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明若的悲哀
猝不及防地吞了一口狗粮,胤禛瞥了一眼毫无所觉得封三娘,冲皇贵妃挤眉弄眼。
——额娘,这条路,您明显任重道远呀!
但皇贵妃却只是微微一笑,明显是甘之如饴。
并且,她转头就把胤真和明若这俩电灯泡打发走了。
“好啦,你们小孩子在我这里也是拘得慌。小四,你就替额娘尽一尽地主之宜,带明若到阿哥所去转转。”
知道额娘是嫌自己碍眼了,胤禛装模作样的哀叹了一声,哒哒哒跑到明若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走吧,她们大人玩大人的,咱们小孩子玩小孩子的,谁也别掺和谁。”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一直乱瞟,始终不敢和自己对上,明若还真就信了他的若无其事。
其实,就在皇贵妃这一打岔之间,明若已经迅速安抚好了自己的情绪。
如今又见胤禛比自己还尴尬,她不禁嗤笑了一声,垂眸压住了眼中的嘲讽,起身向皇贵妃告退。
出了承乾宫,两人一路无话,沉默着朝二哥所走去。明明四周的环境还算开阔,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特别沉闷。
张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禁暗暗嘀咕:这两位闹矛盾也有好几年了,怎么还拧巴着呢?这气性也未免太大了些。
不过,主子之间的事,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能缩缩脖子,全当自己不存在。
胤禛心虚愧疚,几番欲言又止。直到进了东四所,现实逼得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他才有些磕磕绊绊地问:“你……你是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别的什么?”
明若淡淡道:“小孩子喝多了茶不好,就来一杯鲜榨藕汁吧。”
“哦,那我也不喝茶,我也要藕汁。”他尴尬地扭头催促张保,“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嗻。”情知自己做了背锅侠的张保,深深地埋下了头,弓着腰小跑退了出去。
等退到门口,他还非常乖觉地把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带了出去。
或许是屋里少了些人的缘故,胤禛觉得原本粘稠的空气瞬间流通,让他下意识地深吸的一口气,引得明若一声嗤笑。
“咳。”胤真刚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抬手把引在屋子各处的小家仙们召唤了出来。
“四爷,四爷,你回来了呀?”
“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可想你啦!”
“…………”
一群三寸多高的小家仙们围拢到胤禛脚边,叽叽喳喳地冲他问好,说这说那。
胤禛脸上露出了明快的笑容,非常自然的蹲下身,温和地和小家乡们打招呼。
如今的胤禛早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也再不是只能用体-液供养小家仙们的菜鸟了。
他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张聚灵符,在小家仙们头顶撕碎。符咒中蕴含的灵力瞬间扩散,几乎均匀得被这些小家仙们吸收掉了。
“哇,好舒服呀!”
“四爷,这是什么呀?”
“好厉害,好厉害!”
胤禛的手掌一一在他们头顶摸过,笑着交代道:“好了,你们乖乖帮我守好门户,没有我的允许,别让任何人进来。”
“你放心,谁也进不来!”
小家仙们个个都拍着胸脯,叽叽喳喳地向他保证。
等家仙们消失之后,尹胤禛就再次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尴尬之中。
“嗯,那个……我……”
他想向明若道歉,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有意用异样眼光去看她的。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明若也明显对此十分介意,他又觉得自己解释了也于事无补。
旦明若却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冷笑也不是晒笑,而是不含任何负面情绪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着。而且如今你是皇子,我只是个臣女,我又能把你怎么着呢?”
却是明若方才看见,胤禛全无芥蒂地蹲下身,与一群小家仙对话。半点儿不因为双方身份的差距,而有任何矜持或蔑视之态。
他心头那股恼怒突然就平了。
因为他忽然就明白,胤禛那骇然的眼神并含恶意。他之所以骇然,全因他站在了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其实仔细想想,能把一个做了五十年男人的人,改造成一个合格的淑女,礼教这种东西,的确令然惊恐害怕。
如果不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胤禛根本不会觉得恐惧,只会肆无忌惮的嘲笑她心志不坚,甚至心生鄙夷。
只是,想明白了是一回事,却半点不耽误明若拿话稍微刺他两下。
或许是修出了灵力的原因,胤禛对人的善恶特别敏感。明若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他有没有恶意,胤禛岂会半点感受不出来?
