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君心与慈心
也幸好此时年节将近,内务府备着这些祭祀使用的东西。
若不然就算是找出来了,也是上个节气留下的陈旧物,他们可不敢拿那中东西往万岁爷眼前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安子抱着一个黄皮儿包袱跑了进来,递给了梁九功。
“梁爷爷,东西都拿来了。”
无论心里怎么想,小安子在梁九功面前,素来乖巧得很,也勤快得很。
但他越是如此,梁九功就越是不敢小看他,就怕自己稍有松懈,就会被这小子狠狠地咬伤一口。
毕竟,越是不叫唤的狗,咬人就越狠。
梁九功迅速解开包袱查验了一番,见里面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才急忙呈给了康熙。
“给朕做什么?给你四爷。”
康熙有些烦躁的瞪了他一眼,心里觉得这梁九功真是越来越没有眼色了。
“嗻。”
梁九功立刻转手,把东西放到了胤禛面前的桌子上。
“四爷,您请。”
胤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梁九功心里一怵,不由神色讪讪。
“多谢梁公公了。”
他是不爱和人计较,却不是傻。
这梁九功三番四次地落他的脸,他若是唾面自干,日后只怕这宫里各处,人人都想踩他一脚。
欺负皇子却又不用付出代价,那些心思阴暗的人岂不是蠢蠢欲动?
胤禛再次用血调了朱砂,画了三道测灵符,分别贴在了太子的上中下三丹田处。
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为剑,默念咒语,逼出一点明火,迅速在三张符纸上点了一下。
上丹田和下丹田的符纸遇火即燃,唯有中丹田那张没有被这灵火点燃,反而是整张符纸发出了灿烂的黄光。
“果然有邪气!”胤禛脸上露出了怒色,一个旋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康熙面前,“汗阿玛,还请您给太子哥哥做主。”
一瞬间,康熙的脸色就成了调色盘,赤橙黄绿青蓝紫来回变换,堪称精彩至极。
——这就是他最为害怕的结果。
康熙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对太子的疼爱和对超纲的担忧占了上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
“查!”
这一句自然不是对梁九功说的。
至于是对谁说的,饶是提前将敏锐的五感放开的胤禛,也没有感觉到。
如此看来,有时候凡人的手段,也不一定就比仙家手段差。
不过,胤禛却是确定并默默记下了一件事。
——康熙手里有暗卫,还是本事不低的暗卫。
他得提醒太子哥哥,就算他们都计划成功了,日后也不能掉以轻心。
说出那一个字之后,康熙就像是挣脱了一条粗重的枷锁一般,从心灵上来说猛然轻松了,但身体却微微佝偻塌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矛盾。
胤禛垂着眼睫,凝神思索了片刻,便知道了康熙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在害怕,害怕暗中魇镇太子的,会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也直到这个时候,康熙才有些后悔将大阿哥的野心养大,意图把大个养成培育太子的磨刀石。
但这后悔也只是一瞬间,这一瞬间过后,他作为帝王的理智就再次占据了上风。
这个时候他想着培育大阿哥磨砺太子,绝对不是因为对太子不满,而是因为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
因为他自己是少年登基,帝王之道都是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之后,自己摸索出来的。
在这中间,不知有多少次险之又险的经历,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他自己经历过这样的惊险,就不想再让自己的储君也跟着经历一次。
所以他就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掌控着进度,将太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君主。
这个时候,除了胤禛等几个重生穿越的,就连康熙自己也想不到,他自己能活得那么久,命能那么长。
长到他因太子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之后,欣慰了没几年,就转变成了恐惧。
父衰而子壮,便是老年康熙恐惧的源头。
由于此时康熙明显心神恍惚,胤禛对他的观察也就格外大胆,所以也就很容易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由于受史书的影响,胤禛并不知道康熙此时对太子的心思,只觉得他培养大阿哥就是为了制衡太子。
因而,察觉到康熙的迟疑只有一瞬便重新坚定起来,胤禛不禁暗暗冷笑,觉得康熙晚年时活该变成孤家寡人。
他觉得,自己因算计康熙而产生的愧疚,可以少一点了。
“汗阿玛,请您允许儿臣在内宫动用法宝,为太子哥哥驱除邪气。”
康熙是天子,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全面解放法宝在紫禁城内的使用权的人。
但很显然,康熙对此并不知情,只以为胤禛是尊重他,所以才循礼请示一番。
他有些急躁地摆摆手,催促道:“有什么法宝你倒是用呀,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太子救醒。”
当康熙说出这句话后,胤禛就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层枷锁瞬间断裂。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卷竹简,正是柳三公子送他的那件法宝,胤禛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春秋简。
这件法宝早以认他为主,与他心意相通,使用的时候只需心念一动即可。
但为了在康熙面前稍作遮掩,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捏了几个手决,嘴里也念念有词。
然后,那春秋简便顺着他的心意飞到了空中,逐渐有青色的光芒从竹简上溢出。
待那青光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几乎是一瞬间,那带着清灵之气的光芒就蔓延到了整个寝殿。
凡是沐浴在这青光里的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深深呼吸,只觉得多吸一口气,陈年痼疾就多愈合一分。
这其中,受益最大的就是康熙。
康熙少年登基,早年权臣当道。
他为了尽快掌权,就拼了命的读书,拼了命的学习政务,就算是太皇太后劝他他也不听。
直到有一次,他读书到深夜累的咳了血,老太监给他梳头的时候,发现了几根白发,这才知道怕了,总算是肯听太皇太后的劝告,徐徐图之。
而且从那以后,康熙就特别注重保养自身。
但无论如何,少年时的亏空不是那么好补齐的。
此时他沐浴在这逐渐散出的青光里,只觉浑身上下骤然轻松。
他有心问问这是什么,却碍于胤禛正全神贯注的做法,不敢出声打扰。
在外人看来,胤禛默默念完了挺长的一段咒语之后,散在屋子里的青光就骤然凝成一束,直冲太子的中丹田而去,并瞬间隐没其间。
原本昏迷不醒毫无动静的太子,突然咳嗽了一声,脖子一歪,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保成?”康熙欣喜不已,长腿一跨,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瞬间就回到了床前,亲自查看太子的情况。
没有任何意外的,康熙坐在床沿上之后,顺手就去贴了贴太子的额头试探温度。
于是,原本进入太子体内的青光,就顺势顺着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流入了康熙体内。
当然,这青光早被胤禛做过手脚,除了他自己,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小四你快来看看,你二哥怎么还没醒?”
原本以为太子已经醒了的康熙,有些焦躁地催促胤禛。
胤禛也凑过去看了看,对康熙道:“二哥体内的邪气已经去尽了,其余的就交给诸位太医吧,他们才是这方面的好手。”
此时康熙理智尚在,闻言急忙招呼几位御医,“快过来给太子看看。”
“嗻。”
几人以孙太医为首,轮流给太子诊脉。
孙太医一接触到太子的脉象,先是惊讶,接着是担忧,而后又露出些微的欣喜。
康熙的心绪也随着他表情的变化而上下起伏,直到他的手离开了太子的手腕,才迫不及待地问:“如何了?”
听见这一声询问,孙太医欣喜的神色一僵,紧接着就露出了惶恐之色,急忙道:“回万岁爷,太子爷的身子亏空的厉害,需得好生进补。”
“太子身子亏空,你高兴什么?”康熙蹙着眉,看向孙太医的目光就像两柄利刃,刺得他心惊胆战。
“回……回万岁爷的话,臣……臣只是……”孙太医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旁的胤禛怕耽误了给太子进补的时机,急忙出言解救,“汗阿玛,先前几位太医都看不出二哥的脉象有什么问题,如今能看出来了,也就有了救治的方法。儿臣想,孙太医正是为此而高兴。”
孙太医忙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还请万岁爷明鉴。”
说完,他感激地朝胤禛笑了笑。
虽然这是大实话,但若是由他自己说出来,难免有推避之嫌。
偏康熙有生性多疑,就算当时信了,事后再想起来也未必不会怀疑。
康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行了,快去拟方子吧。”
“嗻。”
孙太医转过身后,才敢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等另外几个太医都诊过了脉之后,几人才商量着拟了一张方子递给了康熙。
“请万岁爷过目。”
这个年代,医生的地位已经大大提高,读书人中也常有“不为名相便为名医”的志向。
所以,达官贵人们便也跟风喜欢看些医书,康熙这个什么都想学一点的皇帝,对于医术自然也有所涉猎。
因此,无论是民间大夫还是宫廷御医,在给贵人们治病拟方的时候,都会投其所好,在拟定的药方上留下一两处容易发现的破绽,以便满足贵人们的虚荣心。
康熙接过药方看了看,指出了其中一两味药材,让他们换上了更合适的,便吩咐太医去亲自煎药。
这个时候,一阵困倦之意突然席卷而来,康熙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胤禛眸光一闪,担忧地劝道:“行阿玛日理万机,想必已十分困倦,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儿臣守着,待二哥醒了,儿臣会立即让人去通知汗阿玛的。”
“不了,朕就在这里看着。”
然后,他不等胤禛再劝,便对梁九功道:“通知下去,明日罢朝。”
“嗻。”梁九功立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让人守着宫门,通知众大臣明日不必上朝。
虽然康熙是一个十分勤政的皇帝,但是太皇太后、太后和诸位皇子生病的时候,他罢朝亲自照顾也是家常便饭。
因此,见康熙为照顾太子而罢朝,司空见惯的梁九功是半点迟疑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谁都劝不了康熙。
胤禛不禁垂下来眼皮,睫毛微微颤动。
——如此矛盾的康熙,让他的心绪也跟着矛盾了起来。
第212章 胤禛的矛盾
其实,胤禛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把康熙劝回乾清宫去,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劝一劝。
若是康熙真的要走,他还要再想法子把康熙留下。
如今康熙不走,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于是,胤禛一脸又担忧又为难的模样,“那……汗阿玛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在外间的小榻歇一会儿,等二哥醒了儿臣就叫您?”
