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卢氏的气运
等参汤熬好的时候,蔡老爷和蔡太太并皇甫老大夫一起都赶到了。
老夫妻二人看见儿子的模样都吃了一惊,蔡太太更是扑到儿子身上哭喊道:“我的儿,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蔡生只道:“爹娘不用担心,我好得很,都是卢氏这个蠢妇咒我。你们快替儿子教训卢氏,她真是反了天了,连我的话都不听,还非要咒我,说我生病了。”
卢氏低着头站在一旁,并不出声辩解。
好在蔡老爷和蔡太太素来知晓这个儿媳贤惠体贴,并不因着儿子的言语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
蔡太太回身问道:“二娘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氏在娘家行二,因此又唤做二娘。
而蔡太太直接问她,显然是给她辩解的机会。
卢氏便隐去了自己上次来时就发现蔡生脸色不好的事,只说今天一来就见他面色不佳,又有丫鬟小厮禀报,说是蔡生近日里每天晚上都与不知名的女子调笑等等。
两个丫鬟自不必说,端砚和檀宣也都指望她在老爷太太面前说好话,自然都顺着她说。
至于蔡生,他从不觉得自己有病,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卢氏上次来时,提醒他面色不佳的事。
如此一来,卢氏说的话就成了孤证。
若是在公堂上,孤证自然不足取信,但卢氏平时太孝顺,太贤惠了,蔡老爷和蔡太太都对这个儿媳的话深信不疑。
蔡老爷忍着怒气拉开了蔡太太,请皇甫老大夫先替蔡生诊脉。
那蔡生本是坚持自己没病,也不愿意看大夫的。
但父母高堂在侧,他又如何敢违拗?只得让大夫替他切脉望面。
蔡家是当地大户,不缺银钱,请的大夫也是襄樊城最好的一位。
皇甫老先生一手捏着胡须,一手替蔡生诊脉,直诊了有一盏茶时分,才让人把蔡生扶起来,换另外一只手。
等两只手都诊完,他仔细看了看蔡生的面色,又让蔡生把舌头伸出来,看了看舌苔,这才这才下了论断。
“幸好发现的早,若是再晚个三五日,家里就准备后事吧。”
蔡家父母和卢氏都吓了一跳,一面对皇甫老先生道谢,一面请他开方下药。
唯有蔡生跳起来,指着老先生大骂庸医,又回头去劝父母,“爹娘,你们别听他瞎说,儿子身轻体健,好得很。他就是见咱们家有钱,又算准了你们担忧,胡乱说来骗钱的。”
原本蔡老爷听说她晚上与不知名女子厮混,心里就攒着怒气,此时又见他如此胡言乱语,污蔑德高望重的皇甫老先生,再也忍不住了。
他上前两步,一手揪起儿子的衣襟,另一只手“啪啪”两声,给了蔡生俩大耳瓜子。
“你这孽障,我让你读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蔡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蔡太太拦着他,蔡生又实在虚弱,绝对不是两个巴掌能了账的。
蔡太太劝道:“老爷只看在他病体加身的份上,这顿打暂且记下,日后若是再犯,两罪并罚就是了。”
盖因蔡老爷素日教子有方,并不是一味严厉,蔡太太也就不一味袒护。如果儿子犯了错,她也从不像寻常妇人一般心疼儿孙,哭闹着不让蔡老爷责罚。
今天之所以拦着,全因蔡生病得实在严重了而已。
好在皇甫老高望重又心性宽宏,并不与一个病人计较。他让小厮拿了纸笔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如何熬制,这才要告辞离去。
蔡老爷急忙亲自送出去,拿了封好的十两车马钱,想了想又添了十两,一起奉上,权做赔罪之仪。
“皇甫老先生,犬子无状,老夫替他陪个不是,还望老先生宽恕他病重胡言,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蔡老爷言重了。”皇甫老先生怕他心里不安,二话不说就把二十两银子收了。
待要走时,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对蔡老爷道:“我看这书斋里不大干净,蔡老爷若是信得过老朽,还是请个高人来看看吧。”
蔡老爷本来就因卢氏和丫鬟小厮们所说,半夜有女子之声,白天却全无踪迹的事觉得可疑,如今见经事极多的皇甫老先生都这样说了,他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于是这才有了蔡氏老夫妻两个来请胤禛捉鬼的事。
胤禛听完蔡老爷的讲述,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多篇聊斋里的著名篇目。
只是他依稀记得,聊斋原著里人与鬼通之后,并不会像蔡生一样损伤精气。
这个鬼狐莫非不是来piao男人的,而是来报仇的?
但无论如何,这这件事既然让他遇见了,他就不能不管。
如果真的是狐鬼害人,那胤禛自然要除恶务尽旧,救那书生一命:如果是蔡生自己造的孽,那如今他已经受了这么多罪了,想来那鬼狐纵有怨气,也散了大半了。胤禛准备劝解一番,不让那鬼狐动手杀人。
毕竟这是一个以人族为天地之灵的世界,鬼狐若是害了人命,日后少不了雷劫加身。
为了报仇搭上自己,实在是不值当。
至于蔡生犯下的罪孽,日后到了地府,自然有清算的时候。
在去蔡家之前,胤禛先吩咐张保去买了上好的朱砂和黄表纸,闭门半日画了好几张捉鬼驱邪用的符咒。
一旁的敖放百无聊赖地啃着果子,很是不能理解地问:“有我在,什么鬼什么妖敢造次,你画这些做什么?”
胤禛难得没有张嘴就打击他,而是笑道:“你总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得自己学点真本事不是?”
“诶,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总有不在的时候?”敖放扬手一扔,还没有啃干净的果壳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墙角的竹筐里。
敖放抹了抹嘴,凑到了胤禛面前,按着他的手不让他画符,“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一直盼着把我送回家去?”
胤禛神情夸张地说:“啊呀,这都被你猜到了呀!”
“你……”敖放气得恨不得揍他一顿。
但是看着胤禛那小身板,怕自己一巴掌就给打散了,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看他炸毛了,胤禛不敢再逗他,哈哈笑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咱俩玩得多好,我怎么会嫌你麻烦呢?”
“真的?”敖放狐疑地看着他,显然是刚才发生的事已经拉低了胤禛在他这里的信誉度。
“当然。”胤禛一脸真诚,“比珍珠还真!”
敖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傲娇地哼了一声,退了开去,“暂且信你。”
胤禛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画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真到了捉鬼拿妖的时候,还是得请三太子给我掠阵。”
敖放抬着下巴,矜持地说:“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本太子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那就多谢三太子了。”
见敖放再次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啃果子,胤禛暗暗松了口气。
——撸龙有风险,实行需谨慎呀。
给龙顺完了鳞之后,胤禛继续凝神画符。
他画的这些符咒的作用大多都是困和锁,用于伤和杀的只有三四张。
如果那妖邪是为了报仇的话,自然用不着伤它性命;如果妖邪就是为了害人,那他有□□,也用不着符咒击杀。
至于画的那几张用于伤或杀的符咒,是分给随行人员的。
那些侍卫又不会捉鬼,胤禛自然不会把他们都带去,除了一定要跟着的法保之外,胤禛就带了阿克敦一人。
至于揆叙,胤禛把他留下来看行李和弹压这些出身不俗的侍卫了。
对此,法保得意洋洋,揆叙却没什么意见,让法保再次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得意之情瞬间就泄了大半。
胤禛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法保,咱们该走了。”
然后又很自然地对揆叙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揆叙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直到他们都背影都看不见了,才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一个出身那拉氏的侍卫凑了过来,殷切地说:“二爷,您去歇歇吧,大家伙儿都不会惹事的。”
揆叙瞥了他一眼,展开折扇优雅地摇晃了起来,嘴里淡淡道:“四爷吩咐我在这里招呼你们,我自然是要待在这里的。您们若是有想出去转转的尽管去,不必管我。”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不想出去。
——笑话,揆叙亲自坐在这里看着他们,这些出身一般的侍卫哪个敢给他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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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来到蔡家时,蔡老爷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因着人命关天,他们也没多寒暄,直接坐了马车就就往城外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地方。
胤禛还没下马车,就发现这一片还真是个好地方。
没看挂在他腰间的龟宝黄光大作吗?若是尸骨埋在这里,要不了百十年,就能成尸。
胤禛忍不住问蔡老爷,“你们家建这个书斋,是找谁看的风水?”
“城北胡瞎子,县城里的人家动土,一般都找他。”蔡老爷也不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神色一凛,“四爷,莫不是这书斋的风水有问题?”
胤禛直言道:“若是用来做墓地,的确是一块风水极佳的宝地。”
“墓地?”蔡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为难看。
寻常人都知道,越是做墓地好的地方阴气就越重,对活人来说伤害就越大。
胡瞎子选了这块地方,要么就是没本事胡言乱语骗钱;要么就是有心害他他儿子。
无论是哪一中,他心里就已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回城了之后就去把胡瞎子的摊子给砸了,顺便让胡瞎子在襄樊混不下去。
“赵旺,你去叫门。”蔡老爷吩咐自己的长随。
想到可能有人诚心要害自己儿子,蔡老爷心里焦灼不已,恨不得立马看见儿子,确定儿子的安危。
赵旺应了一声就去敲门,门很快就开了,端砚恭敬地迎了出来,“老爷。”
蔡老爷指着胤禛道:“这是四爷,还不快给四爷磕头。”
原本端砚见自家老爷领了个小孩过来,心里虽然奇怪,也没怎么在意。
但见老爷对这小孩这么重视,上来就让自己磕头,端砚不敢怠慢,急忙就要下跪。
“不必了。”胤禛急忙出言拦住,“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蔡公子吧。”
正好蔡老爷也担忧儿子,听了这话,就顺水推舟,“四爷里面请。”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询问端砚,“少爷可还好?昨天晚上没有闹腾把?”
端砚忙道:“昨天晚上有奶奶看着,书房里倒是没什么动静。少爷闹着要把人都赶出去,奶奶强行弹压住了。”
蔡老爷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转头对胤禛道:“我这不孝子虽然不争气,但儿媳妇却十分贤良。”
对于这中话,胤禛只是听听笑笑,并不搭茬。
虽然他没有做过父母,但上辈子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可没少听过类似的话。
一般情况下,父母这样说自己的孩子,要么就是谦虚,要么就是正话反说的炫耀,你若是敢搭茬应和半句,人家能立刻变个脸色给你瞧瞧。
庄稼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亲。
无论到了什么年代,这个道理都适用。
他们走到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争执声。多半是一个底气不足的男人在说,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只是不时辩解或者是安抚一句。
听了一会儿,就听出来是这男的在没事找事了。
蔡老爷听得心头火起,上前一脚就把门踹开了,呵斥道:“孽障,你真是不识好歹!”
见公爹来了,卢氏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赶紧对几人行了礼,领着丫鬟退了出去。
蔡老爷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对胤禛陪笑脸,“四爷,您里边请。”
法保举着桃木剑道:“慢着,还是我先进去为四爷打个前站。”
说完,他就仗着身高腿长,跨过蔡老爷走了进去。
胤禛无语了一瞬,对路过的卢氏点了点头。
两人错很而过时,胤禛不经意扫了一眼卢氏的头顶,却发现这卢氏倒是颇有几分气运。
他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帮一帮卢氏。
虽然昨天蔡老爷转述书斋的情况时,已经替自己儿子遮掩了许多,胤禛却还是听出来了,这对夫妻的关系并不好。
今日又正好撞见蔡生当着下人的面就责骂卢氏,他心里十分怜悯,顺口就对蔡老爷赞了一句,“你这个儿媳妇娶得真好,她有帮夫运。”
卢氏有气运是真的,但这气运到底是旺夫还是旺己,就有待商榷了。
胤禛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若是有旺夫运,绝对会被婆家供起来。
果然就见蔡老爷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四爷说得一点不错,二娘头一年嫁进来,第二年涉川就中了秀才,去年又中了举人。我们老蔡家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儿啊!”
得了,也不用胤禛再帮他找佐证了,人家自己就把证据找齐全了。
这卢氏果然有运气,嫁人的时机就是这么巧。
而蔡老爷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回去就和太太说说,日后要待二娘更好才是。
别的不说,就算是为了两个孙子,也得把给儿子纳妾的心思打消了。
原来,蔡太太虽然也疼爱卢氏,到底蔡生才是她的亲儿子。儿子因着不喜欢儿媳整日不着家,蔡太太是又气又心疼,就和蔡老爷商量着,再给儿子抬回来一房妾室。
本来蔡老爷都快被妻子说动了,如今看来,为了避免儿媳与儿子彻底离心,纳妾的事还是全当没有发生过吧。
蔡老爷收敛了心思,让蔡生来给胤禛见礼。
偏蔡生平时自傲惯了,哪里愿意给一个顽童行礼?
“爹,你这是又是从哪儿领来的骗子?我都说了我没病。”
“嘿……”法保当时就要恼,若不是胤禛制止了他,蔡生肯定讨不了好。
敖放隐身在胤禛身边,笑道:“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病,真是不知死活。看来这精怪真有些本事。”
说着话,他一双总是盈着笑意的丹凤眼骤然一厉,扫了一眼书桌上摆着的一卷《汉书》。
那《汉书》就像是有了感应一样,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又立刻装死。
蔡老爷也被这不知死活的话气得不轻,恨不得再给他两耳刮子。
但到底是亲儿子,又病得面如金纸眼底青黑的,他心下也十分不忍,只能转头向胤禛陪笑,“四爷,我这儿子是病糊涂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胤禛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实际上他也没空和蔡生计较了。
因为他一进这屋子,龟宝上的黄光就更深了几分。
他略微点了点头表示无妨,举着龟宝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桌案上的那卷《汉书》上。
时刻注意注意着他动作的法保立刻上前,把那卷书拿了过来。
“《汉书》第八卷?”法保低声念了一句,心头却十分茫然。
他虽然认得汉字,但也仅限于认识而已。
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过的法保,自然更不可能读过《汉书》。他甚至不知道《汉书》是什么东西,不甚在意地递给了胤禛,“四爷,您看。”
胤禛刚要去接,蔡生突然跳了起来,用力往前扑,嘴里嚷嚷着,“你还给我,你怎么能随便动人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啥叫不打自招?这就是。
第132章 除女鬼
只看他这情况,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这卷书有问题了。
蔡老爷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怒道:“孽障,你给我老实点。再敢无礼,别怪我请家法了。”
胤禛这才顺利接过了那卷书册,似笑非笑地看了蔡生一眼,转头对那书册道:“是你自己出来呢?还是让三太子请你出来呢?”
