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要宠着阿遐 ◇
陆辰琪惊怒:“母妃——”
“琪儿。”蓉妃不甘示弱,“母妃只有你一个儿子,如今你好不容易熬出头,得了摄政王青眼,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乐奴,把咱们母子俩的前途都毁掉么?”
“阿柏不是您想的那般……”
“本宫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蓉妃根本不给陆辰琪说话的机会,“摄政王厌弃他,你就不该和他往来,否则就是要逼死我。”
陆辰琪:“母妃,是摄政王告诉您的?”
蓉妃没有回答,自顾自道:“琪儿,你发誓,你这辈子都不会去找他。”
见陆辰琪没有动作,蓉妃尖利催促:“琪儿,你发誓啊。”
“母妃。”
一声重音落下,嘈杂如默片静止。
陆辰琪深深吸气:“母妃,您冷静些。”
…………
“殿下,按您吩咐,已经把话递去入福雪宫。今早蓉妃已召四皇子进宫。”
陆尘彰靠着椅子,心不在焉地听阿四禀报,直至阿四说完才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阿遐今早吃了些什么?”
杜汀月愣了一下:“殿下,公子早上喝了半碗米粥。”
“怎么用的这么少?”陆尘彰皱眉,“吩咐厨房把粥一直温着,再做些软和的点心。”想了想,又道:“调制些温热的蜜水送去,命人看着,不许他贪凉饮冷茶。”
杜汀月:“是,属下这就去办。”
杜风岫瞅着陆尘彰心情不虞,眼珠稍动,道:“殿下对公子如此好,公子迟早能明白殿下心意。”
陆尘彰垂眼,右手轻轻捻着搭在腿上的麒麟玉佩。
这块玉质量虽然不错,但比起宫中种类繁多的名贵玉种,只能算是不起眼的次品,京城稍稍有些家底的世族子弟都不会看上眼。
五年前陆尘彰一觉梦醒,偌大府邸只留有一封信和一枚玉佩,他赤足跑遍整个府邸,都找寻不到墨遐身影。
信上说,这是待他及冠时,准备的礼物。只是再也无法亲自给他。
他带了五年,每日每夜都想着,等阿遐回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宠着阿遐纵着阿遐,把五年来阿遐受的苦,统统弥补回来。
可是阿遐,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殿下,四殿下求见。”
陆尘彰声音沉冷:“不见。”
传信侍卫为难:“四殿下说,若您不见他,他就跪在府中,直到您同意为止。”
“怎么,他是在威胁孤么?”
阿四与杜云定一同跪下。
侍卫额头溢出冷汗:“殿下恕罪。”
“他要跪便跪着。”陆尘彰拂袖起身,朝着云棠小筑方向走去。
陆辰琪跪在书房到云棠小筑的必经之路上,看见陆尘彰走近,俯身行礼:“微臣参见摄政王。”
陆尘彰走到陆辰琪面前:“你倒是好胆识,不但敢威胁孤,还知道跪在这等。”
陆辰琪额头磕在地上,辩不出陆尘彰声音喜怒,心中惶然打鼓:“臣不敢威胁摄政王,只想求一个恩典。”
“恩典。”陆尘彰也不着急走了,好整以暇地看着陆辰琪,“你倒是说说,你想如何?”