他毫不掩饰的松了一口气,嘻嘻笑道:“我还在发愁怎么哄你呢,却忘了你自来大人大量。”
“得了吧,天下谁人不知,雍正帝最是刻薄寡恩?”
她笑着白了胤禛一眼,捏着帕子的右手下意识地抬起,要遮住了弯起的嘴唇。
但手抬到一半,她的动作忽然僵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住揉搓手里那张绣着君子兰的小手帕。
那眼神,似是恨不得把那张手帕撕成碎片,却又分明顾忌着什么。
见她如此纠结,胤禛不禁叹了一声,柔声道:“你若是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女孩子,便不要再为难自己了。若不然,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雍正此人,你若说他离经叛道,那一定对得上号;但你若说他恪守礼教,也半点不冤枉他。
说他离京叛道,是因为他上位之后,敢于逆势而行。
为了天下安定,他不息损害朝中大多数人的利益,与大多数人为敌,也要废除康熙朝的弊政,肃清朝堂,乃至安定天下。
可与此同时,他也难免会有身为人的弱点,那就是想在后世留下一个好名声。
为了自己的名声,他甚至不惜亲自编撰《大义觉迷录》,让大内侍卫压着带头诋毁他的书生,到天下各处去演讲。
但在掌控人心上,雍正皇帝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他的行为非但没有让自己的名声变好,反而把这件事越炒越烈,让原本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他是如何弑父逼母,篡改遗诏登基。
这个政敌加诸在他身上的恶名,终于在他自己的推波助澜下,成了洗刷不掉的污点。甚至直到后世,影视剧中也依旧不乏抹黑他的存在。
弄到最后,雍正帝自己也绝望了,七分赌气又夹着三分希冀,甩出了一句: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虽然当代之时他的恶名是洗刷不清了,但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抹希冀,期望后世之人能够看到他的功绩,理解他的苦心。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作为雍正帝时,他受困于名声,做出了许多不理智的事;转世投胎成了富察明了之后,他依然不免受困于礼教。
而且,对她束缚最大的还不是礼教,而是马奇一家子对她无私的疼爱。
雍正帝做的事好似不通事故,其实他并非是不通事故,而是知世故又不愿妥协而已。
他的一生,父亲最疼爱的不是他,养母最重要的也不是他。
更有甚者,他的生母为了他的弟弟,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以最狠的手段伤害他。
他一生亲缘寡薄,纵有十三、十六两个弟弟对他诚心以待,终究是弥补不了前半生在亲情上的缺憾。
后世有一句网络名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
这句话如果用在重生点雍正身上,只有前半句适用。
正因前世对父母之爱求而不得,今生得到了他才会格外珍惜,不想再次失去。
要想明白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为何雍正帝堂堂一代帝王,却心甘情愿地收敛自己的爪牙,去做一个符合这个时代价值观的淑女。
在这样一个宗族社会里,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并不只代表个人,还会影响整个家族的名声。
雍正帝渴望父母之爱,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自然也不想甚至不敢让父母失望。
他之所以强迫甚至催眠自己做一个合格的贵女,就是为了不连累富察家一组女儿的名声。
只是,这条路固然是她自己选择的,但他真就一点不委屈,一点都不觉得压抑窒息吗?
当然不是。
若他真的已经完全认命,也不会甫一入京,就迫不及待的递牌子进宫请见。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来拜见皇贵妃的,但胤禛并不是傻子,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口是心非?
回阿哥所的一路上,胤禛也不只是在尴尬。他还尝试着站在明若的立场上,分析她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只是,他和明若的实际相处并没有多久,对雍正帝更多的了解也都是来自于史书。
所以,他并不能对明若的处境共情,能说出口的安慰之词不过是出发于道义。
明若虽然能感觉出他的善意和小心翼翼,但对于他不能理解自己,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我知道了。你放心,再艰难的处境我都熬过来了,如今也不过是再熬一次罢了。”
话虽如此,但是对自己那几乎看得见的未来,她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两分惶恐。
——难不成,她漫长的后半生,真的就要像一个寻常妇人一般,困于内宅,为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哪怕在决定做一个淑女的时候,她已经为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
但只要想想那一种未来,他便觉得眼前一片晦暗,唯一的一条出路看似宽阔,对他来说却不亚于绝路。
想到曾经的某个念头,她深深地看了胤禛一眼,吐出的一句话却是石破天惊,吓得胤禛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第222章 明若的请求
见他反应这么大,明若反而淡定了。
他若无其事地将帕子在手心揉了揉,似不经意般擦去了手心黏腻的汗渍,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把方才自己说出口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娶我如何?”