康熙本不欲答应,但不知为何,这会儿他觉得特别困倦,便顺势答应了。
“也好,你好好看着太子,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少年时代经历让他很缺乏安全感,如今这种安全感的缺乏也被他代入到了昏迷不醒的太子身上。
“汗阿玛放心,儿臣会寸步不离的看着二哥的。”
康熙点了点头,在梁九功的服侍下躺到了外间软榻上,脑袋刚一粘上枕头,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胤禛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闪烁着细碎清光的春秋简,脸上终于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意。
今日之事虽然是他和太子计划好的,但对太子的身体也是有一定损伤的。
所幸他和太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算是要见到成效了。
太子身边有孙太医照看着,偏殿里有张太医亲自看着火炉熬药。
汤药不比后世的成药,熬制的过程不但耗时久,还要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证汤药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所以,熬药是一项漫长而需要耐心的工作。
就在张太医全神贯注的煎药时,在榻上酣眠的康熙,却已经进入了胤禛精心编织的梦境。
那不是一个好梦,甚至对此时康熙来说,绝对是一个噩梦。
因为在那个梦里,他废黜了太子。
那是他自嫡长子夭折之后,千盼万盼来的嫡子,时他亲自抚育,精心教养的太子。
或许很多年后,康熙会恨不得将太子除之而后快。但这个时候的康熙,是真的想着要将太子好好地保上皇位的。
张太医煎好了药之后,就亲自端着送了过来,中间不假任何人之手,连走路都避着过往的宫女太监,就怕有人借机在药里做了手脚。
“四爷,张太医把药端过来了。”
看见张太医进来,何玉柱低声声对胤禛说。
如今太子昏迷,毓庆宫里主事的便是何玉柱。
而对何玉柱来说,胤禛明显比康熙更亲近,也更值得信任。
所以,他才会凑到胤禛耳边低声禀报,为的就是让胤禛在康熙之前得到知道,好抢占先机。
索性胤禛早就不是刚穿越时的小白了,几乎是瞬间就领会了何玉柱的用意。
因而,他瞥见梁九功欲要叫醒康熙,立刻出言阻止,“梁公公,汗阿玛看起来十分劳累,如今二哥尚未醒来,就先不要打扰汗阿玛了吧?”
若是在往常,梁九功根本就不会考虑胤禛的建议,直接把康熙叫醒。
但今日他刚被康熙一脚踹醒,哪里还敢在皇子面前拿大?
就在他这一犹豫之间,胤禛已经拍板做了决定,“若是汗阿玛醒来怪罪,我一力承担,只求公公让汗阿玛多歇息片刻。”
这话说得就重了,梁九功内心憋屈不已,却也不得不卖胤禛这个面子。
“四爷说哪里话,奴才微贱之躯,哪里担得起四爷一个求字?您真是折煞奴才了。”
“就请梁公公照顾汗阿玛了。”
梁九功忙道:“份内之事,不劳吩咐。”
胤禛点了点头,转头低声对何玉柱道:“你去拿两个靠枕,把二哥扶起来。等会儿药端来了,你和张太医一起喂进去,不要叫旁人帮忙。”
这毓庆宫刚换了一轮人手,除了何玉柱和少数几个老人之外,谁也不清楚那些人的底细。
虽然胤禛心知,这次的事是他和太子是在联手做戏,却也怕有人将计就计趁机下手。
“嗻。”
何玉柱应了一声,便亲自拿来了靠枕。胤禛也上前帮忙,在何玉柱把太子扶起来之后,他就把两个靠枕分别垫到了太子的后腰和后脑勺上。
而这个时候,张太医刚好端着小茶盘走过来。
小茶盘上放着一个呈药的汤盅,还有一个倒扣的玉碗并一支玉汤匙。
何玉柱连忙上前把碗翻了过来,垫上滤网之后,将汤盅里的药液滤到碗里。
“张太医,劳烦您帮咱家一起给太子爷喂药。”
“不敢称劳烦,但凭公公吩咐。”
随后张太医就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了特制的灌药工具,与何玉柱一同将一碗药给太子灌了下去。
“好了。”
张太医刚松了口气,抬袖准备擦汗,突然听见外间榻上的康熙大喊了声:“保成,不要!”
本就心神疲惫的张太医手上一颤,“啪”的一声,药碗就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他慌忙蹲下身去捡那要碗的碎片,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四阿哥正蹙眉看着自己,登时一惊,慌忙跪地求饶:“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四爷饶命。”
“张太医这是做什么?”胤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急忙对张保道,“快把张太医扶起来。”
他就是怕这碗碟碎裂声惊动了康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这张太医也太惊弓之鸟了吧?
见他的确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张太一暗暗松了口气,这才顺着张保的力道起身,继续去捡那些碎片。
胤禛道:“不必麻烦张太医了,这些还是让张保收拾吧,我去看看汗阿玛。”
说完也不等张太医反应,就急忙绕过屏风,快步走到了软榻前。
“汗阿玛,您怎么样,可是做噩梦了?”
此时的康熙一脸惊恐,满头大汗,梁九功正拿着软巾子给他擦汗;安子脚步匆匆地往外跑,要回乾清宫去拿供康熙替换的里衣。
听见胤禛的声音,康熙近乎木然的眼珠子动了动,毫无焦距的眼神才逐渐凝聚了起来。
“……是呀,做噩梦了。”康熙近乎叹息地呢喃道,“真是一场噩梦呀……”
他梦到因为自己频繁地替换毓庆宫的奴才,导致在毓庆宫伺候的人对太子没有半点忠心,无论怎么换,都会很容易被外人收买。
堂堂大清储君的寝宫,竟然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渗透成了筛子。
这种处境,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
太子在毓庆宫中全无心腹可用,逐渐惶惶不可终日,许多关于太子的机密也逐渐泄露出去,都变成了别人拿捏甚至打击太子的把柄。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就算英明如康熙皇帝也禁不住三人成虎。
关于太子的坏话听得多了,并且这些坏话都是有迹可循的,康熙也逐渐对太子失望,最终狠心废黜了太子。
而太子胤礽是何等的骄傲,那样如凤凰一般高洁傲岸的人物,又岂能容忍自己一朝折翼,便沦为别人可以随意践踏的脚下泥?
在梦境的最后,就是太子服毒之后求见康熙,七窍流血死,在了一手造就自己成败的皇父面前。
康熙口口声声说这是噩梦,但这梦境也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就像是他提前预知到的未来。
那梦是胤禛开发脑洞亲手编织的,他又岂会不知康熙为何如此?
不过,他却要装作毫不知情。
“汗阿玛别担心。”胤禛柔声安抚道,“梦都是反的,汗阿妈做了噩梦,就说明要有好事发生了。”
伺候康熙擦汗的梁九功张了张嘴,正要顺着胤禛的话安抚几句,却又猛然醒悟,赶紧把嘴闭了起来。
——他那飘了的毛病险些又犯了,幸好反应得快。
“梦都是反的?”康熙满脸希冀地看着胤禛,仿佛胤禛就是他手里最后那一根救命稻草。
胤禛坚定地说:“是呀,老人们都是这样说的。”
说完,他睫毛颤了颤,很巧妙地掩去了自己眼中那控制不住的忐忑。
因为是第一次使用春秋简给人造梦,所以他也不知道那梦的真实度有多少,究竟能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所以他只能在言语上耍个小心机。
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太子已经把他对康熙的了解仔仔细细对胤禛说了一遍。
从太子那里得到的信息,再结合胤禛以往对康熙的了解,让他知道:虽然康熙处在聊斋的世界里,内心深处却仍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所以,对于那些口口相传的封建迷信,他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再加上胤禛如今的外表占便宜,一个五岁的孩子,非常坚定地把从老人那里听来的话当成事实,一点也不会引起康熙的怀疑。
果然,康熙失笑着摸了摸他的脑门儿,柔声道:“好了,天色很晚了,你先回东四所去吧。”
“是,儿臣这就回去了。”
胤禛慢慢退到了门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又顿住的脚步,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汗阿玛也早些休息吧,如果太子哥哥醒着,也一定不愿意汗阿妈为了他而损伤自身的。”
他此时劝康熙,却并非是耍心机,而是出自真心,出自对自己算计康熙的愧疚。
无论如何,自他这辈子出生起,康熙待他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只是人与人之间只要相处的久了,就必然会因为各种原因分出远近亲疏。
相比于康熙,胤禛明显与太子更加亲近。
所以,当周围的环境需要他在康熙和太子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胤禛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太子,牺牲康熙。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康熙真心关怀。
康熙心头一暖,神情更加温软,“好了,朕知道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快回去吧。”
他顿了顿,又说:“你刚从外面回来,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急着去各处拜见。朕会派人到承乾宫和永和宫去说说,你过了明日再去两宫拜见母亲即可。”
这就是让他明天好好休息,不必早起的意思。
按照康熙的育儿理念来看,允许儿子不早起,当真是莫大的殊荣了。
想想康熙亲自定下的皇子作息时间表吧。
从凌晨3点到晚上7点,中间除了上午11点到下午1点之间吃饭午休之外,不是学文,就是习武,还要一早一晚应付两次来自皇父的抽查。
这种学习力度,比之后世的高三生也不遑多让了。
而且,人家可不是从高三开始的,清朝的皇子是从六岁入学就过这样的日子了。
穿越成为清朝皇子之后,胤禛每每想起这变态的作息时间表,就有眼前一黑的感觉。
——话说,他都已经穿越成封建奴隶主了,为什么还要体验高三生的酸爽?
说到底,还是社会主义好呀!
第213章 惊吓
有了康熙背书,胤禛自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任谁大半夜的被折腾起来,直到天色泛明才被放回去睡觉,第二天都不会想起来的。
他带着同样熬了一夜的张保回到东四所,守夜的张起麟听见动静,立刻迎了上来。
“爷,您终于回来了,八阿哥等了您许久,直接就在您房里歇下了。”
“八弟?”胤禛脚步一顿,微微蹙了蹙眉,略有些不满地问,“他要在我这里睡,你就让他睡在这儿了?还让他睡在我的卧房里?”
东四所是逼仄的连一间像样客房都收拾不出来了吗?
张起麟吓了一跳,只觉得满心苦涩。
他又如何不明白,谁有自家主子的吩咐不应该让八阿哥夜宿东四所,更不该任由八阿哥占据了自家主子的卧房。
可是八阿哥年纪虽小,那张嘴却实太能说了。张起麟被他挤兑得哑口无言,又碍于身份不敢狠拦,只能任由他鸠占鹊巢,睡在了胤禛的卧房里。
“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
因为知道胤禛的规矩,张起麟也不敢跪,抬手就给自己来了两巴掌,一左一右两个巴掌印十分对称。
胤禛神色一滞,就明白张起麟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虽然无论是古人还是后世人,都会有领域意识,但古人和后世人对此的理解全然不同。
其实胤禛的想法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下意识地维护自己的**权而已。
像卧室这样私密的地方,不经主人的同意,的确是不应该私自进去的。
不过,反正张起麟的巴掌也挨过了,**权这种事跟一个古人也不容易说清楚,胤真觉得还是任由他误会下去吧。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对张起麟道:“希望你以后记住教训,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嗻,奴才一定谨记在心。”
张起麟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他却没注意到,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并对张保使了个眼色。
张保立刻就明白,组织是有意让自己提点张起麟一番。
虽然他和张起麟属于竞争关系,但张保非常明白,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应该将四爷的意志放在第一位。
而张起麟这一次犯的,这是这一个错误。
胤禛道:“张保,你也早些睡吧。张起麟,你明日一早和苏培胜一起,分别到承乾宫和永和宫替我请罪,也请两位娘娘不要气我担忧。”
两人一起应了,张起麟鞭要挤到前头,服侍胤禛入睡。
但胤禛却道:“好了,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了。”
说完,就自己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并反手关上了门。
生气张起麟不懂保护他的**是一回事,但生气归生气,胤禛却也明白,八阿哥并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人。
今日在慈宁宫,八阿哥是和五阿哥一起的,他二人回道阿哥所之后,也是一同来的东四所。
就在胤真没有被康熙传召之前,五阿哥和八哥还都在东四所赖着不走呢。
如今却是八阿哥特意把五阿哥哄走,自己赖在了这里。胤禛可不觉得,自己这个八弟会那么无聊,突然就爆发了小性子。
张起麟眼巴巴地看着胤禛从里面关上了门,转头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瞥了张保一眼。
——这个张保,真是他成为东四所第一人的最大阻碍。
张保暗暗翻了个白眼,有心不搭理他,却碍于胤禛的命令,不得不捏着鼻子提点他。
不过,提点归提点,却一点都不妨碍张保拿话刺他。
“这些时日,小张公公留守东四所,着实辛苦了。”
他说的满脸诚恳,张起麟却差点咬碎一口钢牙。
——TMD,如果不是主子爷钦点了你跟去,谁乐意留守东四所?这功劳给你,你要不要?