第102章 思念成疾 ◇
陆辰琪深知,在陆尘彰面前,任何心眼都是无用,所以单刀直入:“臣别无他求,此生所愿唯有二人。”
陆尘彰俯身凑近陆辰琪:“你不是人人称颂的大孝子么?不遂着蓉妃的愿,反倒是来孤这求恩典,倒是有趣。”
陆辰琪再次俯首:“不知相柏何处得罪摄政王,还望王爷海涵。”
“得罪?”陆尘彰慢慢咀嚼这两个字,慢条斯理道:“他倒也没冲撞孤,只是他对阿遐图谋不轨,孤自是不能容他。”
陆辰琪心念电转。
他是除了墨遐以外,和陆尘彰认识最久的人,自问对陆尘彰算有几分了解。
若仅是相柏图谋不轨,倒不至于让陆尘彰如此勃然大怒,唯有动心的人是墨遐,才能让其雷霆至此。
想通关窍,陆辰琪反而更加绝望。
他太清楚陆尘彰对墨遐的占有欲,这五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思念成疾,愈发疯魔。
本来陆辰琪还想靠着和陆尘彰那点微薄的情谊讨一份恩赏,不求让相柏出教坊司,至少自己常去看他,也能震慑住京城里各类牛鬼蛇神。
如今看来,若是自己执意如此,恐令福雪宫万劫不复。
“陆辰琪,你是孤的皇兄,又早早投靠,帮了孤不少忙,很多事孤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应要明白,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你为相柏求了孤两次,孤并不希望,此事还有第三次。”
陆辰琪双股颤颤:“臣,遵旨。”
“至于教坊司。”陆尘彰走过陆辰琪身侧:“蓉妃不想你去,你就别去了。没必要踏足这种腌臜之地,毁了自己清誉。”
…………
阿醇端着托盘轻手轻脚走到墨遐身边,见墨遐窝在椅子里,双目发直,放下木盘,举着汤盅至墨遐面前:“公子,喝些粥吧。”
墨遐被惊得猛然抬头,看见是阿醇,舒
着气道:“阿醇,是你啊,你刚刚说什么?”
阿醇揭开盖子,鲜咸醇香的热气扑了墨遐一脸。
“公子,这是厨房新做的鸡汤粥。奴婢听说,这粥的做法可复杂了。先把老母鸡混着鱼肚海参炖上一天一夜,撇去所有厚油与肉骨,只留一锅清清爽爽的高汤。再倒入浸泡一天的贡米,小火熬煮三个时辰,才能得这么一碗肉粥。公子,看在厨房这么用心的份上,您就尝一尝。”
看着阿醇期待的眼神,墨遐端过:“好,我试一试。”
见墨遐喝下,阿醇问:“公子,味道如何?”
墨遐点头:“很好,你以后和厨房说一声,不用做这么费时费力的粥点。我又不是什么贵人,没那么多毛病,也没那么难伺候。”
阿醇笑:“公子,这都是殿下吩咐的。殿下命我们一定要好生看顾公子,王府上下又有谁敢不尽心?”
“殿下么……”墨遐手指稍稍缩起。
今早的疲惫难堪仿佛还在眼前,猛然听阿醇提起陆尘彰,墨遐恍然如在梦中。
“这是在说什么。”陆尘彰声音突然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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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过一辈子 ◇
墨遐悚然一惊,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陆尘彰盯着墨遐看了许久,直到阿醇额上渗出冷汗,才道:“免礼。”
阿醇很有眼色的退下。
陆尘彰走到桌旁,施施然坐下,睨着墨遐:“坐。”
墨遐谨慎地慢慢坐在陆尘彰身边,绞着手指,眼睛不安眨动。
陆尘彰端起粥碗,看着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粥水,捏着勺柄搅了搅:“不合胃口么?”
“没……”
“若是不喜欢,下次我让人换种做法。”
“……有”
陆尘彰抬眼看着墨遐:“既然没有不喜欢,为什么不喝完?”
见墨遐没有动作,陆尘彰将玉碗强制塞到墨遐手中:“喝了它。”
墨遐手指摩挲着碗壁,一饮而尽。
“最近天气不错,我带你去骑马,可好?”
墨遐才把粥喝完,就听见陆尘彰这样一句话,抬头震惊地望过去。
看着墨遐不敢置信的眼神,陆尘彰笑了,抬手揉了揉墨遐的脑袋:“怎么,以为我会关你一辈子么?”