胤禛一口气儿没上来,激动地捂住了胸口不住揉搓。
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让明若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上前要替他顺气。
“……别,你站那就行,别再往前了。”
胤禛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那口气反而送过来了。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笑得这么温柔,我瘆得慌!”
从前他俩相处的时候,都是互怼的多。
双方相互看不上对方的思想,明若一心想改变胤禛的想法,胤禛却对自己的三观很是自豪,说什么也不愿意改变。
落在周围伺候的奴才眼里,他们俩就属于欢喜冤家,见了面就爱吵吵闹闹,不见面又想得慌。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前提下,明若突然对他这么温柔,这么照顾,胤禛心里能感动才怪呢。
他只觉得毛毛的,总觉得明若憋着什么大招。
但转念一想,又不禁暗暗嘀咕:不对呀!刚才那句话杀伤力已经够足了,她还能有什么大招?
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雍正皇帝当老婆娶回家,换谁都会觉得惊恐好不好?
明若笑容一淡,颇有些没意思的将一张娟制手帕在双手间搅来搅去,这也意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胤禛瞥了那张惨遭□□的手帕一眼,神色讪讪的又凑了过去,“你……你是认真的呀?”
他还以为对方是为了报复他先前的行径,所以才拿这话震他呢。
被他一本正经地问到脸上,明若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羞恼,胭脂般的红色从耳根蔓延,霎时便铺满了整张玉面。
于是,胤禛就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明说的话。
“对不起,我……我不该这么问。”
头一次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胤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问道:“你直说吧,到底为什么想要……我娶你?”
雍正帝的眼光绝对不低,而胤禛是不觉得,自己这个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孩子,有什么值得她看重的。
“我……”
一瞬间,明若的神情极为复杂。以胤禛的眼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烦躁、躲闪、羞恼、愧疚这四种情绪。
就在明若一咬牙,想要忍着羞恼难堪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时,胤禛突然福至心灵。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胤禛也是才想明白,前世的雍正帝之所以能一忍到底,是因为他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
但今生的明若不一样。
明若有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胤禛,而胤禛又是一个不被同时代礼教束缚的人物。
人最容易妥协的原因便是因为自己,明若之所以会生出让胤禛娶她的想法,绝对不是看上他这个小屁孩儿了。
而是她觉得,像胤禛这样不羁又磊落的人物,一定不会在意自己的妻子是不是个淑女。
甚至,若是明若请求他,他还会帮忙遮掩,绝对不会影响富察是女子的名声。
见胤禛给了她台阶,明若松了口气,又急忙道:“你放心,我一个大男人,绝对不会和小女子争风吃醋的。将来你若是纳了侧室,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她们的。”
胤禛想说:我根本没想过纳侧室。
但在这种语境下,说出这句话,无疑是变相的拒绝。
像明若这样骄傲的人,胤禛一旦拒绝了她,她就绝对不会再提第二次。
但胤禛却犹豫了:我真的要拒绝她吗?或者说,我将来真的能像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吗?
自穿越以来,胤禛首次正视了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他虽然穿越成了一个男人,骨子里却并不是一个男人,他是个小姑娘。
虽然他比这个时代的小姑娘……甚至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都有担当,但他的心理性别仍然是个小姑娘。
平日里读书办差这些事情,可以不计较男女性别,他也并不认为这些事情只有男人才能做。
可是娶妻生子……
胤禛不禁打了个寒噤:有点难为人了呀。
见他满脸纠结,迟迟不说话,明若觉得,自己很能理解。
若是换了她自己,要她娶一个有个老男人心子的女子,他也要纠结半天。
只是他却不知道,胤禛纠结的地方和他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过了许久,胤禛试探着说:“要我娶你可以,但咱俩同房可能有点困难。”
——唉~到时候,他尽量克服一下心理障碍吧。
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有了儿子,都避免不了被康熙被德妃塞小倩的命运;若是没有子嗣,他们岂不是更有理由了?
