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揆叙的担忧
柳三公子右手张开,一阵青光在他掌心氤氲。待青光散去,他手心便多了一卷竹简。
“这是……古籍?可看着也不像呀。”胤禛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卷竹简无论是竹片,还是上面穿的麻绳都很新,分明就是刚刚造出来的。
柳三公子摇了摇头,“不,这是一件法宝。只不过,这法宝对我来说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哦?”胤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这不就是一卷空白的竹简吗,怎么就成法宝了?”
他又回想起自己到鬼市的那一次,鬼市上好像也有奇形怪状的妖魔售卖竹简。
当时他也是误以为那些是古籍,不感兴趣,也就没有问一句。
如今看来,莫不是这些竹简也有门道?
才想到这里,就听柳三公子问道:“你上次去鬼市的时候,见过卖竹简的吗?”
“见过。不过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卖古籍的,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就没问。”
“你应该问问的。”柳三公子道,“那些都是梦魔制造的愿力竹简,可以帮人实现内心深处的愿望。只不过……是在梦里。”
“黄粱一梦?”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但黄粱一梦是让人顿悟的法术,往往结局惨烈。但愿力竹简带来的梦境却是美梦,非常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那我要这东西没用。”胤禛立刻就把竹简还了回去,“我这人连命都不信,又何须靠白日梦来安慰自己?”
梦再美,终究是假的。美梦醒来之后,梦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
所以胤禛觉得,使用愿力竹简在梦里实现愿望的人,都是自己找虐的蠢蛋。
“哎,哎,哎,这个不一样,这个真的不一样。你送我一把好刀,我怎么会拿那玩意儿来敷衍你?”
柳三公子急忙解释道:“这个竹简虽然也是梦魔炼制的,也兼具一部分愿力竹简的功能。但因着炼制的时候加错了材料,把它练成了一件防御法宝。”
虽然这法宝挡不了仙人的攻击,对付凡间的修道者和小妖却足够了。
只可惜,他们龙族皮糙肉厚,这样的法宝对他来说,可不就是个鸡肋吗?
接到父王传信的时候,他刚从鬼市出来,见传信上说胤禛到洞庭湖来找他了,他才特意返回鬼市,买了这个对他没什么用处的竹简。
柳三公子这个人从来不会默默奉献,和胤禛解释的时候,顺嘴就把自己为了给他买法宝,特意返回鬼事的事说了出来。
胤禛暗暗一笑:这位柳三公子,倒是个颇为坦荡的真小人。
他所认识的人里,称得上真君子的唯容若一人。可饶是君子如纳兰容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倒是像柳三公子小人得这么坦荡的,真正是世间少有。
“你的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胤禛又把那竹简拿了回来,询问道:“这竹简需要炼化吗?还是直接就能用?”
前世他看的许多小说里,法宝都是需要炼化之后才能使用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宝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倒是不用,你划开无名指,滴上一滴心头血认主就行了。”
胤禛当即就忍着疼,用随身带的匕首在无名指上轻轻划了一下,将鲜血滴到了那竹简上。
鲜血一落上,立刻就融入了竹简。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竹简之间多了一层玄之又玄的联系,说不清道不明,他就知道,从今往后就只有自己能控制这竹简了。
“多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胤禛又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了许多内造的东西,“既然那把刀和你换了这竹简,就算不得礼物了。这些东西都是内造的,除了一些摆件之外,还有今年新制的首饰。你拿回去不管是自用也好,送人也罢,都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这么诚心的来送礼,倒是让柳三公子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就不用了吧?你那把刀可比这竹简贵重多了。”
胤禛神色诚恳地说:“朋友相交,贵在知心。在我眼里,无论宝刀也罢,竹简也罢,你我相互赠送的从不是东西,而是心意。”
得了台阶,柳三公子立刻就顺着爬了下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胤禛微微一笑,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听蓁蓁公主说,今年龙宫里造的灯笼,都是你从神仙岛的人手里换来的款式?”
“不错。”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柳三公子毫不在意的说,“神仙岛虽然叫神仙岛,但岛上住的毕竟不是神仙。而且由于上面的人越来越多,资源难免匮乏。那几样灯笼款式,就是我用一个万年珠贝换的。”
万年珠贝可是制长寿药时不可缺少的药材,这种贝类繁殖极快,虽然万年份的才可入药,但却一点儿都不稀缺。
可是,这种贝类只有洞庭湖才产,而且许多年前就被洞庭龙宫给把持住了,每年能流出去多少,都是洞庭龙宫说了算。
奇货可居的道理,不但凡人懂,神仙也懂。
一来二去的,这万年珠贝在神仙的药材市场里,就成了有价无市的七好玩意儿。
如果胤禛知道这万年珠贝的行情,就会明白内务府每年都出新的灯笼,在鬼市上的价钱究竟有多虚高。
不过现在,也不是关心灯笼价值的时候。
“神仙岛上住了很多修道者吗?”他想从柳三公子这里多套出一些神仙岛的相关。
万一洞庭湖附近没有财神庙,他也不至于对神仙岛两眼一抹黑。
“原本不多,但这几年不知道为何,人数一下子就增加了三倍不止。”
说起这个,柳三公子也觉得很纳闷,这神仙岛原本也算是一个清静道场,怎么才几年时间,就弄得乌烟瘴气?
近几年?
如果是近几年的事,倒是和京城开始出现异象的时间差不多。
难道……有问题的不是我们这些穿越重生的,而是这个世界本身?
原先他一直以为,自己穿越进了聊斋为背景的清朝世界里,太子八阿哥和明若都是重生到了平行空间。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胤禛眯了眯眼,遮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疑色,玩笑般的说:“怎么,有修行资质的人还是定期产出的不成?而且这两年出产的特别多?”
对此柳三公子只是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胤禛不想引起他的怀疑,见他不肯说,也只好罢了,话锋一转便和他告辞。
“我在外面待的也够久了,眼见年节就要到了,我得赶在除夕之前回京城。既然已经见到你了,我明日就回去了。”
“这么快?”柳三公子有些不舍。
他正要出言挽留,但心思一转,却又改变了主意。
“诶,诶。”他碰了碰胤禛的手肘,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咱们俩可算是好朋友了吧?”
胤禛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咱俩谁不知道谁呀?”
所幸柳三公子脸皮厚,对胤禛的嘲讽毫不在意。
既然胤禛让他直说,那他就直说了,“我还没见识过人间贵族是怎么过年节的,你回京的时候,不介意多带我一个吧?”
胤禛“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只要不怕被我汗阿玛摆到桌上供着,我自然是不介意多带一个人的。”
赶着回京本来就是托词,怎么可能带上柳三公子一起?
果然,柳三公子听了这话心头一惊,急忙摇手,“那我还是不去了。诶,你也没见识过我们龙宫怎么过年吧,要不你等过了年再回去?”
“原本我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昨天我的随从传了符咒来,说是汗阿玛从京城发了诏令,召我即刻回京。”
胤禛面不改色地替自己说过的话打补丁,以免柳三公子和洞庭君对了口供之后,发现他回京是临时起意。
果然历练使人成长,经了事之后,胤禛发现,自己的心思是越来越缜密了。
“那好吧,等会儿我收拾些特产给你,也算你不白来洞庭一回。”
没把这个有趣的朋友留下来,柳三公子的心情有些低落。
从胤禛这里出去一个时辰之后,他又捧着两个箱子回来了。
“这一箱是你喜欢的夜明珠,这一箱是万年珠贝,不管你是自己用,还是拿着和别人换东西都行。”
介绍完了东西之后,柳三公子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可记着,这万年珠贝就算在神仙堆里也是稀罕东西,你可千万别让人发现你手里有一箱。”
胤禛眯了眯眼,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所以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拿去换灯笼?”
“嗐。”柳三公子毫不在意地说,“这玩意儿在外面万金难求,在我们洞庭龙宫的库房里多的是。你要是想要,我再给你弄两箱来。”
“别,不用了,就这一箱就够了。”
他可算是明白了,这万年珠贝被洞庭龙宫炒作的,就像是后世的钻石一样,世人明知价钱虚高,还是心甘情愿地花大价钱来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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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的三公子好打发,可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却一点儿都不好打发。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逃出大姐的魔爪,我就不让你回京。”
“三哥,你也太高看我了吧?那可是龙族公主,我哪里敢得罪她?”
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敖放,胤禛只觉得焦头烂额。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敖放对他信心十足。
“唉呀三哥,你若是真想让大公主放你自由,就靠你自己去说服她,让她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
胤禛苦口婆心,“我就算是能舌灿莲花,也说不动一颗担忧弟弟的心呀。”
“是……是这样吗?”敖放脸上露出了迷茫。
“是的。”胤禛一脸坚定。
敖放看向揆叙。
“不错,正是此理。”揆叙笑得温文尔雅,那张脸一看就让人特别信服。
“是吗?”敖放又看向法保。
法保的神色比胤禛更坚定,“四爷说的肯定对。”
到最后,敖放又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万年随从星川身上,“你说呢?”
最了解敖方的还是星川,“属下只知道,四爷和三太子都很聪明。”
“对呀,我这么聪明,一定能让大姐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敖放昂首挺胸,信心满地走了。
星川对胤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急忙追了上去。
等敖放的身影一拐角,胤真立刻撕开符咒,“快走!”
三个身影立刻就消失在洞庭龙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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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我们现在去哪儿?”法保挠着头皮问。
“当然是去找财神庙了。”
揆叙张望了一番,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酒楼说:“要不这样,四爷和法保先去前面的酒楼歇息一番,门下去打听一下,附近可有财神?”
“为什么非得是你去打听?”法保立立刻就不乐意了,“你陪着四爷休息,我去打听。”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把献殷勤的机会让给揆叙的!
揆叙温和的笑道:“五爷性情豪爽,怕是做不得这精细活儿。”
“你少阴阳怪气的,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是在骂我。”
跟揆叙过招多次,法保已经练出经验来了。
而且这回他终于学聪明了,怼了揆叙一句后就不再纠缠,而是直接转头去求胤禛,“四爷,您就让门下去吧。门下保证一定会仔细打听,绝对不会误了您的事。”
胤禛觉得,就是找人打听一下当地有没有财神庙而已。这是本地人都知道的事,完全没有难度。
所以他很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了法保。
“行,你去吧。不过态度要好一点儿,不许得罪人。”
“四爷放心。”法保一边拍着胸脯朝胤禛保证,一边得意地看了揆叙一眼,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这个法保!”胤禛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准备招呼揆叙,却发现揆叙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法保的背影。
这回他就更无语了,“你不至于吧?就是问个路而已。法保都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
揆叙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之色丝毫未减,“门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他这回还是会出问题。”
“你呀,就是太敏感了!”胤禛道,“走吧,先去前面的酒楼坐坐,顺便给阿克敦他们传信,让他们自己找过来。”
原本,阿克敦等人每日里轮流在洞庭湖畔守着,胤禛他们一出来就能碰上。但胤禛为了躲避敖放,遁得有点远了,正好和湖畔守着的人错开。
揆叙也只能按下莫名其妙涌起的担忧,带着胤禛进了那家酒楼。
“客官一共几位?”
两人一进门,店里的伙计就十分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如今年节将近,非本地的人都赶回家过年去了,本地人又不会天天下馆子,所以哪怕整个常德县城里,只有这一家酒楼还在营业,生意也十分寥落。
也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是本地人,秉承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在年节将近的时候仍旧照常开张。
若不然,他们就算是想找个吃饭的地方也不容易。
揆叙顺手赏了那伙计半两银子,吩咐道,“给我们找个大点的包间,让厨房也备上,爷今日要请客。”
今天是遇上大主顾了!
伙计眼睛一亮,响亮地应道:“好勒,不知客官要请几位啊?”