张起麟暗暗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了一句话,“彼此都是为主子爷分忧,哪敢担辛苦二字?”
得了便宜,张保见好就收,正色道:“小张公公说的不错,彼此都是为主子爷效力,并无轻重缓急之分。小张公公的辛劳,主子爷一定都看在眼里。”
张起麟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在看张保时,就觉得她也没那么碍眼了。
“真正辛苦的,是张公公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起麟至少脸上的神色十分诚恳。
就算心里再不服气,张起麟也明白,如今的张保是稳稳地压了他一头,把包括他在内的其余三个贴身太监都死死地踩在了脚下。
他可以偶尔露出一些怨气,却不能一直和张保作对顶牛,若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
而且,一时的低头算不得什么,他且先退一步蛰伏起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张保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这些心思,张保未必不知,却也怡然不惧。
紫禁城是天下权力的中心,住在这里头的人,无论高低贵贱,人人都有一颗争上游的心。
不是他们天生爱争爱斗,而是不爱争不爱斗的,早就被这宫里此起彼伏的浪头打了下去,要么沉寂,要么消亡。
而大浪淘沙过后还能留下的沙砾,才是显于人前,能在史书上留下一抹痕迹的存在。
争权夺利本身就是在走钢丝,张保一脚踏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一招不慎,就被人从钢丝上踹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的准备。
而他能做的唯有谨慎,谨慎才能保住已经得到的地位,还是谨慎,才能让他抓住机会,爬到更高的位置。
张保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儿,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笑眯眯地说:“辛苦是不敢当的,伺候主子本就是应该的,你我只需精心,更需几分忠心。”
张起麟笑眯眯的神色微微一顿,带着几分狐疑又有几分警惕地看向张保。
——这话明显就是弹琵琶放屁,弦外有音呀。
但张保岂会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张保依旧笑眯眯的,声音也非常温和。如果不是张起麟很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怕不是要误以为两人是亲兄弟了。
只听张保慢悠悠地说:“咱们既然入了这东四所,这辈子就注定是四爷的人。咱们所忠心的,能忠心的,也唯有四爷一人。至于其他人如何看咱们,如何想咱们,那都是身外之物,不必理会。”
说完这句,他的神情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张起麟,悠悠问道:“小张公公,你觉得呢?”
张起麟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面色惨,额头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手脚发软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真心实意地对张保行了个大礼,“多谢张公公提点。日后公公但有差遣,奴才必不推辞。”
经过张保的提点,张起麟才猛然从八阿哥用言语营造的迷障里清醒了过来。
——被八阿哥挤兑得无言以对又如何呢?
实际上,他根本不必在言语上胜过八阿哥。
作为四阿哥门下的奴才,他只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忠于四阿哥,一切以四阿哥的利益为先。
就算是八阿哥把天说出窟窿来,他也不该在没有胤禛命令的情况下,允许八阿哥进了胤禛的卧室。
不过,张保既然肯出言提点他,就说明他如今醒悟还不算晚。
他可不相信,若没有四爷的吩咐,张保会这么好心。
四爷交代的事情已经办成了,张保瞥了张起麟一眼,根本没接他的话头,扭头就回耳房歇息去了。
陪着主子熬了这么久,他也实在是累得狠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尽快恢复精神。至少在主子醒来之前,他要先清醒。
就是这种近乎藐视的态度,让张起麟十分不忿,才对张保生出的感激瞬间就去了一半。
“呸!”他忍不住对着张保远去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然后就自动自发的站到了胤真卧室的门口,只待胤禛醒来传唤他。
而此时的胤禛,却还没睡。
=====
“八弟,八弟?”
就着床头蜡烛昏暗的光亮,胤禛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有轻轻拍了拍八阿哥的脸颊,试图将八阿哥唤醒。
正好八阿哥心里存着事,根本没有睡踏实,胤禛一喊,他就醒了过来。
“唔,四哥,你回来了?”八阿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来,四哥,坐。”
清醒过来的八阿哥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胤禛上来说话。
胤禛挑了挑眉,颇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和他计较,自己甩了靴子爬上了床。
“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赖在我这儿算是什么事儿?”
老黄瓜八阿哥一点都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斜倚着靠枕冲胤禛直笑,“四哥,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胤真的白眼翻上天,没好气地说:“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来得及歇息就又熬了一夜,他是真的很困好不好?
对他如此嫌弃,八阿哥却半点不恼,反而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四哥,你知道这次二哥昏迷不醒,是谁的手笔吗?”
胤禛半瞌的双眸豁然张开,惊疑不定地看着八阿哥,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我才刚做下的事,你怎么就知道了?
第214章 兄弟夜话
八阿哥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胤禛震惊之下,神情又过于外漏,他一眼看见,立刻就有了猜测。
“怎么……”八阿哥像猫儿一般眯了眯圆溜溜的杏眼,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抹疑色,试探着问,“怎么,莫非四哥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一瞬间,胤禛的脑子转得飞快。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他完全不介意告诉八阿哥。
可是此事事关太子,胤禛却不得不谨慎再谨慎。他相信八阿哥不会害他,却不敢肯定八阿哥会不会给太子下绊子。
毕竟,这两人上辈子可是分属两个阵营的死敌。
胤禛心思电转,大脑就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分析着八阿哥此时这种行为的目的和初衷。
大脑一旦开始思考,他的理智也回来了。
于是,他首先就可以排除八阿哥已经知道此事乃是他和太子自导自演的。
毕竟,这件事从兄弟二人商议到实施,一共才不到半天的时间。
而且,两人商议的时候,身边并没有第三个人。
就算八阿哥是个刷了漆的老黄瓜,如今的身体也不过才三岁多一点。
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就算再有智谋,再有城府,也不可能自己着手建立什么势力。
因为没有人会真的信服一个奶娃娃。
不过八阿哥的外家是正黄旗包衣,他的外祖父阿鼎鼐是辛者库的管领。
虽然辛者库管领手底下的都是罚没的罪奴,干的都是这宫里最脏最累的活,但这股人脉也不可小觑。
比如洗衣服、刷马桶。
哪个宫里的人不需要洗衣服呢?哪个宫里的人又不用马桶呢?
辛者库的人几乎每天都要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把脏衣服收走,把洗好的衣服送回去。
游走的自由空间大了,只要多花一点心思,收集情报也就容易了。
所以胤禛猜测,八阿哥如今的情报渠道,正事依附于外组卫氏的人脉。
就算他外祖家里肯为他提供支持,对着一个三岁多的奶娃娃,又会给他多少实质性的助力呢?
所以,八阿哥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他在毓庆宫与太子密谋的事。
就算他知道了自己与太子单独相处,也不一定能猜到两人是在干什么。
那么,八阿哥很可能是在得知太子出事之后,根据他已经得到的情报推测了一番,得出了什么与胤禛有关的结论。
与胤禛有关……究竟是佟佳氏,还是乌雅氏呢?
这么多的心思,其实只是一瞬间,万千念头从胤禛脑中划过。他决定,直接问。
“我虽然猜到了一些,却不大确定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八弟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佟佳氏,还是乌雅氏?”
八阿哥脸上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笑容,“果然瞒不过四哥。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两家都参与了。”
胤禛眼皮子一跳,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一部分,“佟佳氏参与其中的,可是咱们那位外祖父?”
他们两个都是皇贵妃的养子,两人共同的外祖父,也只能是皇贵妃的生父,承恩公佟国维。
“我就说瞒不过四哥。”八阿哥的笑容多了几丝嘲讽,不满地说,“你说咱们这位外祖父怎么就不能多消停几年呢?”
虽然上辈子佟国维也是八爷党的一员,但八阿哥对佟佳氏却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佟国维支持的是他,但佟国维的亲儿子隆科多支持的却是雍正。
佟佳氏明目张胆地在两个皇子之间左摇右摆两头下注,无论是八阿哥还是雍正帝,心里都不高兴。
后来也果然,雍正上位后没多久,就把隆科多给收拾了。
当时的廉亲王虽然利用这件事散播了不少谣言,加深了众人对雍正帝刻薄寡恩的印象,但心里对这件事本身,其实是非常痛快的。
就算上位的不是雍正而是他,等他腾出手来也会把佟佳氏给收拾了的。
封建社会发展到清朝,已经是皇权集中的巅峰,再也不是世家大族可以多投下住的年代了。
对上位者不够忠心,绝对换不来上位者得礼贤下士,只会换来记恨和毁灭。
当然了重生一世,再次见到皇贵妃,廉亲王对前世的一切怨恨都已经释然了大半,只要佟佳氏不蹦达到他面前来,他绝对能克制住自己,不对佟佳氏出手。
但佟国维怎么就学不乖呢?
上次因着他的两个妾室争宠,闹得京城瘟疫横行的事情才过去几年呀,他就又蛰伏不住了。
从八阿哥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胤禛脸上也闪过一抹怒色。
他咬牙切齿地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身为伯父的佟国纲尚且知道,宫里有娘娘自家就要低调。怎么作为亲爹的佟国维,却只会给自家女儿找麻烦拖后腿呢?
说起这个,胤禛突然响起被自己忽略已久的八公主。
“对了八弟,八公主如何了?”
这个话题转变的太过突兀,而且两个话题之间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八阿哥奇怪地问:“八妹?你怎么突然问起她了?我记得,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吧?”