至少和明若在一起,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两人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从生理上来算,都是标准的异性恋。若是给他塞两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他的心理障碍岂不是会更大?
他这样的,还是不祸害别人了。
明若眼睛一亮,连连道:“无妨,无妨,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岂会在这方面为难你?”
为怕胤禛反悔,他又再次保证道:“你放心,将来你的妾室若是有了儿女,我一定会视如己出。”
如今明若的思想还停留在这个时代,在她看来为人,正室者,就该贤良大度,照顾妾室抚育儿女。
上辈子他的福晋不就做得很好?
“妾室?”认真神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没想到,你还挺贤惠大度。”
明若不以为然的笑道:“你娶我就等于是帮我,我在子嗣方面肯定有所短缺,只能在其他方面尽力做到最好,绝不让人嘲笑你受制于妻。”
他是想到了上辈子的八阿哥。
他虽然对八阿哥看不上,但对八阿哥的福晋郭络罗氏更加看不上。
郭络罗氏嫁入皇室多年,不但自己没能给老八开枝散叶,还把持着妾室,让老八到死也只有一儿一女,可谓是妒妇的典范。
胤禛和八阿哥的关系好,所以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明若究竟在内涵谁。
他挑眉轻轻笑了一声,暗道:看来,你遭受的现实毒打,还不够多呀!
胤禛算是看出来了,明若虽然遭受了这个时代礼教的压迫,却并没有想过反思。
因为,他从心理上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倒了血霉,误投了女胎的男人。
而礼教压迫的是女子,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觉得难以忍受想要逃避,全因他是个大男人,根本就不该学这些女人的玩意儿。
想明白了这一点,胤禛瞬间就觉得,一点都不同情他了呢。
原本他还想对明若直言,自己这辈子都不准备纳妾。
但现在想想,这话还是先别告诉她了,就让她奔着皇子福晋的方向继续努力吧。
做皇子福晋比做普通闺女更难,也就意味着要受礼教压迫更深。
他倒是要看看,明若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强,究竟要遭受多深的压迫,才会想着要反思,要反抗。
于是,胤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视死如归地说:“咱俩是打小认识的朋友,这点忙,我当然是肯帮的。不过,将来选秀的事我也插手不了,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他一点都不愧疚地伸了伸手,把明若往坑里推得更深了点。
看着因达成了目的而欢欣鼓舞的明若,胤禛不知道自己是该笑呢,还是该替她悲哀?
现在他跟明若讲男女平权,肯定是对牛弹琴。
明明刀子已经扎在她身上了,她还不觉得这世道不对,硬是觉得自己倒霉,胤禛也是醉醉哒。
属于密谋的事情已经说完了,胤禛便让家仙们撤去了迷幻阵法。
端着两盏茶在门外转了十七八圈的张保,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把已经凉掉的茶奉给了二人。
“等一下。”
胤禛亲手从茶盘上端起一盏茶,递给了明若。
明若以为,胤禛从现在就开始做样子了。在胤禛却是知道,他这人龟毛挑剔,未免张保吃挂落,把那茶盏在他手里过了一圈儿,凉茶重新变得滚烫。
“茶热,你当心。”
又想到茶叶泡的久了,茶水必然浓重苦涩,胤禛又道:“我这两天都没睡好,需要浓茶提神。”
退到一旁的张保深深地低下了头去,心中对胤禛的维护感激得无以言表。
明若轻轻瞥着浮沫,似笑非笑地看了胤禛一眼,并没有将他的心思拆除。
——她两辈子喝过的好茶不知凡几,又岂会分不清这茶是泡久了,还是茶叶放多了?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六阿哥清亮又软乎乎的声音由远及近。
“四哥,四哥,我来找你了,你回来了吗?”
明若的神情顿时复杂,似是妒忌又似是叹息地说了一句,“德妃娘娘倒是放心你。”
想当初他做四阿哥的时候,德妃防他跟防什么似的,从来不允许他与六阿哥单独相处,更不可能放六阿哥自己来找他。
对此胤禛除了报以微笑,什么都不好说。
因为他无论说什么,都有凡尔赛的嫌疑。
第223章 又乖又萌六阿哥
因着他和六阿哥是在永和宫时就约好的,一回道阿哥,所张保就吩咐了守门的人,自然不会有人阻拦六阿哥。
进了东四所的大门,六阿哥就挣扎着从孙嬷嬷怀里下来,蹦蹦跳跳一路通畅地跑进了胤禛的书房。
“四哥!”