“一共二十多人,若是一个包间不够,就开两个。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菜尽管上,少不了你的赏钱。”
“得嘞!”伙计喜笑颜开地领着二人上楼,“两位楼上请,我们店里最好的包间都在二楼,最大的那个叫富贵满园。
这个包间本是我们老板自用的,平日里并不外包。今日老板不在,小的就做主将客官们安排在富贵满园。”
虽然知道这都是做生意的套路,但听了这话,揆叙和胤禛还是很高兴。
喜欢被人奉承,也是人的天性。
那个包间果然不愧富贵满堂的名字,装潢的十分华丽,随便一张桌子用的都是老红木,窗户上也是上好的碧影纱。
“两位客官,先请坐。”
伙计迅速擦了擦桌面和其中两张椅子,让两人坐下之后,才走到包间角落的小炉子前。
那炉子一直温着热水,炉子旁边有一个小柜子,伙计熟门熟路地从那小柜子里拿出一盒茶叶,用炉子上的热水沏了一壶茶。
“两位客官,请用茶。”小二一边给两人斟茶,一边还不忘替自己表功,“这可是我们老板珍藏的君山银针,一般客人小的可不敢拿出来。”
揆叙闻了闻茶香,暗暗点了点头:的确是君山银针,只不过不是头茬的尖货。
但在这种偏远之地,能有这样的好茶,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揆叙先点了几个菜,把伙计打发出去之后,才拿出胤禛给的传讯符,通知阿克敦等人自己在这家酒楼里。
还没等菜上来,法保就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四爷,门下已经打听过了,县城西边的确有一座财神庙。”
听说有财神庙,胤禛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笑道:“有就好。等咱们吃完饭,先到财神庙去一趟。”
只有揆叙还是觉得不大对,但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揆叙:到底会在哪里出问题呢?
第202章 黑白二将
等揆叙先点的几个菜上来之后,阿克敦等人也找来了。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奴才们可担心坏了。”
一进门,张保就满脸激动的凑了过来。如果不是知道胤真不喜欢别人跪他,张保八成还要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对于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人,胤禛还是很有感情的,当季便笑着安抚,“好了,好了,你看我不是没事吗?龙宫可是神仙住的地方,里面什么好东西没有?我们进去一趟,可算是好好见识了。”
虽然洞庭龙宫实际上没那么好,但在凡人的想象里,神仙住的地方都是琼楼玉宇,里面布满了金银珠宝和山珍海味。
但张保却一点儿都没有被胤禛的话安抚住,抹着眼泪说:“龙宫再好,也不比自己家里。主子爷就带了两个人在身边,在别人的地盘上,便是受了委屈也没处伸冤去。”
这是真正心疼他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也只有真正心疼他的人,才能忽略他入仙境的表象,察觉出细微之处的危险与不便。
“我和东海三太子可是好朋友,这回东海三太子也在洞庭湖做客。有他帮我撑腰,整个洞庭湖谁敢我委屈受?”
也不知道张保是信了他的话,还是最激烈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
总之,他顺着胤禛的话音儿就收起了悲色,笑嘻嘻地说:“爷回来就好,您在我们眼前了,咱大家伙也就放心了。”
阿克敦等人也都上前拜见,胤禛急忙让他们起身,夸赞了几句,又安抚了几句。
呼呼啦啦二十几个人,至少得做四桌,可一个包间里最多只能放下三个桌子。
揆叙安排道:“富贵满堂里安排两桌,隔壁包厢里再安排两桌。”
其实双方碰面,也就是让那些侍卫知道胤禛没事,好让他们放心。
见面之后,胤禛交代了自己等会儿要去财神庙的事,让他们先在这酒楼里等着。
阿克敦等人都应了,正要安排众人的座位,额尔登突然道:“四爷你们先吃,属下去买些香烛贡品。”
他的反应虽然慢,但思虑一向周到。
胤禛想了想,转头对张保道:“给他拿二十两银子,有上好的香油和线香就多买一些。”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傻笑道的事,一刻都不想多等。
额尔登也没推辞,接了银子就走了。
年节的时候也是祭祖的时节,别的店铺可能关门歇业,但卖香烛供品的却正处于生意旺季。
等他们吃完饭,额尔登才把东西买回来。
由于他买的够多,香烛店的老板还在百忙之中派出一个伙计,帮他把东西用车送了回来。
当地有个风俗,那就是香烛供品离开店铺之后,没到目的地不许沾地,若是沾的地气,鬼神就收不到了。
烧给鬼神的东西却让鬼神收不到,这可是要犯大忌讳的。
所以,那伙计把独轮车推到酒楼门口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等着额尔登上楼叫了人,他再帮着把这些东西送到目的地去。
额尔登把买东西剩下的一钱银子全赏了那伙计,嘱咐他在楼下稍等一会儿,自己转身上了楼。
胤禛让人重新给他上了一桌菜,扭头对揆叙道:“你留下来,带着他们收拾一下。等我从财神庙出来,咱们就回京。”
“是。”揆叙应了一声,安排阿克敦和扎和跟着一起去,把他们四人送出了门之后,就转头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询问了一些他们在常德县的见闻。
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总得帮四爷收集一些当地的信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其实,如果不是胤禛从来没有表现出对朝政感兴趣,翻看当地县志,才是最快的了解方式。
揆叙虽然没有实际的地方从政经验,但他自幼跟在明珠身边,听多了理论知识。
如今听着这群侍卫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见闻,他也慢慢的把这些见闻,和自己曾经学过的理论知识相互结合碰撞,倒也真品出了些东西。
“这常德县令,倒算是个好官。”
从他们的叙述里,揆叙得知此地自大清开国以来,一共才立了两块贞洁牌坊,还是给两个自愿守了一辈子寡的六十岁老太太申请的。
这说明此地民风淳朴,风气比较开放。
揆叙又问得仔细了一些,果然这些侍卫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最近有溺死女婴的。
一般情况下越是教条严苛的地方,重男轻女的风气就越是严重。
时常有人家,就算是头胎生的女儿也要溺死,就是为了不让女孩,占据自己未来儿子的资源。
“你们可听说过此地有招赘的人家?”
几个侍卫都仔细想了想纷纷摇头,“这倒是没有。”
富安道:“不过我听说,有一户姓林的人家因着没有儿子,嫁女儿的时候就和亲家商量好了,将女儿的第二个儿子过继回娘家。”
揆叙奇道:“他族里也愿意?”
这时候的风气,同姓不婚,异姓不养。
也就是说若是某一家没有儿子,又想要延续香火,必须从五福以内的族亲那里过继,从外姓人那里过继子嗣是很犯忌讳的。
因为按照当时的说法,不是自家血脉上的贡品,首先是不会消受。
更有夸张的说法,说是某家男人被老婆绿了,带着老婆生的孩子祭祖的时候,线香连续断了三次。
一开始那男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找高人看过之后才发现,疼了三年的儿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骨血。
富安解释道:“那一家子人丁寥落,五服之内已经没有血亲了,谁也管不着他。”
“原来如此。”揆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时代非常讲究香火传承,像这种人丁过于寥落的家族,便是再严苛的礼法也会通融的。
当然了,林家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干,还得归功于当地风气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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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财神庙前,抬头看着庙上的匾额,胤禛只觉得满心无语。
“亏我还在揆叙面前,信誓旦旦地替你做保。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不会出问题?”
“啊?”法保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也抬头去看那匾额,“这不就是财神庙吗?”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那匾额道:“这几个字你应该都认识吧?你给我念念。”
法保乖乖念道:“武财神庙。”
然后还一脸无辜地对胤禛说:“没错呀,是财神庙。”
胤禛白了他一眼,赶紧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算了,算了,我不跟傻子计较。
一旁的阿克敦忍笑解释道:“法保大人,武财神和财神不是一个神。”
财神庙里供的是赵公明,武财神庙里供的却是关公。只不过,很多地方供关公的庙都是关帝庙,但也有一部分把关公当武财神来供。
“啊?”法保一呆,觉得自己再次被人投放到了知识盲区。
“这……这……揆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立刻甩锅,并且在一句话之后就理直气壮,“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在四爷面前出丑!”
此时此刻,胤禛可算是理解了揆叙面对法保时为何时常无语了。
“行了,行了,反正来都来了,就进去拜拜吧。”
神仙岛的事,不能去问师傅,问问关二哥也是一样的。
阿克敦和扎和把独轮车上的东西都搬进了庙里,又赏了那伙计一把铜钱,把人打发走了。
那伙计帮忙送了一回货竟然得了两回赏钱,欢喜得无可无不可,连连对阿克顿道:“客人们若是还要香烛供品,请务必再到我们铺子里来,小人会在掌柜那里说情,多送客人们一些。”
“多谢这位小哥,一定,一定。”阿克敦好脾气地把人打发走之后,才和扎和一左一右守在庙门口。
胤禛领着法保一起进了武财神庙,见神龛里供的果然是关公像,左右有黑白二将拱卫。
两人亲自动手把供品摆上供桌,又把线香点燃,这才贵在下手焚化纸马等物。
“关二爷在上,小子胤禛路过庙宇,特来拜见。”
法保急忙跟着说:“小人也跟着四爷进来拜见。”
他两人都低着头,所以没有看见,胤禛开口的那一瞬间,关二爷的神像就仿佛活了一般。
法保话音一落,便听见了一个威严的嗓音从前上方传来。
“某家听王六郎说,你最近做了不少善事,为何身上功德之气如此稀薄?”
法保一惊,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便看见那原本闭着眼睛的关公像,竟然睁开了一双湛然若神的丹凤眼。
他“啊”的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撤,却忘了自己此时正跪着呢,瞬间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
“四爷,四爷,关公睁眼了,快跑,快跑!”
他虽然不爱读书,也不爱听说书,但像关帝这么有名的神仙,他还是听过一点传说的。
其中最有名的一句就是——关公不睁眼,睁眼要杀人。
他也曾不信邪,特意到京郊的关帝庙里看过,发现庙里的关公像果然是闭着眼睛的。
如今乍然看见关公睁眼,他惊惧的竟然是这件事本身,而不是神像竟然能睁眼。
可见是吓傻了。
“你可闭嘴吧!”胤禛忍不住捂住了脸,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再拜神的时候,一定不能让法保跟着了。
毕竟,不是每个神仙都像关二爷一样宽宏大量的。
听见胤禛的话,惊恐的法保立刻噤声,却还是忍着恐惧爬了起来,挡在了胤禛面前。
他哆哆嗦嗦地对那高大的神像说:“今天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老要是想出气杀我就行,千万别动四爷。”
“法保!”胤禛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行了,别胡说八道了,快退下!”
“四爷别怕,门下保护您!”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背后抽出了桃木剑。
在此期间,他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紧紧地盯着那一丈多高的神像,紧张得不住吞咽口水。
胤禛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僵住了。
纵然他心里明白,关二爷不大可能会跟法保这个憨憨计较,那万一呢?万一正碰上关二爷心情不好呢?
法保这么作死,他很难不跟着提心吊胆。
“行了,你一边儿去吧。”仗着自己力气大,胤禛随手就把法保扒拉到了一边儿,赶紧冲关二爷赔礼道歉,“二爷您别和他计较,这就是个憨货。”
那神像微微一笑,声如洪钟,“此子虽然鲁莽,却忠义可嘉。”
关二爷因忠义闻名千古,骨子里自然欣赏忠义之人。
法保的言行虽有冒犯之意,但却恰好投了关二爷的脾气,也算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了。
胤禛暗暗松了口气,忙道:“二爷看人真准,法保虽然不学无术,一腔忠义之心却颇有古之侠士风范。”
被扒拉到一边的法保满脸懵逼:这怎么就夸上他了?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剧情?
眼见又有人进庙祭拜,神像说了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随某家来。”
他话音一落,胤禛便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果然就到了真正的武财神庙内。
一身绿袍的关二爷端坐正堂,扭头吩咐一子关平,“你去拿酒来。”
关平应了声正要走,却又被他拦了下来。
“等一下。”关二爷拦住关平,询问胤禛,“你能喝酒吗?”
胤禛实话实说:“我年纪还小,喝酒影响正常发育,我就不喝了。不过二爷不必顾及我,我这随从法保还是能喝几杯的。”
“对,没错,小人陪二爷喝几杯。”法保难得机灵一回,接话接得非常妥帖。
原本关二爷就因着先前的事对他颇有好感,如今又听说他善饮,更是好感倍增,大笑道:“好!平儿,去把某家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今日某家与法保壮士不醉不归!”
法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笑道:“二爷就别寒碜小人了,小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称不上什么壮士。”
但关二爷却道:“能豪饮者,敢豪饮者,便是壮士!”