头上的触感令墨遐有些不适,墨遐下意识地偏开,陆尘彰方才融着笑意的脸当即凝了寒霜。
“五年不见,就不给碰了么?”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墨遐脸都白了:“殿下,我……”
陆尘彰不肯听墨遐解释,大掌不由分说覆上墨遐腰间暗扣。
大亮天光顺着菱形花窗泄入,墨遐的脸随着掉落的腰带逐渐染上羞红与难堪。
“殿下,现在还不到晚上,能否……”
陆尘彰下巴抵在墨遐肩膀,潮热湿气钻入墨遐耳朵:“区区一个侍奴,孤想要就要,你也配拒绝。”
墨遐眼睫轻颤,感受着陆尘彰一件一件把他的衣服剥落,直到最后一件中衣也脱落在地,陆尘彰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墨遐:“还不伺候孤宽衣。”
墨遐指尖颤抖地碰上陆尘彰衣带,紧张生疏下,非但没有解开,反而缠成乱麻死结。
“真笨。”陆尘彰握住墨遐的手,轻轻一带,“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么?嗯。”
说完,抱起墨遐走到榻边,倾身压下。
透窗的光逐渐暗沉,陆尘彰抬手拢了拢墨遐汗湿成一团的头发。
“阿遐,你乖一点,好不好。”
陆尘彰抱着墨遐,贴着墨遐的身子,感受着肌肤相触带来的温度,咬着墨遐脖颈上的肉,含糊不清:“你不要喜欢别人,就喜欢我,好不好?”
墨遐侧躺在软枕上,闭着眼,睡得很沉。
“我不是故意把你贬为侍奴的,我就是太嫉妒了。你和他只在一起五年,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年,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不肯喜欢我。”
陆尘彰:“阿遐,你是不是在怪我五年前没有救你,害你坠崖。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五年一直在找你,我把你的房间留着,日日命人打扫。”
陆尘彰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困倦,抱着墨遐,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心满意足,眼神逐渐涣散:“你不是爱吃龙眼么?南方新贡的龙眼已经入京,我都给你留着,就放在王府的冰窖里。你若还有什么喜欢的,我都给你……”
“……我们一起过一辈子。”
第104章 宠着 ◇
墨遐已经被关在云棠小筑许多天。
他也曾弯抹角地向杜汀月打听相柏的下落,只是看着杜汀月一脸为难,墨遐也识趣地不再打听。
如此过了一月,陆尘彰在某日用膳时突然道:“最近表现得不错,明日奖励你出去走走。”
墨遐眼睛一亮,有些惊喜的抬头,想到上次的经历,又有些瑟缩:“真的么?”
陆尘彰拣了一筷豆腐放进墨遐碗中:“自然。”
墨遐很高兴,捧着碗多吃了一小碗饭,陆尘彰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眉梢漫上融融笑意。
想到终于可以出门,墨遐高兴了一晚上,第二日甚至难得早醒。
一直到了饭桌,墨遐还时不时瞟一眼陆尘彰,生怕他食言。
陆尘彰故意不说话,端起碗慢慢喝粥,假装没看见墨遐小动作。
直到逗弄得差不多了,再下去恐怕要适得其反,才施施然站起身:“走吧。”
墨遐陆尘彰坐进马车。
宽大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沸腾人声透过车帘传入,墨遐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在腿上,指甲小幅度擦碰着衣摆。
陆尘彰放下手中折函,闭上眼:“阿遐,把车窗和锦帘打开,车里闷得慌。”
“是。”墨遐低低应着,眼中却流露了几分小欣喜。
随着车窗被彻底打开,嘈杂人声与风一并流入。
车内的宁静被突兀打断,墨遐犹豫地看着陆尘彰:“殿下,要不还是关上吧。”
他记得,陆尘彰最不喜欢这种嚷闹烦嚣。
“不用。”陆尘彰睁开眼,唇边笑意一闪而过,看着墨遐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缱绻,“这样挺好。”
没有阿遐的那五年,府中歌舞弹唱日日不决,他早已习惯这种热闹。
否则,无边无际的思念与孤寂,会把人生生逼疯。
墨遐很快被路边摊贩的吆喝吸去注意。
“京城变了好多。”墨遐边看边道。
前面不知道为何堵住,马车停在路中,走不动道。
杜汀月隔着车窗,恭敬递进一个攒盒。
陆尘彰打开盖子,清甜的糕点香弥漫开来。
闻着熟悉的味道,墨遐脱口而出:“荣祥斋的点心。”
陆尘彰笑着捻起一块:“这是你以前最爱的糕点,尝尝味道可有变化。”
墨遐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
晶莹剔透的糕点被唇舌抿化,浓郁桂花味爆开,如蜂蜜般丝滑。
“好吃。”
陆尘彰又递过一块只有拇指盖大小的白糖糕,正适合一口一个。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不一会,盒子里的糕点便消失了大半。
墨遐一向喜欢吃甜甜的食物,在宁州时买不起,在摄政王府陆尘彰又总拘着不许他多吃。
这次吃了个痛快,心情都变好了。
“开心么?”