进门之后,六阿哥的脚步顿了一下,在找准了目标之后,便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咯咯校长扑进了胤禛怀里。
明若神情复杂的俯身行礼,“臣女富察氏,给六阿哥请安。”
听见请安声,六阿哥小小的身子微微一僵,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更是像扑了胭脂一般一片艳红。
他不好意思地在胤真怀里蹭了蹭,胤禛好笑地抚了抚他僵直的身子,笑着轻斥道:“小六不许无礼,你不是一直想见富察格格吗?如今人来了,你怎么还躲了?”
“哎呀,四哥!”六阿哥羞涩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觉得自己真是太失礼太丢脸了。
胤禛提醒道:“富察格格还在给你行礼呢。”
“啊!”六阿哥一惊,也顾不上羞涩了,急忙从四哥怀里起来,对明若还礼,“富察格格好。是我失礼了,格格快快请起。”
这副乖巧又羞涩的模样,让明若的神情刹那柔和,声音轻柔的说:“六阿哥言重了。”
见她并无怪罪的意思,六阿哥就知道自己没有给四哥闯祸,不由小小松了一口气。他扭过头就眼巴巴的瞅着胤禛,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不但胤禛觉得好笑,但还是顺着弟弟的意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门儿。
明若的手也蠢蠢欲动,只觉得六阿哥当真可怜可爱。
若说雍正帝对自己的十四弟是恨得牙痒痒的话,对这个同样一母同胞,却早早夭折的六弟,却总是多出几分怜爱。
六弟并不像十四弟那样想尽一切办法独占德妃的母爱,明知道德妃与他之间有隔阂,十四阿哥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中间挑拨,让德妃对他日趋冷淡。
六阿哥自小便乖巧又善解人意,哪怕德妃对他一直冷眼相待,哪怕德妃一再六阿哥不要亲近他要防备他,六阿哥也总是在两人极其短暂的接触中安慰他。
有时候雍正帝也会想,如果自己的六弟没有夭折,他的亲缘是否便不会寡薄至此?
六阿哥哥轻轻拽了拽胤禛的袖子,又瞥了一眼明若,才小小声地问:“四哥,你不是说给我带了礼物吗,我的礼物呢?”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当着外人的面朝哥哥要礼物很不好意思。
可是,四哥准备的礼物,他又很好奇很想要。
六阿哥苦恼地皱起了小眉毛:小六是不是不乖了?
陷入自我怀疑的六阿哥却不知道,他的四哥早被他这副又乖又萌的样子,迷得找不着北了。
“礼物?有!”
胤禛努力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红彤彤的果子,对六阿哥道:“来,张嘴。”
“啊——”
六阿哥乖乖张嘴,果子落入他口中,便化作一股清甜的液体滑入喉腔。
“四爷,您……”一旁的孙嬷嬷有些紧张,正要阻拦,就听见“咕噜”一声。
很显然,六阿哥已经把东西咽下去了。
“这……”她脸都白了,也顾不得礼数,急忙上前把六阿哥抱进怀里,看向胤禛的目光多了几分责怪和埋怨。
却见胤禛恍然一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要是不出声,我差点就把你给忘了。”
说罢他心神一凝,冲着孙嬷嬷打了个响指。
一点清光自他指尖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孙嬷嬷的眉心。
孙嬷嬷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然后,她的眼神开始迷茫,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肢体僵硬又机械地起身,走回了原来的地方站好。
莫说是六阿哥,连明若都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清除了孙嬷嬷的记忆之后,胤禛严肃地对六阿哥说:“小六,这是我们兄弟两个的秘密,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明若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却见六阿哥一瞬间就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使命一般,满脸郑重的保证,“四哥放心,小六不会说出去的。”
顿了顿,又强调道:“连额娘也不说。”
明若:“…………”
——她只剩满脸愕然,没忍住冲胤禛竖了竖大拇指。
胤禛颇为得瑟地笑了笑,推销自己那点儿少的可怜的育儿经验,“不要觉得小孩子年纪小,就什么也不懂。很多时候,他们比大人以为的懂得更多,也比大人更加信守承诺。”
“小六是男子汉,信守承诺。”六阿哥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笑出了两排小白牙。
和小六串通好之后,胤禛才冲孙嬷嬷打了个响指。
孙嬷嬷恍然回神,便听见四阿哥亲昵地对六阿哥说:“四哥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了?”