敖放跃跃欲试。
眼见自己最大的秘密要被人发现了,蔡生霎时状若癫狂,力气突然就变得极大,竟然一把将还算健壮的蔡老爷给推倒在地。
然后,他就疯了一样地扑了上来,嘶吼道:“还给我,还给我,你快还给我啊!”
法保飞起一脚就把他给踹翻了,桃木剑指着他的脖子,呲牙道:“你给我老实点儿!敢对四爷无礼,信不信我削了你?”
感受到来自真龙的压迫,书册瑟瑟发抖了起来。但在外人看来,却是胤禛拿着书册的那只手在颤抖。
见它只是抖,没有别的动静,敖放不耐烦了。
只见他双掌一合,再慢慢分开,两掌之间拉出一道薄薄的青色光幕,迅速交缠在那书卷上。
下一刻,光幕就变成了一张网。敖放又用力一绞一拽,伴随着尖细的惨叫,竟活生生地从书里拉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身着红衣,神清骨秀,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团扇上也绣着美人。
“玉儿,玉儿。”被法保压制着的蔡生挣扎着要起来,但法保岂能让他如愿?
——你一挣扎就起来了,法保大爷不要面子的?
那女子倒也乖觉,“噗通”一声就对着敖放跪了下去,“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奴家也是受人驱使,身不由己啊!”
敖方撇了撇嘴,“你少来这一套!凡是害人的都说自己身不由己,你还身不由己,被你害死的都是自愿的?”
如果敖放还是那个刚从东海出来的小龙,说不定就信了这套说辞了。
但是他跟在胤禛身边这么长时间,一路上见识的人和事太多了,早就不会被人装几句可怜就轻易蒙蔽了。
那女子似乎是没想到看起来心软天真的敖放,居然一点儿都不好糊弄。
不过她的反应也十分迅速,眼见哄不住敖放,一转头就去跪求看起来更小也更好骗的胤禛。
更重要的是,她一眼就看出来,虽然敖放的年纪更大,法力更高,做主的却是这位小公子。
她转头对着胤禛磕头哭求,“小公子,奴家真的是被人胁迫的,而且是头一次害人。奴家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家这一次吧。”
旁人还没有如何,受害人蔡生却先心软了。
见胤禛就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美人跪地哭求,蔡生不满地说:“玉儿都这样求你了,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你……孽障!”蔡老爷伸手给了他一巴掌,一边拿眼角余光偷看胤禛的反应,一边责骂蔡生,“那贱人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替她说话。我看你真是被她迷得魂儿都丢了!”
这话既是责骂儿子,也是在向胤禛解释:不是我儿子要对您不敬,而是那鬼物法力高强,把我儿子彻底迷惑住了。
胤禛暗笑了一声,心道:你骂人家是贱人,我看你儿子也贱得不轻,这一对真是贱到一块去了。若非是鬼物害人,这俩人趁早锁死,省得去祸害别人。
那女鬼趁机哭求,“小公子,其实奴家心里不是真的要害蔡郎的,只是受人胁迫,受不住锥心刺骨之苦,这才从贼的。”
锥心之苦?
胤禛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女鬼虽然看起来十分悲惨,但实际上是什么情况,谁又知道呢?
敖放都不会被他迷惑,又何况是胤禛?
不过,这“锥心之痛”听起来十分耳熟呀。
觉得耳熟的显然不止胤禛一人,法保立刻就想起来什么,喊了一声:“四爷。”
胤禛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让他什么都不要说,准备先震慑这女鬼一番,再细细盘问。
他歪着头,状似惊疑的盯着那女子问道:“你说你第一次害人,真的吗?”
见他如此,那女鬼自以为有了逃出升天的希望,忍不住露出了喜色,立刻点头道:“是的,是的,奴家真的是第一次害人,也是真的被迫的呀。
若是奴家敢不听命行事,不但会遭受锥心刺骨之痛,还会魂飞魄散的。奴家不想魂飞魄散,小公子就饶了奴家吧。”
她一直在强调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却没有一句求胤禛救她。
一个有魂飞魄散之险的魂魄,遇见了高人却不求救,只是求饶,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女鬼是真的没想到可以求救呢,还是觉得他们年纪小好糊弄?
毕竟,敖放的法力她已经见识过了。
胤禛轻笑了一声,似乎自己被看轻了呢。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他已经被迫选择了神棍这条路,日后像这种捉鬼拿妖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
而且以康熙那凡事都要利益最大化的做派,就算是为了自证天命,也会替自己这个为鬼神眷顾的儿子好好宣传一番的。
所以,日后他的名声肯定越来越大,像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机会是用一次少一次,不用白不用,不玩白不玩。
因而,他装作被迷惑的样子,略带迟疑地说:“饶你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那女鬼露出希冀之色,眼巴巴的望着他。
下一刻,她就听胤禛漫悠悠地说:“不过你得告诉我,我大清哪一条律法规定了,头一次违法犯罪就不用付出代价的?”
那女子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眼前这小子耍了。
又惊又怒,身形一动就要扑上来。
只可惜她身上还罩着敖放的法宝呢,根本就动弹不得,更加使不出法力。
随着她身形一动,那青丝网就发出泛出一层薄薄的青光,整张网开始往她皮-肉里勒去。她越是挣扎网就勒得越紧,不多时就深深的陷进了肉里。
胤禛目测了一下,陷进去的得有三厘米了。
女鬼疼得满地打滚。
吃了这一个大亏之后,她才深切的意识到,自己这回真的是遇到硬茬子了。
她一边滚一边求饶,“两位公子饶命呀,两位公子饶命。奴家是真的不敢再害人了,真的不敢再害人了。饶命呀,饶命呀……”
胤禛淡淡道:“那你得先说说,你究竟害过几个人?若是再敢说慌,我要饶你,这法宝却不肯饶你。”
见他要问话,敖放就暂且收了法宝的威力,那青丝网还女鬼身上体里浮了出来,还像一开始一样罩在她的体表。
神通虽然收了,方才的疼痛仿佛还在身上。那女鬼一点都不敢再小看这层细网了,哆哆嗦嗦了半天,气虚地说:“奴家真的没有说谎,真的是第一次害人。”
她又扭头去求蔡生,“蔡郎,蔡郎,若我要害你,哪里用得着这么久?奴家是真的想与蔡郎做长久夫妻的,你就替奴家求求情,饶了奴家这一次吧!”
到了这种地步还坚持说只害了一个人,要么就是就是城府深沉,要么就是实话实说了。
不过,只看她还有心思去勾搭蔡生,胤禛就不信她说的是实话。
胤禛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追究了。”
那女鬼面色一喜,正要谢恩,一旁的蔡老爷急道:“四爷,不可呀!您可不能放她呀。”
胤禛瞥了那女鬼一眼,淡淡道:“魂魄不属于阳间之物,阳间的律法自然治她不得。待我请了鬼差来,将她押解地府,该如何判她是地府的事。”
听闻他还能通鬼神,蔡老爷大喜过望的同时,心下也有些惶恐,待他的态度更加殷切了几分。
与他相对的便是那女鬼,她听闻胤禛要把自己交到地府,脸色一变,突然大喊来一声,“奴家情愿以死谢罪,以保蔡郎知遇之恩!”
说完根本不等敖放反应过来,就用秘术自爆,当着众人的面魂飞魄散了。
那青丝网没了需要束缚之物,化作一团青光,回到了敖放手心。
这一场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女鬼一死,蔡生似乎也清醒了,呆呆地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嘴巴开合了几下,却到底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蔡老爷欢喜不已,但胤禛却觉得十分诡异。
先前那女鬼替自己求情时,还口口声声地怕身后之人将她魂飞魄散了,如今自己却碎了自己的魂魄。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前后矛盾,但却又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事反常必为妖。
看着蔡老爷欢喜的神色,胤禛正要出言提醒,一眼瞥见依旧神情呆愣的蔡生,心念一转就把话咽了回去。
“蔡老爷,我看蔡公子的精神不大好。若是有药的话,快煎来给他服了,让他早早些休息吧。”
“对对对,还是四爷想的周到。”蔡老爷应了一声,就吩咐赵旺去找丫鬟煎药。
他又叮嘱了蔡生几句,让他好生歇息,不要再想那妖女,休养好之后认真读书,收收心顾顾家里等等,蔡生都一一答应了。
见儿子如此乖顺,蔡老爷十分欣慰,对帮忙除了女鬼的胤禛千恩万谢,以重礼将人送了出来。
等出了书斋,胤禛才把自己的怀疑吐露了出来。
蔡老爷虽然已经亲眼看见那女鬼魂飞魄散了,但事关自己的儿子,他自然觉得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当即就谢过胤禛,并保证会让人轮流看着蔡生的。
“今天我就把他带回去,有他娘和他媳妇在,他绝对不敢胡来。”
胤禛松了口气,这才带着法保和阿克敦告辞了。
第133章 颜如玉
因为当面看见胤禛和敖放施展神通,把那女鬼逼得自爆了,蔡老爷对胤禛的话十分信服。
因而,把胤禛送走之后,他便开始低头思索对策。
在心里仔细盘算了好半天,蔡老爷还是觉得无论什么对策,都比不上让人不错眼地盯着蔡生保险。
还有,这书斋的风水不适合住活人,肯定不能再让蔡生在这里住下去了。
心里有了主意,他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转头吩咐长随赵旺,“你去家里安排十来个人,来这里把少爷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全搬回去。”
“是,老爷。”赵旺先应了一声,才有些为难地说,“只怕少爷不肯跟着回去呢。”
蔡老爷冷笑道:“这回可由不得他了。再在这里住下去,命都要住没了!”
想到儿子这两年的叛逆,蔡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从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态度强硬地说:“明日那孽障若是还不肯回家,绑也要把他绑回去。等回到家里之后,多安排人守着他们两口子住的院子,白天黑夜都不要断了人。”
到时候,吃饭喝水都让人给他送进去。让卢氏陪着他读书,但凡有什么需求,也只让卢氏出来要。
不等这一劫过去,他是不会让蔡生出院子半步的。
赵旺颇有些不解,“老爷,那女鬼不是已经除了吗?咱们亲眼看着魂飞魄散的。没必要把少爷看得那么紧吧?”
蔡老爷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赵旺,我知道涉川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心疼他,但现在不是心疼他的时候。连除女鬼的高人都说涉川的劫数还未过,难不成你比高人还厉害?”
赵旺神色一凛,连忙道:“是小的想差了。老爷放心,回家之后,小的一定安排好人手,保护好少爷。”
到底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人,蔡老爷见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就缓和了神色,说:“去吧,好好安排。涉川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看咱们够不够小心了。”
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就算是收拾好了东西,搬家的事也得等到明天。
原本蔡老爷的意思是让蔡生今晚先跟着赵旺回去的,但蔡生却说自己手足乏力,想休息一晚再回去。
蔡老爷心疼儿子,想着有这么多人在,人气旺,也就答应了儿子,“也好,你就好生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再回县城。”
然后,他又转头吩咐卢氏,“二娘,今晚你就和涉川一起睡在书房里。”
还不等卢氏答话,蔡生便立刻拒绝,“爹,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不用找人陪我。”
蔡老爷沉下了脸,“涉川,二娘是你的妻子。你与妻子睡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的。”
见父亲的脸色十分吓人,蔡生微微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眼看他们父子终于争出来结果,卢氏低眉顺眼地应了,完全不顾蔡生满脸的抗拒。
蔡老爷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
蔡生心里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碍于父亲的威严,明面上却不敢反驳半句。
但一背过身去,他就在蔡老爷看不见的角度冲卢氏使眼色,让卢氏出言拒绝。
卢氏低着头,权当没有看见。
若说从前她对蔡生还存着几分希冀的话,经过这女鬼的事之后,她对蔡生已经彻底失望了,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往后好好守着儿女过日子。
至于丈夫,他爱怎么风流就怎么风流吧,左右即便他纳了妾室,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谁也越不过自己去。
如果胤禛知道了卢氏态度的前后转变,一定会悲叹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不公和压迫。
她们没有自己的经济来源,甚至不能有自己的私产,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丈夫。
一旦丈夫靠不住,她们也只能安慰自己:丈夫不贴心,我还有儿子。
这样的丧偶式育儿,女子一定会逐渐将儿子看成自己的命根子。日后儿子娶了媳妇之后,但凡儿子和媳妇的关系亲密一点,做婆婆的就会心里不舒服。
可以说,所有的悲剧都有因由,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对卢氏来说,这都是没影的事,暂且不提。
只说蔡老爷见儿子不回城,又忖度着素日里儿子便不听儿媳的劝,怕卢氏辖制不住他,便也跟着再留一晚。
蔡生本想着等父亲走了之后,整个书斋就没有能管自己了,晚上不让卢氏进自己书房的门。
听闻父亲准备明日一早和自己一起回去,他登时就泄露气,对卢氏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当天晚上用了晚膳之后,蔡老爷就把儿子和儿媳赶回书房休息了。
他不但叮嘱了卢氏要好生照顾蔡生,还严厉地要求蔡生从今往后要好生守着卢氏过日子,不许再粘惹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个要求对蔡生来说,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但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说什么,父亲都不会听的,只能顺着答应了。
“好了二娘,你先去书房收拾一下,我再和涉川说几句话,就叫他回去。”蔡老爷和颜悦色地把卢氏遣走了。
等卢氏一走,蔡老爷就拉着蔡生到了僻静处,把胤禛亲自断言卢氏有旺夫命的话告诉了蔡生。
末了,还叮嘱儿子,“就算是为了你的前程,你也别犯糊涂!”
他满心都是为了儿子好,也以为儿子会明白他的苦心。
可是他却不知道,蔡生听完了这些话,表面上隐忍着没有发作,心里却是火冒三丈。
这举人的功名是他十年寒窗挣回来的,怎么轻轻巧巧的一句卢氏有望夫命,就抹杀了他这么多年的辛苦攻书吗?
蔡老爷劝慰儿子,想让儿子和儿媳和好的心思全然落了空,反而让蔡生心里更加怨恨卢氏了。
——这个女人到底给父母灌了什么**汤,怎么爹娘都是向着她?到底谁才是爹娘亲生的?