“开心。”墨遐快活点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放肆。
“开心就好。”说完,陆尘彰又闭上了眼,没给墨遐说话的机会。
他不是真的贬墨遐为奴,只是想吓吓他。
这一个多月墨遐表现得异常乖顺,言语行为都温驯得不得了,总是把请罪挂在嘴边。
如今吓也吓够了,要是再不宠一宠,他的阿遐真把自己当成侍奴,心疼的还是他。
第105章 陆辰璇 ◇
墨遐本以为陆尘彰最多带着他坐在马车里围京城绕两圈,没成想竟是带着他去了郊外的一座别院行宫。
“好漂亮。”
别院建在山上,不同别处行宫郁葱翠色,苍青古木环绕,这里栽满斑驳迷离的藤蔓花树,赤朱丹彤,艳艳芬芬。
墨遐右手边,正有一从深紫枝桠悄悄探出。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抬起手拨弄。
陆尘彰看在眼中,笑意愈深。等墨遐玩够,才道:“走罢。”
墨遐跟在陆尘彰身边,规规矩矩,只是眼睛忍不住乱瞟。
陆尘彰故意放慢速度,直到墨遐尽兴,才悠悠然然进了屋子。
“这次我打算在仙云行宫住一个月避暑,你跟在行宫陪我。”
墨遐眼中是遮不住的光:“是。”
陆尘彰靠着椅子,拿起早被送来的奏折:“我现在要看折子,你自己出去转转。”
见陆尘彰已经拿起最上面的奏折,墨遐很有眼色的退下,实则早已雀跃不已。
直到墨遐彻底离开,陆尘彰才冲着没人的空气淡声吩咐:“跟着他,好生看着。”
…………
墨遐从未来过仙云行宫,甚至已经很久没出过府了,所以很珍惜这次难得的出游机会。
阿醇寸步不离守在墨遐身后,尽管墨遐不习惯,却因为怕陆尘彰不高兴而不准他再出门,也不敢有任何抱怨。
阿醇似乎看出了墨遐的不高兴,脚步放得很轻,气息微弱到几不可闻。
墨遐走到湖边,意外地看到前面竟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喊道:“六皇子殿下。”
陆辰璇转过头来,看见墨遐,先是定在原处,而后慢慢睁大眼睛,从湖中一脚踏上石岸,兴奋地朝墨遐所在的方向跑。
“阿遐哥哥。”
陆辰璇一路小跑到墨遐身前,扑倒墨遐怀里:“阿遐哥哥。”
“殿下。”墨遐惊喜,抱着陆辰璇不好行礼,口头上还是一点不落,“见过殿下。”
后面一堆小太监追着陆辰璇来到墨遐面前,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墨遐身份,只看陆辰璇和墨遐关系不简单,虽然警惕,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醇在墨遐身后拿出一块玉牌,朝陆辰璇身后的内侍展示。
内侍们大惊失色,想要跪地俯身,却被阿醇抬手挥退。
“阿遐哥哥,你怎么在这?”
墨遐看着陆辰璇干净纯澈的目光有点难以启齿,还不等墨遐开口,陆辰璇先道:“我知道啦,是五皇兄带你来的,对不对。”
“六殿下好聪明。”墨遐夸赞。
陆辰璇一脸得意:“我在这玩了好几天了,母妃说今天五皇兄和阿遐哥哥会来,要我好好听话。”
说完,又拉着墨遐的手去湖边:“我刚刚想给阿遐哥哥捉鱼,可是没捉到。”
湖里都是色彩斑斓的锦鲤,簇拥拥的,很是热闹。
陆辰璇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见到最喜欢的墨遐,当即热情邀请:“阿遐哥哥,我们一起喂鱼吧。”
盛情难却,阿醇见墨遐欢喜,当即吩咐人取了食盒。
陆辰璇自己拿一个,分给墨遐一个:“阿遐哥哥,我们一起。”
第106章 喂鱼 ◇
墨遐很喜欢喂鱼。
他抓了一把鱼食一股脑地洒进湖里,数十条锦鲤立刻围上来,争先恐后地吞着飘在湖面的食物。
热热闹闹的,看得墨遐的心也热了起来。
墨遐见越来越多的鱼往自己这边聚拢,更是欢快地洒食,陆辰璇不甘示弱。
两人争先恐后,一整盒鱼饵很快见底。
阿醇早已命人准备了几盒鱼饵,见墨遐手中那盒已经用完,立马奉上下一盒。
墨遐玩得不亦乐乎,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累了,才反应道:“殿下,您什么时候到行宫的?”