不但这辈子的四阿哥不喜欢八公主,上辈子的雍正帝也不怎么喜欢。
只是上辈子八公主出生的时候,雍正帝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生母不是皇贵妃,而是德妃的事实,心里充斥着被生母不喜、被养母抛弃的不安。
因此,雍正帝心里不喜欢八公主,却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有和他一起长大,对他十分了解的八阿哥才能看出他的心思。
或许这辈子的八公主并不是皇贵妃所出的原因,他这位四哥把对这个妹妹的不喜表现得十分明显。
可以说,只要是看过胤禛和八公主出现在同一场合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胤禛的态度。
胤禛瞥了他一眼,“我是不喜欢八公主,难不成你就喜欢了?”
“我也不喜欢她。”八阿哥承认得十分干脆,“那佟贵人一直不安分,有了八公主之后就更不安分了。”
偏偏因为这个八公主,佟佳氏的资源好像是往佟贵人那边倾斜了。
最近这半年,赫鲁克氏与赫舍里氏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进宫一次,且次次入宫都要去见佟贵人,送了许多的珍贵药材和稀奇玩意儿。
虽然重生之初,八阿哥就没有了再次夺嫡的打算,可他却不能不为皇贵妃考虑。
一个家族的固定资源是有限的,如今的情况是皇贵妃和佟贵人两个人分一张饼,佟贵人那里吃的多了,落到皇贵妃这里的自然就少了。
对于造成这种局面的八公主,八阿哥能喜欢才怪了。
因为在胤禛面前,八阿哥已经习惯了不加掩饰,所以胤禛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胤禛当时就笑了,“这件事却是你想多了。两位外祖母之所以经常入宫给佟贵人送东西,并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昂?”八阿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紧紧的盯着他,眼神中暗含威胁之意。
——到底有什么内情,快快从实招来!
于是,胤禛就把八公主是讨债鬼转世的事情说了一遍。
随着剧情的推进,八阿哥的神色逐渐缓和。
听完之后,他大大地松了口气,拍手笑道:“如此说来,佟贵人是已经被佟佳氏彻底放弃了。”
比起生不出皇嗣,生出一个讨债鬼来更让人觉得晦气。
这半年来胤禛出游在外,八阿哥可是一直在宫里呢。
就他观察,随着佟佳氏给佟贵人送的东西越来越多,佟贵人也越来越得瑟,跟本不像是知道自己女儿真实状态的模样。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佟佳氏贴了那么多东西进去,却丝毫没有让佟贵人知道的意思。
除了已经彻底放弃了佟贵人,八阿哥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别怪他幸灾乐祸,这种于皇贵妃有利的事情,八阿哥当然高兴。
他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对胤禛说:“你刚回来是不知道,这几日佟贵人那里日日都有太医守着,咱们那位八妹已经数次接到了病危通知。
就在前天,佟佳氏又送进来了一批珍贵药材,八公主几乎是把药当饭吃,却也没有丝毫好转的意思。
如果不出意外,那讨债鬼的债怕是已经要到头了。”
“那就好。”胤真的神色十分复杂,有一半是松了一口气,另一半却也为那即将逝去的小生命而惋惜。
他自己心知肚明,之所以有这样的心绪,不过他是在科学与迷信之间反复横跳而已。
迷信的那一半庆幸,科学的那一半惋惜。
沉默许久他轻轻吐了一口气,问道:“那乌雅氏参与的人又是谁呢?两家是否已经联手?还是各干各的?”
八阿哥正色道:“目前还没有联手,但以后就不一定了。以佟国维的为人,若是察觉到乌雅氏也有了动作,定然会以你作为跳板,接触拉拢乌雅氏的。”
佟国维这个人本,事不见得大,胆子却半点都不小。
而且,他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舅舅,做事往往不计后果。
虽然瘟疫之事让他受了打击,但以佟国维的性情,只怕是记吃不记打。
火中取栗的事情,佟国维绝对敢干。
第215章 兄弟父子
“乌雅氏参与的人,按照辈分四哥应该喊一声二舅。”
胤禛眉毛一挑,做出了一个与他玉雪可爱的容貌十分不腐的扭曲表情。
他磨着牙问:“是我额娘的亲弟弟?”
若真是德妃的亲弟弟,他这边还真的不好下手。
但若是就此放任,让佟佳氏和乌雅氏勾结在了一起,势必会伤到皇贵妃,这是胤真最不愿意看到的。
只看他的表情,八阿哥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八阿哥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对自己这个四哥十分同情,还有些佩服。
就算皇子与后妃接触得不多,有前世一辈子的时间,他对德妃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雍正帝都是死对头。而对付自己的敌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知己知彼。
最让八阿哥佩服的,就是这辈子的四哥居然能把德妃那个别扭傲娇给顺毛了。
想想上辈子的雍正帝和德妃之间堪称水火不容的关系,八阿哥就特别能体会到自家四哥的厉害之处。
这对母子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如果这次参与的真是德妃的亲弟弟,只怕四哥头都要愁秃了。
幸好,老天对四哥没有那么残忍。
八阿哥笑着安慰他,“四哥别急,这次往毓庆宫伸手的是乌雅长林,也就是你外祖父乌雅威武堂弟的儿子。”
外祖父堂弟的儿子,关系就比较远了。在族弟和亲儿子之间,相信德妃一定会选择亲儿子的。
果然,胤禛松了口气,感激地对八阿哥说:“这一次,多谢八弟提醒我了。”
“你我兄弟,谢什么?况且,咱们都是为了额娘好。”
就算不谈两人的兄弟情,他们也有共同的目标,就是维护皇贵妃。
胤禛是因为皇贵妃给予他的纯粹的母爱,阿哥则是更多了一份时光逆转,失而复得的执念。
“你说的不错。”胤禛释然一笑,拍了拍八阿哥的肩膀,“天色很晚了,先睡吧。”
说着,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立刻泪眼朦胧,让八阿哥这个拥有达叔内核的老黄瓜立刻心生怜爱,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她前世唯一的儿子弘旺。
或许在每一个父亲心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而且弘旺还是他成婚多年之后,得到的唯一一个儿子,在八阿哥心中,再没有哪个孩子比洪旺更加可爱了。
“四哥。”
“昂?”胤禛一脸困,勉强顿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撇了他一眼。
“我可以捏捏你的脸吗?”八阿哥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蠢蠢欲动。
“不可以。”胤禛严辞拒绝,一咕噜滚在床上,拉起被子就把自己的头脸盖了个严实,“别闹了,快睡觉,明天我还有事呢。”
“哦。”八阿哥遗憾不已,慢慢的把自己缩在了被子里,却老半天都没有睡着。
翻来覆去好几回之后,他不禁有些妒忌地看向早已梦会周公的胤禛,暗自嘀咕道:“都是老芯子塞嫩壳子,怎么你就像个真孩子一样沾床就睡呢?”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胤禛的影子。
他伸手一摸,那半边床榻都是凉的。很显然,胤禛早已起来多时了。
“昨天睡得那么晚,今天又起得这么早,身体受得了吗?”八阿哥嘀咕了一句,眉宇间尽是担忧。
听见动静,八阿哥的贴身太监秦珠儿立刻进来伺候。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东四所的太监陈福。
“八爷,您醒了?”陈福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儿,弓着腰问道,“不知道您有什么忌口的?主子爷临走前,吩咐了奴才给您预备早膳。”
对于吃食,八阿哥倒是不挑,随口道:“就按照四哥平日的喜好来就行。”
上辈子被幽禁的最后时光,他的肠胃早已经熬坏了,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不吃痛苦,吃了更痛苦,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如今时光逆转,他重活一遭,重新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和良好的胃口,八阿哥珍惜每一粒粮食,喜欢每一种吃食。
陈福对这位八阿哥不太了解,也不敢贸然僭越,得了吩咐之后,便乖巧地应了一声,退出去给八阿哥准备早膳了。
而此时此刻,正被八阿哥担忧的胤禛,已经出现在了毓庆宫。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太子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彼时康熙正盯着张太医与何玉柱给太子灌药,听见胤禛的声音,扭头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朕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歇息吗,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了?”
胤禛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太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儿臣只是担忧二哥,回去也睡不着。汗阿玛,二哥怎么样了?孙太医和张太医他们是怎么说的?这么久了,二哥为什么还不醒?”
孙太医年纪大了,康熙体谅他,特许她到偏殿歇息。于是,被胤禛提到的张太医一下子就冒了汗,只觉得满嘴苦涩,有苦难言。
果然,下一刻康熙冰冷的视线就射在了他身上,语气也不复昨夜的温和,冷冰冰地说:“没听见你四爷问话吗?”
张太医也不敢擦汗,任由腥咸的汗水流进眼睛里,蛰得眼膜火辣辣的疼。
“回万岁爷,回四爷,太子夜这次是伤了元气,还需慢慢调理。至于太子爷为何不醒,依臣之见,应该是遭遇了梦魇,须得太子爷的亲近之人才能将他唤醒。”
胤禛立刻道:“我来。二哥最疼我了,若是我喊他,他一定会醒来的。”
说着,他也不待康熙发话便挤到了床前,双手在床沿上一按,就跳了上去,坐上了床头。
“二哥,二哥,我是小四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二哥,你醒醒二哥……”
见胤禛连唤数声,太子都没有反应,康熙心里焦急,上前一步欲要说些什么,魏珠从门外匆匆而来,凑到康熙身边说了句什么。
康熙脚步一顿,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扭头就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康熙再次走了进来,跟在他身边的魏珠手里捧了一个巴掌大的匣子。
这个时候,胤禛还在呼喊太子。只是因为长久得不到哥哥的回应,他已经急得带了哭腔。
“二哥,二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还等着你好了,再带我出宫去玩儿呢。二哥……”
康熙不禁心中恻然,深吸了一口气,遏制住一腔泪意,喊了胤禛一声,“小四,你先过来。”
胤禛一扭头,一双桃花眼红的像兔子一般,抽抽搭搭地问康熙,“汗阿玛,二哥为什么还不醒?他是不是不要小四了?”
因为刚才得到的消息,康熙本有些迁怒胤禛,但看见玉雪可爱的小儿子哭得这么可怜,他的父爱之心立刻占据了上风,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会呢?你二哥平日里最疼你了。”康熙冲他招了招手,神情温和地说,“你先过来,汗阿玛这里有样东西,需要你来看看。”
“哦。”胤禛抹着眼泪走了过去。
魏珠赶紧弯下腰,把那巴掌大的匣子打开,送到了胤禛面前。
匣子里是一颗夜明珠,一颗比婴儿拳头还大,大得不同寻常的夜明珠。
这种好东西,即便是在皇室也不常见。只要是见过的,必定印象深刻。
作为当初将这夜明珠送出去的人,胤禛自然也是印象深刻的。
“这不是儿臣当初送给二哥的夜明珠吗?我记得二哥很是喜爱,一直摆在书桌上的。”
说着他就扭头去看太子的书桌,果然,上面已经没有了那颗时时都在的夜明珠。
“怎么回事,谁把这夜明珠拿走了?”
