭端来两碗麦片,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直感觉一股热气往下涌。
祈玉接过麦片,同时奔来的还有一只青青。
他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青青面前:“想你昨晚说的话。”
秦昭看着快把脑袋埋进勺子里的小人,像是在看缩小版的祈玉,第一次对这条蛇产生了类似于“喜欢”的情绪,忍不住伸手,把小人垂下来的头发扒拉到身后。
“有什么好想的。”他随口道。
祈玉却很认真:“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对你太软了。”
秦昭僵住:“……什么?”
祈玉笑了笑:“从今天开始除了发情期我们都分开睡,没事你也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比如现在,你已经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了。”
秦昭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枣哥,嘴炮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
第59章 旧友
吃完早饭, 祈玉揉着腰走进厨房时,恰巧遇到楼焕从外面进来。
外面的雨应该是下的很大,楼焕整个人都是湿的,跟个落汤鸡一样。
雨水顺着那头灰色长发不断往下滑, 纤长的眼睫也垂着透明水珠, 衣领被水浸湿而显出更深的颜色,白衬衫贴在身上, 好像能拧得出水。
祈玉手上还在洗碗, 眼睛却望着门口,一时间完全移不开。
楼焕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祈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说:“早。”
他的手上还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大概是去了趟超市。弯腰把东西放到一边时,身材线条格外美好。
祈玉喉结微滚, 忍不住瞥了又瞥:“早。”
——这俩兄弟的气质全然不同, 如果说秦昭是一只整天懒洋洋但遇到猎物就会忽然暴起的野生大猫,那楼焕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只亲人的家养长毛小猫咪。柔软无害,还十分美貌, 声音也完美诠释了温婉一词, 忍不住就让人想按住肚皮一通狂吸。
“你在洗碗?”
家养小猫咪看了一眼水槽, 皱起秀气的眉,“让我那傻逼弟弟洗就好了,吃饭不洗碗, 惯的他。”
仅剩的良心让祈玉开口解释:“不是, 这是我自己用的碗。”
“也可以让他洗。”楼焕龇了龇尖牙, “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作为一条鱼, 祈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猫咪的可爱。
“小蛇。”楼焕对站在水槽边玩水的青青招了招手,“过来,叔叔请你吃棒棒糖。”
青青好奇地跑过去:“棒棒糖?”
——只见楼焕一只手伸到后面,似乎是往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了掏,那姿势仿佛是从一堆杂物里找东西,最后还真掏出了一根巨大的棒棒糖。
他把糖在青青眼前晃了晃:“给你。”
祈玉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楼焕手里的糖。
圆圆扁扁的彩虹色糖头跟青青整个脑袋差不多大,青青抱着包装上的蝴蝶结时,棒子的另一端几乎戳到了地上。
——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那种大号彩虹棒棒糖,价格也不见得多贵,问题是,楼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祈玉忍不住一遍遍打量楼焕身后。
……就是很正常的裤子后装饰性口袋啊,放张卡都嫌挤,是怎么放下那么大一根糖的?!
楼焕体贴地把糖纸也去了,才放到小人唇边,笑得温和:“很甜的,吃吧。”
青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糖果,惊喜之下,有些手足无措:“谢……谢谢你。”
把碗收好,祈玉还在打量。
“你在看什么?”楼焕忽然问。
祈玉连忙摇头,下意识回答:“没什么。”
“下午就放晴了,一起去游泳吗?”
祈玉有些跟不上节奏:“……什么?”
“就是,”楼焕微微歪着头,上前半步,天青色眸子正正看着祈玉,又水又亮,像是玻璃珠,“上面不是有个泳池嘛,难得你来玩,一起去泡泡澡吧。”
祈玉下意识往后退,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去吗?”