“五天前。”陆尘璇有问必答。
“我和母妃一起来的。母妃说要我乖乖听话,还说今天五皇兄和阿遐哥哥也会来。”
说者无心,莫名滋味却在墨遐心底蔓延。
原来殿下带他出来并不是临时起意,而且早就计划好的。
“阿遐哥哥和我去母妃宫里好不好?母妃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糕点呢。我想和阿遐哥哥一起吃。”
墨遐笑:“好啊。”
见墨遐同意,陆辰璇更兴奋了,拉着墨遐的手就往十里春和跑。
墨遐有些跟不上,只能道:“殿下,您慢些。”
陆辰璇停下脚步:“阿遐哥哥是不是走不动啦?”
“没有。”墨遐拒不承认,“只是不想走太快。”
陆辰璇没有丝毫怀疑:“那我们走慢点。”
叶嫔居住的十里春和位置自然比不上陆尘彰和墨遐的居所,但胜在雅韵清幽,尤其周围还有一大片竹林。
叶嫔站在十里春和门口,远远见着二人,上前几步。
墨遐走近,向着叶嫔行礼:“见过叶嫔娘娘。”
叶嫔身子微不可查地侧开,动作小到墨遐都未察觉。
看着五年不见的墨遐,叶嫔有些感慨:“你变了很多。”
“娘娘也变了很多。”
叶嫔一直都很美。
五年前叶嫔的美,不似崔庶人庄严高贵,秀贵妃锋芒毕露,而是妩媚娇柔,但见尤怜。
如今德临帝离死就差一口气,不用刻意讨好皇帝,叶嫔总是微微上挑风情万种的眼角落下,褪下描着织金芙蓉的金红华服,少了妖媚,多了温柔。
叶嫔看着懵懵懂懂的六皇子,微微一笑:“人总是要学会变化。”
还没等墨遐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叶嫔先道:“玩了一天,想必都饿了,本宫命人备了蜜饯干果,还有阿遐喜欢的咸味糕点,你们快进去尝尝。”
“好耶。”六皇子欢呼,再次勾起墨遐的手,等不及叶嫔就朝屋子里冲。
墨遐只能匆匆向叶嫔告罪。
陆辰璇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吃完点心又找了新乐子,说要看蚂蚁。
叶嫔听着也乐了:“璇儿,阿遐才到仙云行宫,车马奔波累得很,你也让他休息会。”
墨遐忙道:“娘娘,无事,我很喜欢和六殿下在一起。”
这是实话。
陆辰璇幼时被崔庶人毒害,心智受损,即便及冠言行仍如稚儿。
和他待在一起,墨遐不用费尽心力斡旋周转,可以难得抛下一切。
墨遐很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第107章 本宫求你一件事 ◇
叶嫔温柔道:“难得你与璇儿投缘。宫里宫外的皇孙贵胄哪个不嫌弃璇儿,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愿意和他玩。”
陆辰璇听进去叶嫔的话,跟着道:“阿遐哥哥,我们改天再去看蚂蚁,你先休息。”
“璇儿,你回房小憩。中午不睡,下午又该闹没精神了。”
“哦。”陆尘璇乖乖应是,跟着云珠回到自己的房间。
直到看不见陆尘璇背影,墨遐再次起身:“娘娘可是有话与墨遐说。”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墨遐看着翠珠领宫女们退下,再一转眼,叶嫔竟然站起,对着墨遐下跪行大礼。
“娘娘您这是做甚?”墨遐赶忙上前。
叶嫔坚持把礼行完:“阿遐,本宫想求你一件事。”
墨遐托着叶嫔手臂:“娘娘直说便是,何故如此?”