胤禛本就恼怒,再仔细看了看那夜明珠之后,更添了几分惊怒之情,一双朦胧的桃花眼睁得圆圆的,红润的小嘴张了好几下,竟是哑口无言一般。
康熙的观察力极为敏锐,胤禛稍有异色他便察觉了,目光犀利地看了那夜明珠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这夜明珠有什么问题?”
“是有点问题。”胤禛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颗夜明珠上面,居然有二哥的气息。这……这种情况,真是万中无一。”
对于这些鬼神之事,康熙并不精通,此时更是满脸茫然,不知道胤禛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胤禛急忙解释道:“或许这颗夜明珠本身就灵气充足,和二哥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沾染了二哥的气息,竟有一部分与二哥契机相连了。
如此一来,这颗珠子就不能与二哥分开太久,不然与双方都无益处。想来二哥之所以会昏迷不醒,与这颗珠子被人偷走脱不了干系。”
康熙瞳孔骤缩,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目光沉沉地吐出一句话,“那个奴才,送去慎刑司。”
“嗻。”魏珠俐落地应了一声,立刻就去办事了。
康熙沉着脸看向胤禛,凝重地问道:“你可有法子切断这珠子与太子的联系?”
他喊的是太子,并不是胤礽,更不是保成。
此时此刻,康熙心中只有太子这一个精准的定位。
——身为大清储君,太子绝对不能有这样容易为人掌控的弱点!
第216章 带你去造反
胤禛的神色微微一僵,失望之余,更有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康熙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在君心与父心相悖时,他永远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摒弃慈父之心,美其名曰江山为重,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太子昏迷不醒整整一夜,康熙最先问的竟然不是有没有办法让太子尽快醒来,而是有没有办法斩断太子的弱点。
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自嘲。
然后,胤禛就听见他自己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有,只是二哥的身体会不可避免地受些损伤。”
康熙眸光一闪,又问道:“可会影响子嗣?”
胤禛的声音无比平静,和他翻江倒海的内心呈完美的反比。
他说:“对子嗣没有影响,但对二哥的寿数有影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半点儿都顾不上避讳,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康熙的脸看。
也是他眼神好,清晰地看见,康熙的脸皮迅速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就归于平静。
“那就好。”康熙带着些叹息说,“你先将二者的联系斩断,而后再叫你二哥救醒。”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关于这颗夜明珠的事,就不必让你二哥知晓了。”
“……是。”
胤禛明显心不在焉的施法,康熙清晰地看见那颗夜明珠与太子之间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丝线。
而后,胤禛以掌作刀,一刀劈下,金线骤然绷断,夜明珠碎裂成了七八块。
与此同时,太子浑身抽搐了一阵,脖子一歪吐出了一口金红色的血液。
一直守着太子的何玉柱惊喜地喊道:“万岁爷,四爷,太子爷的眼皮动了!”
父子二人又惊又喜,急忙抢上前去,把何玉柱推到了一边。
“保成,保成?”
“二哥,二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呀,二哥。”
=====
太子只觉得自己在漆黑的夜路上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往前看不见尽头,往后看不见归途,沿途不见灯火,举头不见星光。
只有他一个人,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走向那不知有没有的归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往前走呢?这条路又是通往何处呢?还有……他的四弟又在哪里呢?
“…………”
四弟,四弟?
他想喊一声,却发现自己张口无言。
不,也不是张口无言,他觉得自己已经喊出来了,只是这个地方空旷寂寥,连声音都传不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已经重生了吗?
难不成,他的重生其实是自己的臆想,而实际上他一直都是那个执念深重,入不了轮回的孤魂野鬼?
是了,是了,像他这种生时痴愚,死后痴执的荒魂,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重生一世,弥补所有的缺憾?
能理解他,又无条件支持他的四弟,果然也是他臆测出来的吧?
战场无父子,皇家无兄弟。
若真的是他的兄弟,在抓住了自己重生这么大的把柄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借此打击他,让皇上废黜他,铲除他这块儿最大的绊脚石。
太子胤礽生而克母,狂悖逆乱,自绝于天,自绝于父……
他生来便是不被期待的,生来便是皇父稳定朝纲的棋子。等朝纲稳固了,他这枚棋子也就变成了废棋。
既然是废棋,自然会被执其人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所以,他又在期待什么呢?他又有什么好期待?
太子胤礽,你……
“二哥,二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二哥,你快醒醒呀二哥……”
谁,谁在喊他?
是四弟吗?
他真的有了在乎他、理解他、无条件支持他的四弟吗?
太子猛然顿住了脚步,寻着那寂寥夜幕中唯一的声音四下张望。
可是,四周依旧一片黑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太子想要呼喊,可是任他嘴巴张得再大,努力到声嘶力竭,那些声音却总也传不出他的口腔。
突然有浸凉的水意从脚底蔓延,逐渐没过膝盖,没过腰际,没过胸前……直至没顶。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楚,究竟是绝望如潮水般袭来,还是这袭来的潮水将他拖入了绝望的深渊。
果然,都是错觉吧。他的四弟早已背弃了他,早已登基为帝,年号雍正。
他曾经的四弟,已经踩着他的尸骨登顶,终于成了这场夺嫡大战最后的赢家。
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额娘;作为棋子的命运走到终结,便被皇父抛弃;到最后,连曾经辅佐他的四弟,也舍弃了他,独自走向了那条孤独的通天之路。
没顶的水流越来越粘稠,逐渐禁锢了他的四肢,还要截断他的呼吸。
就这样吧。
胤礽暗自叹息:我这一生都荒唐可笑,前半生自认是九天之凤,实则为皇父手中棋子;后半生更是寥落,甚至连累妻儿,不得好死。
这令人多看一眼都忍不住要颤抖的人生,就此彻底终结吧!
=====
要不怎么说胤禛头一回用这种暗系符咒,业务不熟练呢?
他单考虑到了符咒所能达到的效果,自以为凭借如今的灵力,能够轻松掌控全局,却完全忽略了太子如今堪称脆弱的心性。
太子的一生,前后落差太大,让他对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绝望的状态。
可以说,恢复记忆之后的太子,之所以还能保持表面的清明理智,全因这世上还有一个胤禛,让他能感受到光和暖的存在。
为了应付太医,胤禛这符咒可以说是剥夺了太子大半的意识,让他真实的昏迷了过去。
意识的残缺,使得太子记忆混乱,半梦半醒之间,分不清前世和今生。
甚至于,由于他心底的绝望太深,他竟下意识地否定了今生的存在,只把今生当做是自己绝望下的臆想。
一开始,胤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他假意做法,当着康熙的面斩断了太子与夜明珠之间的联系,并暗暗施法唤醒太子的时候才猛然惊觉——自己头一次使用暗系符咒,竟然翻车了!
“二哥,二哥?”
这一次,他呼喊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慌乱。
幸好康熙没想那么多,只是以为他连续呼喊太子不醒,太着急了而已。
“小子别急,再让太医看看。”
在场的几位太医感觉生无可恋。
——皇上,不是臣等不愿替吾皇效力,实在是太子的情况,臣等无能为力呀!
先前张太医根据经验判断,太子需要亲人呼唤就会醒来。
结果夜明珠一拿来,他瞬间就被打脸,这会儿还觉得脸疼呢,实在是没有另外一张脸再给他造了。
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胤禛就成了太医们的救星。
“不,汗阿玛,二哥的情况不是医术能够解决的。”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遏制住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只是双手还在不自觉的哆嗦。
造成这种情况,把自己的二哥陷入危险之中,如果不是此时康熙还在,他怕引起怀疑,当时就要给自己一巴掌了。
康熙神色一凝,正要问具体情况,就听见背对他的胤禛说:“汗阿玛,你先带着其他人都下去吧,儿臣会把二哥唤醒的。”
那堪称决绝的声音让康熙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四……”但阻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固然疼爱小四,疼爱的儿子和疼爱的储君之间,康熙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太子。
“你……你自己当心,朕……就在门外等你。”
康熙说完,深深地看了胤禛一眼,对太医和伺候的奴才们挥了挥手,坚定的说了一声,“走,都跟着出去!”
其他人都不敢违背康熙的意思,非常顺从地跟着走了。
但张保和何玉柱却没有动,一个盯着太子不放,另一个询问地看向胤禛。
胤禛没有回头,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但他如今有了灵力,不必看也能感知到谁走了谁没走。
“好了,你们也出去吧。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适合你们看见听见。”
“嗻。”
听见胤禛发话,张保才麻溜的行了个礼,慢慢退到了门口,转身而去。
何玉柱没有出声,只是深深的朝胤禛行了个大礼,也跟着张保退了出去。
察觉到这屋里再没别人,胤禛抬手向后一挥,只听“哐当”一声,寝殿的大门瞬间闭合,隔绝了一切探听的耳目。
门外的康熙瞳孔一缩,目光流露出不自觉的忌惮。
魏珠眼皮子一跳,迅速看了康熙一眼,就深深地埋下头去。
这一切胤禛都不知道,他只是神色平静地坐到了床头,紧紧握住了太子苍白垂落的手。
“二哥。”
这一刻,胤禛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只要有我在,你的一切担忧一切恐惧,都将化作虚无,永远不会再伤到你。”
昏迷中的太子似有所感,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想要醒来,却又碍于眼皮过于沉重睁不开眼睛。
胤禛目光空茫,好像是看着太子,又好像是透过太子看到了当日。
“只要你醒来,我就带你去造反!反了这天地乾坤,反了这压迫你的皇权,打碎所有困住你的梦魇!”
太子的眼睛骤然睁开。
第217章 太子苏醒
“只要你醒来,我就带你去造反!反了这天地乾坤,反了这压迫你的皇权,打碎所有困住你的梦魇!”