只能说人心难测,胤禛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蔡生只觉得憋屈至极,一点也不想再听父亲说那些贬低他抬高卢氏的话,耐着性子应了一声,“父亲放心,儿子都省得了。”
“你能明白为父的苦心就好。”蔡老爷欣慰地捋了捋胡子,“回去吧,你媳妇儿还在书房等着你呢。”
“是,儿子告退,父亲也快回去休息吧。”蔡生低眉顺眼地答应了,又恭敬地把蔡老爷送走,这才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关上,他就拉下了脸对卢氏道:“我身子不舒服,晚上不喜欢身边有人,你睡外面的小榻。”
卢氏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外间榻上,说了一声,“相公也早些安歇。”就拥着被子睡了。
头一次被妻子这样冷落,蔡生很是不习惯,明显地愣了一下。
但想到不用和她同床共枕,心里又松了口气。
他绕过屏风回了内室,歪着身子躺在了床上,却睁着眼不肯入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估摸着卢氏已经睡熟了,这才轻轻的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架前,把那一卷被收回书架上的《汉书》抽了出来,又轻轻退了回来,搂着《汉书》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喊他,“蔡郎,蔡郎。”
刚开始蔡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又抱着一丝希冀,仔细凝神细听,竟然又听到熟悉的呼喊声。
“蔡郎,蔡郎……”
一声比一声细弱,一声比一声更加哀婉缠绵。
蔡生打了个机灵,猛然坐了起,刚要喊一声“玉儿”,却又忽然听见那声音道:“蔡郎,千万莫要让人知晓我还在,不然我死无葬身之地也。”
被这哀哀切切的声音一求告,他这才反应了过来,如今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同在书房的还有自己的妻子卢氏。
原本他就不喜欢卢氏,如今如见卢氏的存在这样耽误自己的好事,不禁更加厌恶她。
那女鬼道:“蔡郎,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蔡生激动地说:“玉儿,我相信你,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一连串地追问,无不显示了他对那女鬼的担忧和思念。
女鬼声音哀切地说:“先前我为了不与蔡郎分开,才不愿意去地府。但那两个公子实在是凶恶,我怕他们为难蔡郎,这才在他们面前自爆。现如今,只余一缕精魄附着于这卷《汉书》之上了。”
听她说得情真意切,蔡生越发怜惜,愧疚道:“玉儿,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那女鬼道:“我不怪你,蔡郎,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若非是蔡郎思我心切,你我也没有相见的缘分。”
原来却是蔡生读书读的多了,深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经书中自有颜如玉”之说。
不过他家里豪富,自小不缺米粮钱财,对于黄金屋没有什么执念。但随着妻子年纪渐大,容颜逝去,他对颜如玉的渴慕却一日多过一日。
后来他又搬出来独自在这书斋里读书,虽然有两个俏丽俾女相伴,但终究不是不甚称心。
他仍旧日复一日地对月哀思,思念着自己的颜如玉。
那一天,他正在翻读汉书,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这一句,不禁喃喃自语,“颜如玉,颜如玉,我的颜如玉又在何方呢?”
话音刚落,突然闻见一股极其奇妙的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他循着气味儿去寻源头,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自己手中的那卷汉书上。
当时他心里就有了预感,激动地对着汉书说:“我的颜如玉就在这里吗?”
伴随着一阵香风,一个寸许高的小人从书中飞出,迎风就长,待落到地上时就与正常女子仿佛身高仿佛了。
只是一般女子可没有这般的美貌。
蔡生痴痴地望着这女子,只觉她无论是眉眼唇齿,鬓角肌肤,还是身段气质,无一不贴合自己梦想所期。
他一直盼望着有一个颜如玉,如今颜如玉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却颇有几分尽相情切的意思,想要上前摸一摸佳人的手,却又怕唐突了佳人。
反倒是那美人并不认生,歪着头冲他娇俏一笑,脆声道:“你不是一直在想我吗?怎么我到了你面前,你反而不想搭理我了不成?”
“不不不,小生小生只是怕唐突了姑娘。”
蔡生有些语无伦次,好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拱手作揖,“小生蔡涉川,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嘻嘻一笑,道了个万福,“小女子颜如玉见过蔡公子,蔡公子万福。”
这一声蔡公子娇娇软软又酥媚入骨,落在蔡生耳中,让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酥了。
当下他也顾不得唐突,上前两步就握住了颜如玉的纤纤素手,颜如玉也并不十分推拒,蔡生的胆子就更大了。
颜如玉任由他牵着自己的小手,顺从地跟着走到床边的脚踏旁。蔡生邀请她共坐在脚踏上,两人好说话。
但颜如玉却轻轻摇了摇头,素手推着蔡生先坐下,然后她身姿轻盈地一转,就落在了蔡生的腿上。
霎时之间,温香软玉抱满怀。
蔡生只觉得心神一荡,魂魄仿佛都轻了三两,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嘻嘻。”颜如玉嬉笑了两声,搂着他的脖颈撒娇,“蔡郎,你抱抱我呀。”
怀中佳人娇软馨香,他想要立刻从命抱住佳人,却又怕用力大了却抱一个空,然后这美梦也就醒了;更怕呼吸重了,将这身姿轻盈的佳人吹跑了。
第134章 毒计
颜如玉是何等聪慧?
虽然蔡生满心想着不要唐突了佳人,以免给家人留下一个轻薄的印象。
可是他自来傲气,又顺风顺水惯了,城府并不怎么深,心思一动脸上难免带出来。以颜如玉的聪慧,如何会看不出来?
佳人眸光流转,眉目宛然,心思略一转动,一双藕臂便搂住了蔡生的脖颈。
“蔡郎一片痴心,奴家铭感五内,今夜特来报蔡郎深情厚谊也。”佳人吐气如兰,湿热的香气钻入蔡生耳种,也钻进了他的心里。
而且,在这个时代,颜如玉说出这种话,跟自荐枕席有这什么区别?
蔡生本就因她的出现而神魂颠倒,听了这话如何不又惊又喜?
他差一点就没按耐住。
“这……这……姑娘这话可是当真吗?啊,是小生唐突了,姑娘莫怪。”
颜如玉嗔了他一眼,娇声戏谑道:“奴家只知晓蔡郎不是狂生,却没想到蔡郎竟然是柳下惠再世。”
那蔡生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了,但被梦中女神般的绝色佳人如此调侃,还是禁不住俊脸一红。
但他那一双大手可一点都不像他的脸一样容易害羞,不知不觉就在温香软玉上攀折起来。
两人一个心怀痴念,一个有心迎合,很快就打得火热。
半夜轻怜蜜爱,仿若不知餮足。
蔡生只觉神清气爽,搂着香汗淋漓的佳人便要相拥而眠。
但颜如玉却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柔声细气地说:“我虽与蔡郎相知相许,却不愿意见生人。蔡郎若认我是个知己,就请帮我隐瞒行踪。”
此时此刻,哪怕颜如玉说的是要蔡生的命,蔡生也乐意给他,更何况这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颜如玉又道:“未免闲言碎语,蔡郎干脆莫要对旁人提起我。”
这也不是大事,蔡生也都答应了,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不对别人提起你。不过……”
蔡生难得地扭捏了起来,“日后你我还有相见之日吗?”
“那是自然。”颜如玉道,“只要蔡郎心里有我,对着《汉书》诚心惦念,你我自然相见有期。”
听她这样说,蔡生放下了心来,依依不舍地目送她化作一个寸许高的小人,钻进《汉书》里,消失不见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颜如玉,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蔡生十分信守承诺。
因而,两天下来,伺候的人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后来卢氏收拾书房的时候,虽然看出了些许端倪。但卢氏问起的时候,他坚持说只有自己一人在书房之中对月观书,书并不曾有旁人。
但纸怎么能包得住火呢?
正因纸包不住火,才有了颜如玉那一劫。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万事万物总有一线生机。
而颜如玉的劫难,也正是蔡生的一线生机。
只可惜,皮相惑人眼迷人心,纵然上天给蔡生留了一线生机,他自己不乐意抓住,如之奈何?
白日里颜如玉自爆,蔡生恍惚间只觉魂魄皆散,心肝脾肺都疼痛不已,恨不得随她去了。
只是一来严父在侧,他不敢造次;二来胤禛和敖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他也有些畏惧。
思来想去,便索性装作是鬼怪一死,他便幡然醒悟了。
只是他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特别是夜幕已降,他回到书房,回到这个和颜如玉红袖添香恩爱缠绵的地方。
佳人的音容笑貌依稀健在,却徒留余香袅袅,佳人再难复得。
蔡生心头悲苦不已,只觉得上天实在是太过不公。为何颜如玉这样的佳人不能与自己长久相伴,而卢氏那个蠢妇却心安理得地占着自己正妻的位置?
此时他全然忘了,当年的卢氏也是个清灵柔美的娇俏佳人。只是生活的重担将她打磨成了另一番模样,她的丈夫便不喜欢她了。
可悲,可叹!
恶念起,邪祟生。
就是在蔡生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颜如玉的声音悠悠荡荡的从《汉书》里传了出来。
“蔡郎,蔡郎……”一声又一声,再次勾起了蔡生对颜如玉的向往与痴迷。
特别是两人又经历了生离死别,蔡生失而复得,对颜如玉更是爱的如珠如宝,只觉得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她了。
对颜如玉的爱越深,对于害死颜如玉的人的恨意也就越深。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卢氏在父母面前搬弄是非,又怎么会有今日的祸事?
所谓颜如玉,本就是按照书读书人心中那个幻影培育出来的恶鬼。
为何蔡生一看见颜如玉,就觉得她方方面面都符合自己的审美呢?
盖因这种恶鬼本是没有面貌身姿的,只是一团用邪法聚集的阴气而已。她之所以有蔡生喜爱的容貌身姿,全因她的一切都是根据蔡生心底最深处的执念幻化出来的。
也就是说,蔡生最爱的女子是什么模样,那颜如玉就是什么模样,自然让蔡生觉得她无一处不娇,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可怜,无一处不可爱。
而且,颜如玉非但有着男人心中近乎完美的外貌,更是体察人意,如花结语。
哀哀切切地与蔡生诉了一番衷肠之后,她很容易就察觉到蔡生对卢氏不但厌恶,更添了几分恨意。
她心念一转,便怯生生地问道:“现如今奴家却是只有一线生机了,只是不知蔡郎愿不愿意助奴家一臂之力?”
蔡生本就因为失去她心痛如绞,如今能有机会救她,自是求之不得,又怎会不愿意?
他又惊又喜地问:“怎么助你?你快说,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蔡郎慎言,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爱蔡郎更胜过爱自己,又怎么忍心用蔡郎的命换我的命?”颜如玉义正言辞地说,“若是蔡郎再说这样的话,那奴家情愿一缕幽魂散尽,与蔡郎死生不复相见。”
佳人如此深情,又如此深明大义,蔡生更是感动不已,急忙啐了几声,又伸手在自己嘴上打了几下,陪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玉儿莫怪。我往后再不说这种话了。”
颜如玉的声音这才重新缓和了,“不是我要说教蔡郎,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蔡郎父母高堂健在,便是为了他们,也该好好保重,自己又怎能轻言寻死?”
听听,多么贤惠的佳人,他又怎能不爱?
蔡生心里对他更爱几分,又因她深明大义,还多了几分敬重。
甚至于,因着是父母请来了胤禛等人,他忍不住对父母生出了几分怨对。
——这样贤惠体贴的儿媳妇,他们却不珍惜,听信卢氏那蠢妇的挑唆,招来妖道邪童害他的玉儿。
因着心中有愧,他对颜如玉越发不忍违逆,连连诅咒发誓道:“玉儿放心,我日后再不作此不孝之言。”
“蔡郎不怪奴家僭越便好。”颜如玉的声音多了几分羞涩,似乎是因自己方才的疾言厉色而羞愧,“毕竟蔡郎是奴家的良人,蔡郎的父母便是奴家的父母。”
“我爹招妖道来害你,你不怪他吗?”蔡生问道。
“自然是怪的。”颜如玉道,“不过只要想想,他也是因为太过担忧蔡郎才出此下策,奴家心里那点怨气也就消散了。”
闻得此言,蔡生只觉心头一片火热,恨不得立时拥佳人入怀,好生温存一番。
只可惜佳人只余一缕香魂,蔡生心头遗憾,对害死颜如玉的卢氏也更加怨恨。
想到颜如玉说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他急忙问道:“玉儿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
颜如玉吞吞吐吐了半天,在蔡生急不可耐的催促下才勉为其难地说:“我需要……我需要一具活人的身体承载魂魄。”
“活人的身体?”蔡生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就算他再痴迷颜如玉,也知道这样的法子不是正道。
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颜如玉立刻嘤嘤哭泣了起来,边哭边道:“我也知道如此做法太过残忍,但我实在舍不得蔡郎,所以才出此下策。
果然蔡郎宅心仁厚,也觉得此法太过残忍。如此变罢了吧,奴家魂飞魄散之前能再于蔡郎见一面,说一会儿话,已然是心满意足了。”
被她这一哭,蔡生原本生出的那一点犹豫立刻就散了个干净,心中甚至生出一股豪情来。
——你是一痴心为我,我怎么会觉得你残忍呢?不就是一具活人的身体吗?能为你这样的绝代佳人献身,也是那人的福气。
如果胤禛在这里,一定会翻个白眼,顺便啐到他脸上,问上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但颜如玉眼见距离目的达成更进一步,只会欢喜。
她立刻声音柔媚地与蔡生再诉衷肠,坚定了蔡生的心念。
几句温言软语砸过来,蔡生心头最后的一丝忐忑也散去了,立刻就要起身给颜如玉寻找身体!
颜如玉却拦住了他,柔声道:“蔡郎且慢,虽然说是活人的身体,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的。首先这个人要与我生辰八字契合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融合。其次最好是蔡郎亲密之人,只因奴家也是蔡郎的人了。”
说到最后,颜如玉似乎是羞涩不已,声音渐渐低如蚊喃。
“亲密之人?”蔡生沉吟了片刻,立刻就想到了小莲与小丽。
但颜如玉却道:“如今就有一个现成的,蔡郎何必舍近求远呢?”
被她的言语引导着,蔡生的目光锁定在了榻上酣眠的妻子卢氏身上。
只是卢氏已然年老色衰,蔡生不禁有些嫌弃,说道:“玉儿如此年轻貌美,却要用一个丑妇的身体,太委屈你了。”
“无妨。”颜如玉笑道,“我在她身体里呆上一个月左右,魂魄逐渐与她的身体融合之后,相貌也会慢慢的变回自己的模样。只是这段时日,要委屈蔡郎了。”
听他这样说,蔡生立刻就心动了。
他本就遗憾,为何颜如玉这样佳人不是自己的妻子。如今有了这样近乎完美的偷梁换柱之计,他如何会不乐意?