汉末魏晋时期的人,都爱追求那种半梦半醒,飘飘欲仙的感觉。
魏晋之时有五石散大行其道,汉末之时还没有这玩意儿,想要追求这种感觉,唯一的方法就是饮酒,大量地饮酒。
因而,汉末三国时的豪杰之世大多喜豪饮。
因为一本《三国演义》,三爷张翼德好酒的名声广为人知。但其实,关二爷的酒量一点都不比三弟的差。
法保也被关二爷的话激起了豪气,等关平搬了两坛好酒回来,他极其豪迈地直接抱了一坛,连碗也不用,拍开泥封仰脖子就灌。
那幅豪迈的架势,不但关平与周仓大声叫好,就连关二爷也是眼睛一亮,喝了声采。
然后关二爷也拍开泥封,直接对坛吹。
自从提到“酒”字,就一直被忽略的胤禛忍不住捂住了脸,已经能够预见法保耍酒疯的场景了。
两人相处的也有半年了,法保有几分酒量,胤禛一清二楚。
他若是肯老老实实的一杯一杯地喝,也还能喝上两斤。如今他脑子一热,对着酒坛灌,最多也就是一斤半的量。
若是关二爷这酒是陈年佳酿,一斤不到就能把法保放倒。
果然不出胤禛所料,那边关二爷还没尽兴呢,这边的法保就咕噜一声,抱着酒坛醉倒在地。
正准备在酒量上和法保一决高下的关二爷一愣,诧异地看了法保一眼,见他分明已经醉倒了,却仍抱着酒坛不放,嘴里嘟嘟囔囔着地说着,“好酒,真是好酒。”“来再喝。”“别劝我,我还能喝!”
关二爷失笑道:“原来是个酒蒙子!”
胤禛放下了捂脸的手,精准地下了点评,“他就是又菜还爱喝。”
要说这法保的性格真是一言难尽,明明胆子不大,但热血一上头,真是刀山火海也敢上。
“无妨,无妨。”关二爷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吩咐周仓把张宝搬到后殿去歇息。
然后他便笑着问胤禛:“你来我这里,可不单纯是路过吧?”
先前他们几个人在庙门前说的争执,关二爷在里头可是都听见了。
说真的,像他们这种想拜财神却进了武财神庙的,关二爷也是头一回遇见。
若是换个心胸狭隘的,怕是要心生芥蒂。但关二爷胸怀坦荡,也从不在意自己庙宇的香火鼎盛与否,只是觉得好笑。
黑将军周仓早在江南时就和胤禛打过交道,也早见识过法保都不靠谱。对于法保能找错庙的事,他是半点都不觉得。
被人问到脸上,胤禛也不觉得,嘿嘿一笑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二爷。”
而后他神色一正,郑重地行了个礼,“实不相瞒,小子此次前来,是想请教二爷有关神仙岛的事。”
“神仙岛?”关二爷捋着胡须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问左右二将,“这神仙岛又是什么地方?”
白将军关平笑道:“这种琐事不怪义父不知道,这神仙岛原本也算是一处洞天福地。只是近些年,乌烟瘴气的人多了,把那处的风水也给染坏了。”
黑将军周仓接口,“少将军说的不错,这两年那神仙岛上的灵脉外泄严重,周围倒是多了许多成精的鱼虫,但过不了多少年,这处洞天就彻底废了。”
第203章 与明若擦肩而过
“对了,小四爷问神仙岛做什么?”周仓不解地问。
胤禛直言不讳,“在二爷和两位将军面前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前两天我到洞庭龙宫做客,恰逢洞庭龙宫做宫灯,但那宫灯的款式,却与我们禁宫中交泰殿上挂的那盏一模一样。”
“哦,竟有此事?”
关二爷生前也是人间贵族,自然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略一思索,便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这宫灯的款式,是从神仙岛上流出来的?”
“不错。”胤禛点了点头。
关二爷沉吟了片刻,带着歉意对胤禛说:“这个忙我确实帮不了你了,想要知道具体的你只能自己到神仙岛上去一趟。”
胤禛虽心下失望,却仍心存感激,“不要紧,二爷只需告诉我,这神仙岛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本来就是他请人帮忙的,人家只是没帮上而已,哪里就欠了他了?
但关二爷却觉得自己已经受了胤禛的香火,却没有实现他的愿望,心中实在有愧。
“惭愧,惭愧!”二爷摇了摇头,对胤禛道,“神仙岛之所以叫神仙岛,便是因为它位于东海之东,正是传说中蓬莱仙岛的旧址。”
“东海之东?”听了这个地址,胤禛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就满心懊恼,“早知道我就把三哥给带上了!”
这可真是:现世报,来的快。
他前脚刚忽悠了敖放,并顺手把敖放送入了大公主的魔爪,后脚就得知,自己很可能要用到人家了。
唉~此时此刻,胤禛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他这话一听别有内情,关二爷挑眉问道:“怎么,你有门路?”
胤禛只能捂着脸,把自己干的缺德事给说了出来。
末了,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后悔不跌,“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唉~千金难买早知道呀!”
白将军关平已经笑喷了,黑将军周仓也没好多少,也就是勉强能忍住,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胤禛一脸的生无可恋,“两位将军,想笑就笑吧。”
“那某家就不客气啦。哈哈哈哈哈哈……”收藏非常礼貌的先和他说了一声,第二整个财神庙里都回荡着他过于放肆的笑声。
听他闹出这种乌龙关二爷也是忍俊不禁,“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过河拆桥了!”
胤禛辩解道:“主要是他还没成年,我的法力又不高,万一他在我身边出点什么事,东海龙宫若是因我迁怒平民百姓,那些百姓找谁哭去?”
——当他不想在身边养条龙吗?主要是这龙背景太深,本事还不大,他养不起啊。
关二爷道:“也罢,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他等周仓二人笑够了,便问道:“你二人可有去神仙岛的门路?”
胤禛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话转到了黑白二将身上,目光灼灼,仿佛他二人说出一个“有”字,他便能立刻扑上。
周仓正要开口,关平却悄悄从背后拽了他一下,然后就摸着下巴沉吟:“唔,让我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两人共事多年,几乎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见他如此作态,眼角余光又不停地偏向胤禛,周仓便知道,这是关少将军的恶趣味上来了。
不过是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周仓决定配合他,干脆地闭了嘴。
看着胤禛听见“有”字眼睛一亮,再听见大喘气后的另外半截,眼中的亮光瞬间熄灭,脸上随即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神色,仿佛头顶上都有一双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周仓突然就觉得有点手痒,好想在他脑门上呼噜一下。
而不矜持的关平已经直接上手了。
——唔,手感果然如想象中一般好。
“唔,唔,唔?放手,放手,放手!”
胤禛仗着力气大,奋力挣扎出来,一下子退出老远,躲到了关二爷身后。
“二爷,您看他。”胤禛不满的告状,“不知道男人的头不能乱摸吗?”
关平毫不客气的嘲笑道:“就你个小屁孩,还男人?再等几年吧!”
胤禛扭头就拉着关二爷的衣袖告状,“二爷,你看他欺负人。”
“好了平儿,正事要紧。”关二爷清了清嗓子,满脸清正的拉偏架。
胤禛得了便宜,就得意扬扬地冲关平做鬼脸,关平一抬手吓他,他就缩回关二爷身后,再次狐假虎威,“二爷您看,他屡教不改。”
那副“我有大腿,你奈我何”的得瑟模样,特别的小人得志,让关平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臭小子,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那是,吃什么也不能吃亏呀。”胤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关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名帖,“我曾和神仙岛上的无忧道人一起喝过几回酒,他送了我两张名帖。你拿着这张名帖站在东海边,大喊三声无忧道人,自然有人来接你上岛。”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关平的人品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胤禛看了看那帖子,又防备地看了关平一眼,这才从关二爷身后走了出来,满脸欢喜的去接那贴子。
“行了,拿着吧。你这小子,鬼心眼真多!”关平没好气的把那贴子塞进他怀里。
眼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急忙拱手拜谢:“多谢少将军……啊,你耍赖!”
“诶?哈哈哈哈哈……你躲呀,你躲呀,看你这回往哪儿躲。”
却是关平趁他下拜的时候一把将他抱起,用脸上的硬胡茬子去扎他白嫩的脸。
胤禛挣扎不过只能识时务地开口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少将军饶了我吧。”
“还敢不敢了?嗯?”
“不敢了,不敢了。哈哈,痒~”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众人皆是一惊。
寻声望去,便看见法保脸颊通红,醉眼迷离,摇摇晃晃地举着桃木剑走了出来。
“何……何方宵小,快……快放了四爷!若不然……若不然……不然什么呢?”
狠话放到一半,法保突然就卡壳了,抓着头皮思索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法保这人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从不为难自己。
既然想不到,那就不想了。
他扶着门框借力,从内殿晃了出来,一双醉眼四处巡梭,嘴里嘟囔着,“四爷,您别怕,门下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人伤您分毫的!”
然后,他就又迷茫了。
“咦?四爷人呢?四爷,四爷?”
却是他找了好半天,也没看见四头身的小豆丁。
被关平抱着的胤禛又是好笑又是无语,拍了拍关平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关平弯腰把他放到地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脑门儿,好笑道:“行了,快去吧,好好安抚安抚你的爱将。”
那“爱将”二字,关平咬得尤其响亮,明晃晃的笑容里尽是调侃之意。
胤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认罪怼了回去:“我倒觉得法保不失为一员福将。”
——这不,他一出来你不就不得不把我放下来了吗?
再说法保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找了许久,眼睛却总是聚不上焦。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腿,喊了他一声,他低头一看,才看见胤禛满脸无奈地站在自己面前。
“四爷,门下终于找到你了!”
他先是满心欢喜,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紧张的把胤真挡在身后,“四爷您别怕门下保……保……护……”
话音未落,他就“咕噜”一声,翻倒在地,呼噜声随之响起。
“诶,法保?”胤禛一惊,急忙俯身查看,见他只是再次醉倒,身上也并没有摔伤,这才松了口气。
=====
的法保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返京的马车上了。
临近年关,像关二爷这种信仰众多的神灵,也到了最忙碌的时候。
因此,胤禛也没有过多打搅,问过了关于神仙岛的事,又得到了通往神仙岛的名帖,就带着法保告辞了。
大概是来的时候把该清理的妖物都清理干净了,回城的路途一片坦荡。
胤禛手上有神行符,绑在马腿上,让他们返程的速度一日千里,来时走了数月的路程,回去的时候不过用了三天。
他们入京那天,正事腊月二十五,距离除夕不过四日。
其实,在满人入关之前,最重要的节日并不是春节,而是颁金节。
颁金节庆祝的是满人的诞生日,就相当于后世的国庆节。
但入关之后,满洲贵族也不可避免的被汉化,逐渐开始习惯吃汉人的食物,过汉人的节日,学汉人说话。
虽然在康熙朝的时候,整个宫廷之内通行的语言还是满语,八旗贵族也将鳗鱼侍卫必修课。
但历史的潮流是不可逆转的,汉人的文化传承数千年,自有其不可取代的优势。
所以,就算当权者再怎么不乐意,也不得不竹逐渐倚重汉话。
在这种潮流的趋势下到了乾隆朝,会说满语的八旗贵族已经是凤毛麟角。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满洲贵族连自己的语言都忘记了却依然对汉人的四叔不屑一顾。
以至于乾隆皇帝问了一句“虎兕出于柙,龟玉遂于椟中,是谁之过欤”?身侧满族近臣竟无一人可答,从而造就了闻名后世的巨贪和珅的崛起之势。
不过,虽然朝廷入关之后,就逐渐把春节当成了最重要的节日来过,可十月十三日的颁金节也要一年庆祝好几天的。
当然了,对于像胤禛这样的贵族来说,庆祝节日其实并不怎么快乐。
因为每到这样的重大节日,满汉贵族们进攻灵验绝对是个苦差事。
且不论御膳的滋味究竟好不好,只说平日里只用准备宫里主子膳食的御膳房,一下子就要增加数十倍的工作量,许多人就不可避免的吃些冷食,或者是已经炖的没滋味的热菜。
要知道,那个时候可是没有植物油。普通百姓多食猪油,宫内御宴用的油更高级一些,是牛油。
但无论是牛油还是猪油,只要菜凉了,就不可避免的会结出白色的霜块儿。
那种菜,光是看着就已经倒进了胃口,更别谈吃了。
更惨的是不吃又不行,因为领宴之前,贵族们还有一样重要的活动那就是“跪拜”,而且衣柜就是以时辰为单位计算时间。
为了避免在跪拜的时候失仪,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是先是不敢吃多少东西的,更不敢喝水。
几个时辰跪下来,可想而知,等到领宴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是饥肠辘辘,前心都要贴后背了。
到那个时候面对这一桌御厨们精心烹制的御膳,那真是左右为难。吃的话实在是难以下筷,不吃的话又饿得烧心……
所以胤禛这次出门,最庆幸的就是出去的够早,回来的够晚,好歹把颁金节给混过去了。
一行人都走到西直门口了,骑着马跟在马车旁的法保还在低声嘟囔,“反正已经到这时候了,干嘛不等过完年再回来?”