逐渐粘稠的潮水骤然退却,一束亮光如利刃般破开黑暗,照亮了太子的前路。
太子心头一松,下意识地追光而去。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他的四弟。
“二哥?”胤禛欣喜不已,“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可是头晕?要不要喝水?我……我就叫,我这就去叫太医。”
说着,胤禛便要放开太子的手,转身出去叫人。
“别,不要走。”太子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他,自以为嘶声呐喊,其实却几近无声。
但这已经够了,对胤禛来说已,经足够。
他的耳力极为敏锐,即便太子的声音轻若蚊喃,落在他耳中也是一清二楚。
只这一句,胤禛便知道,太子暂时不想见别人,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之外的任何人面前。
所以,即便太子自以为接近全力的力量实际上轻微得很,胤禛也还是顺从地流了下来。
“好,我不走。不过你要先松开我,我给你倒一杯水润润喉。”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好似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许久之后,太子的手指才动了动,覆在胤禛手上的手掌慢慢滑落了下来。
胤禛冲他安抚一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脚步匆匆地走到圆桌前,倒了半盏水又急忙返回。
只是,返回之后他猛然惊觉,以太子目前的体力,想要自己坐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
“二哥稍等。”
他只得先把那半盏冷茶放在床头三脚几上,然后就仗着自己后天得来的巨力,一手托住太子的后背把他扶了起来,另一只手顺手抄过一只靠枕垫在了他的后腰上。
对此,太子脸上闪过一阵恍惚之色,这才看开有了些真实感。
——这辈子的四弟和上辈子的雍正帝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此。他的四弟力大无穷,雍正帝却是个开弓也只能开四弟的的弱鸡。
当他神思不属之时,一支青花盖碗便地到了他的唇边。
“来,二哥,你先抿一口润润喉。”
太子回神,非常顺从地低头噙了半口凉茶,眼神不离胤禛分毫。
冰凉的茶水在口腔中停留片刻,便慢慢滑入喉间,带起一道浸凉的水线,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可他却觉得很畅快,仿佛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畅快的事了。
胤禛有些歉意地说:“屋子里只有冷茶了,二哥且将就一下。咱们说完了话,我再喊汗阿玛和太医进来。”
“无妨。”
有那一口残茶襄助,太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身上仍旧使不上力。
已经思索了片刻,借着荷包遮掩,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红色果子。
这果子是他从龙宫里顺出来的,对于那些神仙来说只不过是解渴的零嘴,但对凡人却大有裨益。
“二哥,你把它吃了,吃了它你就好了。”说着就把那果子送到了太子的嘴边。
但太子却拒绝了,“不急,你先收起来。”
见胤禛面露疑惑,太子既觉好笑又生爱怜,若非是浑身无力,他定要抬手捏捏四弟的鼻尖。
他的四弟呀,大多数时候都聪明得很。正因如此,偶尔迷糊起来,才殊为可爱。
心中所想不能付出行动,太子颇为遗憾地捻了下自己的指尖,柔声解释道:“等会儿汗阿玛带着太医来了,必然是要给我诊脉的。”
胤禛也就是一时迷糊,被太子一点也就明白了。
——没错,太子的身体亏空得如此厉害,若是立刻好了,肯定要节外生枝。
他虽然不怕麻烦,但能避免的麻烦,还是避免的好。
胤禛立刻就收起了那颗果子,又担忧又愧疚的看着太子,“对不起二哥,我不知道这道符对你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不是你的错,四弟不必指责。”太子又怎么忍心怪他?急忙安抚道,“我这一次看着凶险,实则有惊无险,反而还因祸得福。说不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数,天也在助你我。”
胤禛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虚弱一笑,一双凤眼却湛湛有神光氤氲,眼尾的一抹多红平添三分丽色。
但他的笑容却是骄矜的,整个人虽然虚软无力的靠坐在床头,却如一只慵懒的凤凰一般。
凤凰只是在打盹儿,只待一朝回血,必能再次翱翔九天。
而如今,这只凤凰已经要挣脱一直以来禁锢他的枷锁。
“这一遭虽然受了罪,却也令我堪破了心魔。你说,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胤禛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二哥,你以前的不在意原来都是装的,都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骗我!”
怪他阅历浅,太子的城府又太深。
太子恢复前世记忆之后,胤禛以为自己已经教人安抚好了。
哪知道自己的安慰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太子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实都是在靠自己的毅力强撑。
“诶?”太子有些慌了。
无论胤禛是调皮捣蛋还是跟他闹脾气,他都有应对的方法。
可饶是太子准备得再充分,也没有想到胤禛竟然会哭。
除了小时候,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胤禛落泪,顿时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四弟,你别哭呀。二哥这回是真的好了,以后都不会再受到汗阿玛影响了。”太子有些语无伦次,几次想要起身,却碍于现实条件只能干着急。
胤禛的本意也不是要引他愧疚,他只是心疼自己二哥的遭遇而已。同时也有些责怪自己太过粗心,没有发现二哥掩藏在正常面具下的惊涛海浪。
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迸落的眼泪,另一只手按住了太子,“二哥,你先别动。你躺一天一夜,又没吃东西,现在不能乱动。”
太子挣扎的动作顿住了,整个身体都放松地倚在靠枕上,非常顺从的孝道:“好,二哥听你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康熙不可能放任他们兄弟单独在里面待多久。
所以胤禛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盯着太子的眼睛正色问道:“二哥,我上次说的事情你有考虑过吗?”
“什么事?”太子先是一呆,继而就面色一变,“你……你是认真的?”
却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胤禛说的那件事,只能是造反那一件。
“当然是认真的。”胤禛有些不高兴,“你不会一直把这话当成玩笑吧?”
“不……不是。”太子忙道,“我一直以为,你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
说到最后,太子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同时还有些纠结和不解,“你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造反?”
胤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我之所以想到造反,也不单单是因为你,还有别的原因。”
后世的某段历史实在是太过屈辱,从前是没有办法,因为历史已经是过去。
可是如今,他既然有机会改变,又有几个人会忍住不去做呢?
哪怕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他原本的世界,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平行空间。
只要想到因为他的原因,有一个世界的华夏没有遭受过那段屈辱,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他的神情由空茫转为坚定,那中一往无前和九死未悔,看得太子心中一动,一个猜测瞬间映入脑海。
“大清的后世,是不是上不得台面?”
胤禛尚未回神,听见二哥询问,下意识便回道:“岂止是上不得台面,简直就是丧权辱国,让后世国人恨不得没有那一百年!”
说完之后,他才猛然回神,有些忐忑地看向太子。
有着雍正皇帝的明若听到后世之事的反应,让他记忆犹新。他可以在话赶话时,拿那些东西去扎明若的心,并不愿意刺激太子。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一直以强大姿态保护自己的哥哥,实际上内心已经非常脆弱,再经不起任何波折。
他甚至不知道,顺从太子的心意,把太子往皇位上送究竟是对还是错。
胤禛虽然对政治接触不深,但在后世也是学过马哲的,自然清楚无论什么年代,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都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
出乎他意料的,太子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世间本就没有永恒不灭的王朝,初期兴盛后时衰落也是常态。
只是不知道,大清的后世究竟堕落到了何中地步,竟然让四弟你宁愿放弃……咸鱼的梦想?”
对于“咸鱼”这个词,他还是从胤禛这里了解到了另一中含义。初次从自己嘴里吐出来,他觉得陌生又新奇。
胤禛眉毛一动,试探地问道:“后世子孙不争气,你就不觉得恨铁不成钢?”
对此,太子非常光棍,“反正又不是我的子孙,我有什么好恨铁不成钢的?”
胤禛:“…………”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太子好笑地看着他,“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该恨铁不成钢的,是富察家的那小格格才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若:下线中,此处勿coll!
第218章 见德妃
胤禛:“……对,你说的都对。”
此时此刻,除了点头应和,胤禛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借着咽口水的空挡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来,悠悠道:“我的好二哥,你若是想知道后世的事,待日后有机会了,我慢慢说与你听。只是现在,我该去喊汗阿玛进来了。”
他们在里面耽搁得已经够久了,以康熙的多疑和对太子的紧张,再耽搁下去,怕不是要误以为他要趁机谋害太子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漆黑如夜又璀璨如星的双眸骤然绽出一抹寒光。
“你说的不错。”他忽而又笑了起来,“是该请汗阿玛进来了。”
——这场局,他们兄弟二人已决意踏入,他又怎敢阿玛独善其身?
身为人子,他们自然是要恭恭敬敬的将“请”进来。
只可惜,胤禛并未听懂他话中深意,只是觉得此时的太子有些奇怪的违和感。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太子一眼,一手扶着他另一手把他的靠枕抽走放回原位,又顺手把茶盏带回圆桌上。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带着几近虚脱的惊喜奔向殿门,边跑边喊:“汗阿玛,汗阿玛,二哥醒了,二哥已经醒了,你快让他也给他看看呀!”
不等他跑到门边,沉重的木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康熙和几位太医裹挟着一阵寒风冲了进来。
这回不必康熙吩咐,被吵醒的孙太医就自动自发地先给太子诊脉。
一直被康熙犀利的目光盯着,饶是沉稳如孙太医也觉得心肝发颤。
幸好他是个老御医,有多年的宫中从医经验,不但保持住了表面的镇定,还一点儿都不影响该干的业务。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诊脉的手,捋了捋胡须,对康熙道:“太子殿下的身体消耗极为巨大,需要长期进补,且半年之内不可劳神。”
康熙没搭理他,只是是一张太医等人也都去给他自诊脉。
这种明显的不信任态度并没有让孙太医动容分毫,他老人家十分淡定地让开了位置,从容走到圆桌前,也不叫小太监帮忙,自己铺纸研磨,压好镇纸,开始拟药方。
大家都是多年的御医,长期共事,谁还不知道谁呀?
虽然先拟出来的药方,肯定是要经过后续共同讨论的,但再怎么讨论这药方也不会大改。
这属于与易之间的潜规则。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谁知道天上的哪块云彩会下雨呢?
果然,等张太医等诊完脉之后,得出的结论跟孙太医没有任何区别。
康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讨论方子,顺势就坐在了床头,又是担忧又是庆幸地看着太子,一开口便是老泪纵横。
“保成,你终于醒了!”
且不提太子夭折,会在朝野之间引起多大的震荡。单就作为一个父亲而言,康熙也实在是不愿意再次承受丧子之痛了。
太子笑得一脸虚弱,却非常懂事地反过来安慰康熙:“劳汗阿玛担忧,是儿臣的错。汗阿玛且宽心,儿臣已经没事了。”
“什么没事?没听见太医说吗,你这回可是受了大罪,得好好养养。”
康熙一脸嗔怪,余光瞥见站得有些远的胤禛,急忙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小四,快过来。”
又扭头对太子道:“这回你能死里逃生,真是多亏了你四弟,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太子便顺势对胤禛道:“多谢四弟。等二哥好了,亲自领你,到我的私库去,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到底是伤了元气,气力不足,明明是不长的一句话,他的断句却特别频繁。
胤禛顿时眉开眼笑:“那二哥可得赶快好起来,我可是早就惦记二哥的好东西了。”
一旁的康熙满脸慈爱地看着兄弟二人,只觉得天伦之乐,莫过于此。
因着这一天一夜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几位太医也不敢再磨磨噌噌地挑战康熙的底线,很快就拟定了药方。
而后,就由最为德高望重的孙太医亲自去熬药,端回来递给了太子得心腹何玉柱。
不过,喂药的重任到最后是由康熙接了过去,太子一边喝药,一边用孺慕的目光看着康熙。
一碗药才喝到一半,平日里骄傲如凤凰的太子便红了眼圈儿,眼睛里蔓延出两汪清泉,欲落不落,揪人心神。
随着他脸上闪现的追思,康熙的神情也越发柔和了起来。
他突然就想起了太子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小娃娃,明明没多大,却是又乖又听话。
因着太子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不好,喝药更是家常便饭。
但小太子却从来不哭不闹,每次康熙喂药,他都是乖乖的让喝就喝。
只是喝完之后,他会用那一双初显风采的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康熙,只为求一颗甜嘴的蜜饯。
康熙还能怎么办呢?