“……”
祈玉本来想拒绝的,但在那种柔软的语气下,莫名其妙就微红了脸,低声应道,“好吧。你先去洗把澡,换件干衣服,否则会感冒的。”
说完就从楼焕和水槽的缝隙里挤了出去,脚步快得飞起。
青青懵懵懂懂地看了看手里的糖,又看向忽然逃跑的老父亲,呆住了。
“去吧。”他听到身边的声音温柔道。
青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点点头,抱着棒棒糖跑了出去。
“……”
楼焕就维持着那个温柔如水的模样站了会儿,忽然深深弯下腰。
他的右手死捂着嘴,半晌,实在是忍不住了,低低的笑声从指缝间溜出来——起初还只是压抑的闷笑,到后来连肩膀都有些颤抖。
“你到底在做什么。”秦昭缓步走进来,不悦道。
楼焕笑得两颊都发酸:“太可爱了,真的太可爱了,你从哪找来的这么朵漂亮小白花啊。”
秦昭的表情顿时更不爽了。
“啪”地一声脆响,一团水球出现在楼焕才打了响指的两根手指尖,又被他随手扔进了水槽里。
那头湿透的及肩发瞬间变得蓬松卷曲,因为雨水而贴身的衬衫也恢复了干燥,动作流畅干练。
秦昭皱着眉:“别做多余的事。”
楼焕:“怎么,怕我把他抢走?”
“你抢得走?”
“……”
楼焕沉默了会儿,再抬眸时,里面已经没有了笑意,而是一种长期身处高位的矜贵和高高在上的神性。
“好歹在人类社会挂了职,我也是要向人类高层交代的,弟弟。”他将衬衫最上的纽扣扣好,“而且,我必须弄清他到底是什么,归不归我管。”
秦昭轻嗤:“半吊子。”
楼焕只看着他弟,没说话。
秦昭毫不示弱地与其对视,而后走出了门。
“我会弄清一切,轮不到你。”
听到从外传来的淡淡的声音,楼焕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没见过秦昭那样,小心又警惕,像是恨不得做个城堡把人藏进去,再围个篱笆,圈个地,不允许任何人看。
……真是长大了。
*
祈玉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
青青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抱着彩虹棒棒糖,舔得很辛苦。
三把打完,他瞥了青青一眼,惊讶地发现青青整个人都好像都大了一圈。
“青青?”
小人从糖后抬起脑袋:“OVO?”
“你先别动。”
祈玉拿出一把尺子,认真量了量——竟然真的高了一厘米。
青青现在一共就十几厘米,一厘米的增长已经很明显了。
青青若有所思地看着棒棒糖,又指指腹下丹田处:“好像是这个的原因,感觉这里很暖和。”
祈玉顺着那根手指戳戳青青的小肚子,确实暖烘烘的,作为一条蛇,这种温暖的感觉简直生平罕见。
“狸猫叔叔好好哦。”青青感叹。
祈玉惊讶道:“狸猫?”
青青:“就是那个灰色头发的漂亮叔叔呀……不行,忍不住了。”
“?”祈玉还在思考“狸猫”是什么猫,就听到青青这么说了一句,低头看去。
只见小人忽然抬起了脑袋,整条脖子越伸越长,最后拉成了一根柔韧的长条,翠色鳞片攀上皮肤,头也变成了三角形的蛇脑袋。
两只属于人类的小手还抓着棒棒糖的棒子,上面的翠青蛇头长大了嘴巴,一直裂到颈侧:“啊——呜——”
祈玉:“…………”
慢慢、慢慢地将整根糖头都塞进喉咙里,瘦长的蛇身明显吐出了一个圆盘的形状,青青满足地拍拍肚子,变回了可可爱爱的小人状态:“嗝。”
好好一条翠青蛇,被撑成了竹叶青两颊胖胖的形状。
祈玉捂着脑袋,有些承受不来。
这蛇首人身吞圆盘的场面竟是惊悚如斯。
吃完后,青青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了,动作也迟缓不少。
祈玉想了想,吐出几段质地偏厚、偏粗的鮹丝,十指灵活地来回穿.插,很快就将柔软的粗丝线编成了一条小被子。
青青裹着这条小被子,睡进了一只透明盒子里。
祈玉打了个哈欠,关了电脑,也拉开被子爬到床上,准备补一觉。
昨天根本没睡好,前半晚上被秦昭闹腾,后半晚疯狂做噩梦,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噩梦了,但疲惫感挥之不去。
他躺在床上看手机,发现早上的时候,加文竟然给他发了几条信息,全是没营养的废话。
祈玉打字:[有屁快放]
加文:[那个,有好几个公司都在问我……就是那个,你想出道试试吗?]