作为康熙元后的亲弟弟,法保真可谓苦宫宴久矣!
陪胤禛做马车的揆叙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好声好气地劝道:“法保兄,咱们这次赶回来是有正事要办的。反正往年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忍忍就过去了。”
“正事,什么正事?”
话说,有事回京城,不是四爷编出来忽悠洞庭君的吗?
揆叙正要再劝,却听见胤禛讪讪一笑,“我忘了过年还要领宴这回事儿了。”
——他要是早想起来,就不用神行符了,慢悠悠地走到年后,成功避过宫宴他不香吗?
帮他找借口却惨遭正主拆台的揆叙:“…………”
——罢了,终究是错付了!
但胤禛一开口,法保立刻就转了口风,“四爷日理万机,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就像揆叙兄说的那样,往年又不是没经历过,忍忍就过去了。身份不够的,想进宫领宴还不能够呢。”
揆叙再次:“…………”
——得,您二位是周瑜打黄盖,我就不该多嘴。
一向注重仪表的揆叙难得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撩着车帘子的手微微一松,车帘落下,隔绝了法保的视线。
正准备表忠心的法保被他这一手打断了气氛,登时满心气恼。他正要发作,后方突然骚乱起来。
“闪开,都闪开!”
“山西知府车驾进城,闲杂人等,通通闪开。”
“…………”
伴随着护卫兵丁呼和声的,是杂乱的马蹄声。
法保立刻被吸引住心神,正勒住马缰勾头往后看热闹呢,那喝道的兵丁已经策马跑到了他面前。
“这是谁家的马车?山西知府奉旨入京述职,闲杂人等,一律让路。”
“嘿,你……”
法保都气笑了正要发作,却被胤禛拦住了。
“好了法保,他既侍奉旨述职,咱们让一让,让他先过去也就是了。”
胤禛并非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满洲贵族,不会像他们一样,把脸面看得大过天。
在他看来,不就是让个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法保不这么想。
“可是,四……”爷,不过一个四品官,哪配您给让路呀?
“法保。”胤禛再次出声打断了他,然后就直接吩咐驾车的阿克敦,“把马车赶到路边,让山西知府的车架先过。”
阿克敦虽然也心有不服,但他没有法保胆子大,只能应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赶着马车挪到了路边。
他们刚让开路,后面的车架就已经过来了。
胤禛掀开车帘子看热闹,见马车不止一辆,后边还有拖拖拉拉的许多押运货物的车子。
他便暗暗猜测:只怕这山西知府是要高升入京,这次述职,顺便把家眷都带回来了。只是不知,这位大人是哪家的?
正想着呢,一辆沉珠八宝的青盖马车擦身而过,恰好坐在马车里的人也掀了帘子往外看。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的瞬间,胤禛和那辆车里的人目光交接,都愣了一下。
“怎么了,四爷?”揆叙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没什么。”胤禛摇了摇头,问道,“这述职的山西知府,莫不是富察氏的马奇大人?”
他也是才想起来,当年明若跟着父亲宦游之前,仿佛说过,马奇是要外放山西。
几年不见,明若也长大了。
当年明若离开之前,两人闹得挺不愉快。也不知道这次归京之后,那位装着四大爷心子的小格格,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
作为明珠的儿子,揆叙不说对全国各地官员了如指掌,但四品以上的官员调度,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胤禛一问,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不错,正是富察氏的马奇大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奇大人这次入京述职之后,就会留在京城进入六部,日后的前程绝对差不了。”
这样啊。
想到明若,胤禛心头有些烦躁,不知道该不该主动与她和好。
虽然两人的想法总是合不来,但明若毕竟是他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
无论什么事,只要占了这个“第一”,就总会变得特殊起来。
就像太子是胤禛这辈子承认的第一个兄弟一样,对于明若这个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胤禛也十分珍惜。
只是,当年的事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也是明若先不告而别的。他再主动去和好,是不是太没面子了呀?
第204章 御前大太监的争端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因为明若主动来找他了。
出外差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拜见康熙,俗称述职。
不过,回京述职也不是每一个都像马奇一样,进京之后立刻就能觐见康熙的。
像马奇这样的,必然是在外放之地做出了政绩,在康熙面前挂了号,由康熙亲自下旨召见,这才能越过一众地牌子排队的人,直接陛见。
当然了,胤禛只是个没开府的皇子,又是钦差。这个是康熙得知他回京,也会第一时间召见他。
所以,他直接就带着法保和揆叙二人到了乾清宫外,让守门的太监通报。
彼时,马奇已经进去了,正在和康熙汇报他在山西这几年做出的政绩,和山西民生的变迁。
守门的太监不敢直接打扰康熙,只敢在门口冲梁九功挤眉弄眼。
索性作为康熙身边的首席大太监,梁公公素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就看了那那个作怪的小太监。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康熙,见康熙正专心与马奇探讨政务,并没有要茶要水的意思,这才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口。
“你这小兔崽子,做什么遮眉遮眼的?”
“梁爷爷。”那小太监点头哈腰地冲他陪笑,见他只是板着脸,眼中并没有多少怒意,小太监才暗暗松了口气,低声禀报道,“奴才原是不敢打扰公公当差的,只是四贝子在外求见,奴在想着还是先跟公公说一声,让公主心里有个数。”
梁九功意味深长地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行了,咱家知道了。你先带四贝子到偏殿奉茶,万岁爷那里,咱家会找机会禀报的。”
见他没有立刻通报的意思,那小太监有些着急。但梁九功是万岁爷身边的第一人,他也不敢催促,只能讪讪地应了一声,退下了。
那小太监没有看见,等他退到门口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梁九功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无声地啐了一口,低低骂道:“呸!想拿咱家的面子去给魏珠那老小子做脸,你想得美!”
原来,那小太监是康熙身边另一个大太监魏珠的同乡。
因着同乡的情谊,魏珠平日里也肯照拂他几分。这小太监也着意巴结,甚至拜魏珠做干爹,以便使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只是,魏珠在乾清宫的地位虽然比梁九功稍逊一筹,却也很得康熙的意。满宫的小太监不知有多少想着巴结他呢,想做他干儿子的更是不知凡几。
这小太监自知除了同乡之宜,自身并没有多少优势,就一直留心在意,想着立一点儿什么功劳,好让魏珠对他刮目相看。
他既然着意讨好魏珠,自然知道魏珠平日里对四阿哥十分关照。
虽说四阿哥这次是做了钦差回宫,又未曾开府,按照规矩是可以直接到乾清宫觐见的。
但每天被康熙翻了牌子,等在乾清宫外侯见的大臣不知凡几。
除了有康熙特别交代的,哪一个早进去一会儿,哪一个会被压后一会儿,都在当天与前伺候的大太监一念之间。
偏偏四阿哥这次是匆忙回宫,事先并没有递牌子请见,万岁爷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当然就不会特意下旨宣他觐见。
那小太监也是知道魏珠一向关照四哥,就想着给四阿哥行个方便。如此一来,既能讨好魏珠,又能讨好四阿哥算是一石二鸟。
哪知道梁九功这老小子眼睛那么利,只是见过他往魏珠身边凑了一回,就把他给记住了。
小太监虽然没有看见梁九功的眼神变化,却从梁九功的神态语气里察觉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不成了。
他颇为懊恼地哀叹了一声,却游在下台阶之前,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笑眯眯地走到胤禛身边,恭敬地说:“贝子爷,两位大人,这会儿万岁爷正在接见马奇大人。若不然,您三位先随奴才到偏殿用茶?”
对此,胤禛虽然有些着急去见皇贵妃,却不觉得多等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法保没心没肺,在政治上一窍不通。他虽然替胤禛觉得委屈得慌,却也知道乾清宫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唯有揆叙微微蹙了蹙眉,从荷包里掏出一角银子塞给那小太监。
“敢问这位公公,今日在万岁爷面前伺候的是哪位总管?”
终于遇到个懂行的了!
那小太监暗暗一笑,低声道:“是梁爷爷。”
做太监的或许是没了根的缘故,心底大多有一股诡异的自卑,老觉得别人看不上自己,也因此特别容易记仇。
梁九功的老货明知道自己是魏公公跟前的人,却还不肯帮他的忙,分明就是不肯卖魏公公面子。
他若是不还报一二,日后到了魏公公面前,才是真的半点脸面也没有了。
揆叙点了点头,对那小太监道了声“多谢”,就小跑追上胤禛。
胤禛五感敏锐,虽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但揆叙和那小太监的对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当“梁爷爷”这三个字传入耳中的时候,他竟有些陌生的茫然之感。
片刻之后,这股陌生感才慢慢褪去,让他无比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天下纷争的漩涡中心,再也没有江湖之远的自在肆意了。
他的脚步顿了顿,低声问追上来的揆叙,“咱们回京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第一道折子?”
揆叙神色凝重,眼中露出愧色,“此事,是属下疏忽了。”
或许这一趟真的是离京太久,四爷这个主子也真的是太好伺候,他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因为他的疏忽,竟然让四爷看一个阉人的脸色。揆叙目光一厉,在心里重重给梁九公记了一笔。
他记得,乾清宫的几个大太监,得万岁爷倚重的,不止梁九公一个。
胤禛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乐观地说:“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俩都记住这次教训,下回就不会再吃这种亏了。”
揆叙沉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门下……奴一定会记住的。”
——他险些又疏忽了,如今已经回京了,他们对四爷的自称,也应该换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喊住了法保,“法保兄,往后可不能再自称门下了,要自称奴才。”
说来也是好笑,他们这些满洲八旗贵族,生来便是皇家的奴才,这是他自幼便习惯了的事实。
但“奴才”这两个字只是几个月没用,再出口时,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吗?
如果胤禛听见了他的心声,一定会认真地告诉他:不,这与奢简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做奴才而已。
谁的骨头天生就是软的?
能堂堂正正地站着,谁愿意奴颜婢膝地跪着?
只是从前,揆叙从来没有机会意识到这一点。自从跟了胤禛之后,他们二人就相互影响。
胤禛从他这里学来了更多的政治智慧,他也从胤禛那里觉醒了自爱自重。
只不过,自幼便熏陶他至深的政治智慧,让他潜意识里察觉到,这种想法太过危险。
他的身体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觉醒。
可是,他这突如其来的觉醒就像莲子一般,哪怕深藏千年,只要遇见了适合的水土,依然会迅速萌芽。
一行三个人,唯有法保全然不在状态,犹在迷惑地问:“为什么,四爷……”
“先前是出门在外,四爷不想暴露身份。如今已经回京了,一切自然该回到从前。”
揆叙觉得脑壳疼。
出门在外的时候,他觉得法保蠢萌蠢萌的,逗起来挺有趣儿。
可是回京之后,法保智商上的短板就暴露的太过明显了。
要知道紫禁城可是号称石头都会说话的地方,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很多时候你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也真没什么问题。
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刻意曲解一番再传播出去,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像法保这样的,实在是太容易成为别人攻讦四爷的突破口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多嘴叮嘱了一句,“日后法保兄若是无事,尽量少出门。”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意识到要糟。
——法保一心和他争锋,又岂肯听他的劝?
果然,下一刻法保就炸毛了,“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别以为回京之后,我就怕你了。”
那引路的小太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显然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乾清宫这么闹腾。
已经意识到副本更新的胤禛面色一变,低声喝道:“法保,住口!”
乾清宫的主人可是这天下最大的一尊佛,若是爱了那位的眼,便是把自己搭进去,也不一定能捞回法保。
按住法宝之后,他借着衣袖遮掩,从储物镯里摸出一个五两重的小元宝,塞到了那小太监手里。
“这位公公,法保这人心直口快,但是有口无心。”
那小太监微微一笑,“四爷放心,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这么好的向四爷示好的机会,他是傻了才会往外推。
把胤禛送进偏殿之后,小太监等着侍奉的宫女献了茶,迅速在胤禛耳边说了一句,“奴才小安子,代魏公公向四爷请安。”
然后,他才从容退去。
做好事不留名,从来不在紫禁城的生存法则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由于最近我家宝总是生病或受伤,再加上过年家里忙,我终于把存稿浪完了。
我……尽量保持不断更吧……(抱头鼠窜)
还有就是,为了保证每天能够按时更新,更新时间换到每天中午十二点。
么么哒!