一颗老父亲的心被这双眼睛看得酸软,不管这娃娃有什么要求,老父亲都只能满足他。
很快一碗药便喂完了,但太子眼中的两汪清泉到底是没有溢出来。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头,迅速在自己肩膀上蹭了两下。
“汗阿玛,儿臣失态了。”
“你我父子,何须如此?”康熙调侃道,“要不要汗阿玛喂你一颗蜜饯甜甜嘴?”
“汗阿玛~”分明是抱怨的语气,但勾起了尾音平添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康熙哈哈大笑。
胤禛……胤禛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算了,还是告辞吧。
他在这里也插不上嘴,说不定还会坏了二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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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毓庆宫出来之后,胤真在岔路口沉吟了片刻,招手叫来一个随行的小太监。
“你去跑一趟承乾宫,对皇贵妃娘娘说,我到永和宫找德妃娘娘有事商议。如果皇贵妃娘娘问是什么事,你就说你八爷知道。”
“嗻。”小太监领命而去。
他还没到永和宫,时刻让人关注他的德妃便已经收到了消息,急忙欢喜地让人去准备他爱吃的点心。
想了想,德妃又派人去阿哥所,把六阿哥抱来。
“他们兄弟俩有大半年没见了,小六这孩子又老实,不比旁人会卖乖。我这个做额娘的若是再不拉着他们兄弟两亲香亲香,只怕小四这个哥哥就要被旁人抢走了。”
她的几个贴身人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旁人”指的是五阿哥和八阿哥,特别是昨夜赖在动射手不走的八阿哥。
云秀笑眯眯地给他换了一盏茶,“娘娘多虑了,咱们四阿哥自来是最疼六阿哥的。昨日刚回来,人还没进东四所呢,就吩咐小太监先给六阿哥送了东西。”
胤禛让人给六阿哥送的,是在关帝庙求的护身符,有关二哥亲自赐福的那种。
如今他最担心的,便是不能改变六阿哥的命数。能多一层保障,自然还是多一层的好。
当然了,提前让人给六阿哥送去,也未尝没有安抚德妃的意思。
听了云秀的话,德妃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又欣慰的笑意,“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尤其是隔一层的能比的?”
墨香也凑趣道:“咱们两位小主子呀,都是钟灵毓秀的,上能孝敬娘娘您,下又能兄友弟恭。依奴婢,这满宫里再没有比娘娘更有福气的。”
“瞎说。若论福气,谁比得上太皇太后?”
德妃嘴里斥责,但脸上的笑容可半点都没少。
墨香急忙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半点不忘耍宝,“是,是,是,奴婢说错话了,这就自己掌嘴,不劳娘娘吩咐啦。”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逗得前仰后合,笑点最低的云栽更是倒在云香身上,直嚷嚷着让云香给她揉肚子。
德妃好不容易止住笑,爱莲的点了点墨香的额头,“你这个促狭鬼呀!”
墨香笑嘻嘻地说:“能博娘娘一笑,也是奴婢的福气了。”
正说话间,便见守门的小太监小栓子一脸激动的走了进来,脚步匆匆,仿佛是大过年的赶着捡福钱。
“主子,主子,咱们四阿哥来了,已经走到宫门口了。”
德妃神情激动,“那还不快请进来,磨蹭什么?”
母子二人刚说开,就大半年未见,德妃心里如何不想,如何不念?
偏偏先前在慈宁宫里,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坐镇,让太子一句话就把人给拉走了。
本想今天一大早,等小四从承乾宫里出来,她就能见到儿子了。
哪知道昨天夜里太子又出了事,万岁爷大半夜的又把小四拽了起来,这孩子几乎一夜都没睡。
一大早东四所的小太监来替胤禛请罪的时候,德妃心里可半点不怪罪自己儿子,只是暗暗埋怨康熙。
——小四还在长身体呢,有这么折腾自己儿子的吗?
因着这般的前因,胤禛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汹涌如浪潮的母爱包围了。
德妃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哽咽着嗔怪道:“你这孩子,昨天折腾了一夜不是说了今日要好好睡一天吗,怎么这个时候就了?”
胤禛突然就有点心虚。
——我要是说,自己起这么早其实是为了太子,会不会被亲娘打死?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有一个爱争风吃醋的亲娘。我压力很大的。
第219章 德妃的怨怼
胤禛斟酌了片刻,掩藏住了自己的小心翼翼,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昨日汗阿玛在毓庆宫守了一夜,还特意给了儿子恩典,让儿子先回去休息。
也是儿子昨天夜里困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有让汗阿玛单独在那里守着,我自己却先跑了的道理?
这不,一大早脑子一清醒,儿子不敢耽搁,饭都没用便匆匆赶去毓庆宫了。”
说到这里,他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眼巴巴地望着德妃,没脸没皮地撒娇,“额娘,我好饿啊!”
本就心疼他的德妃二话不说,赶紧吩咐云秀,“你去小厨房说一声,点心什么的就别上了,赶紧给小四弄些好克化的粥。”
吩咐完了,又怕胤禛不满,她赶紧安抚儿子,“你小人家家的,脾胃弱,又一早上没吃东西,可不敢吃那些油腻不好克化的。先喝点粥养养胃,等再过半个时辰,额娘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我听额娘的。”胤禛瞬间就笑眯了眼,乖巧地仰着头任由德妃在他头上脸上乱揉一气。
儿子如此乖巧,让德妃顿生爱怜,搂在怀里好一阵揉搓疼爱,这才缓缓地问起他此行的经历,差事可顺利?
胤禛既然是捡着好的说,一路上的惊险都隐去了,只说了趣事和奇事。
“哎哟,你真在洞庭湖上预见了花仙?还有龙子?”
德妃虽然颇有见识,但毕竟从年少时就困于深宫,连自由居住的京城都没有逛过几回,又哪里见过这些?
戏文化本上倒是有写神仙唱妖怪的,但德妃并不是愚昧妇人,心知肚明那都是别人编撰出来的。
如今听了儿子的真实经历,可不就是惊叹连连?
胤禛昂着小下巴颇为骄傲地说:“当然是真的啦!额娘,等我回去之后,给那花仙子写一封信,问问她有没有美容养颜的方子。若是有了,就讨来献给额娘们,愿额娘们青春永驻。”
虽然明知道德妃心里对皇贵妃还是有疙瘩,但胤禛还是决定,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在德妃面前忌讳于提起皇贵妃。
因为有些事情当,事人越是讳莫如深,就越是容易伤了亲近的人。
与之相反的,他自己提起来就不在意,仿佛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就算一开始还在意的人,见多了他的态度,慢慢的也就释然了。
果然,德妃听见“额娘们”这三个字,明显愣了一下,怀疑胤禛特意在自己面前提起皇贵妃,是不是在特意点她。
但见胤禛说得若无其事,仿佛他所言皆是信口而来,并未过脑子,而是心里理所当然地这样觉得,也就这样说了。
德妃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仔细想想也是。
小四自来就是个孝顺孩子,无论是对生了他的自己,还是对自小养育他的皇贵妃,都有一腔孺慕之情,随便让他割舍哪一个,都像是在剜他的心一样。
也是胤禛看过史书,在与德妃相处时占得了某种先机,从一开始就潜移默化地让德妃意识到,自己不会为了皇贵妃伤她,也不可能因为她伤害皇贵妃。
一开始的时候,德妃自然是不甘心的,但由于这个问题摊开的够早得飞对胤真还有一腔磁母之心。
于是,在这场母亲与孩子的战争中,德妃理所当然的遵从了类似战争中的规则——父母永远拗不过孩子。
从一开始的提到皇贵妃就会惹得德妃大发雷霆甚至是歇斯底里,到现在的就算是胤禛当着她的面提,她也只是心里一阵不舒服。
这中间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照这个势头下去,相信总有一天,德妃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和皇贵妃和平共处的。
从胤禛的视角看过去,德妃也就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抹异色,就若无其事地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青春永驻,那额娘不成老妖精了?”
胤禛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树杈,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额娘永远十八,又美丽又优雅。”
云秀凑趣儿道:“哎哟,我的小主子呀,您可给奴婢们留条活路吧。您这嘴巴这么甜,把娘娘哄得这么高兴,奴婢们可就要黔驴技穷了。”
胤禛笑道:“那我明儿就给汗阿玛说说,让我来替了姐姐,天天哄额娘开心。”
德妃乐得合不拢嘴,再次将他搂进怀里不住地摩挲,“我儿有这份心思,额娘就受用不尽了。只是日后,你还是要用心读书习武,替你汗阿玛分忧才是。”
正在此时,六阿哥来了。
看见多日未见的四哥,六阿哥来不及给德妃请安,就欢呼着喊了一声“四哥”,挣扎着要从奶嬷嬷怀里下来。
“嬷嬷,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到四哥那里去。”
自从乌雅嬷嬷事发,被德妃收拾了之后,孙嬷嬷就在六阿哥身边出了头。
如今,六阿哥的一切饮食起居,都是孙嬷嬷在照顾。带着六阿哥来见德妃的,自然也是孙嬷嬷。
见识过德妃的雷霆手段之后,孙嬷嬷可比乌雅嬷嬷会来事多了。
眼见六阿哥是要去亲近自己的亲哥哥,孙嬷嬷自然不会阻拦,反而亲自抱着六阿哥,送到了四阿哥面前。
“阿哥别急,嬷嬷抱着你过去。”
到了胤禛身边,孙嬷嬷立刻把六阿哥放了下来。六阿哥脚一沾地,便径直往胤禛怀里扑去。
眼见一个三岁的孩子要去扑一个五岁的,在场之人除了张保之外无不心惊胆战。
正抱着胤禛的德妃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去接自己的小儿子。
见胤禛也张开了手去接弟弟,德妃骇然道:“小四,你别逞强!”
六阿哥也是近三十斤的肉墩子,这一下若是砸实了,怕不是要把小四的胳膊给砸折了。
但胤禛却是轻轻松松就把六阿哥给接住了。
眼见两个儿子都没事,德妃心头那口气一松,才发现短短的一瞬间,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黏汗。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训斥两个儿子,“小六,你四哥才比你大两岁,哪里能接得住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小四,还有你。你才多大呀,就敢伸手去接他。这回是接住了,却也助长了他的气焰,若是下回没接住呢?”