叶嫔站起:“阿遐,你可听说过徐云缯?”
徐云缯……
“听过。”
曾经一代杏林圣手,太医院院首,奈何却因高祖皇帝崩逝,被牵连谋逆。
圣祖皇帝登基,下旨将徐家抄家灭族,明令禁止任何人谈论徐家,禁止民间祭拜。徐云缯所著医书也被悉数焚毁。
先皇强势镇压,近四十年过去,徐云缯逐渐被人遗忘。
到墨遐这一代,几乎没有人知道徐云缯曾经被誉为在世神农的辉煌。
叶嫔眼睛亮着惊人的光:“若是徐神医在世,璇儿的病也不至于拖二十年。”
“娘娘,徐神医早在四十年前就死了。”墨遐声音艰涩。
他也希望陆尘璇能够痊愈,可太医院治了整整二十年。
没有徐云缯,陆辰璇又有几个二十年可以等。
“不是的。”叶嫔摇头,“本宫知道徐神医已不在人世,可是徐家尚有嫡系在世,徐家医术仍有子嗣传承。”
徐……
“娘娘的意思是……”
他身边姓徐,又会医术的只有一人。
“徐夫人是你庶母,我听说她与你关系很好。阿遐,你能不能求她,救救璇儿。我盼了二十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墨遐慢慢走回瀛洲台,脑海里全是叶嫔声泪俱下请求他的样子。
他有点烦躁,踩着地上尚未清扫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这是在哪受了气,又跟落叶过不去?”
墨遐一惊,回身一看,阿醇早不见踪影。
陆尘彰好整以暇看着墨遐,嘴角噙着笑意。
“让我猜猜,叶嫔找你了?”
“我身边都是殿下眼线,您哪还需要猜?”
“生气了?”陆尘彰问。
墨遐回:“没有。”
“既是叶嫔所求,你若是愿意,可以回一趟明襄侯府。”
墨遐立刻抬头:“殿下此言当真?”
他求了陆尘彰很久,陆尘彰都不肯松口让他见徐姨娘和思芸,这次怎么就答应了?
“自然。”陆尘彰笑,“只是,你不好奇先帝和徐云缯的事吗?”
墨遐犹豫一会,诚实开口:“好奇。”
四十年前的文书皆尽损毁,一代神医,昙花一现地出现在人们的记忆中,又毫无预兆地被抹去所有痕迹。
若非原书中廖廖代过的一笔,他估计也完全不会清楚这段曾经。
“帮我沏杯茶,我就告诉你。”
第108章 先帝 ◇
陆尘彰眼睛落在墨遐面前的茶盏,施施然落座。
墨遐犹豫,在陆尘彰无声的催促下,倒好茶捧到陆尘彰面前。
陆尘彰用茶盖拨着碧翠的茶水,慢悠悠喝了一口。
“先帝与徐云缯……”陆尘彰摇头,“孽缘。”
“徐云缯是先帝的伴读。”
墨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陆尘彰觑着墨遐的脸色,再次开口,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知道为什么叶嫔不召徐氏进宫,而是来求你么?”