“好,就依玉儿。”
作者有话要说:颜如玉是聊斋里的故事,主人翁郎玉柱就是一个迂腐书生,坚信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千钟栗。
第135章 胡瞎子
第二天一早,卢氏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吩咐丫鬟小司门收拾东西,整装车马。
而她本人则是带着两个婆子在厨房忙活,很快就整治出了一顿简单却美味的早善。
与以往不同的是,蔡生竟然也不再千方百计地躲着卢氏。
他虽然没有和卢氏一起忙前忙后,却拿着书坐在书斋的院子里,正对着厨房门口看书。
那个位置,一抬眼就能瞥见在厨房里忙碌卢氏的身影。
不知是否是是换了个魂魄的原因,卢氏虽然还是原来那副身姿面貌,他却觉得格外清丽动人。
虽然昨夜两人已经按耐不住共赴巫山,但今日蔡生还是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她。
下人们将他夫妻二人的情景看在眼里,再加上去收拾书房的婆子传出来的话,两人明显是和好了,都叽叽喳喳的笑着讨论了起来。
“你们是没看见那床褥子,哎哟哟,昨天晚上可真够激烈的!”一个收拾的十分利索的婆子,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另一个和她一起的也不甘示弱,“那场景,比起少爷和少奶奶新婚的时候也不差什么了。”
当然,他们这些讨论不但避着卢氏,更是避着蔡生。
又过了半个时辰,蔡老爷爷醒了。
他还没起床,常随赵旺,趁着给他穿衣裳的时候,就把蔡生与卢氏相处的场景转给了他。同时转告的,还有那些仆妇们的议论。
仆妇们说小话主子,却不会避着在下人里威望极高的二管家赵旺。
蔡老爷听完十分欣慰,对赵旺道:“果然涉川先前就是被那鬼物迷惑了,如今鬼物一除他就清醒了,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了?”
赵旺也是蔡家的老人,是看着菜生长大的,自然一心盼着蔡生好。
而且自卢氏进门以来,不但伺候丈夫尽心,侍奉公婆恭谨,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赏罚有度,宽厚有得。
因而,在赵旺等下人眼里,自家少爷和少奶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鬼物竟敢迷惑少爷,使得少爷和少奶奶离心,当真是罪该万死!
幸好昨日仙童已经将那鬼物给除了,让少爷幡然悔悟清醒了过来,和少奶奶也和好如初。
他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早在女鬼没有出现之前,蔡生就与卢氏生分了许久。
人总是喜欢看自己想要看到的部分,而下意识忽略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东西。
因为有那女鬼横插一杠,又有了如今蔡生与卢氏相处和谐,无论是蔡老爷还是赵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蔡生曾经对卢氏的冷落,一厢情愿地把一切错误都归到了那女鬼身上。
是他二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可悲可恨,也该是蔡生命中该有此一劫。
整治完了早膳之后,卢氏恭恭敬敬的来请蔡老爷去用膳。
这个时候的规矩,有男人下的时候,女人是不配上桌的。安排好了蔡老爷和蔡生在院子里用膳,卢氏就要带着丫鬟到屋里去。
毕竟蔡老爷是她的公公,又不是她的婆婆,她一个儿媳也不好在公公面前多待。
蔡生立刻露出不舍之色,挽留道:“娘子,这里都是自家人,很是不必避讳,你也坐下来一起用吧。”
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他是一刻都不想与她分开。
“不错,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二娘也坐下一起用吧。”蔡老爷也给儿子帮腔。
如今蔡老爷是一心盼望着儿子与儿媳和好,见儿子难得有主动低头服软之时,如何会驳了他,赶紧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
倒是卢氏面露犹豫之色,“爹,相公,这不合规矩,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会说咱们蔡家家教不严的。”
“都是自家人,谁会说出去?”菜生十分的不以为意。
蔡老爷目光凌厉地从一众伺候的下人身上扫过,转头就笑眯眯的对卢氏道:“咱们家的下人都是懂规矩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赵旺急忙陪笑道:“少奶奶放心,我们今天什么都没看见,嘴上也都塞了茄子的,什么都不会说。”
见大家都如此说,卢氏犹豫了片刻,便对蔡老爷告了个罪,“如此,儿媳就多谢爹和相公体恤了。”
然后就让人搬来座位,正要放在蔡老爷旁边,好给蔡老爷布菜。
蔡老爷却道:“还不快把椅子放到你们少爷身边,让少奶奶坐过去?”
“爹,这……儿媳本就不该上桌,如今承蒙爹和相公不弃,也该好生伺候爹用善才是。”
蔡老爷佯装不悦,板着脸道:“咱们家这么多下人是干什么的?我们蔡家娶你回来是做少奶奶管理家事的,不是来做这些下人行当的,快坐到涉川身边去。”
蔡生也劝道:“娘子爹都这样说了,你就依了他老人家吧。”
见他们如此,卢氏只好应了,低眉垂首坐到了蔡生身侧。
他们夫妻两人坐在一起,蔡老爷看在眼里,就是一对璧人,不禁欣慰地摸了摸胡须,笑呵呵地说:“当真是佳儿佳妇!只要你们两口子好好的,我和你娘也就放心啦。”
蔡生面露羞愧之色,“爹,以往是儿子不懂事,让您和娘担心了。不过你们二老放心,儿子经此大难已经明白了,往后一定和娘子好好过日子,一起孝敬您二老,争取明年再给您生个孙子。”
见儿子说话如此懂事,蔡老爷更加欣慰。他心里想着,等回城之后定要再备一份厚礼给四爷送过去。
他正想到胤禛,就听卢氏道:“爹,这次相公能幡然悔悟,多亏了您请来的那位小仙童,只是不知那位小仙童是什么来头,好声高深的法力。”
蔡老爷沉吟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从京城来的,连咱们县令大人见了都毕恭毕敬的。想来人家在京城也是广有名气,法力高深之辈。”
提到胤禛,蔡老爷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感慨地说:“这次也是咱们家的运气,正好遇到仙童游历到此。若不然,恐怕还拿不下那女鬼呢。”
卢氏半低着头,没人看见她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等她再抬头时,又是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相公,你你喜欢吃青瓜,这是咱家庄子里新摘来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蔡生急忙夹了送进嘴里,柔情蜜意地看着卢氏,柔声道:“自然是好吃的,只要是娘子给的,什么都好吃”
“相公净说胡话!”卢氏羞得脸颊通红,一直红到了脖根儿,悄悄在桌下踩了蔡生一脚。
他们小夫妻浓情蜜意的,蔡老爷突然觉得有点饱。
不过,看见儿子和儿媳当真和好如初,他心里十分高兴。
一方面是因为卢氏的确是好,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胤禛铁口直断卢氏有旺夫命。
只要卢氏不与蔡生离心,那日后蔡生岂不就前途光明,一帆风顺?
用完了早膳之后,一家三口并一众下人便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一同回了县城。
回到县城之后安置好,蔡老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了二十几个家丁,风风火火的到了城北。
他要亲自去砸了那胡瞎子的摊子,并把他赶出襄樊,永远在不能在襄樊城混。
可是等他找到了胡瞎子平常摆摊的地方,却不见胡瞎子的踪影。他向附近的商户打听过后,才知道胤禛已经先他一步,让人把胡瞎子绑走了。
听说是仙童把人绑走了,蔡老爷一半是放心,一半又觉得有些不解气,啐了一口说:“真是便宜他了!”
然后就带着一群家丁回去了。
而胡瞎子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他都快吓死了好吗?
=====
却说胤禛昨天带着法宝和阿克敦回到襄樊城之后,想到蔡老爷说那书斋的风水是胡瞎子看的,就找客栈的掌柜询问了胡瞎子是谁。
据掌柜的所说,这胡瞎子在襄樊城可是大名鼎鼎,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小门小户,但凡家里有动土的都去找胡瞎子看风水定日期。
“找他看风水的,还能个个都心想事成,一帆风顺不成?”这话胤禛问的自己都想笑。
那掌柜的是开门做生意的,每日不知道迎接多少南来北往的客商,自然是见识不凡。
听了胤禛的话,他就知道眼前这位小公子年纪虽然小,心思却明白却通透的很,当即便低声笑道:“总有那么一两个是发了大财,转了大运的。人嘛,都都想着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胤禛暗笑:这胡瞎子挺会使用心理战术,利用人的侥幸心理。
趁着胡瞎子还没收摊儿,他亲自带着几个侍卫用浸染了秽物的绳索,把胡瞎子绑了个结结实实,提到了自己租住的院子里。
那胡瞎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好声好气的求问:“几位爷,几位爷,你们好歹得让瞎子我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儿吧。是不是给你们看的风水没看好?肯定是那天瞎子灌多了马尿失了手,您再给小人一次机会,这次小人保证好好给你们看一个好风水。”
“哦,给我看一个墓地的风水盖房子吗?”
这一声冷笑入耳,胡瞎子浑身一哆嗦,知道自己翻车翻大了。
看见胡瞎子的一瞬间,胤禛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因为在别人眼中是一个老头子的胡瞎子,在他眼中,却是一个直立行走的老狐狸。
第136章 恩威并施
“你姓胡?”胤禛问道。
“不错,老瞎子我的确姓胡。”胡瞎子的眼睛看不见,只能根据声音判断胤禛的位置,却十分精准地把脸对准了胤禛。
法保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竟敢直视四爷!”
胡瞎子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是嘲讽法保还是嘲讽自己,“明眼人都知道老瞎子,我有眼无珠,还说什么直视不直视的?”
“你……”除了揆叙之外,法保少有被人如此抢白,登时便怒了。
“法保。”胤禛清喝了一声,用眼神制止了他。
主子一发话,法保就不敢再造次,狠狠的瞪了胡瞎子一眼就退了回去。
胡瞎子笑道:“还是这位小公子慈悲,懂得怜贫惜弱。”
这话看似是在奉承胤禛,但配上胡瞎子那副神态,却有点长辈指点晚辈的意思。
不但法保大怒,连城府深沉的揆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淡淡道:“老人家说话还是注意点的好,若只是一不小心被大风闪了舌头,彼此脸面上难免不好看。”
他的语气虽然清淡,威胁之意却昭然若揭。
饶是胤禛对揆叙不如对法保信任,此时也也不由暗赞了一声:到底还是纳兰明珠会教导子嗣。
他这辈子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太子又着意教导他,胤禛认真很明白,很多话都是上位者不好说的,很需要一个下属揣摩上意,主动上位者说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康熙最是忌惮别人揣摩他的心思,却又不得不养几个最能揣摩他心思的近臣。
法保固然一心向着,他对他忠心耿耿,但脑子实在不够用,做事也乍乍呼呼的,缺了几分章法。
相对来,揆叙不愧是得了纳兰明珠的真传,太懂得怎么博得上司信任,在同僚之间站稳脚跟了。
他才刚和胤禛相处了两个多月,就慢慢的摸透了胤禛的性子,行事也逐渐向着胤禛的节奏靠拢了。
待到天长日久之后,就算胤禛心里不喜欢他,也不得不倚重他了。
更何况,揆叙虽然不是一个端方君子,但也绝对算不上是个小人,相处日久,胤禛对他的好感度只会越来越高。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急自己所急,想自己所想的人呢?
见胡瞎子对揆叙的威胁不以为意,胤禛抬手制止了揆叙和法法保再说些什么,淡淡地问:“那你和胡九娘是什么关系?”
他仿佛是随口一问,胡瞎子却如遭惊雷,炸得他浑身一颤,满脸惊愕地问道:“你……你认识九娘?”
胤禛地哼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说呢?要不要我让人送点胡九娘身上的东西来,让你好好认一认?”
胡瞎子悚然而惊。
他是个饱经世故的老狐狸,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胤禛嘴里的“东西”真的就只是胡九娘的贴身之物。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那么真要是送过来的,十有八-九是胡九娘身上的某个部位。
“这位小爷说笑了。”胡瞎子干笑着试探了一句。
“我并不喜欢和人说笑。”胤禛立刻就打破了胡瞎子所有的幻想,“你若是真的想念胡九娘了,我这里立刻传信给黄九郎,让他给你带点信物过来。”
“黄九郎?”
听见这个名字,胡瞎子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立刻就对胤禛的话信了七八分。
外人不知道黄九郎的品性如何,他们这些相互联姻的狐仙家族如何不知?
也不是说黄九郎品性不佳,他的品行素来也不错,但只有一样,那就是因着早年的经历十分畏惧权贵。
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心却不瞎,一见胤禛就感应到眼前这小童不是一般人。
若是胤禛与黄九郎认识,还能吩咐黄九郎做事的话,黄九郎一定会听从的。
胡瞎子暗叹了一声,瞬间就泄了气,“不必了,我和家里早年就断绝了来往,更不想见故人。小公子但有吩咐尽管说,老瞎子别的本事没有,在这湖广之地还是有些人脉的。”
于是,胤禛满意了。
他之所以提起胡九娘,就是要让胡瞎子知道,他的底细自己已经一清二楚了,如何行事让胡瞎子好生斟酌一番。
幸而胡瞎子还不算蠢顿,不必胤禛再使雷霆手段。
胤禛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一族多的是明白人。”
胡瞎子苦笑,“活得久了,见得多了,便是不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早些年还执迷不悟,这才落得如今这般双目失明,法力尽失的地步,无颜再见乡中父老。
他正自感慨,突然听见胤禛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的眼睛是为什么瞎的?”
“这……”这个问题明显是触到了胡瞎子的伤心往事,他的脸上立刻露一股悲色来,不愿意多谈,只是道,“小公子,这是老瞎子的私事,您就不要过问了吧。”
但胤禛却没有半点同情他的意思,狐族狡猾,若是没有足够的震慑,这只老狐狸怕是不会老实的。
因而,他不顾胡瞎子的抗拒,直言不讳地说:“我看你双眼之上隐约还有雷气残存,你这双眼睛,怕不是因为天谴瞎的吧?”
胡瞎子的脸色又变了,变得苍白不已。
只看他的脸色,胤禛就知道,自己的判断一点都没错。
胤禛轻笑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在我面前弄鬼,也不要试图隐瞒我任何事。我让你说说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说什么。若不然……呵呵。”
他以这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截断了自己的话头,却让胡瞎子浑身发凉。
“小公子,老瞎子再不敢瞒你了。您再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胤禛冷笑了一声问道,“蔡家在城外盖书斋的风水,真的是你看的?”
胡瞎子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胤禛见状,慢悠悠地说:“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不是。”胡瞎子立刻说道,“是一个老道士找的我,让我选了那个地址,并告诉蔡家的人,那个地方和不远处的山峰连起来,呈笔架之势,旺文气。”
只不过,旺的方式不是盖成房子住在那里,而是先人死后埋在那里。
对于这些扶乩占卜之事,胤禛半点不感兴趣,他只问自己感兴趣的事。
“道士?是前两天伏法的那个道士吗?”
胡瞎子道:“不是那个。但是那道士来找我的时候,伏法的那个也是一起来。老瞎子虽然看不见,但自有灵觉在,伏法的那个道士虽然一直没有说话,还刻意收敛了脚步声,也没能瞒过老瞎子去。”
说到自己的看家本事,胡瞎子皱纹遍布的脸上不禁露出来得意之色。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伏法的道士就不是单人作案,而是团伙作案了。
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拦住王崇光,竟让王崇光直接把那道士斩首了。
但转念又一想,那道士身怀邪术,万一像白莲教直隶分舵的舵主一样使用邪术逃跑了,岂不是更加殆害无穷?