本来六阿哥扑了哥哥满怀,与哥哥抱在一起,乐得咯咯直笑。
得了额娘的训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笑声戛然而止,急忙从胤禛怀里退了出来,满脸愧疚地低着头,搅弄着衣角。
六阿哥生得也像德妃,白白嫩嫩的跟个福娃娃似的。如今这副娃娃却没了该有的欢笑,只怯生生的拿眼偷看他。
胤禛哪里受得了这个,急忙替弟弟开脱:“额娘,小六还小,有什么话和他慢慢说就是了。小六这么聪明,只要和他说过,他一定会记住的。”
他扭过头,温柔地问六阿哥,“你说对吗,小六?”
六阿哥可怜巴巴地看着德妃,小小声地说:“额娘,儿子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胡乱扑人了。”
一瞬间,德妃得心也和胤禛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她满足地搂住自己的两个儿子,喟叹道:“只要你们两个都好好的,额娘这一辈子,也别无所求了。”
后宫之中,到了她这个年纪,最在意的已经不是皇上的宠爱了,而是自己的孩子。
胤禛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六阿哥,郑重地对德妃道:“额娘放心,我和六弟都会好好的。”
一无所知的六阿哥也跟着哥哥学,“额娘放心,小六和四哥都会好好的。”
母子三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德妃进内室换了一身衣裳,小厨房也把贡给胤禛的粳米粥熬好了。
“来,小四,老娘专门给你撇了一碗米油,这个最是养人。”
这种说法虽然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胤禛喝的是营养吗?
他喝的可是母爱。
所以,他半点儿废话都没有,一脸幸福地把那碗米油喝了。
见他喝的那么香甜满足,六阿哥的口水留了一下巴,眼巴巴地说:“四哥,我也要喝。”
弟弟这么可爱,胤禛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满足他!
粥这种好克化的东西,德妃自然也不会阻住,急忙给六阿哥撇了半碗。
“这个时辰,小六已是用过午膳的了,不能再多吃了。”
或许是因着体弱的缘故,六阿哥自小就是个乖宝宝。听额娘这样说,也不哭不闹,乖乖地点了点,头让孙嬷嬷喂他。
德妃捏着帕子,一边照看两个儿子喝粥,一边随口询问胤禛,“太子也如何了?”
“已经醒了,额娘不用担心。”
德妃闻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
其实太子究竟如何,德妃半点儿都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生病,皇上要把胤禛叫过去。但德妃却很明白,在胤禛踏入毓庆宫的那一刻,太子的安危已经和胤禛的荣辱挂钩了。
如果太子度不过此次危机,哪怕胤禛是亲儿子,也少不了被康熙迁怒。
可饶是太子顺利醒来,胤禛平安度过此劫,德妃心里还是忍不住对康熙起了一丝怨怼。
——上次让她的儿子去捉妖,这次又让她儿子去救太子。
皇上明明有那么多的儿子,为什么偏要逮着一个坑?
第220章 明若来啦!
母子三人正说话间,坐在门口回廊上绣花的云香突然走了进来。
“娘娘。”云香凑到德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每到这中时候,就特别能体现出五感六识过人的优势和苦恼了。
类似于这中别人不想让他听见的事情,有时候还是听不见的好。
就比如现在。
所以,胤禛眸光微微一闪,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德妃明眸流转,将手上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回碟子里,一边抽出别在腰间的帕子擦嘴,一边轻轻地笑了一声。
就在胤禛心头忐忑的时候却听德妃若无其事的笑道:“小四,你能先来看我,我心里极高兴,不过以后可不许如此了。不管是规矩还是情理,你都该先去拜见皇贵妃才是。”
胤禛立刻发挥演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愕然之色,继而又愤怒道:“是不是有人嚼舌根子了?额娘你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到承乾宫去了。儿子之所以赶着来见您,是有正事要说。”
既然那乌雅长林不是德妃的直系血亲,胤禛觉得这件事还是直接与德妃通通气的好。
不管乌雅长林往毓庆宫伸手的事,究竟是不是乌雅氏本家的意思,反正他是要拿刀把这手给剁了的。
先给德妃通过气,一来是卖乌雅家一个面子,二来也是着意表现自己对德妃的信任依赖,进一步缓和母子二人的关系。
且不说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就只凭胤禛已经能独立办差了,德妃也不会再把他当成单纯的小孩子来看。
所以,一听他有正事要商量,德妃立刻就给云秀使了个眼色,云秀立刻就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到外殿去伺候了。
不过片刻,内殿就只剩下了他们母子三人。六二哥好奇地左右看了看,却非常乖巧的没有多问。
胤禛赞赏地摸了摸他的脑门,对他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这让六阿哥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不多嘴是对的,不由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德妃见此,会心一笑,柔声道:“好了小四,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于是,胤禛也不矫情,直接就把乌雅长林暗地里插手毓庆宫的事说了。
“什么?”德妃骇然色变,“你是说,这次太子吐血昏迷的事,背后竟然有乌雅氏的影子?”
对此,胤禛明明知道真相,也只能沉默。
暴露他自己是不可能暴露的,莫说是在德妃面前,哪怕是在皇贵妃面前,他也不会把真相说出来。
但事情已经出来了,还事关一国储君,自然需要有背锅的。
佟国维和乌雅常林既然撞了上来,太子和胤禛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就把这口大黑锅扣在他们头上。
见胤禛一脸为难地沉默不语,德妃瞬息之间已经脑补了许多。
而且,浸淫后宫多年的德妃脑补出来的东西,可比胤禛能编出来的复杂得多。
她手脚颤抖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胤禛道:“富察家的小格格来进宫找你玩儿了,如今人就在承乾宫,你这就去给皇贵妃请安吧。”
方才云香向她禀报的,就是这件事。
胤禛虽然自己听见了,但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
“什么,明若已经回京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在清泉中洗炼过的星子一般璀璨,“额娘,那儿子就先去了。小六,你要乖乖听额娘的话。等回了阿哥所,四哥有好东西给你。”
六阿哥歪着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软绵绵地说:“那四哥要快点回来呀。”
这无意识的卖萌,萌得胤禛心头一窒,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
“好。”他即郑重地承诺道,“等我拜见过佟额娘,就带富察格格一起去陪你玩儿。”
说完,他才正式向德妃告退。
待胤禛走后,德妃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心思一瞬间就转了十八道弯。
——这富察家乃是开国元勋之后,这些年也并没有没落,势力十分庞大。
若是小四能求得富察格格做嫡妻,对他自然是一大助益,好处数之不尽。
只是……
想到康熙那多疑的本性,德妃纤长的秀眉不禁蹙了起来。
这件事情无论她怎么琢磨,都不可能完全规避风险只拿好处。
可是,这好处又是真的足够大,大到德妃能够忽视掉被康熙猜忌的风险。
“罢了,顺其自然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最终,德妃也只是叹了一声,决定不插手这件事。
她一低头,就看见自家小六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却又乖乖巧巧的什么都不问。
只一瞬间,德妃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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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咱们四爷还知道回来呀?”
胤禛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扑面就是一阵嘲讽。
嘲讽他的自然不会是温和宽厚的皇贵妃,而是入宫之后便被皇贵妃留在承乾宫的王庶妃,也就是封三娘附身的那一位。
如果不知内情,很难想象他离宫之前还在承乾宫如履薄冰的王庶妃,是如何在短短半年之内,就敢当面嘲讽皇贵妃养子的。
反正封三娘这话说出口,整个承乾宫正殿伺候的奴才,没有一个面露异色的。
很显然,就在胤禛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皇贵妃已经毫不吝啬的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对王庶妃的宠爱。
是的,封三娘之所以敢这么干,倚仗的完全不是康熙的宠爱,而是皇贵妃的撑腰。
一直乖乖巧巧坐在皇贵妃下手的明若倒是吃了一惊,又是惊异又是略带不悦地扫了封三娘一眼。
——这个上辈子不存在的庶妃,当真无礼之极。不但抢在主子娘娘面前说话,还敢当面嘲讽皇子。
如果是在他雍正朝的后宫,早就打死勿论了。
然后,更让他觉得惊异的事就发生了。
一个庶妃如此无礼,非但皇贵妃毫不怪罪,就连被嘲讽的皇子也是不以为意。
但见胤禛全当没听见似的,笑嘻嘻地给皇贵妃请了安,起身之后又朝王庶妃问了好,最后才转向明若,“我还说让额娘宣你进宫呢,你怎么就先来了?”
明若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是专程来见他的,只是对他露出了一抹矜持又淑女的笑容,顺手捏着帕子沾了沾唇角,柔声细气地说:“臣女随家父宦游多年,许久未见皇贵妃娘娘,十分想念,因此一回京便递牌子请见了。”
她这番作态,让皇贵妃暗暗点头,觉得几年不见,明若的规矩当真是越发的好了。
但胤禛却只觉得惊悚。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眼前这个小格格看起来粉雕玉琢貌美可爱,实际上内里住的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做出这般女儿姿态十足的动作神情,能不让他觉得惊恐吗?
更可怕的是,明若自己端起这副姿态,竟是丝毫都没有勉强的意味。
她对自己的异样毫无所觉,或者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且不说环境对人的影响有多大,只是想想两人分开前明若的行为举止,再对比如今,胤禛就不难想象出,这几年她必然是吃了大苦头的。
这份苦,不但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这也就是忍者神龟级别的雍正帝了,稍微换一个忍耐力不足的遭遇到了她这中情况,只怕等到的就不是被环境改造成功,而是在环境的压迫下崩溃了。
明若说完,久久不闻他答话,诧异地一抬头,便正对上他满是惊恐的眼睛。
明若先是一怔,继而就从他那一双清若流泉般的明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只是一个对视之间,明若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捏着帕子沾在唇边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胤禛眸中看见自己倒影的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胤禛的惊恐所为何来。
那一瞬间升起的诧异、难堪与自我厌恶,险些击溃她强大的心防。
还是皇贵妃心细如发,急忙喊了胤禛一声,替她解了围。
“小四,快到额娘身边来,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胤禛猝然回神,惊觉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急忙撇开眼不敢再与明若对视,顺着皇贵妃的召唤扑进了额娘怀里。
“额娘,儿子好想你呀!”
他埋进皇贵妃怀里蹭啊蹭,不住地汲取皇贵妃身上熟悉的香气,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乖巧又幸福的笑容。
皇贵妃慈爱地揉了揉她的脑门,“额娘也想你。你和阿玛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一天,你怎么一大早又跑到毓庆宫去了?”
在皇贵妃面前,胤禛就坦诚多了,直言道:“我担心二哥,就算在东四所也睡不着。”
皇贵妃笑道:“如今太子醒了,你可算放心了吧?”
“嗯。”胤禛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撒着娇问道,“儿臣离宫大半年,额娘在宫里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坐在下首的封三娘闻言,不满地哼了一声,翻着白眼说:“有我在娘娘身边,自然将娘娘照顾得很好,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皇贵妃对她宠溺一笑,一低头便对胤禛道:“有三娘在我身边,我再好也没有了,你不用担心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明若:好无礼一个庶妃!
胤禛:好大一口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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