第205章 面圣
在偏殿等候召见的不止胤禛一个,他一进来,这些人就急忙起身向他行礼,并把最上首的座位让给了他。
胤禛一一还礼,借机记住了几个人的名字。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但他有揆叙。
外放的官员,四品以上的升迁调任揆叙都了如指掌,更别说这些有资格求见康熙的京官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胤禛突然意识到:随着他因特殊能力被康熙单独提了出来,有些本不该他这个年纪接触的东西,他也该提前熟悉了。
比如先把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的名字和官职对上号,有机会见到真人,再把名字和脸对上号。
虽然他也不一定有机会接触这些官员,但若是日后真有机会接触到了,他对对方有了解还是没了解,收到的反馈绝对天差地别。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被人重视呢?
现代的社交学,放到古代也一样适用……应该说现代的许多东西,都是从古人的经验里总结出来的,只是说法不同而已。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大可不必厚古薄今,但也绝不能因为穿越者的身份,就沾沾自喜看不起古人。
在现代跌了跟头,很多就是失去机遇;同样的跟头跌在古代,很有可能就是丢命的节奏。
直到这些候见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得到康熙召见,胤禛却还在坐冷板凳的时候,一向稳重的揆叙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个梁九功,当真是被人捧得太高,彻底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揆叙怒火中烧,一直关注胤禛情况的小安子却是暗暗窃喜。
恰在此时,休息够了的魏珠来找梁九功换班。
小安子眼睛一亮,贼眉鼠眼地四下打量了一番,一溜烟儿就凑了过去。
“魏爷爷,魏爷爷。”小安子笑嘻嘻的,完全没有在梁九功面前的拘谨与谄媚,“奴才小安子,请魏爷爷吉祥。”
魏珠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不好好当差,跑到这里干什么?”
小安子伸手指了指胤禛歇息的偏殿,低声报道:“魏爷爷,四爷回来了,已经等了好半天了。只是梁公公贵人事忙,一直无暇替四爷通报。”
他直觉自己这次是抓住了梁九功的把柄,内心兴奋不已,脸上不自觉就带了出来。
魏珠多精明的人?只瞥了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他不禁暗暗摇了摇头:这小子沉不住气,还是得调理呀!
“行了,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给咱家老老实实地当差,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是。”小安子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趁着左右没人,又迅速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魏珠没再说话,只是一甩拂尘,第一眉顺眼的站在大殿门口,等着梁九功找机会出来。
他知道,梁九功不到实在顶不住的时候,是不会出来的;当做是他在御前当差的时候,也是能多待一刻就多待一刻。
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什么事,就会入了万岁爷的眼。能不把机会让给别人,肯定是不想让的。
只是明知道对方会故意拖延下班的时间,上班的时候却是谁也不敢来晚,就怕对方心黑,冷不丁坑自己一下。
魏珠看似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实际上心里早就琢磨开了。
就算撇开他和四爷的交情,梁九功自己把这么大个把柄送上来,他若是不抓住,那真是对不起自己和梁九功争斗这么多年的辛苦。
还有就是,这一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警醒,让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像梁九功一样,被人捧一捧,就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
这清宫里,命最不值钱的,就是他们这些太监。
宫妃们打死了宫女,皇上都会过问。但若是打死了太监,那也就是化人厂多送一具尸体而已。
果然,他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梁九功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梁公公吉祥。”
“魏公公吉祥。”
两个人端着相似的皮笑肉不笑的脸,相互见了礼就擦肩而过,魏珠往内,梁九功往外,谁也不想多看谁一眼。
魏珠进去之后,先瞥了一眼正在君前奏对的大臣,见是工部的左侍郎,他就直接凑到康熙耳边,低声道:“万岁爷,四爷回来了。”
“什么?”康熙当场失态,又惊又喜地说,“这臭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先前他亲自写信问胤禛什么时候回来,但那个时候胤禛打的就是混过年节宫宴的主意,自然是把自己往忙了写,能拖多久就多久。
为着此事,康熙不但在两宫太后那里吃了挂落,在承乾宫和永和宫也没得到好脸儿。
皇贵妃和德妃日常见面虽然还是不和,但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一致对外。
康熙对自己的儿子苛刻,但在对大小老婆的时候,却又是个好丈夫。只要她们不犯他的忌讳,康熙一向是很宽容的。
把五岁的儿子派了外差,他自己心里都发虚。所以,两个老婆给他脸色瞧,他不但不恼,还多有赏赐安抚。
这也就是皇贵妃和德妃了解他,才能这样从容应对,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换一个道行浅的,还真不敢这样操作。
为了儿子冷落皇帝,那叫慈母之心。
自幼母爱缺失的康熙皇帝,很吃这一套。
“快,把那小子叫过来。”康熙顺手就把那工部左侍郎遣走了,“你说的朕都知道了,明日便会有旨意示下。”
工部左侍郎本以为自己所奏之事还有的磨,哪曾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嗻。”他生怕康熙反悔,立刻跪安,“奴才告退。”
“行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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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领着揆叙和法保进了乾清宫,迎头就是来自康熙的阴阳怪气。
“哟呵,这不是固山贝子吗?怎么,终于想起来京城里还有你可怜的老父老母了?”
这场景太出乎揆叙的意料,正要行礼的他不由顿住,不知道这礼还该不该行下去。
好在胤禛应对从容,笑嘻嘻地接了一句,“汗阿玛说笑了,您正当壮年,离老还有好几十年呢。”
然后便麻溜儿地行了大礼,“不孝子胤禛,给汗阿玛请安。愿汗阿玛青春永驻,万寿无疆。”
康熙笑骂道:“你这都是在哪儿学的,不伦不类的。”
见万岁爷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揆叙暗暗松了口气,跟着胤禛跪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一直不服他的法保却是下意识地关注他,见他行礼才慢了一拍跟上。
揆叙心下有些好笑,却只盼他在有自我意识的时候,也能听这几点劝,少出门,少惹事,少给人留把柄。
“回汗阿玛的话,儿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不用跟谁学。”胤禛一脸真诚,一本正经地皮。
回望前世看过的历史,康熙只有面对年幼时的儿子,才是个慈父。正史上有好几次康熙出巡,听闻宫里的儿子病了就中断政务返京的记载。
但与之相对的,就是他晚年的时候,对年长儿子的残酷。
所以,趁着现在,他还年幼,康熙还年轻,把这辈子皮的份都赶紧用干净了。
等再过些年,就得接受来自皇父的鞭策、猜忌、督促、打压混合套餐的洗礼了。
康熙无奈地笑道:“本以为放你办一趟差,你能学几分稳重。哪知道,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也不舍得让小儿子多跪,感慨完了便道:“行了,起来吧。再把你跪坏了,朕怕是进不了承乾宫和永和宫的大门了。”
胤禛心头一暖,笑容里更多了几分真实。
不管将来如何,现在的康熙对他们这些孩子还是很好的。
这副分明是怕他伤了骨头,却又装出嫌弃的模样非常鲜活,让胤禛无法昧着良心,把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强加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而且,这个世界不是正史,这个康熙也不像正史上的那样,完全站在满人的立场上,宁愿抱残守缺,也不愿给汉人真正出头的机会。
明年二月,改革后的第一场科举就要开科了。
这对汉人来说,只是一小步。可对这大清的天下来说,却是一大步。
在胤禛走神的时候,康熙已经鼓励赞赏了揆叙和法保,称赞揆叙“不堕乃父之风”,也赞赏法保“长进多了”。
赞赏完了之后,他回眸看相自己四儿子,示意他说句话,就见这小子竟然敢在君前奏对时发起呆来。
康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朕在变着法子帮你在奴才面前立威,你自己却是半点不知道上心。该到你开口替下属请功的时候了,你发什么呆呢?
“咳!”康熙虚握着拳头抵在唇下,假装咳嗽了一声。
胤禛一秒回神,担忧又紧张地问:“汗阿玛,您怎么了?”
然后,不待康熙说话,他就着急麻慌地询问魏珠,“魏公公,汗阿玛身子不适,可曾请了太医瞧过了?”
康熙的嘴角一下子就咧到了耳朵根儿。
这会儿他也不嫌弃胤禛胆大发呆了,满心就只剩一个想法:小四这孩子,还是那么纯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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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慈宁宫
“呃……”
魏珠为难地看了康熙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子问话,他一个太监,自然不敢不回。
可是,龙体的安危属于机密范畴。若非是康熙授意,在乾清宫伺候的奴才,谁也不敢把皇帝的身体状况透露出去。
他知道四阿哥心性纯善,不会拿万岁爷的龙体做文章。
但规矩就是规矩,他之所以能在乾清宫安安稳稳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太监爬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安分守己”这条准则。
如果是别的事情,胤禛还不是当着康熙的面询问的,魏珠也不介意稍稍透露几分,给四阿哥行个方便。
可事关龙体,就算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随意泄密呀。
哪怕康熙的身体很健康,一点事情都没有。
好在,此时康熙的心情非常好,顺嘴就替他解了围。
“行了朕的身体好的很。今日一大早,孙太医才来请的平安脉,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康熙摆了摆手,又给胤禛使了个眼色。
然后,就换来胤禛的一脸茫然。
——话说,您这眼色……啥意思呀?
康熙在心里叹气:这蠢儿子,真不想要了!
但下一刻,他又自己给胤禛找好了开脱的借口:小四毕竟年幼,又不曾入朝,在察言观色上难免欠缺几分。
罢了,罢了,谁让他是朕的儿子呢?日后多费几分心思调理也就是了。
自己的儿子不上道,还能怎么办呢?
康熙只能纡尊降贵,自己开金口问了。
“小四呀,此次洞庭一行,揆叙和法保这两个,你还用的还算顺手吧?”
这话已经白得不能再直白了,自康熙亲政以来,还是头一次为了别人,把话说的这么白。
以往只有别人费尽心机猜他心思的,哪有他费尽心思给人送台阶的?
胤禛微微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哦~原来刚才那个眼色的意思,是让我给揆叙他们请功呀!
既然这样,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都陪他一路跋涉,功劳和苦劳一样都不能少。
“他们二人都是汗阿玛亲自挑选的,能力自不说。即便不能以一挡百,以一当十却是绰绰有余。
揆叙心思缜密,法保忠心耿耿,这一路上若不是有他二人尽心尽力地护持,儿子都不知道要栽多少跟头了。”
康熙微微一笑,带着点嫌弃又带着点欣慰暗想:这几句倒还说的像样,那两人听了怕是要感激涕零了,也不枉朕费尽心思地给你搭梯子。
果然,康熙朝下一瞥,就看见法保感动得泪眼汪汪;揆叙虽然矜持,却也是眼眶微红,看着胤禛的目光满是坚定。
看来,他让揆叙跟着小四出去一趟是对的。
此次之后,不管纳兰家如何,揆叙是肯定对小四死心塌地了。
而看纳兰明珠的架势,是打定主意要扶持老大。
揆叙虽然不是明珠的嫡长子,却也是嫡次子,在纳兰家的影响力也就比纳兰成德低一点儿。
如此一来,纳兰家会支持老大,却又不可能把全部的力量都压到老大身上。
老大既有了磨砺太子的资本,却又没有动摇储位的实力,简直完美!
目的达到了,康熙的心情更好了,遂朗声道:“朕有功必赏,有过必惩。揆叙、法保,你二人一路上保护四辈子有功,即日起,揆叙升为一等侍卫,法保赐三等侍卫。望你二人不骄不躁,日后办差还要尽心尽力。”
“奴才谢主隆恩!”两人感激涕零地跪地谢恩。
他们这两个大功臣的赏赐拿到手了,胤禛也没忘了随行的二十个侍卫。
“汗阿玛,您派出去保护儿臣的二十个大内侍卫,此次也跟着儿臣吃了不少苦头。儿臣斗胆,想在汗阿玛面前替他们也讨个赏,让他们共沐龙恩。”
那二十个侍卫,就算胤禛不提,康熙也是要赏点。
但胤禛既然提了,他就赏得更重一些,总得让他们记得小四的好。
“那就各赏金十两,赏银五十两,绢五匹,布十匹。”
这不但是重赏,而且还都是实在东西。
因为市面上银子与铜钱的汇率并不稳定,这个时代的百姓还保留着一部分以物易物的习惯。
像绢和布,拿到市面上当钱使,绝对比银子更受欢迎。
该受的赏受过了,该请的封也请完了,胤禛急着去拜见皇贵妃,几乎是立刻就向康熙告退了。
康熙虽然有心再留他一会儿,关心关心自己这受了大罪的小儿子。
但想到后宫那两老两少四个女人,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立刻就爽快松口放人了。
前有祖母和母后,后有爱妻和爱妾,就算是皇帝,遇到这个阵容,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
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胤禛正要让二人回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张保:“你身上还剩多少银子?”