胤禛又问:“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背后有没有什么组织?”
虽然他已经有些猜测了,但既然胡瞎子这里有线索,问一句也不多。
胡瞎子肯定地说:“白莲教,他们是白莲教的。”
怕胤禛不信,胡瞎子还举证了,“他们也想吸纳我入教,只是我觉得白莲教不能长久,不是好去处,就以自己风烛残年为借口拒绝了。”
“哦?”胤禛挑眉笑问道,“那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干这害人的勾当?”
“好处?”胡瞎子苦笑,“给了我一壶浊酒算不算好处?”
“那你也愿意?”
“不愿意也没办法呀。”胡瞎子叹息着说,“那个道士的法力高强的很,我若是不帮他这一回,他就能毁了我。老瞎子虽然年事已高,却还想再活几年,补补从前的罪孽。”
他又何尝不知道,帮了那道士一回,就等于是送了把柄到对方手里?
只是形势比人强,帮了他还能苟活一时,不帮当时就要死了。
他还不想死,自然是选择帮了。
可是他却再没想到,帮了那道士一把,却招来了胤禛这么个硬茬子。
胤禛又问道:“现在让你找那个道士,你能找得到吗?”
“自然是能的。”胡瞎子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说,“他们只道老瞎子风烛残年,又是个没甚修为的野狐狸,就不把老瞎子放在眼里。殊不知活的长也有活的长的好处,老瞎子别的本事没有,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却是多的很。”
胤禛道:“那好,我要你帮我把那个老道士找出来。”
不想胡瞎子却拿起乔来,“帮你可以,但老瞎子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胤禛仿佛听了个笑话,右手抬起往胡瞎子面前一伸,□□光闪烁,闪电滋滋作响,笑眯眯地问,“你觉得,这个好处可还入得了眼?”
作为一个受过雷劫,还因雷劫伤残了身体的老狐狸,胡瞎子对雷光极其敏锐。
光是听见雷光滋滋作响的声音,他吓得惊惶尖叫了起来,浑身颤抖着说:“老瞎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小公子。小公子念在老朽年迈昏聩的份上,饶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胤禛冷笑了一声,收起了将发未发的□□,对胡瞎子道:“你若是能助我找到那妖道,我这里记你一份,承诺你可以在地府判官面前为你说情,削减你几分罪孽。”
听这话音儿,他不但认识天神,还认识鬼神,胡瞎子心头忐忑不已:这小公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认识这么多厉害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以后,胡瞎子:我也想这么平平无奇!
第137章 揆叙的三观崩坏之路
地府判官的职责范围,就是记录和计算三界一切活物的功过的。
莫说什么神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便是广博浩大的天道都有尽头,又何况是天道之下的神佛?
只要是会死的,无论神灵还是妖精,都在地府的管辖之内。
胡瞎子这只毛都白了一半的老狐狸,自然也在。
若是胤禛当真能在判官面前替他说情,削减他几分罪孽,他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似乎是生怕胤禛反悔,他先对胤禛千恩万谢了一番。
胤禛心知肚明,这胡瞎子是欺负自己年幼心软,想着先感谢一番,到时候便是他没有帮上什么忙,自己也不好意思不为他说情。
只是胡瞎子的道行不深,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胤禛表面上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实际上却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得一手好嫩。
不过,胡瞎子有心相欺,胤禛也想着正好趁便让他放心,两人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意相通了。
只见胤禛面色微微一红,露出些许激动之色,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郑重的感谢过一样。
紧接着他的神色便在胡瞎子的意料之中,软和了起来,柔声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捉住了那妖道我便记你一功。到时候你有功德在身,再有我说情,削减罪孽不是水到渠成吗?
一席话说得胡瞎子精神振奋,连连保证道:“小公子放心,等到了月圆之夜,我一定做法替你找到了妖道所在。”
可是胤禛却又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担忧道:“只怕他同伙的那那个道士伏法了,会打草惊蛇。若是那妖道听到了风声跑到了别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胡瞎子嘿嘿笑道:“小公子放心。虽然我和那个道士见的次数不多,说话的的机会也不多,却也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极端自负的人,对自己的手段还有法术都非常有信心。”
他既然如此自负,当然不会因为胤禛一个小孩子就吓得落荒而逃。
至于他那同伙伏法的事,只怕在他看来都是自己的同行事不够谨慎,才会栽到了一个顽童手上。
顽童胤禛也觉得那个道士并没有跑,因为他始终觉得蔡生书斋里那个女鬼并没有死绝。而能暗中助那女鬼逃出升天的,肯定是背后操纵她的人。
至于操纵她的是谁,有了胡瞎子的佐证,根本就不用怀疑,就是那个让胡瞎子给蔡家指了坟地风水盖房子的道士。
不过那个道士引着蔡生住到阴气聚集之地,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他到底入行太浅,虽然拜了个正经师父,但师父是仙人,对凡间这些术士的手段也不大清楚。
好在还有个胡瞎子,胤禛毫不避讳地请他解惑。
如今胡瞎子可是有求于他,能为他效力,自然是求之不得。
“行这种事的,一般情况下不是要夺人的气运,就是要帮助厉鬼夺舍。”
“哦?那你觉得这倒是设计蔡生,究竟是为了夺舍呢?还是为了夺取蔡生身上的气运?”
胡瞎子道:“都有可能。”
这蔡生不但家里富裕,本身也是由紫禄官运加身的,无论是夺舍还是夺取气运,对于许多人而言,都不亚于老鼠钻米缸。
当然了,万物福祸相会,阴阳相交,老鼠钻进了米缸里,固然可以衣食无忧,但也有撑死或米吃完了却出不去的风险。
胤禛冷笑,“如此说来,他们害人,也算是富贵险中求咯?”
“也可以这么说。”胡瞎子道,“不管是他自己要夺取气运,还是帮助厉鬼夺舍,都有失败反噬的下场。”
施术失败被反噬,可比老鼠在米缸里被撑死严重多了。
胤禛冷冷道:“因害人而死,全都是活该,你们这些修行的,都不讲究因果循环吗?”
就算是讲究科学的现代社会,也有许多人敬畏因果,并以此约束自己的言行,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鬼狐横行的世界,竟然还有专业人士不信因果吗?
“这……”胡瞎子干笑,“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
“好了。”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头那口郁气压了下去,对胡瞎子道,“这几天你就先住在我这儿,待到月圆之夜,你若引来了那妖道,我不但在判官面前替你求情,还会重重赏你。”
胡瞎子盲道,“多谢小公子,老瞎子一定尽力。”
其实重赏不重赏的,对胡瞎子来说没所谓,反正他又不缺钱财。只要胤禛肯替他在判官面前说情就好。
只是人家诚心要给他钱,他也不会傻的推辞。
胤禛让人给他松绑,又吩咐揆叙给他安排个住处,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揆叙应了,然后就以贵客的礼节,请胡瞎子去了客房。
胡瞎子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进了客房之后又是要热水洗漱,又是要好酒好菜的,揆叙也是好脾气,都一一满足了他。
“这位公子,陪老瞎子喝两杯?”
揆叙心里自然是看不上他这个邋遢花子的,可他心念一转,推辞的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笑道:“既然老先生相邀,那晚生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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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住了胡瞎子之后,胤禛就一边派人盯着蔡家,一边耐心等待月圆之夜的到来。
可是胤禛却没想到,月圆之夜还没有等来,他这里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你说你是谁?”胤真震惊的望着眼前的青年。
面前的青年长身玉立,容貌清新俊逸,怎么看都是个一笑便惹动芳心无数的美男子。
可是,那美男子但却突然弯腰束手,行了个女子的万福礼,“奴家卢氏见过公子,公子万福。”
胤禛:“…………”
——这个发展,还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呢。
毕竟,聊斋世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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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离月圆之夜还有七八天,胤禛总不可能一直在客栈里窝着,就想着找个什么地方消遣几日。
他们都是初来乍到,对这里都不熟悉,于是就向掌柜的打听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或者是比较热闹的地方。
“那可就多了!”提起本地的名胜,掌柜的从神情里透出几分骄傲来,“三国那卧龙先生您知道吧,襄樊的古称就是南阳,卧龙岗就在我们这边。”
一听他提起卧龙岗,胤禛就笑了起来,“我怎么恍惚听说,卧龙岗是在河南地界呢?”
掌柜的一脸愤愤,“他们那个是假的,我们这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卧龙岗,离卧龙岗不远,还有水镜庄呢。”
“好了好了啊,我们也不是文人骚客,这些文气的地方你也别提了,就换一个热闹的吧。”胤禛并不想和他争执真正的卧龙庄到底在哪里,索性就换个地方。
毕竟在现代的时候,有争议的名人故居可不止诸葛孔明一个,李白、杜甫可都在受害人名单上列着呢。
而且他也并不觉得有这些争议是坏事,有争议不就有话题吗?名人的故居多几个,旅游景点就多几个,也就多几个地方的百姓因为旅游景点受益。
想必那些那些古代名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存在能让更多的百姓受益,也是不会在意自己的故居被布了好几个疑阵的。
客人都不想再提了,掌柜的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和客人争执,当即就笑道:“若是想要热闹的也不远,三合集就是。出了我们这客栈往南走,不到二里地的行程。”
“三合集?”
“不错。”掌柜的热情推荐,“三合集上还有财神庙,诸位出门在外的,多拜拜财神总是好的。”
听他提起财神庙,胤禛脸上闪过了一抹心虚。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离京之前还拜了一个师父,就是财神。
古代人重礼节,更看中尊师重道。
现代的学生若是到老师在地所在的城市办事,办完事之后带着礼物去看看老师,老师就非常高兴了,旁人提起也会说他念旧重情。
但是在古代来了老师的地盘,不先去拜见,肯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
他刚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那就先去财神庙拜拜吧。”
“小公子尽管去,我们这儿的财神庙可灵了。”掌柜的话锋一转一转,就又向他们推荐了斜对面刘婆婆家的香烛纸马。
“刘婆婆可是能通灵的人物,他家里不但纸马是自家扎的,线香、蜡烛和灯油等也是自制的。因每日制的不多,卖的价钱稍微高些。但据说神佛最是喜爱他家这香烛,凡是拿了他家的香去祭拜的,多半能心想事成。”
胤禛不知道这刘婆婆和这客栈掌柜有没有什么关系,但既然都推荐了,他也不缺那点银子,让人去买一些也就是了。
因而他向掌柜道了谢,便吩咐张保,“咱们要拜的是财神,元宝钱串等就不必现眼了。倒是线香,蜡烛,香油,纸马等多买些回来。”
“嗻。”张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虽然张保已经没有了关于胤禛拜师财神的印象,但胤禛吩咐的事他向来是不打折扣的完成。既然胤禛让他多买些,那他就多买些就是了,反正来之前他们带了许多银两。
不多时,张保就带着买的东西回来了,揆叙也让人收拾好了马车,拉着胤禛往三合集而去。
马车的速度很快,二里地的路很,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到了。
揆叙低声询问道,“四爷,咱们先在这集上转转?”
“不,先去财神庙拜拜。”
若说先前没有反应过来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财神庙的门口,再不先进去拜拜,依着他那师父老小孩般的性子,怕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法保冲揆叙哼了一声说:“听见没有?四爷说了先进财神庙拜完了再说出来玩儿的事。”
“咱们自然都听四爷的。”揆叙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并且这一次他难得没有用眼神去挑恤法宝。
以往揆叙和他针尖对麦芒的时候,法保总是气恼,觉得揆叙不给他面子。
如今人家倒真的好声好气地和他相处了,他反而不自在起来。
“咳。”法保干咳了一声,对胤禛道,“四爷稍等一会儿,我去找个人问问财神庙到底在哪里。”
“去吧。”一点儿小事,胤禛自无不可,只是叮嘱道,“既然是问路的,便是有求于人,你该有礼貌些才是。”
这些天,法保被胤真押着也读了些道经,学了些修身养性的道理,想起自己往日的行径,不觉十分羞愧,红着脸道:“四爷放心,门下已经不是往日的门下了。”
揆叙笑道:“这便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法保正要去问人,听见这句愣了一下,扭头狐疑的问道:“什么瓜木瓜眼的,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自然是夸你,无缘无故的我骂你作甚?”这一次,揆叙是真的无辜。
但法保却不大相信他,又去问胤禛,“四爷您说,我相信您。”
胤禛心下十分无奈,替他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三天不见,就应该用新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人。就是夸你的,放心吧。”
法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门,别别扭扭地对揆叙道:“你也该刮目相看。”
话音一落,他就像身后有狗撵似的,转身就跑。
胤禛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语地问:“这么多人呢,他不拉一个问路,跑什么呢?”
揆叙笑道:“法五爷大概是害羞了吧。”
那边的法保跑出去五六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跑不就显得心虚气短吗?
为了证明自己理直气壮,他又扭身回来了。哪知刚回来就听见揆叙这一句,一个踉跄就崴了脚。
他羞恼地对揆叙龇牙咧嘴,“揆老二,就你长了嘴吗?胡说八道消遣你五爷呢?”
揆叙笑了笑,没说话。
法保哼了一声,压了压自己的性子,拦住了一个卖糖葫芦的问财神庙的路。
那卖糖葫芦的回身一指,“喏,往那边再走二三十步就是了。”
法宝礼貌地向人道了谢,回来找胤禛复命。
胤禛全程围观,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不论夸赞,“不错,你看这样多好,也不至于像你从前一样,每每与人说话便要与人置气,平白折损了寿命。”
法保对他十分信服,连忙陪笑道:“四爷教训的是,往后我更该努力学好才是。”
因着今日不是赶集的正日子,三合集来往的行人并不多,来财神庙叩拜的人也不是很多。
胤禛觑着一个人最少的时候,让阿克敦领着一众侍卫守在外面,他自己只带了法保和揆叙进去。
至于张保,自然是跟着他一起进去的,不必赘叙。
进了庙门,他们先捐了香油钱,然后到财神像前的铜鼎里焚化了纸马等物,又把买来的上等线香、蜡烛点了些敬上,最后让法宝和张保一起抬着那桶买来的香油,放到神像前。
他让闲杂人等都退后,自己跪在神像前,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三下,双手合十时默默念道:“师父在上,徒儿有些许方物敬上,还请师父笑纳。”
下一刻,那些还没有点燃的东西和一大桶香油就凭空消失了。
张保和法保这两个还好,见识多了胤禛的神异之处。揆叙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隔空摄物之法,当即目瞪口呆看着胤禛虔诚叩拜的背影,心头惊疑不定。
先前他在京城的时候,也隐约听到过一些这位四皇子的传言。但那时他还是个自幼熟读圣贤书的学子,对于这种鬼神之事,打心眼里是不大相信的。
后来一路跟随胤禛行来,大大小小的奇异之事不知经历了多少,他的三观已经有些动摇了。
直到了这南阳地界,遇见了蔡家那个女鬼,他才真真正正的被颠覆了三观。
但那女鬼法力低微,胤禛又有敖放相助,很轻易便收拾了,揆叙对于鬼神的实力还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如今眼见香油等物空消失,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是有鬼神的,而且鬼神法力无边。
就如鬼神可以凭空取走这些东西一样,若人家要取的不是香油,而是他的脑袋,岂非也是轻而易举?