……感觉荒诞。
于是祈玉打字回复:[就是那个,你想死一次试试吗?]
加文:[……]
于是话题终结,不了了之。
祈玉关闭聊天框,刚想逛逛别的,就看到上头又在冒消息。
看清是谁后,他愣了好一会儿。
[雪涛: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雪涛:真没想到会在热搜上看到你,跟两年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呢,连头发长度都没变,又帅又好看。]
[雪涛:听徐进说你现在是外院的主席了?虽然有些迟,但还是恭喜你呀。]
[雪涛:一起吃顿饭吧,我有礼物想送给你。]
许久后,祈玉坐起身,打回了一个语音电话。
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对面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阿玉。”
听到如此熟悉又好听的声音,祈玉有些惆怅:“你回国了?”
“嗯,”对面道,“学业提前完成了,前不久刚落的地……什么时候聚一聚?”
“没必要聚吧。”
“为什么?”
“我们已经分手了。”
“熟悉的老同学之间吃一顿饭,跟分不分手有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些学校现在的状况呢。”
“……”
大概是从呼吸声中听出了些不情愿的意味,对面也沉默了会儿,才又开口:“关于你曾经问我的那个问题,在国外学习的期间,我找到了一些资料和答案,我想,你应该会需要的。”
祈玉呼吸颤了颤:“真的有?”
“有。DNA基本单元呈三螺旋结构,转录和表达时随机两两配对,基因链的不稳定从而使得生物体可以拥有两种相似却不同的形态。端粒很长,近乎可以无限分裂,同时细胞分裂的速度又很缓慢——教授们一致认为这是渴望不老不死的疯子幻想出来的一种神话生物。”
“……我可以看看这份资料吗?”
“当然可以,”对面笑着道,“本来就是为了你上天入地找的,不给你难道放着吃灰吗?东西有点多,到时候一起带给你。”
祈玉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对面的背景音一阵嘈杂,可能是在机场之类,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信号不太好,那就先这样吧,到时候我给你消息。”
说完,手机就传来了“嘟——”的忙音。
“……”祈玉放下手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突发状况,到家八点了,日6失败orz
明天休息尽量多写,补我这个惊天flag
第60章 鳞片
祈玉想了半天想不通现在的情况, 干脆两腿一摊,两眼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敲门声弄醒的。
外面应该是敲了有一阵了,声音急得很, 祈玉正要应声, 就听门锁咖塔一声响,有人用钥匙开了门。
“祈玉, 你没事吧, 怎么没声音?我们直接进……”说完这句话楼焕就愣住了,视线落在床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室内很暖和, 祈玉刚踢开了被子,宽松薄款睡衣因为睡姿原因别到胸口,露出了一截苍白到透明的腰身。
这一瞬间他还没来得及翻个面, 清晰的脊骨线条从后心一直到尾椎, 最后埋入胯骨,收拢进睡裤里。临近松紧带的两侧各有浅浅的凹陷相互对称,中间刻着一行银色花体字,宛如某种隐秘意味的烙印。
秦昭抢上前, 用被子重新把人埋了。
翻身翻到一半的祈玉:“……”
“咳咳, ”楼焕有些尴尬道, “你是睡着了吗?”
祈玉点点头。
楼焕:“没什么事就再好不过了。”他后退着朝外走,“打扰你了,抱歉。”
祈玉坐起身:“没事, 我本来也快醒了。”
楼焕笑了笑:“累的话就多歇会儿吧, 别起了。”
这句说完, 他就彻底走出了房间。
秦昭却没走, 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这个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神态看得祈玉毛骨悚然。
秦昭说:“你照过镜子吗?我是说……你看过自己身后吗?”