张保拿起腰间的荷包倒了倒,倒处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把散碎银子和铜钱。
“主子,还剩一百两多一点儿。”
胤禛连荷包袋银子一块儿拿过来,一股脑塞给揆叙。
“我暂时出不了宫门,你出去之后先好好歇息一番。待到明日一早,带着这些银子去寻鄂伦岱舅舅。”
因为是在宫里,有些话不好明说。但他知道,自己虽然说的不够明白,但揆叙却一定听明白了。
而揆叙也果然不负他所望,一听他说让自己去找鄂伦岱,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胤禛真正想让他探望的,并不是鄂伦岱,而是被托付给鄂伦岱的钟道人。
“四爷放心,奴才出宫之后就给鄂伦岱大人下拜帖。待明日登门,再与之详谈。”
两人目光一碰,胤禛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好了,你们回去吧。这一趟出去了有大半年,想来你们的家人年念你们念得紧,不耽搁你们一家团聚了。”
等出了宫门,憋了一路的法保才把自己的一头雾水宣泄了出来。
“诶,你和四爷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为什么老是要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揆叙本不欲和他多言,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一脸严肃地说:“四爷担心你闯祸,叮嘱我暗中照看你。”
“嘿,这是小看谁呢?”法保气哼哼地说,“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出门了,用不着你暗中照看。”
——这揆老二,也不知道给四爷惯了什么**汤,竟然让四爷这么信任他!
法保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从业以来职,业危机从来就没断过。
=====
胤真纵然心系皇贵妃兑成钱公子见但由于现实原因他却不能立刻就回承乾宫去。
他得先去一趟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老人家请安,顺便也让两位老人家看看他安好,也好放心。
此时此刻,慈宁宫里老老小小欢聚一堂,十分的其乐融融。
坐在上手的太皇太后笑得一脸慈祥,让人给不住朝门口张望的皇贵妃和德妃的送了一碗奶茶。
“你们不用担心,老婆子已经着人去打听了,小四一来,立刻就有人通报。”
“臣妾多谢太皇太后。”皇贵妃和德妃急忙起身谢恩。
“哎,好了,好了,都坐,都坐。”太皇太后略有些嗔怪的说,“哀家把你们叫过来,是体谅你们一片慈母之心,好让你们早些和儿子见面,可不是专门看你们拜来拜去的。”
她老人家从太-宗的侧福晋一路做到庄妃,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多年身居高位,早不知道受过多少跪拜了。
如今她年纪大了,也没了早年的心气儿,就像一个普通老太太一样,只盼着一家子和睦,儿孙满堂。
早些年,宫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不但康熙痛苦,她老人家也跟着揪心。
如今眼见孩子们一个一个都站住了,她就觉得自己别无所求,便是立时殁了,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皇贵妃与德妃二人在宫中多年,早不是初入宫的小萌新了,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也领她老人家的情。
于是两人也就不再多言,顺从地坐了回去。只是眼神还是不住的往门口瞟,就怕待会儿儿子进门的时候,自己没有第一眼看见。
五阿哥和八阿哥一左一右趴在皇太后的腿上,也是翘首以盼。
“八弟,你说洞庭湖好玩吗?”
五阿哥撑着下巴问了一个问题,还没等八阿哥回话,他就自顾自地说:“嗨,我问你做什么?你还那么小,我都不知道的事,你肯定也不知道。”
正要给他描述洞庭美景的八阿哥立刻闭了嘴:行叭,多谢五哥提醒,我才想起来我应该是不知道的。
没过多久,五阿哥又问:“八弟,你说这次四哥回来,会给咱们带好吃的吗?是不是洞庭湖的好吃的?”
问完,还是不等八阿哥回话,他就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算了,你也没见到四哥,肯定不知道。”
八阿哥:“…………”
又过了片刻,五阿哥又问:“八弟,四哥出去那么久,是不是很辛苦呀?”
然后,又是自问自答:“肯定很辛苦。我偷偷问过皇祖母了,汗阿玛交代的差事,一点都不好办。”
八阿哥:“…………”
——麻了,麻了,彻底麻了!
你既然不想让我说话,干嘛非要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第207章 再次吃瘪的八阿哥
听着五阿哥的童言童语,看着八阿哥的生无可恋脸,太后娘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小五呀,快别逗你八弟了,你看他嘴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哈哈哈哈哈……”五阿哥看了对面的弟弟一眼,趴在太后腿上笑得浑身直打颤。
直到这个时候八阿哥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快五十岁岁的老黄瓜,竟然被五阿哥这个真小孩给耍了!
“啊,五哥,你太过分了,看招!”
八阿哥伸长手臂用力一蹿,一双小手就捏住了五阿哥肥嘟嘟的脸颊。
“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
他上辈子练了几十年的骑射,对自己这一双手上的力道掌握得极好,既不会真的捏痛了五阿哥,又让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五阿哥又是摇头又是伸手的,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自救成功。
没办法,他只能低头服软,“蛙弟,蛙弟,窝客了,窝客了,你晃手!”
八阿哥得意洋洋:“你还敢不敢了?”
五阿哥艰难摇头:“故敢若,故敢惹。”
就在兄弟二人玩闹之际,一个小宫女儿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满面欢喜地喊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四爷已经从乾清宫出来了,正往慈宁宫这边赶呢。”
“啊,四哥回来了!”八阿哥心头一喜,手上不自觉就松了。却被五阿哥抓住机会,不但一举挣脱,还反过来捏住了她的脸蛋儿。
反败为胜之后,换五阿哥得意洋洋,“小八,你不乖哦。”
五阿哥可是个真小孩,手上没轻没重的,八哥被他双手捏着脸颊,只觉得右颊力道,轻左颊力道重。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若是使个巧劲儿,很容易就能挣脱。
但他为什么要挣脱呢?
八阿哥眼珠子一转,“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五阿哥登时手足无措,急忙松开了手,见八弟左颊一片通红,就知道是自己下手重了。
“诶,八弟,你别哭了,是五哥错了,五哥以后再也不捏你脸了。”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哄人,一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红痕未消的脸颊。
八阿哥:“呜呜呜呜……”
他捂着脸趴在太后的腿上,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哭得极为克制。
“哎哟哟,哀家的小八哟,快别哭了,哭得我老婆子心心疼了。”
太后的满语实在不怎么样,一着急就开始飙蒙语。
老黄瓜刷绿漆的八阿哥自然是能听懂的,但真正的三岁小孩八阿哥是肯定不懂的。
不过,不管他懂不懂,太后都已经开口了,他也只好收了泪,暗暗用力把眼眶揉红,一脸懵懂地抬起头看向太后。
本来他想这胤禛就要进来了,他就借机给五阿哥上上眼药,逗逗五阿哥的。
但他却忽略了,五阿哥自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
虽然太后也疼他,但那却是因为他和四、五两位阿哥走的近,蹭了他二人的光,才让太后爱屋及乌。
所以,当他和五阿哥矛盾的时候,太后自然是下意识偏向五阿哥。
就比如现在,太后虽然神情温软地哄着八阿哥,却一点没有责责怪五阿哥的意思。
八阿哥又不傻,自然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只能见好就收。
——失策,真是失策!下回再逗五哥,一定要找个太后不在的时候。
想他堂堂廉亲王,重生之后竟沦落到只能逗小孩为乐了,真是太堕落了!
太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门,又用满语安慰他,“你五哥是逗你玩儿呢,他若是再下手没轻没重,皇祖母替你教训他。”
“八弟,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了。”五阿哥觉得自己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
可是,捉弄弟弟也很好玩呀。
但捉弄弟弟的哥哥,是不是就不是好哥哥了?
哎呀,好矛盾呀!
正在五阿哥咬着手指满脸纠结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孙儿胤禛,给乌库玛嬷请安,给皇玛嬷请安,给两位额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这一圈安请下来,胤禛觉得自己嘴皮子都快麻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说:“快起来吧,你两个额娘盼你盼得脖子都要长了。”
“四哥!”五阿哥眼睛一亮,一阵风似的跑过来,那架势那速度,惊得胤禛赶紧伸手接住他,生怕他一个扑空,摔得鼻青脸肿。
“四哥,嘻嘻,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我二哥抱住胤禛的脖子蹭啊蹭,满心的欢喜无处发泄。
胤禛又是欢喜又是无奈,一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一边笑着嗔他,“我已经回来了,又不会跑,你就不会慢一点儿?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我不怕。”五阿哥满心信任,甚至是带着炫耀说,“我知道,四哥一定会接住我的。”
一声嗤笑他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八阿哥充满调侃的声音,“幸好四哥这回是接住了,这要是一个手滑……好哥哥的招牌可就要砸了呀。”
他看向胤禛的目光充满了揶揄,眼底深处却透露出难以遮掩的欣喜。
胤禛又拍了拍五阿哥的背,柔声哄道:“来,小五,你先松开四哥。”
“我不要,我就要抱着四哥。”五阿哥非但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胤禛笑道:“没看见咱们八弟吃醋了吗?快,你先松开,让四哥好好哄哄咱们八弟。”
八阿哥脸色一变,满面羞恼地正欲开口,却被从门外走来的人抢了先。
“我说怎么还没进门就一股子酸味呢,原来是八弟吃醋了呀。乌库玛嬷,不如咱们中午吃饺子吧,有八弟手里捧着这醋坛子,咱们可是连醋都省了。”
人未到,声先闻。
胤禛瞬间就推开了五阿哥,又惊又喜的转过身来,响亮地喊道:“二哥,你来啦?”
这个时代的屋子都是纸糊的窗户,就算采光做得再好,室内也难免昏暗。
太子着一身宝蓝色常服,就那么逆光而来,身形高挑,英姿勃发。
常服上用金线绣出的菊花,随着他的走动时明时暗,流淌在衣摆上,就像是活的一般。
太子含着笑意对他微微晗首,继而就面朝太皇太后,行云流水般打千行礼,“孙儿给乌库玛嬷请安,给皇玛嬷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太皇太后调侃道,“你是来看哀家的,还是来看你四弟的?”
带子是什么人物,岂会被这点小场面难住?
只见他微微一笑,半点不慌,“孙儿即使来给乌库玛嬷请安的,也是来见四弟的。”
其实胤禛一进宫门,就有人到毓庆宫禀报他了。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乾清宫去,就是想着等胤禛太监完了长辈,自然会到毓庆宫去的。
他们兄弟两个久别重逢之后,除了互诉别情,必然还会谈论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话题。
所以,在他的毓庆宫见面,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接到胤禛从乾清宫出来的消息。等他遣人仔细探查之后,才知道梁九功那个奴才胆大包天,竟敢在四弟面前拿乔。
太子在心里狠狠地给梁九功记了一笔,却也有些等不及,再得知胤禛离开了乾清宫之后,他就直接来了慈宁宫。
——正事什么的,明天再谈也是一样的。现在,他是一刻也等不及要见四弟了。
好在太皇太后十分善解人意,柔声对胤禛道:“你离宫这么久,一定想你二哥了。你们兄弟就先去叙话吧,等晚上再去见你额娘。”
太皇太后到底是太皇太后,经历三朝,见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
虽然太子亲自来找胤禛,真就是因为等不及想和四弟见面。
但在太皇太后眼里,这些皇子们不但是自己的重孙,更是天然的政治人物。
她想当然的就觉得,太子急着见胤禛,一定是有正事要谈。
但胤禛刚从外面回来,于情于理都要先陪伴自己的母亲。
这是孝道。
所以,太皇太后干脆就出面做了这个恶人,把机会让推了太子。
这中间虽然有点误会,但确实误会到了太子殿下的心坎上。
所以太子殿下半点儿都没有推辞,只是感激的冲太皇太后笑了笑,便在五阿哥委屈巴巴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从容地领着胤禛告退了。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珠子一转,就可怜兮兮的看向五阿哥,“五哥,四哥走了。”
五阿哥本就委屈,偏偏八弟还要提醒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扁了扁嘴,眼中已经有了泪意。
不过他人虽小,也还是要面子的。在比自己还小的弟弟面前,他是绝对不会哭出来的。
“八弟别急。”五阿哥学着太后的样子,温柔地拍了拍八阿哥的脑门,装出一派小大人的模样,“太子哥哥找四哥一定是有正事,我们先去东四所等着,四哥晚上一定会回去的。”
这一次,八阿哥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这是……被一个小孩当小孩了?
第208章 太子的处境
在八阿哥怀疑人生的时候,跟太子待在一起的胤禛却是如沐春风。
“来,四弟,最近御膳房又新研制出来许多糕点,我让人取的这些都是咸酥口味的,你尝尝,可还喜欢?”