这正是墨遐不解之处。
墨清就算再如何争气,给徐姨娘挣了诰命,皇室面前,终归是臣。
倘若徐姨娘当真是徐云缯的后代,叶嫔召其为六皇子治病,她不得不应。
偏生叶嫔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不惜求到陆尘彰面前,只为见他一面。
整件事处处透露着违和诡异,墨遐在十里春和没有轻易应下,特意回瀛洲台,就是为了问问陆尘彰的意思。
“徐云缯是被先帝害死的。”
墨遐瞅了陆尘彰一眼:“我知道。”
知道墨遐误会,陆尘彰笑:“不是你以为的抄家灭族。”
“徐云缯,是被先帝,幽囚至死。”
这其实是一个很凄美的故事。
徐云缯八岁被选为先帝伴读,自入宫起,常伴先帝左右。更是陪先帝一路走过夺嫡的血雨腥风,靠着高明医术,一次次帮先帝躲过明枪暗箭。
二十年匆匆走过,徐云缯赤胆忠心。
可惜先帝对徐云缯的感情早已在朝夕相处中,化为浓重无法割舍的爱恋。
徐云缯师从当世杏林名家,年纪轻轻破格封为太医院院首,如松如竹,壮志烟高。
即便他为先帝伴读,高祖皇帝仍常点他伴驾侍疾,太医院开出的方子,皆需徐云缯过目。
徐云缯不负高祖皇帝所望,便是与先帝关系不同寻常,却从未用医术为自己,为先帝谋取任何私利。
只可惜,徐云缯坚守医道,先帝却等不了。
先帝买通高祖皇帝身边大太监,换了高祖皇帝药方中最为关键的药材,进补之药变为虎狼之方,一年不断,终是要了先帝性命。
徐云缯不敢相信先帝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激动质问,愤而决裂。
先帝又怎么能够容忍?
最终,徐云缯被囚入深宫,困在先帝身边十年,直至郁郁而终。
徐氏家族,因天子之怒,覆灭倾塌,再无音讯。
陆尘彰说了很久,阿醇进来换了两次茶,直至暮色西斜,才娓娓道完。
墨遐越听越共情,陆尘彰说完都没反应过来,沉浸在徐云缯与先帝的悲剧中无法自拔。
“凤云宫自先帝起空置多年,无人知晓凤云宫下有一座巨大地宫,暗道连接皇帝寝殿。凤云宫,正是先帝囚禁徐云缯的金笼。”
“这,这是……”
墨遐很想斥责先帝活该,大逆不道之话还是没敢说出口。
“这是他自作自受。”陆尘彰不留情面地补全墨遐话语。
他就不会如此对阿遐,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数十年欢愉,他要阿遐一辈子,要阿遐生生世世
第109章 另一个家 ◇
陆尘彰大发慈悲,允墨遐回明襄侯府,墨遐当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第二日一早,墨遐便登上马车,迫不及待离开行宫。
许是陆尘彰打过招呼,直到他回了自己以前居住的苍山阁,明襄侯和冯氏都没有前来打搅。
“二哥。”墨思芸早早坐在院子等候,见墨遐走进,激动站起。
墨遐见到快六年不见的胞妹,难掩匆忙,大步上前,在离墨思芸几步之处停下。
“思芸。”
墨思芸穿着亮色金雀绸,金绿色百褶裙摆用淡金丝线勾绣着凤凰图腾。赤金扁簪将如云乌发挽成京城最时兴的式样,簪头缠着金片攒成的盛放牡丹,花蕊吐着一串串细碎翡翠制成的长长流苏。
墨遐再仔细一看。
只见墨思芸手腕套着金丝缠绕成的玫瑰花手镯,脖颈围着镶嵌紫色玉石的项圈。腰带钉着细密宝石,压着剔透如水的白玉禁步。
配饰虽只有简单几样,却处处奢华彰显。不似之前衣素钗简,堂堂侯府嫡女,穿着甚至不如冯氏身边得脸的丫鬟婢仆。
墨思芸见墨遐一直看着自己衣服,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发鬓:“这些都是姨娘和三哥为我准备的。”
墨遐笑:“很好看。思芸,你年纪尚小,就该穿些颜色鲜艳的衣服。以前冯氏克扣我们份例,别说金雀绸这等料子,便是普通锦缎,也只在逢年过节才能看见几匹,你出府赴宴都只能穿一些旧衣裳,害得你总被其他贵女嘲笑。二哥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二哥胡说什么呢。”墨思芸抬手打了一下墨遐肩膀,嗔怪,“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如今二哥平安回来,我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满足。还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更重要?”
墨遐墨思芸并肩走进里屋,直到落座,墨遐才道:“父亲已把我从墨氏宗族除名,不成想竟还留着我的院子。”
墨思芸哂笑:“父亲哪会这么好心?当年二哥你才离开京城,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锁了这苍山阁,还命人把二哥你的东西都丢出侯府。大哥四哥跟着逆王,已是前途无望,三哥新科探花,颇得摄政王殿下重用。明襄侯府如今就指着三哥,他说要替你重新打扫庭院,父亲焉有不允?”