“身后?什么意思?”
“就是身前的另一面,或者说是背后。你自己看过吗?”
祈玉瞬间警惕起来:“……什么意思,我背后有东西吗?”
“没东西,就随便问问。”
秦昭于是摇了摇头,不待祈玉下逐客令,便朝外走去。
“……”祈玉皱着眉,小声地骂了句,“神经病。”
话虽如此,他还是照了照镜子,什么都没收获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三点多的时候,祈玉依言来到了屋顶玻璃房。
天气果然放晴了,才下过雨的苍穹一碧如洗,反射出极其漂亮的七彩色。
泳池被打扫得程亮,已经放满了淡绿色的水——不是消毒水的绿,而是一种露天翡翠般、纯天然小湖水的颜色。
祈玉坐在岸边长凳上,久等那对兄弟不来,很快就靠着墙打起了盹。
“这么困啊。”
祈玉睁开眼睛,看了一圈:“你哥哥呢?”
“没来,”秦昭看着他,“你还真想跟他一起游?”
祈玉刚想说“无所谓”,就看到秦昭眉宇微微蹙着,有种说不上的委屈,忍不住逗弄道:“你哥哥那么可爱,没有人能拒绝一只可爱柔软的小猫咪。”
“很遗憾,这里并没有‘人’。”秦昭反驳。
“……也是。”
某种程度上,这里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秦昭又道:“而且,在小猫咪面前你不能暴露身份,但是大猫咪可以,大猫咪还能给你清理清理鳞片、按摩按摩尾巴。”
“好吧。”祈玉说。
他起身,囫囵跃入水中,只听哗啦一声轻响,一条银色鱼尾破水而出,扬起一泓透明澈水。
阳光洒在小池子上,映照出水下一闪而过的银色影子,纤长优美。
“呼……”
祈玉从水里冒出脑袋,银色长发湿漉漉披在肩后,眼底波光流转,眼尾折出淡淡的绯红,水珠顺着密匝匝的浅色眼睫往下滑。
他勾了勾手指:“来。”
秦昭全程看着池子里的大白鱼,瞳孔在阳光下收得很紧,听到那充满挑衅意味的单字,意外地挑了挑眉。两双眼睛对视片刻后,秦昭走到旁边的房间里拿了什么东西,回来后解开扣子,脱下衣服放在长凳上,踩着平滑的池底,走到祈玉面前。
祈玉静静飘在水上看他走近,有些酸溜溜地:“六块哦。”
秦昭下意识看向祈玉腹部——肌理线条优美,呈现一种分毫不夸张的柔韧,劲瘦的腰肢上不断闪着微光,那是承接处作为过渡的小鳞。
再往下就是圆润小巧的肚脐和一条银闪闪的尾巴了。
秦昭俯身,将这条尾巴尖端抱在怀里。
鳞片入手的触感很好,没有水生物种特有的擦都擦不干净的黏腻感,只有冰凉和光滑,手感像是切成片的和田玉。
尾尖分叉开的鳍倒是附着着些许粘液,但轻薄透明的质地漂亮得接近梦幻,摸在手里时,宛如一段与世无匹的丝绸在水中缓缓流动。
秦昭宛如捧着什么珍宝,动作轻柔小心。
“你做什么?”祈玉问。
他的尾巴很长,哪怕尖端在秦昭手中,他在水中仍能直立着。
秦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小刷子,软毛顺着尾尖分叉的纹理轻轻梳下。
“……!”祈玉浑身都是一抖,想抽回尾巴,却被抓住。
“兑现承诺啊。”秦昭用余光打量祈玉,发现祈玉脸上那道淡淡的红眼线颜色更深了,“不疼吧。”
不疼倒是不疼,但……
祈玉狠狠呼吸几下,才把那阵子摧心挠肺的酥痒压下去,忍不住磨了磨牙:“这就是你所谓的清理鳞片?”