太子拉着胤禛在一张摆满糕点的桌子前坐下,转头就吩咐何玉柱,“再给四弟端一碗姜汁撞奶。”
而胤禛也没客气,从那些糕点里捡了颜值最高的尝了尝。
那糕点呈莲花状,鹅黄的三瓣花瓣,包裹着玫红色的花蕊。花瓣是带着蛋香的咸酥味儿,花蕊却又是果子的酸里夹着一点点甜。
这两种味道都十分突出,却又奇异的相互成就,丝毫没有给人喧宾夺主之感。
一口糕点咽下,胤禛眼睛亮晶晶地赞叹道:“真不愧是御膳房的白案师傅,这糕点,绝了!”
“四爷,您的姜汁撞奶。”何玉柱亲自把一碗甜品放在他面前。
胤禛对他点了点头,用汤匙喝了两口。
“来,再尝尝这个。”太子用象牙筷子夹了一样只有拇指肚大小,切得四四方方的枣红色糕点,放进胤禛面前的小碟子里。
胤禛一口吃了,发现这个糕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滋味,就是咸香,却又莫名让人欲罢不能。他吃完了一块,就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等他要去拿第三块的时候,一直候在一旁却没什么存在感的侍膳太监,却突然出手,把那碟糕点挪到了胤禛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四爷,食不过三口。”那太监例行公事般提醒了一句。
太子面色微变,正欲发作那太监,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暗暗冷笑了一声,冲何玉柱使了个眼色。
何玉柱立刻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对太子点了点头。
胤禛手上一顿,才突然想起来,宫里的规矩无处不在,就连吃饭都别想逃。
吃东西本来应该是一件让人觉得很享受的事情。
但再让人觉得享受的事,若是被名为“规矩”的枷锁框住了,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现在都胤禛就觉得索然无味,哪怕他面前有一堆既好看又好吃的美食。
但他劳顿一路,的确是饿了,这些糕点又是太子的一片心意,他也不忍心辜负。
因而,他就一样吃了一口,胡乱把肚子填了个八分饱,剩下的就让何玉柱他们分了。
“多谢四爷赏。”何玉柱笑眯眯地谢了恩,一边招呼小太监把所有糕点都收下去,一边亲自去请那侍膳太监,“刘公公,您也累了半天了,跟着咱家一起去吃点吧。”
那刘太监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意思意思客气了一句,“何公公先请。”
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胤禛带着担忧问太子,“二哥,现在这宫里的太监都这么傲慢了?”
让他担心的是,刘太监在毓庆宫敢这么公事公办,是不是康熙对太子的态度有变,让底下的人察觉出了什么,为难太子是紧跟皇上的脚步。
太子冷笑道:“一个蠢货而已,四弟不用担心。”
若是在上辈子,像这样自以为找对了主子的蠢货,他早就让人拉出去杖毙了。
只是,上一世的失败到底是让他记住了教训,不会再小看任何一个底层的小人物。
不错,他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想要杀一个太监,根本不必费心思去找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
但杀一个太监容易,后续的连锁反应却很麻烦。
上辈子他暴戾不仁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从一些小事开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点一点积累的?
就算是为了四弟,这辈子他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因而,前世已经犯过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今日刘太监所为,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落太子的面子,但仔细追究起来,人家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
他若是因此发作,除了落一个心胸狭隘,心性暴戾的名声,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这是他的毓庆宫,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还是很容易的。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松了口气,“二哥心里有数就好。弟弟还是那句话,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只这一句话,便让太子割去了一切阴霾,脸上绽放出了仿佛日光普照般的笑容,温暖又明亮。
他说:“四弟,我知道。”
这辈子,他最庆幸的事情,就是恢复前世的记忆时,四弟恰好在他身边,让他满心苦楚有人可诉,飘零之身有枝可依,不至于痛苦崩溃,不管不顾。
胤禛被他这信任中透着依赖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讪笑着抓了抓后脑勺,急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二哥,我想给你推荐两个人,都是宫中大内侍卫。这两人都颇有才能,你若是能拉拢,就尽量拉拢。”
太子瞬间了然,“那两人是跟你一起出去的?”
“正是。”胤禛笑道,“若不是一起走了一路,了解了他们的品行,我也不敢把人推到你面前来。”
“你说说,都有谁?”
胤禛道:“一个是马佳氏的阿克敦,一个是舒穆禄氏的额尔登。”
他不但太子说什么,自己就说:“太子哥哥可先派人调查一下他们家里的情况,若是家里太糟心的,就不要用了,省得日后阴沟里翻船。”
不知有多少电视剧里,近乎完美的计划,却因执行人的家人毁于一旦。
若只是单纯的家人被抓了还好,怕就怕家里有极品,或因不谨慎,或因飘了炫耀泄露了计划。
太子笑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会让人再调查一番。你虽然年岁不小了,但心性终究还是太过单纯,若是他们有意伪装,骗过你也不难。”
胤禛挑了挑眉,撅着嘴假装不满,“怎么,在二哥眼中,我就是个单纯好骗的小绵羊?”
“诶?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绵羊呢?”太子满脸的不赞同,“你分明就是山羊嘛。”
“不都是羊,有区别?”
太子的神色无比诚恳,“当然山羊有角,逼急了还有反击之力。”
行吧,胤禛算是知道,他在自家二哥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了。
所以……
“二哥,咱们还是再换个话题。”
他觉得,这个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太子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门,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但又怕写信不安全。如今你既然回来了,我就当面问清楚。”
胤禛疑惑的看着他,一边喝茶一边示意他随便问。
太子神色严肃地说:“你实话告诉我,乌雅家向毓庆宫靠拢,是不是你授意的?”
“乌雅氏?什么时候的事儿?”胤禛眯了眯眼,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他真的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复杂化。
若是他想得太过简单,反而会不明不白就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惹来麻烦。
一看他的反应,太子就知道,乌雅氏向毓庆宫靠拢的事,他根本就不清楚。
“就是你离开京城不久,汗阿玛换了我毓庆宫的宫女,新换进来的就有两个是乌雅氏的姑娘。”
“汗阿玛又唤你毓庆宫的人了?”胤禛的嗓音蓦然拔高,只觉得自己的怒气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到底想干嘛呀?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善恶好坏都分不清吗?还用得着他整日里操心你身边的人和事?”
他上辈子小的时候,父母太忙,哥哥又要上学,家里只有阿姨照顾他。
他记得三岁的时候,照顾他的阿姨有了孙女,要回家照顾孙女就找他爸妈辞职。
他爸妈还特意带着阿姨找到他,当面告诉他阿姨要辞职的事,让他心里有数。
等再找新的阿姨时,也是带着他一起去的家政公司,让他自己找一个合眼缘的。
他们家虽然不缺钱财,也有几分势力。但和封建王朝的皇室相比,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他们这样的家庭,身边什么有人要来什么人要走,父母还给他知情权和决定权呢。
怎么太子这一国储君,在这方面还不如他呢?
太子冷笑了一声,满是嘲讽之意,“我小时候他经常换我身边的人,或许是担忧我年纪小,没有分辨能力,容易被人哄骗。
但我长大以后,他还是经常画我身边的人,无非就是怕我的手伸进内宫里,表扬了他身为皇帝的权威。”
和康熙做了一辈子的父子,对于康熙的心思他可太了解了。
只是,他如今的势力比起康熙,不亚于一毛比之九牛。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康熙要换他身边的人手,太子也只能任他换。
若不然,还能如何呢?
公然反抗,引起康熙的警惕?
胤禛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眉思索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太子哥哥,你说……现在的汗阿玛相信封建迷信吗?”
历史上的康熙,可是个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的先驱者。
但这个世界都聊斋化了,康熙的思想也应该不一样了……吧?
第209章 兄弟计划
“应该……相信吧?”太子的语气犹疑,眼神飘忽。
很显然,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说的话不自信。
主要是上辈子的康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了,那可是个精研数理化的学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沉迷封建迷信的样子。
“哎呀,不管了。”胤禛豁然起身,右手握拳擂在左掌心,带着一股“天塌了我顶着”的气势,“只要你我兄弟联手,他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一句话便勾得太子殿下蠢蠢欲动。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胤禛,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满是期待地问:“四弟,你想怎么做?”
胤禛笑问道:“你不该先问我想做什么吗?”
“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干。”太子的笑容变得意味难明,“只要能给他添堵。”
那个“他”,不必问就是康熙。
太子对康熙的怨念可不是一点两点,偏偏因为身份的悬殊,他不但不能报复回去,反而要处处小心时时在意,生怕康熙看出自己真正的心思。
这种感觉,怎一个憋屈了得?
所以,但凡是能让康熙不痛快的事,太子都乐意去干。
算计康熙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他兴奋,浑身发抖的兴奋。
胤禛神秘一笑,凑到太子身边冲他招了招手:“二哥,你附耳过来。”
太子对他十分纵容,当真就弯下腰把耳朵凑了过去。
等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完,太子眼睛一亮,不禁用全新的目光去看自己的弟弟。
“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的鬼点子还挺多。”
“什么叫鬼点子?”胤禛不乐意了,“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就不能说我点好?”
“好,好,好,不是鬼点子,是神仙点子行不行?”太子立刻好脾气的哄弟弟,“四弟当真是张良再世,诸葛复生。要是没有你,哥哥可该怎么办哟!”
“行,行了,别肉麻了。”胤禛满脸嫌弃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抓住带子的袖子恶狠狠的威胁他,“我可是豁出去了要犯这欺君之罪,你可别半路给我掉链子。”
“放心,放心。”太子连连应承,眼中尽是坚定之色。
正好这会儿屋里没别人,胤禛吩咐张保,“你去站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嗻。”张保乖乖地站到了门口。
胤禛这才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块裁好的蛇皮,又去窗边的桌案上拿了太子的砚台和毛笔。
那蛇皮正是从海公子身上拨下来的,胤禛特意问过了饮溪,按照她教的秘法硝制过后,裁成了符纸大小。
画符的朱砂他也是随身带的,此时倒也不必再另找,正好免了内务府的记档。
他取出少许朱砂放进砚台里,也不要水来研,直接咬破食指滴了几滴鲜血进去。
朱砂研开之后,他提笔蘸墨,凝神静气,在那蛇皮上一挥而就。
这种符他只是在《万符录》上看过,因着是害人用的,他以前从来没画过。
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画这张符,更没想过这张符画出来之后,是用在他最爱的哥哥身上。
胤禛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用从二郎神君给他的网课资料里悟出的火系功法,在指端引出一缕灵火,将那张用蛇皮画的灵符烧成了灰烬。
然后他又拿了个空茶杯,把符灰全部倒进去,又用水系法术引来半盏无根之水,将那符灰和匀,送到了太子面前。
“二哥,你喝了吧。现在喝,后半夜就会发作。”
太子更无半点儿迟疑,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之后,胤禛用灵火把那茶杯里的符咒气息全部烧干净,便指着方才用过的砚台笑道:“还请二哥割爱,把这砚台与毛笔给了我吧。”
砚台里剩余的朱砂不好处理,而且他的血液里灵气含量极高,若是不带走,万一康熙找来了什么高人,从残留的蛛丝马迹里推断出真相,他和太子就惨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何玉柱的声音。
“爷,奴才进来了?”
太子看了胤禛一眼,见胤禛点了点头,他才扬声道:“进来吧。”
站在门内的张保闻言,立刻拉开了门,让何玉柱进来。
何玉柱奇怪的看了张保一眼,却也没多问,直接走到太子面前,低声禀报道:“太子爷,奴才已经办妥了。”
——敢在毓庆宫里落太子的面子,管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何玉柱都不会让他好过!
何玉柱心里冷笑连连,却好半天没听见太子开口。
“主子爷?”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太子严肃地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何玉柱,孤能相信你吗?”
“爷?”何玉柱的诧异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跪倒在地,斩钉截铁地说,“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太子道,“不管你准备对那刘太监做什么,都暂且罢手,孤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何玉柱毫不犹豫地说:“还请殿下吩咐。”
太子回身,将书案上的夜明珠取下,放到了何玉柱手里,意味深长地说:“四弟送的这颗夜明珠有神力护持,跟随孤日久,早与与孤神魂相连。
今日夜明珠失窃,孤将昏迷不醒。毓庆宫上下又都是新人,你虽有能耐,却也力有不逮,难免手忙脚乱。”
他用力握住何玉柱的手,紧紧地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明白了吗?”