见揆叙的神情如此震怖,法保登时就得意起来,“傻了吧?我告诉你,先前在江南时,我随着四爷一起去捉那罗刹鸟,那才是惊险呢。当时在场的有三个被都被那罗刹鸟啄去了眼睛。”
揆叙回过神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原来,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嗯?”法宝不悦的挑了挑眉,“你以为呢?”
揆叙笑着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以往是我浅薄了。”
法宝矜持的点了点头,秀了一句自己新学的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然后他就突然发现,如果能够经常对着揆吊书袋子的话,读书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啊。
见他满脸得瑟,揆叙也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好得瑟的。但他现在不想再和法保起冲突,就把笑意压在了心里,微微垂了眸。
“多谢多谢五爷了。”
=====
他二人在这边化干戈为玉帛,一时间其乐融融,看似在虔诚叩拜的胤禛却是叫苦连连。
却原来香油和线香被收走之后,他的身体虽然还在殿内跪着,神魂却被赵公明引到了真正的财神殿里。
“你小子还记得我是你师父?我还以为你早把我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甫一见面,赵公明劈头盖脸就给了他一顿排头。
“怎会,怎会?”胤真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心里叹气,唉,在京城要哄二娘,出来了还要哄师父。
我太难了!
第138章 女变男
“怎么不会?我看你会的很。”赵公明气哼哼地说。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胤禛只觉得眼前一片珠光宝气闪烁,惊得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大喊道:“师父,您快收了神通吧!”
不怨他怂得太快,主要是宝光太盛,他无福消受。
他这双眼睛比别人敏锐十倍不止,平日里只觉得好处无数,能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事情。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他才能想起来还有坏处。
“哼,睁眼!”赵公明的语气非常不好。
但胤禛是那么听话的孩子吗?
笑话,他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听话过。
“我不睁,眼睛受不了。”他不但没睁眼,反而交叠着双手把眼皮遮了个严严实实。
赵公明怒道:“让你睁,你就睁,哪那么多废话?为师还会害你不成?”
这个小徒弟,真是太不可爱了!
胤禛想想也是,赵公明虽然有些小孩脾气,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有着赤子之心,应该不会害他。
果然,他睁开眼一看,整个财神殿虽然还是珠环翠绕,但是那些珠宝的光泽却都收敛凝固在了自身周围,让人看着还是晶莹闪烁,却一点都不刺目。
“咦,师父这是什么法术?”
“自然是好玩又有用的法术。”赵公明的神色十分矜持,摆明了就是在等他去问。
既然师父有这种诉求,胤禛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满足他咯!
“师父,这个法术好,您教教我好不好?”
别看赵公明一副矜持倨傲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正发虚呢。之所以在胤禛面前那么端着,纯粹是为了掩盖那股心虚。
因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上次只顾着收徒弟高兴了,竟然忘了传徒弟法术,连最基础的都没有。
不过嘛……如今徒弟自己求上门来了,他这个做师父的,是不是可以趁机拿拿乔了?
他抱着手臂,拿眼斜晲着胤禛,矜持地说:“法不轻传这话,你听说过吗?”
胤禛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赵公明心下得意,哼,就你那一桶香油就想收买我?不多来几桶,我是不会妥协的。
他正等着胤禛自动自觉地给他送更多的供奉,幻想着回去之后该怎样在同僚门前炫徒弟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徒弟蹬蹬蹬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摇摇晃晃的撒娇,嘴里一声声地喊着,“师父,师父师父……”
这……这也太犯规了吧?
赵公明只觉得心尖一颤,不由自主就伸出了右手,要去摸摸自家小徒弟光溜溜的脑门儿。
只在这顷刻之间,他的想法就完全变了:算了算了,都是自家徒弟了,还要什么供奉。再说了,师父给徒弟传道授业解惑不都是分内之事吗?
不过,如果他一撒娇自己答应他,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好收买太没有定力太不矜持了?
要不,我再坚持一会儿?
可是徒弟这么可爱,好想揉,好想撸!
赵公明在撸徒弟和要面子之间徘徊犹豫,难以抉择。
胤禛暗暗一笑,手脚并用的顺着他的大腿往他身上爬去。
“哎,你这小子小心点儿。”赵公明吃了一惊,急忙回首去捞他,口嫌体正直地地说,“真是一点都不稳重!”
胤禛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波儿”地亲了一口,再接再厉,“师父,师父,你这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师父了,也是最最厉害的师父。您那么好又那么厉害,就教教我吧!师父~”
至此,赵公明彻底破功。
“好徒儿,咱们师徒俩好好亲香亲香。”赵公明说着,双手在他头上脸上胡乱呼噜,直揉得胤禛满脸通红,头昏脑胀,挣扎退避而不得。
终于过足了撸徒弟的瘾,赵公明心满意足地抱着胖徒弟掂了掂,心里暗暗嘚瑟:虽然大家都有徒弟,但是谁的徒弟能有我的这么可爱?还有谁?
他把胤禛放到自己腿上抱着,笑眯眯地说:“你不是想学那小法术吗?来,为师教你。”
他们这一门主要修的是功德。
天道至公,只要功德足够,福缘富贵自然来。
就算一时坎坷,也最终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不过,修功德的不代表不需要修习法术。在这个鬼狐横行的世界,没有法术很多功德都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溜走。
他挥手把伺候的仙童都赶了下去,又加了一道隔绝声音都法术,低声把那咒语念给了胤禛。
然后,他盯着胤禛仔细背诵了好几遍,直到确定胤禛真的记住了,才道:“正所谓法不传六耳。我这法术虽然只是只是小道,但也是为师闲时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经为师的同意,你不可以传给他人。”
“是,师父,徒儿谨记。”胤禛郑重地应了。
他又想起了法保,法保那么虔诚地要学法术,为此把妻妾都疏远了修身养性,胤禛也答应教他了,却总也教不会,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只是之前他也没有可以问的人,只能压着法保先背道经。如今见了师父,正好替他问问。
“师父,徒儿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说吧。”勤学好问的学生,哪个老师都喜欢。
胤禛道:“就是我有一个门人,一心想学法术,我原本也教了他两个,可是他却怎么都使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赵公明面色一变,重点完全错了,“你以前学过法术?跟谁学的?”
“啊?”胤禛呆呆道,“就是二郎神君赐我了一册书简,我自己照着练的。”
“我道是谁,原来是他。”赵公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若是他教你的,倒也无妨。虽然他和我们这一门修的不是一条道,但若论与人比拼争斗,整个三界之内能胜他的,不过一掌之数。”
胤禛松了口气,“原来您不介意我跟别人学法术呀。”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赵公明道,“咱们这一门主要修的是功德,除了功德之外,其余的都是外物,跟谁学的又有什么要紧?”
胤禛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那您刚才脸色还那么吓人,好像要吃了我似的。”
“去,你懂什么?”赵公明矜持地说,“若是教你的人远不如我,让别人知道了,我的脸往哪儿搁?”
说白了就是爱面子呗。
胤禛暗暗撇了撇嘴,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师父,咱们还是接着说法保的事吧。”
正好赵公明也不想继续那个可能会让他尴尬的话题了,咳嗽了一声说:“法不传六耳后面还有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胤禛还真知道。
“道不传非人。”
“那你还问我?”
胤禛恍然,“您的意思是说,法保给根本就不适合学法术?”
“笨!”赵公明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天道慈悲,万物都有一线生机,怎么会有人不适合学法术?他只是学的方向不对罢了。”
“哦~”胤禛点了点头,急忙笑着奉承,“还是师父厉害,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赵公明矜持地捋了捋胡子,上翘的嘴角根本就压不下去。
胤禛问道:“那师父,法保到底适合修哪一道呀?”
赵公明神色一僵,咬牙低头看他,“你个无利不起早的臭小子,每夸我一句就是有事问我,你就不能纯粹地夸夸我?”
胤禛眨了眨眼,立刻满足师父大人的诉求,“师父大人英明神武、德高望重、高风亮节、宽宏大量、舍己为人……”
“停!”赵公明制止了他,“你背成语呢?”
“嘿嘿。”胤禛以傻笑收尾。
赵公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回去之后,让他找本《易经》,学习术数推演吧。”
“多谢师父指点。”胤禛正色道,“弟子也代法保像您道谢。”
“他就不必了,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一个注定了没有多大成就的凡人而已,赵公明也根本不屑他那一声谢。
胤禛笑了笑,正要告辞,突然想起自己在江南时遇见的两个人,便问赵公明:“对了师父,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高的男仙和一个姓黄的女仙?”
“姓高的男的和姓黄的女的?”赵公明问道,“他们俩是一块出现的?”
胤禛反问道:“听师父的话音,是认识他们?”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你在哪里看见他们的?”
胤禛照实说:“我在江南时见到的,还请他们两个吃过一顿饭,喝过一顿酒。”
“没有起冲突吧?”赵公明略有些紧张地问。
“当然没有,你看你徒弟像是那种爱惹事的人吗?”
赵公明“哼”了一声,你莫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个老实人?”
胤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真没惹他们,当时我二哥也在的。我二哥平时管我管的严,我哪里敢造次?”
“那就好。”赵公明松了一口气。
胤禛惊奇地问:“怎么,那两位很厉害吗?”
虽然胤禛和赵公明才是第二次见面,但他却感觉得出来赵公明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轻易不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那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赵公明只是听见姓氏,就连连叮嘱自己的徒弟不要招惹?
“厉害?哼,不过是邪门歪道的阴损招数罢了。”赵公明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对胤禛道:“我不让你招惹他们,不是因为我怕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对凡人来说太过棘手。若是他们趁我不备对你做了什么,我怕也是鞭长莫及。”
这下胤禛可更好奇了,“他们到底是谁呀?”
见他当着自己的面还连连追问别的神仙,赵公明白了他一眼。
待要不告诉他吧,又怕他不知轻重,得罪了那姓高的。
赵公明忍着不爽说:“那姓高的是穷神,那姓黄的是蝗神。姓黄的也便罢了,他的神职便是根据天帝的旨意在凡间发动蝗灾,只是那姓高的棘手些。”
“蝗神?”胤禛的神色凝重了起来,“都说旱极而蝗,江南本是水乡,长久不遇旱灾,她去江南做什么?”
就算是在后世,自然灾害带来的损失也是难以靠技术弥补的,更何况是这个一切科技都处于原始萌芽状态的时代?
后世的农民伯伯们一年欠收只是损失些经济,不会断了口粮危机性命。但这个时代的农民纯粹看天吃饭,还要交大量的苛捐杂税,一年没有收成,全家都得饿肚子。
胤禛自认不是个圣人,却也还没冷血到看着一地的人口即将遭难,却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别担心。”赵公明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凡间办差的神,除非大天尊召见,轻易是不去天庭的。他们在凡间出现,也不一定就是降灾,也有可能只是路过游玩呢。”
“但愿吧。”胤禛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好了,好了,不说他们了。你我师徒许久未见,很该说些体己话才是。”
“师父说的是。”
师徒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赵公明再三叮嘱胤禛,叫他不要招惹穷神,听得太再三保证了,才放他去了。
财神庙内,揆叙觉得有点不对劲,“四爷怎么拜了这么久?”
法保却不以为意,“进了财神庙当然要多拜拜,等会儿四爷拜完了,咱们也去拜拜。”
毕竟钱财富贵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他的话音刚落,胤禛就起来了,对几人道:“反正来都来了,你们也拜拜吧。”
又特意点了法保,“你多磕几个头。”
法保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胤禛让他磕的,他就老老实实地磕了五个头,个个都很实在。
等他起身的时候,额头已经红了一片了。
他们三个也拜了之后,四个人才出去和侍卫们汇合。
为了不影响胤禛逛街的兴致,揆叙吩咐侍卫们打散了隐在人群之中,只有他和张保、法保、阿克敦四人明面上护着胤禛,在不甚繁华的三合集上逛了起来。
因为不是回程,胤禛也就没有买什么特产,只是领着几人尝了几处当地人推荐的特色小吃。
他们正要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个青年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这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胤禛的年龄实在是不大,而法保和揆叙也都是一身贵气,一般人乍然见了他们这组合,都会下意识地以为是两个大哥哥领着胤禛着这个小弟弟出来玩,有的干脆就把胤禛认成他们其中一个的晚辈了。
一上来就把胤禛认做领头的,这青年还是第一个。
阿克敦脸色一沉,抬步就挡在胤禛面前,沉声道:“这位公子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公子的神色有些焦急,只道:“不是我非要打扰诸位,只是我这件事的确是不好让外人听见。”
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是他们这一群人滞留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个人探头探脑张望,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有人要围拢过来了。
胤禛不想节外生枝,便道:“你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趁现在人还不多赶紧说,若是再等一会儿,只怕人就要围过来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跟青年去僻静的地方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们人多,但谁知道青年所说的僻静地方,是不是有更多的人等着呢?
就算没有,胤禛也没忘了,这个世界可是有鬼神存在的,人多不一定是优势,人少也不一定就打不过人多的。
那青年左右看了看,见果然有人要围拢过来,心知的确是不能再拖了,便咬了咬牙,对胤禛施了个女子的万福礼,柔声道:“奴家卢氏,见过小公子。”
胤禛的脸,裂开了。
“你说你是谁?”
或许是因为最难的第一句话已经说出来了,那青年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当即又施了一个万福礼,“奴家卢氏见过小公子,小公子万福。”
胤禛咽了咽口水,当机立断收回前言,“那边有个客栈,咱们去要一间厢房,仔细说”
“是。”最先回过神来的阿克敦应了一声,扭头对隐在柳树后那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等他们带着这个自称是卢氏道青年到了离得最近的刘柳客栈时,先赶到的那个侍卫已经定好了房间。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店里的伙计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先来的那个侍卫急忙拦住,“伙计,我们是一起的。”
“哦~”伙计恍然陪笑道,“那小的送几位上楼?”