“不然呢?”
祈玉指着靠近尾巴尖的一段,对应人类小腿的位置:“这个叫鳞片,而这个,”他指着秦昭刚才刷过的地方,“叫尾鳍!”
秦昭瞬间懂了,摸上那几片有棱有角的尾鳞。
他的动作还稍微停顿了一下,见祈玉并没有阻止,才再一次拿出了小刷子。
——与人类保护血肉的皮肤不同,鱼类的鳞片之间一般不会完全紧密连接,每两片鳞片之间都会有缝隙,这点缝隙就极容易藏污纳垢和滋生细菌。
祈玉深夜洗澡时,有时也会用沐浴露洗洗鳞片缝,感受将东西洗出去的快乐——那种爽感堪比拔指甲、咬唇皮或是掏耳朵,痛并快乐着。
感到刷子的软毛一下下在鳞片之间扫过,祈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整条鱼渐渐拉成了一长条,飘在水面上晒太阳。
秦昭忽然说:“你的鳞片上有很淡的白斑。”
祈玉没听清:“什么?”
秦昭:“有二十三个圈。”
祈玉好像懂了:“哦,你说鱼轮纹吗?”
“鱼轮纹?”
“过一年长一圈。”
“我小时候养金鱼,有红鱼掉鳞片,然后长了白鳞,没多久就死掉了。”
“……”祈玉说,“那是它生病了。而且,红鱼的年轮纹也是红色,跟变白没什么关系,我这个是很普通的生理现象,不是病态的白鳞。”
秦昭“唔”了一声:“二十三圈啊……”正常来说,十八岁高考,一个大三学生应该是二十到二十一岁左右。
“对了,”祈玉没在意这个圈圈的话题,转而问道,“你不想让你哥知道我是条鱼?”
秦昭点了一下头:“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秦昭手上动作微顿,“楼焕是被授正职的国家非人委副委员长,也是这界妖盟的三把手,你玩不过。”
“国家非人委?”
“国/务/院下设编外机构,专管除了人以外的种族,其存在本身不对外开放,算是个特务组织。”
“………………”草??
祈玉万万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柔弱和蔼的小狸猫,竟然还是个高官,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那可不是普通的高官啊。
那可是类比“FBI,Open the door”的存在啊!
“等等,”祈玉想起了关键的问题,“那个什么非洲人委员会,里面有关于我这种种族的档案吗?”
秦昭:“……是‘非人委’,没有。”
“竟然没有?”
“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半人半鱼的生物。”秦昭耸肩,“我还以为‘海的女儿’是编的。”
祈玉叹气:“但愿不是编的,我也想看看海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我只见过海的儿子。”
秦昭目光奇异地看着他:“有什么区别?”
祈玉被问懵了:“……儿子和女儿的区别?”
“可自然界的生物们分男女雌雄公母,从基因角度来说,都是为了种族延续,”秦昭说,“你是海的儿子,但你也有跟你长得一样的小青蛇了。”
祈玉皱眉:“你想说什么?”
秦昭思索着:“男女性别的分立是成对的基因对位决定的,如果一个种族根本不是两两配对,或者干脆用的就不是这套基因体系,那也无关乎什么女儿儿子了吧。”
“?”祈玉支起身子,“你的意思是我是硅基生物,跟你们碳基不用一套基因?”
“不是,我只是觉得……”
秦昭看了一眼在远处自娱自乐的青青,又看向祈玉俊美与柔丽完美交杂的侧脸,“或许,按照人类的男女对位思路,你就是海的女儿也没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鼻炎,人间死亡,把纸巾卷成小条塞鼻子里,半分钟就能全湿掉,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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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回家的时候被一只跟老三巨像的小奶猫碰瓷,奶猫从小区门跟到家门口,满脸写着“你能带我回家吗”和“求你带我回家吧”…………
就,有人想领养小猫吗
救,大概五六个月的奶牛弟弟,很乖巧,没病没虫……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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