而何玉柱也不愧是毓庆宫的首席太监,几乎是一瞬间便领悟了太子的意思,“殿下放心,那刘太监手脚不干净,奴才定然会禀报皇上,不让那贱奴逍遥法外。”
进了毓庆宫却还不忠心服侍太子殿下,竟与外人勾勾连连。在何玉柱眼中,刘太监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今这本就该死之人的一条贱命,竟还能为太子殿下的计划添砖加瓦,也是他的荣幸。
那主仆二人的对话,胤禛听见了也听明白了。
刘太监即将面对的命运,他心中确有一丝不忍。
可是,若是在太子和刘太监之间选一个的话,胤禛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太子。
那刘太监既然选择勾结外人,必然是想搏一个险中富贵。
想要火中取栗的,就必然要面临失败后玩火**的后果。
这就是最残酷的现实,也是紫禁城内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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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实在是这世上最忙碌的职业。
虽然临近年关已经封笔了,可立志要做一个明君的康熙,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且不说要准备年关时的各种祭祀,宗室和后宫的各种家务事也都等着他裁决处理。
这还是在没有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若是再闹个雪灾,这年也别想好好过了。
因此,这段时日康熙根本就没有心思召幸嫔妃。
今天也和往常的每一日一样,康熙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一天份的政务,已经差不多到了后半夜了。
他趴在软榻上让梁九功替他松散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又有两个小太监抬了半盆用药材煮出来的热水,伺候他烫脚。
这水里加的药材都是太医特地调配的,舒筋活络,消困解乏最有奇效。
皇帝的事情是全天下最多的,皇帝的享受也是全天下最极致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有着掌控天下的权利。也无外乎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人肖想这孤家寡人的皇位。
康熙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期间换了五六次水,才总算是觉得舒坦了。
“好了,抬出去吧。”
康熙只是摆了摆手,梁九功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招呼小太监把铜盆抬了出去。
旁边自然有拿着棉巾的宫女上前半跪在地,动作轻柔地替康熙吸干了脚上的水分。
梁九功端来了一盏安神汤呈给康熙,低声道:“万岁爷,天色不早了。用了这碗安神汤,您就安歇吧。”
累了一天,完全不想说话的康熙微微点了点头,将汤匙拿出来放在小茶盘上,单手端起汤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就在这时,外殿突然一阵骚乱,依稀听见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喊着“太子病危”等语。
“当啷!”
康熙一惊,手里的半碗安神汤连汤带碗甩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梁九功,你去把人带进来。”
“嗻。”梁九功慌忙安抚道,“万岁爷您别急,奴才这就把人带进来问话,看看是哪个胆大的奴才竟敢诅咒太子爷。”
康熙怒道:“少废话,快去!”
见康熙动怒,梁九功再也不敢有半句废话,慌忙跑了出去。
跪在地上收拾汤碗碎片的小安子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意。
——就算是皇上身边的老人,说到底也就是个奴才罢了,还真敢在万岁爷面前托大,网图充当能够安抚万岁爷的角色。
看来,这两九功真是飘了,说不定根本就不用魏公公出手,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了。
想到这里,小安子的动作更加谨慎了,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就将万岁爷的怒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直到小安子把所有的碎片都捡走,又用干棉巾一点一点把地砖上的汤汁都吸完了,梁九功才带着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虽然小安子的动作十分轻快,但梁九功叫个人用的时间,也过于久了。
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看见,反正时刻注意康熙神色的小安子,是从康熙眼中看到了一抹明显的不满之色。
第210章 胤禛的演技
领着那脸生的小太监进来之后,梁九功就脚步轻而快地凑到康熙身边,附耳低声禀报道:“主子爷,奴才方才问过了,是太子爷睡到半夜突然吐了口血,至今昏迷不醒。还好……”太子爷身边伺候的何玉柱机灵,已经宣了太医。
但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来不及说出来。
因为康熙听见太子吐血昏迷之后,便惊得豁然起身。
“什么?”康熙又惊又怒,一脚踹在梁九功肚子上,“狗奴才,不早些带人进来回话!”
然后他连鞋都来不及穿,跳下脚踏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安子机灵得很,立刻先跑出去喊人备轿辇。
“诶,主子爷,您好歹先把衣裳鞋子穿好呀!”
梁九功挨了窝心脚,心里一惊,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所为太过拿大了。
——他应该立刻把那小太监领进来,让那小太监直接向康熙回话,而不是自己先在外面问完了之后,才回来禀报康熙。
毕竟,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太子的事,并非是他一个阉人可以过问的。
到底是混到御前大总管这个位置的人物,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没有片刻怨天尤人,立刻便反思并改进。
而这个过程对他来说也只是一瞬间,几乎是下一刻,他就拿了康熙的靴子和厚衣裳,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
纵然康熙忧心太子的身子,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毓庆宫去。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在,知道自己走的再快,也不如轿辇来得快。
梁九功的脚步半点不慢,他先把厚衣裳给康熙披上,又急忙跪在地上伺候康熙穿了靴子。
他心知自己今日所为肯定会被康熙记上一笔,但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若是赶着请罪,非但不会得到康熙的谅解,反而会让康熙更加恼怒。
因而,他只能只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不敢松懈半分。
这倒是让带着御辇回来的小安子有些失望。
小安子暗暗撇了撇嘴,小跑凑到了梁九功身边,谄媚地笑道:“梁公公,御辇抬来了。”
梁九功心知眼前这小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但这小子太机灵,从来都是滑不溜手,他就是想把人换了,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把柄。
最可恨的是,这小安子也不是毫无背景的,他身后靠着魏珠,便是梁九功想要动他,也得掂量着来,不能无缘无故把人弄走。
但此时此刻,伺候好康熙才是最重要的。
梁九功没有搭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康熙上了御辇,便催促抬辇的人快走。
给康熙抬辇的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太监,走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到了毓庆宫。
此时的毓庆宫灯火通明,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嘈杂一片。
康熙还没有下御辇,只听见动静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满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些奴才到底会不会伺候?”
主子都病倒了,这些人不说安安静静地小心伺候着,越发连个章法都没有。
若是在今日之前,梁九功必然已经代替康熙呵斥起来。
但今日康熙那一脚到底是把他踹醒了,让他记了起来,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最不喜欢底下的奴才自作主张。
因而,他也不敢多言,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只是时刻关注着康熙。见康熙有下来的意思,他急忙上前搀扶。
康熙扶着梁九功的手下了御辇,就一把将他甩开,脚步匆匆地往太子的寝殿走去。
梁九功这才一甩拂尘,嗓音尖细地喝道:“如此嘈杂喧哗,成何体统?”
御前大太监在紫禁城的奴才们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
他一出声,这些无头苍蝇般的人便有了主心骨,很快就理出了条理。
余光瞥见小安子已经跟着康熙进去的梁九功也不敢多耽搁,见他们做事有了章法,便急忙进了太子的寝殿。
——这个小安子,可真是跟雪花一样,是个无孔不入的雪贼!
康熙刚走到门口,里面便有个宫女端着水盆急匆匆的走出来,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两人就要撞在一起了。
“放肆!”
康熙本就焦急,偏又有着不长眼的奴才来挡道,让他如何不怒?
差点和人撞在一起,本就把那宫女吓了一跳。
听见这一声疾言厉色的呵斥,小姑娘吓得腿一软,铜盆落地的瞬间,她也跪倒在一片水渍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万岁爷饶命。”
可康熙根本无心搭理她,脚步一错,便从她身侧绕了过去,大步跨进内殿。
“保成,保成,你怎么样?”
内殿有何玉柱坐镇,倒是还算清静有条理,太医和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和外面的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康熙本有一腔怒火,但见了内殿的情况之后,也散去了一半。
他三两步走到床前,便看见面色惨白,无声无息拥在被中的太子。
“奴才(微臣)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圣寿无疆。”
何玉柱和几位太医赶紧跪下行礼,声音却不敢太高。
康熙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太子,也轻声问道:“太子如何?”
几个太医里最德高望重的张太医上前回话,“回万岁爷,臣等俱已诊过脉,太子殿下的脉象十分平稳,并不像是有疾。”
“你什么意思?”康熙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张太医急忙解释道:“如果单从脉象上看,太子殿下并无大碍,但殿下昏迷不醒也是事实。至于具体因由……臣等无能,还请万岁爷恕罪。”
说着,张太医率先跪了下来,其余几个太医也非常知机地跟着跪了一地。
康熙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怒斥道:“一群废物,朕要尔等何用?”
“臣等无能,请万岁爷息怒。”一群太医只是磕头求饶。
自古以来,太医都是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会被迫卷入宫廷阴私,死得不明不白。
但若是没有遇见阴私之事,虽然也经常会被主子们威胁“提头来见”、“摘了你们的脑袋”。
这种时候,主子们都是怒急了说说而已,并不会真把太医们怎么样的。
毕竟能做太医的,医术都是世间顶尖的。
似这种高等人才,世间又能有多少?哪里经得起三天两头地砍杀呢?
毕竟,生老病死,便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如今张太医等人,也只能盼望太子昏迷一事不牵扯任何阴私了。
要不然,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好在此时,康熙还是有理智在的。
他吩咐跟着进来的梁九功,“去,把孙太医找来。”
孙太医是康熙的专属御医,若是没有康熙的指派,是不给别人看病的。
随即康熙又想起,下江南的时候,大哥和三阿哥那莫名其妙的病症,又吩咐小安子,“你去东四所,把四阿哥请来。”
若是孙太医再诊不出来什么,就说明太子的问题根本不是病症。若是当真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因为若太子真的是中了魇镇之术,暗地里会朝太子出手的嫌疑人可就太多了。
毓庆宫距离乾清宫最近,所以孙太医是先到的。
等孙太医替太子诊完脉之后,让康熙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你确定太子的脉相没有任何问题?”
“回万岁爷,正是如此。”孙太医肃然道,“太子的脉相完全就如常人,没有半点凝涩迟滞之象。”
一时间康熙的脸色变幻不定,整个寝殿的空气都逐渐变得粘稠起来。
无论是太医还是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并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弄出半点动静,就会成了万岁爷的出气筒。
可是康熙却是一个极为理智的帝王,他深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太子的安危。在太子的情况没有好转或更加恶化之前,他是不会对太医和伺候太子的宫女太监的发火的。
作为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康熙永远不会小看每一个小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莫测的神色完全归于沉寂。
他语气淡淡地问:“四阿哥到了吗?”
而胤禛,也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一进门,他就迅速打千行礼,然后也不等康熙叫起,他就一跃而起,直接窜到了太子床前。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昏迷不醒的太子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答话的是康熙。
“胤礽吐了口血之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几位太医已经轮流诊断过了,却没有诊出任何问题。朕让你过来,就是帮忙看看,是否是有人暗地里使坏,魇镇太子。”
几位御医腿一软,差点儿没跪下了,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自从坐上太医这个岗位之后,他们就千小心万小心。可是到头来,却还是逃不掉被迫接触皇室阴私的命运吗?
万岁爷呀,求您在说这些之前,先让咱们圆润的离开成吗?
您说的这些东西,咱们不想听一点儿都不想听!
只可惜,此时的康熙满心满眼只有太子,根本无暇关注旁人,更别说聆听太医的心声了。
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胤禛心里最清楚。
但他却不能说,也不会告诉康熙。
“汗阿玛别着急,待儿臣先替太子哥哥看一看。”
此时此刻,胤禛超常发挥了自己的十二分演技。
他虽然嘴里安慰着康熙,眼睛却不住的往太子那边瞟,脸上的焦急之色遮都遮不住。
好一个一心担忧哥哥的好弟弟!
康熙纵然忧心太子的情况,但见四儿子真心实意的担心二儿子,他心底也不禁生出些欣慰之情来。
这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在这方面,康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胤禛装模作样地变换了几个手诀,扭头对康熙道:“汗阿玛,儿臣的本事多在符篆一道上,还请汗阿玛让人预备上好的朱砂与黄表纸,待儿臣画几张测灵符。”
其实无论是朱砂还是黄表纸,胤禛随身都带了不少。
但那些东西都在储物手镯里收着,而储物手镯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让康熙知道的。
康熙不疑有他,又心急救太子,立刻就吩咐人去取朱砂和黄裱纸。
这一夜,不但太医院不得安宁,内务服也被闹得人仰马翻。
本来已经睡熟的执事太监都被喊了起来,打着灯笼翻找上好的朱砂与黄裱纸。
管事的太监催促,干活的粗使苏拉暗暗叫苦,却也都无可奈何,只能听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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