“不必了,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烦请小哥在下边看着点,不要让人进去打扰。
“几位放心,都包在小的身上。”伙计拍着胸脯保证了,又点头哈腰地问道,“那小的给几位整治一桌好菜?”
“也不必了。”侍卫给了他一块散碎银子,“连茶水也不必送,只是不要让人来打扰。”
“是,是,小的明白了。”
目送一行人上了楼,伙计奇怪地嘀咕道:“这群人也真是的,进了客栈不吃不喝也就罢了,连个茶水都不要。”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客人给既然给了钱,要怎样就怎样,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那伙计赶紧陪笑,“吴叔您别气,我往后再不敢了。”
“四爷,您请。”侍卫把一行人引到了其中一间房里,陪笑道,“左右两间房奴才也一并包下了,您放心说话。”
胤禛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对张保使了个眼色。
张保会意,拿了十两银子给那侍卫,“这是四爷赏你的。”
“多谢四爷。”侍卫领了赏就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胤禛、揆叙、法保、张保并那自称卢氏的青年。
房门一关,胤禛便问:“你再说一遍,你到底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那青年已经非常淡定了,再次盈盈下拜,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奴家卢氏,给小公子请安。”
这翻动作,若是换一个女子来做,必然如行云流水,好看至极。但换到一个男人身上么……
三个字:辣眼睛!
憋了一路的法保再也忍不住了,“你说你是卢氏,可卢氏明明是个女人,怎么变成个男的了?”
青年冷笑了一声,“这个问题公子不该问我,该去问问蔡社川才是。”
第139章 夺舍与借尸还魂
“法保,你退下。”胤禛制止了法保再胡乱发问。
“嗻。”有了胤禛发话,法保乖乖地退了下去。
胤禛又问那自称是卢氏道青年:“你说你是卢氏,你有证据吗?”
不管在什么年代,胤禛都觉得相信证据比相信直觉更靠谱。
因为人的直觉是会因着自身就有的倾向而产生错觉的,自古以来,疑邻盗斧、智子疑邻这样的故事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了。
所以,啥也别说了,还是直接拿证据来吧。
“证据?”那青年蒙了。
他觉得,自己遇见了一个非常大的难题——向一个根本就不熟悉的人,证明我是我自己。
如果是非常熟悉的人,那他只要说几件只有两个人之间知道的事情,就很容易证明了。
可偏偏卢氏与胤禛只有一面之缘,与熟悉根本就不沾边。
更让她觉得绝望的是,如今也只有胤禛能帮她了。
只是他思索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胤真相信他。
到最后,她只好直言:“说实话,奴家也没有办法向你证明我就是我。”
这个答案,胤禛已经料到了。
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又换了个问题,“那你就仔细说说,你是怎么从一个女人变成一个男人的?”
长篇的叙述里最容易露出破绽。
虽然不知道冒充卢氏有什么好处,但也不完全排除假冒的可能性。
还是那句话,人命关天,油不得他不谨慎。
听闻要让他诉说自己换了一个身体的过程,那青明显地松一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始了漫长的叙说。
“那天晚上,公爹非要让我和相公一起睡在书房里,相公虽然不乐意,但在公爹的威压下,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虽然在公爹面前答应的好好的,进了书房之后就变了脸,直言不愿与我同床共枕,将我赶到了外间榻上去睡。”
听他说到这里,法保挑了挑眉,忍不住笑道:“你那公爹也是真是可笑,他自己都是个男人,还不知道男人那点德性吗?男人想不想睡一个女人,是别人能逼迫的吗?除非直接下药。”
青年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那时相公的身子还很虚弱,根本不合适……不合适行房。”
法保撇了撇嘴,还要说什么,被胤禛呵止了。
“行了,我是顾得上听你说,还是听他说?”
法保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表示不再开口了。
青年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
当时她虽然已经对蔡涉川极端失望了,但是被自己的丈夫这样明晃晃的嫌弃,她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当夜翻来覆去磨磨蹭蹭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她想睡得安稳睡得踏实,也不可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好像有什么又冷又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
她拼了命的挣扎,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正挣扎间,她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说:“你这丑妇,你丈夫都不要你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就像一把钢刀一样,直扎到她的心窝子里。她的神情恍惚了一瞬,就觉得浑身一清,好像是褪掉了什么重担一样轻松,轻松得她都飘起来了。
等等,飘起来了?
卢氏一个激灵,再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身体从榻上起身,步履轻盈地进了内室。
当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拦住自己的身体,以免在蔡生面前吃挂落,就见蔡生从内室迎了出来,激动的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蔡郎~”
直到自己的身体张开了嘴,用自己的声音发出这般柔媚的语调,卢氏才恍惚间明了,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邪恶给占了。
怪不得这么轻松呢,把那副皮囊卸掉了,可不就是轻松得很吗?
只是无缘无故就被人夺了舍,卢氏怎么可能甘心呢?
她不停地围着自己的身体打转,往自己的身体上扑,却次次都扑空,怎么也回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菜神和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邪祟,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到最后甚至滚到了床上。
看着别人用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丈夫做这中事情,卢氏只觉得恶心。
只从蔡生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他分明是知道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妻子,也知道占据自己妻子的究竟是谁。
但他却非但没有一点儿指责的意思,反而与那邪祟柔情蜜意,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虚弱,根本不适宜行房。
若说蔡生不是共谋,打死卢氏也不相信。
想明白了的卢氏愤恨不已,心头有万中不甘,一心想着要找这对奸夫□□报仇。
忽然那邪祟一只手撩开了帐子,用她的脸得意地冲她一笑,笑得卢氏恨不得撕了她!
那邪祟却一点都不怕她,一边得意地看着她,一边媚声对蔡生道:“你老婆醋了呢。”
蔡生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干,随口道:“谁去管她?从今往后,我只想着你。”
在那邪祟的娇笑声中,卢氏又惊又怒,突然觉得头脑一昏,天旋地转,一下子就让她失去了意识?
那邪祟又使了什么妖法?
卢氏这是卢氏昏迷之前最后一个想法。
等她再有神智的时候,猛然一睁眼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少爷你终于醒了,太太和表姑娘都担心坏了。”
那是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看打扮像是哪家的小厮,嘴里喊的也是少爷。
唯一让卢氏觉得奇怪的是,眼前的少年似乎在满含惊喜的看着……自己?
“你是在喊我?”卢氏惊疑不定地问,一开口却吓了自己一跳。
——怎么从我嘴里却吐出个男人的声音?
那小厮的神色立刻就焦急了起来,“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我当然是在喊你啊,你可别吓我。”
“那你说,我是谁?”卢氏尚且怀着一丝侥幸,忐忑地问。
那小厮奇怪地说:“你就是我家少爷呀,还能是谁?”
见自家少爷恍恍惚惚的,那小厮心里犯嘀咕:少爷平时少生病,这回却病得十分凶险,不会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吧?太太要是知道了,得有多担心?
正想着呢,就见少爷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诶,少爷!”小厮吃了一惊,赶紧回身出来叫人,“太太,太太,少爷刚才醒了,现在又晕了。”
等卢氏再醒来的时候,床前除了方才那个少年,还多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她犹豫着喊了一声,“娘?”
还是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诶。”那妇人欢喜地应了一声,眼泪就滚了下来,握住他的手哭道,“我的儿,你总算是醒了。你昏迷这几天,快要吓死为娘了!”
卢氏慢慢地吐了一口气,终于确定了,方才自己昏迷的时候并不是在做梦,而是得到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秦川,今年二十三岁,身上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秦家虽然不如蔡家豪富,但家里却也有二百多亩的良田,在整个桃花村也算是殷实人家了。
他父亲三年前去世了,如今只有母亲在堂,还有一个姨表妹柳姑娘,是父母为他定下的未婚妻。
原本他们早在三年前就该成婚了,但秦父一病而逝,秦川为了替父守孝,耽误了和表妹的婚期。
这让卢氏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必一来就面对夫妻行房的问题。
秦川也是襄樊人,只不过不像蔡家一样住在县城,而是住在离县城十里的桃花村。
卢氏一边愧疚占了人家的身体,一边又生出些隐秘的欢喜来。
因为他如今又有了身体,也就是有了向蔡生和那邪祟报仇的机会。
而且从身体残留的记忆看来,这秦川应该是已经在高烧之下去世了,他顶多算是借尸还魂,不算是夺舍。
这个事实让卢氏安心了许多,也默默地向已经逝去的秦川祷祝:“秦公子你放心,我既然占了你的身体,一定会替你好好奉养母亲的。”
至于他那表妹兼未婚妻,卢氏下意识地忽略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配合着调养身体,一边重新拾起了秦川落下的功课。
秦母不欲儿子过多伤神,但想到先夫的遗愿,也没有过多的阻拦,只是让小厮昭儿看着他,每日里读书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对于这个要求,卢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虽然是个女儿身,却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他的父亲一心想让她招个好女婿,自然从小就悉心培养她。
再加上她如今又得了秦川的记忆,对于秦川曾经学过的东西,她基本上都会。如今只需要再照着书本巩固一下,把秦川记忆里的东西真正变成自己的罢了。
其实对她来说最难的并不是读书,而是写字。
卢氏自然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还得过父亲不少赞誉,但两个人的字迹肯定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男人和女人从力气方面便有着天然的差别,就算是字迹容易模仿,力道方面也不容易掌控。
休养了三五天,她感觉身体的力气逐渐恢复了之后,便禀明了秦母,要到县城来办些事。
秦母想着儿子在家里躺了这么多天,到县城来散散心也好,就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让她不要担心家里,好好玩几天,顺便也走访一下朋友。
至于他那未婚妻表妹柳姑娘,一来他们婚期将近,这时候的风俗,未婚夫妻婚前是不宜见面的;二来卢氏根本就不是秦川,又没有磨镜之好,对柳姑娘有意回避,两人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他进县城要办的事,自然就是打探蔡家的消息图谋复仇。
蔡家毕竟是襄樊的大户,家里的规矩比较严,通过普通渠道很难打听出来什么,只能知道蔡家并没有传出任何与少奶奶有关的消息。
这只有两中可能,一就是蔡家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如今的少奶奶已经换了一个芯儿;二就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但是碍于蔡涉川十分喜爱如今的少奶奶,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
至于压下这个消息的是谁,根本不用多说,只有蔡老爷夫妇。
幸好卢氏嫁入蔡家多年,对蔡家各处事情都了解极深。
她乔装改扮了一番,让人看不出秦川的本来面貌,花钱买通了集市上的一个卖针线的婆子,让那婆子帮忙从蔡家来采买的下人嘴里询问关于少爷和少奶奶的事。
从采买下人嘴里,卢氏得知卢家上下都为少爷和少奶奶和好如初而欢欣鼓舞,老爷和夫人也十分欣慰。
虽然少奶奶这些日子不如从前勤谨了,但太太只一心想着再抱一个嫡孙,根本不以为意,许多事都不让下人打扰少奶奶了。
不让下人打扰少奶奶,就是不让少奶奶管家的意思。
而卢氏已经管家好几年了,突然不让管了,说明什么呢?
卢氏心下一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禁有些自嘲:亏得这些年她侍奉蔡老爷和蔡太太如此精心,他们也表现得对自己这个儿媳十分满意。如今真正遇到了儿子和儿媳妇意愿相悖的事,他们还是选了儿子,抛弃了往日十分满意的儿媳。
不,也许所谓的满意,只是表象而已。
当着胤禛的面,卢氏把自己的经历和猜测,一股脑都说了。
末了,她扑通一声跪了个实在,恳求道:“请小公子替奴家做主!”
“你……你先起来吧。”胤禛神色有些纠结地说,“你如今是个男人,就不要再做这些女儿姿态了,让人看着实在别扭,也容易引人怀疑。”
“是。”卢氏乖乖应了,又拱手道,“请小公子给小生做主。”
这次他行的是书生的礼节,让人看着就顺眼多了。
胤禛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要从长计议。你先跟着我回去,待我让人调查一番再做计较。”
卢氏也知道这中事情十分的惊世骇俗,胤禛心有疑虑也是应该的。
因而她虽然心里焦急,却也没有多言,不管胤禛说什么她都认真答应了,并且照做。
一行人出了刘柳客栈,回到县城里租住的那一间。胤禛先让人安置了卢氏住下,转头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待闲杂人等都清空了之后,胤禛便取出王六郎给的玉令摆在桌子上,又拿出小香炉点了三株线香,默念咒语召唤王六郎。
也是他的运气,正好赶上王六郎不忙的时候。不多时就见地上腾起一阵烟雾,王六郎从烟雾里现出身形。
“四弟,你找我有什么事?”
“六哥,别来无恙?”胤禛行了个礼,问候了一番才道,“我找六哥,是想请六哥帮我查一个叫秦川的人,查一查他是否真的寿命到期了。”
这话一听便是别有内情,王六郎挑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胤禛便把卢氏的事说了。
王六郎点了点头,嘱咐胤禛不要打扰他,盘膝坐在了榻上,不多时便入定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王六郎从入定中醒来,对胤禛道:“秦川原本的寿命的确已经到期了,如今正在奈何桥前排队等着投胎。”
“原本的寿命?”胤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卢氏占了秦川的身体是天意了?”
王六郎笑道:“一饮一琢本有命数,那蔡生失足作恶,自有他的报应。而卢氏无辜,上天也不会错待了她。”
胤禛松了口气,“那就好。”
若是作恶的逍遥法外,行善的不得善终,胤禛怕不是要呕死。
说完了正事,胤禛自己开门,让张保去整治些菜肴并一壶好茶,与王六郎共叙别情。
他还记得王六郎已经立志戒酒的事。
送走了王六郎之后,胤禛便带着人到了县衙,把关于白莲教案情的最新进展和王崇明交流了一番。
对于卢氏借尸还魂的事,王崇明也觉得十分惊奇。
此时的王崇明经过了一重又一重的惊吓,对于这中鬼神之事已经麻木了。
现在他只想赶紧把白莲教的案子结清了,然后再把胤禛这尊大佛送走,自己清清静静过日子,老老实实地当官。
虽然他也想升职加薪,但绝对不想以这中惊险刺激的方式来完成。
原因无他,真的是太废心脏了。
“四爷,等到月圆之夜,捉那妖道时,可需下官带领衙役们相助?”
对于这等鬼神之事,王崇明心里十分忐忑,可是皇子在他的地头,他也不能不尽心。若不然,万一在他这里出点事,便是他吃不起的罪过。
索性胤禛也无意为难他,便道:“你那些衙役去了又顶什么用呢?你放心,我已经去信给了湖南将军,少则一两日多则两三日,他就会派官军前来相助。”
以防万一,回京之前,康熙暗中给了他可以调配两千官军的令箭。
捉个妖道而已,根本用不着两千,有五百就尽够了。
若有官军相助,自然比他手底下这几个衙役强得多。
王崇明松了口气,“等到了那日,下官一定早早前去,和四爷一起见见那妖道,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若不是这些妖道在他的地头作乱,他何以受这么些惊吓?