听墨思芸这么说,墨遐心中颇有些物是人非的复杂,还没来得及感叹,又听墨思芸问:“二哥,三哥说你现在是摄政王府侍卫统领,事物繁忙所以才日日宿在摄政王府。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府居住呀?”
“阿清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啊。”墨思芸点头,垂在肩头的流苏微微晃动,夹着粼粼珠光。
墨遐含糊:“现在还忙,再过段时日,等空闲下来我一定回府。”
墨思芸用手背托腮,看着墨遐:“以前哥哥也是住在殿下的府邸,可每旬总有旬假。现在二哥越发得殿下器重,都快把摄政王府当成另一个家了。”
墨遐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思芸,不要胡说。”
第110章 炮灰墨云朝 ◇
墨思芸和墨遐多年未见,攒了一肚子话,又不知该具体从何说起,想一出是一出:“二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墨遐端起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墨思芸凑近墨遐,压低声音:“你和三哥,谁更受摄政王殿下信任啊?”
说着无心,墨遐心里却莫名咯噔。
“你胆子越发大,竟然敢议论殿下的事。”
墨思芸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是我的错,我以后不问了。”
“你以前性子,说好听是稳重,说难听是懦弱。怎地六年不见,变了这么多?可见你三哥平日没少纵你。”
“三哥才不会管我呢。”提起墨清,墨思芸眉梢尽是亲昵愉悦。
她只有两个哥哥,二哥回来了,三哥也高中,再没有比这更让她满足华蜜。
她自六年前,日日焚香叩拜,求上天垂怜,高抬贵手,饶她哥哥性命。
诸天神佛听她祷告,还她心愿,便是让她用一生来换,她亦心甘情愿。
墨遐瞅了瞅天色,起身:“姨娘呢?我既已回侯府,自当拜见长辈。”
墨思芸紧随站起:“早就在伴乐斋等你了呢。二哥,我同你一道去。”
徐姨娘住在内宅二门里,她的伴乐斋离墨遐的苍山阁很远,和墨思芸的瑞风阁却很近。
都在内宅最偏僻的角落。
墨遐循着记忆朝侯府深处走去。
内宅景致几乎没有变化,和六年前相比,唯一多了的或许只有更粗壮的枝干。
走到一处岔口,墨思芸看着另一条路,转头问身侧墨遐:“二哥,你要去荣安堂么?”
“不去。”墨遐回答干脆利落。
他以前每次回府都去荣安堂请安,哪怕老夫人不待见也要坚持跪在屋外磕一个头,无非是不让明襄侯冯氏等人抓住他不孝的把柄,好去外面添油加醋,惹是生非。
现在他都被明襄侯从宗谱除名,严格来说,老夫人不再是他的祖母,明襄侯也不再是他的父亲。
他没事还去贴他们冷脸做甚?
想到这,墨遐严肃对墨思芸道:“思芸,我不去可以,但是你该有的规矩绝不能落下。你一日是明襄侯府二小姐,一日便与他们有挣不断的血缘。知道么?”
“知道知道。”墨思芸拨弄着腕上手镯,“二哥,我不是不谙世事,天真任性的闺阁少女,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前方树丛沙沙晃动。
阿醇眼神瞬变,掠身上前,从树后揪出一个人。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少爷是谁么?”
被抓住的人吵吵嚷嚷,阿醇一个手刀下去,直接把人劈到痛得呲牙咧嘴。
墨遐看着被阿醇拖过来,形象全无,如同丧犬的锦衣公子。
能在明襄侯府如此嚣张,又能说出如此标准的炮灰话语,此人身份,不做他想。
“走吧。”
墨遐不想和冯氏产生任何交集,墨思芸同理。
他们想走,可别人却不愿放过他。
“二哥,二哥,是我啊。”墨云朝忍着巨痛,挣扎着冲墨遐大声喊。
墨遐脚步更快,装作没听见后面的声音。
阿醇示意身后侍女压住墨云朝胳膊,压低嗓音:“把他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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