两人商议定了之后,胤禛辞谢了王崇明留宿的邀请,回客栈去处理附身秦川身的卢氏了。
第140章 从今往后,我就是秦川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卢氏一愣,“小生不知道四爷的意思,还请四爷明示。”
既然已经确定了卢氏的身份,胤禛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我已经找高人问过了,这秦川的确是寿数已尽,你借他的尸体还了魂,也本是天意。”
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是秦川死后才附身的,但却没有证据,难以取信于人。
如今听胤禛说找了高人问了,她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至少日后万一暴露了,还能有个佐证,不至于让人把自己当成邪祟烧死。
胤禛问道:“日后你是想就用秦川的身份活下去呢,还是另想法子把自己原本的身体夺回来呢?”
若是按照胤禛的意思,自然还是倾向于让她就用秦川的身体活下去。
一来秦川的魂魄马上就要去投胎了,他家里只有寡母还有未婚妻,再无别的男丁,若是骤然失了秦川,也就失了依靠。
在这个年代,宗族吃绝户的事可是屡见不鲜。
二来这个世道对女子实在苛刻,那蔡家于卢氏来说也不是个好去处。若是能借此机会摆脱了蔡家,她也未必没有一番新的天地。
只是卢氏在蔡家还有两儿一女,若他是舍不得儿女,那谈这一切都白搭。
卢氏先是一愣,接着就陷入了沉思。
胤禛想到的事情,她也都想到了。正因想到了,所以她才犹豫不决。
胤禛道:“你也不必着急回话,自己回去好好寻思一番,等有了答案再来找我。你放心,无论你想如何,我都会助你。”
“多谢四爷。”
卢氏诚心诚意地道了谢,便向胤禛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权衡思索了。
是回蔡家还是留在秦家,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值得纠结的问题。
蔡家于她而言,除了一除了儿女之外再无别的牵挂。
家里的少奶奶被人顶替了这么久,蔡家家也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更别说找高人回去捉妖除祟了。
要知道,四爷可是个现成的高人,且如今正在襄樊城里住着呢。
先前还为了给儿子除祟,蔡老爷到处求告,一直求到了四爷这里,并亲眼看见胤禛把那女鬼给除了。
而且,胤禛离去之前,还特意叮嘱了小心堤防,那女鬼可能没有灭干净。
虽然卢氏是个女眷,不好出来送客,但那书斋就那么大点地方,卢氏在屋里就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如今的情况就是,蔡家明明发现了少奶奶的异常,却只是变相剥夺了管家权,根本就没有来求告四爷,除祟救人的意思。
说到底,比起儿媳妇的性命,蔡老爷和蔡太太还是更在意自己儿子的喜乐罢了。
既然他们都如此绝情了,卢氏也不会再上赶着犯贱。
所以,如今蔡家让她放不下的,就只有自己的两儿一女了。
对于秦家,孤儿寡妇就是最大的问题。
秦川已经死了,回不来了。若她选择回到蔡家,那秦家的寡母和未婚妻表妹便失了依靠。
到时候,不但是秦家原本的家产守不住,只怕她们两个女人的嫁妆也都会被宗族想方设法地盘剥走。
那秦母也便罢了,一把年纪了,辈分又高,族人也不敢十分为难。但秦川的表妹年轻貌美,娘家又别无亲眷,若是族人起了歹心,将他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一边是自己的两儿一女,一边是无依无靠的孤寡婆媳。
若论两者在她心中的分量,自己的儿女自然高过秦家婆媳。
可是,对他诱惑更大的是秦川这个身份。
秦川是个男人,是一个不需要依靠别人,就可以堂堂正正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男人。
卢氏早已受够了丈夫毫不遮掩的冷落和嫌恶;也受够了每次回到娘家,父母非但不会安慰自己,反而责怪自己没有本事,笼络不住丈夫的心。
她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为蔡家操持家业,从来不敢行差踏错半点儿,到头来也不过落得一个“贤惠”的名声罢了。
可是这个贤惠的名声又有什么用呢?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但时间久了她就知道了,这个贤惠的名声会慢慢转变成施加在她身上的又一重枷锁,束缚得她更加不得动弹。
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向自己的母亲诉苦。
她的母亲虽然也知道女儿日子过得苦,但最多也就是抱着她哭一场,劝她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
且忍忍吧,待哥儿长大了就好了;
女人自古以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她就只能忍了,因为除了忍之外,她没有别的活路。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她已经有了除了忍之外的第二个选择。
既然有了选择,她为什么还要回归到那个除了忍就是忍的枷锁里呢?
卢氏心里实际上已经做出来选择,只是唯一所虑者,便是自己的两儿一女。
也不知那妖物占了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迫害自己的儿女?
就那妖物暂且没有自己的儿女,会善待一时,日后若是那妖物与蔡生有了亲生的儿女呢?
至于蔡生,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她是不敢指望的。
她独自一人苦苦思索了许久,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章程,便想着找胤禛来问问。
胤禛表现出来的智慧和胆魄,早就让卢氏忽略了他的年龄。
=====
彼时胤禛正和法保揆叙等安排月圆之夜如何捉拿妖道的事,听守门的侍卫通报,说是秦公子来了。
“他不在自己屋里好好呆着,来这干嘛?”法保只要一想到他虽是个男人的,身体里头却是个女人的魂魄,就觉得十分别扭。
揆叙却道:“请他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胤禛点了点头,吩咐阿克敦,“你去把他请进来。”
既然胤禛发话了,法保便只是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卢氏进来之后,见屋子里不止胤禛一人,便有些踌躇。
“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胤禛又吩咐人给她拿把椅子,让他坐下。
卢氏谢了座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选择和顾虑都说了。
末了,请教胤禛:“虽然我很担心儿子和女儿,但还是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如今所虑者,不过是儿女得不到善待而已。还请四爷教我。”
不等胤禛说话,法保便拍手笑道:“好,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女人,肯定是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想不到你却是个脑子清楚,主意正的人。”
卢氏冲他笑了笑,却不好答话。
胤禛好笑道:“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她脑子清楚,主意正的?”
“四爷这是靠我呢。”法保笑道,“我虽然是个男人,但因为我们家里人口多,从小对后宅的手段见识的多了。
卢氏若真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抛弃了这秦川的身份,做回了蔡家的媳妇儿,蔡家能不能容得下一个占过男人身子的媳妇呢?
便是蔡家的父母容得下,那菜生厌恶卢氏甚深,蔡家父母总不能一直拦着儿子纳妾把?
将来蔡生纳了妾再生个儿子,你那儿子和女儿不得老子喜欢,又有什么前程?”
却是他们满人嫡庶之间并不分明,多的是家里有嫡子,却让庶子继承爵位,承袭父职的。
法保说的这些,若是在满人家庭里,都有可能发生。
汉人家里的嫡庶规矩虽然严整,但卢氏想到蔡生那凉薄的性情,也不敢肯定他会顾及着嫡庶之别,保全自己的儿女。
因而,听了法保的话,她神色一凛,起身郑重向法保施礼道谢,“若不是公子提醒,我险些就自误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拜我了,若是真要感谢,就去谢四爷吧。”
法保扭头冲胤禛一笑,趁机表了一波儿忠心,“若非是四爷心善,非要周全你,我才懒得管你呢。”
卢氏忙道:“公子说的是,自小生自该拜谢四爷,但公子的好意也是要谢的。”
说完,她双膝跪地,对着胤禛行了个大礼,“多谢四爷周全小生的性命。”
胤禛眉头一皱,还没说话,法保便就跳了起来,一把将卢氏拉了起来,气恼道:“你谢就谢了,跪什么跪?不知道四爷最不喜欢底下人跪来跪去吗?”
卢氏心说: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但她又不傻,嘴上肯定是不会这么说的,只是连连赔罪,只说往后再不会忘了。
不过经过这两件小事,她倒是知道怎么讨法保的欢心了。
夸四爷比夸他更让法保开心;对四爷恭敬比对他恭敬更让法保高兴。
掌握了这个秘诀之后,他站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对胤禛作了个揖,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天开始,小生便是秦川了。”
胤禛问道:“你那两儿一女,日后如何安排,你心里有数了吗?”
秦川的脸色又苦了起来,“这个……小生实在不知,还请四爷教我。”
如今他既然决意要做秦川,那与自蔡家就是两家了。秦蔡两家又没有什么亲戚往来,自己怎么好管人家的家事?
其实胤禛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毕竟他穿越的年岁还短,对这个世界的一些内情和潜规则还不是太了解,胡乱出主意说不定不但帮不上忙,还会害了人家。
他并不想拿别人的性命,帮助自己了解世情。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还有揆叙。
作为纳兰明珠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子,揆叙对处理这些琐事肯定很有一手。
因而,他直接吩咐揆叙:“你告诉他该怎么做。”
“嗻。”揆叙应了一声,没有半点推脱之意。
胤禛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揆叙再反过来问他,他可要露怯了。
他却不知,在揆叙看来,上位者并不需要事事都精通,只要知道把什么事分派给什么人便可以了。
这也是为什么纳兰明珠暗地撺掇大皇子与太子争权,康熙还一时半会儿舍不下他。
实在是明珠太好用了,康熙这么多年早就用得顺手了,若是要换,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替代的人选。
而揆叙给秦川的建议就是先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再图日后。
“蔡家是一方豪绅,秦家却只是有些钱财而已,两家相差的太大了。你若是在功名上压不过蔡生,你觉得蔡家会允许你对他们家的家事指手画脚吗?”
秦川听得深以为然,点头道:“公子说的是,且不说两家的家业相差多少,如今那蔡涉川已经是举人了,小生却还是个秀才,便是不论家业,小生到了蔡涉川面前,也只有俯首低就的份儿。”
揆叙笑了,心道:这卢氏虽是女流之辈,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他最怕的不是卢氏精明厉害,而是卢氏心软糊涂,为了自己的子女就失了冷静。
人有善心是好事,但若是过于心善,便难成大事。
因而,他再次提点道:“若是他日你考中了进士,想要收蔡家的两个孩子做弟子,你觉得蔡家人会不同意吗?”
这倒是个极好的路子,秦川眼睛一亮。
但片刻之后,他又迟疑道:“蔡老爷和蔡太太自然是会同意的,只是若蔡涉川执意阻拦,却又该如何是好?”
蔡老爷看似严厉,蔡涉川看似畏惧父亲如畏虎,但若他执意想要做什么事,蔡老爷终究也是拗不过他的。
若不然,蔡老爷说过他多少次要让他敬重妻子,蔡涉川却始终对卢氏冷淡厌恶,从来不肯向蔡老爷低头,蔡老爷不也没把他儿子怎么样吗?
再者说了,蔡涉川于读书一道天赋不低,他若是打着自己教导的旗号耽误孩子,谁又能替孩子做主呢?
但这一次,揆叙却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办,只是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若是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日后四爷也别想指望他成大事了。
在不知不觉间,揆叙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替胤禛考虑了。
秦川讪讪一笑,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得寸进尺了。
他早就明白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胤禛肯提点他,必然不会只是因为“怜悯”二字。
就算胤禛帮他只是一招闲棋,他也想着早日成才,早日能报答胤禛的恩情。
“小生明白了。”秦川又对胤禛郑重行了个大礼,“小生出来已经好几天了,家里的母亲和表妹会肯定担忧,明日一早便要离去了,为了不耽误四爷的事,今日便先行拜别了。”
胤禛点了点头,说:“临别之际,我再送你一句话,你要谨记在心。”
秦川忙道:“请四爷教诲。”
胤禛正色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小生一定铭记于心。”秦川连忙垂手应了。
胤禛只深深的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也不必向我保证什么,只希望你说到做到吧。”
秦川一头雾水地拜别了胤禛,回到屋里辗转反侧了半夜也没明白,胤禛到底为什么特意叮嘱他这一句。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之后向守护胤禛的侍卫道了别,便收拾了行李,返回了桃花村。
他一去三四五天,家里的秦母和表妹柳姑娘都担忧不已。听村里的顽童说他回来了,婆媳两个急忙迎出来,站在门口等他。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舍弃从前的一切,以后就做秦川了,但真正要面对秦川的母亲和未婚妻时,他还是有些忐忑。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好别人的儿子吗?又能做好别人的丈夫吗?
至于前者还好些,但是后者……她是真的没有磨镜之好啊。
但这些忐忑再看到一脸欣喜、期待与担忧的秦母时,都化作了乌有。
他,只觉得眼眶一热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三两步跑到秦母面前跪下,叩首道:“母亲,不孝儿回来了。让母亲担心,都是儿子的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母赶紧把儿子扶起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并未受伤,也为怎么消瘦,心才算是放下了。
然后她就笑眯眯的拉着躲在自己身后的柳姑娘,对秦川道:“我担忧倒不值什么,只是是你表妹日夜为你忧心,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你也是的,出门就出门,好歹把昭儿带上。”
昭儿就是他的小厮兼书童。
这个时候,秦川才算是直面自己的未婚妻柳姑娘。
迎上柳姑娘满含泪水的眼睛和充满愁思的面容,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胤禛为何要特意叮嘱他那一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在蔡家遭受的一切,千万不要让别人因为你再重蹈你从前的覆辙。
想到自己先前还因为秦川留下的未婚妻苦恼,他顿时羞愧不已。
无论如何,现在他就是秦川,而柳姑娘是不但是父母为他定下的未婚妻,还是一个父母双亡为宗族所欺的孤女。
当日的卢氏虽然在夫家过得不甚如意,娘家也不肯帮衬。
但若真的被夫家休弃到了娘家,卢氏好歹还有个栖身之所。
可是,柳姑娘却比卢氏更加处境凄凉。
如果他要撇下柳姑娘不娶,柳姑娘无依无靠,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怪不得柳姑娘满面忧思,怕是前几天自己有意疏远他,已经被这个心思敏感的姑娘察觉了。
秦川以己度人,觉得自己该安慰柳姑娘一番。
“表妹,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秦川笑着对柳姑娘说,“这话本该早些对你说的,只是你我婚期将近,老人们都说,未婚夫妻婚前相见于婚后不利,所以才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既然见了,小生该是向表妹好生道声辛苦才是。”
说着他对柳姑娘拱手施礼,郑重地说:“这些日子我身体不适,辛苦表妹照管家里内外了。”
果然,柳姑娘得了他这一句话,紧蹙的眉头立刻便松开了,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地说:“本是分内之事,何劳表哥挂怀。”
秦川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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