说着,他便扭头示意张保:“去把我从洞庭带回来的紫珊瑚拿出来。”
如今市面上的珊瑚都是红色的,但这个世界的北海却特产一种紫色的珊瑚。也不知是因为地质的原因,还是北海龙族使用了什么秘术。
不过,这种珊瑚数量十分稀少。
紫珊瑚的稀少,并不是像洞庭湖的万年珠贝那样,是被刻意炒出来的,是真的数量少。
这东西一般都是海族用来炼制法宝武器的,自然不会轻易流落到凡间。
不多时,张保就倒腾出一个三尺多高的小箱子,箱子打开,里面就有一株已经被做成盆景的紫珊瑚。
饶是明若前世见过无数珍宝,看见这紫珊瑚的一瞬间,眼睛也不禁直了。
原本他听说是珊瑚,还以为这珊瑚的紫色,会是像红珊瑚那样浓丽。
真正见了实物他才发现,这珊瑚的颜色竟是纯正的暮山紫,既淡雅,又高远,十分符合她的审美观。
正当她要赞叹出声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六阿哥“哇”的一声,惊喜地欢呼道:“好闪,好亮,好漂亮!四哥,我喜欢这个!”
“你喜欢就好。”胤真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转头对孙嬷嬷道,“这紫珊瑚镇邪祟,辟小鬼。等回去之后,就把它安置在六弟的床头,平日里尽量少让人碰。”
“是,是,是,奴婢记住了。”孙嬷嬷看紫珊瑚的目光惊叹到近乎诚惶诚恐,这样的好东西,如果不是有主子吩咐,谁敢去动它?
看见了六阿哥和孙嬷嬷的反应,明若微微蹙眉,已经意识到,这紫珊瑚怕不是像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不过,因着孙嬷嬷的存在,明若忍住了没问。
这时,张起麟端着三碗核桃露,领着两个端点心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爷,您让准备的东西,厨房已经现做出来了。”
“来,拿过来。”认真圈子端起一碗,喂六阿哥吃了半碗,便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他擦嘴。
一旁的明若再次惊呆,想要提醒胤禛六阿哥还小,不敢吃这些难克化的东西。
但见六阿哥的奶嬷嬷都没有说什么,他到底是闭了嘴,不想给胤禛平白惹麻烦。
其实,也不怪明若这样紧张。
宫里的孩子养得娇贵,皇子公主吃奶至少要吃到三四岁。
如果不是有胤禛向德妃提议,像六阿哥这么大的孩子,根本就别想沾一点辅食。
明若上辈子就是个皇阿哥,膝下也有几个皇子,对宫里如何养孩子再清楚不过了。
在他的观念里,皇室子弟都是倾天下以养,宫里养孩子的方式,自然就是全天下最为精心的。
她的异样,胤禛自然注意到了。
可胤禛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喂六阿哥吃了两块山药糕,一边讲故事逗趣,一边引着六阿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直到六阿哥眼泪汪汪地打起了小呵欠,他这才让孙嬷嬷把人抱了回去。
“等他醒了,给他吃两块山楂糕。”
“是,奴婢都记住了。”孙嬷嬷抱着六阿哥,无比恭顺地对胤禛行了礼。
胤禛忙道:“好了,你也不必多礼了,好好照顾六弟才是正经。”
而后又对张起麟道:“你带我去送送六弟。”
“嗻。”张起麟袖子里揣着打赏用的荷包,一直把六阿哥一行送回了西二所,“嬷嬷照顾六阿哥辛苦了,这是四爷的一点心意,请嬷嬷喝茶。”
“不敢,不敢。”孙嬷嬷有些诚惶诚恐。
张起麟笑眯眯地说:“既然是主子赏的,嬷嬷只管接着就是。六爷是我们爷的亲弟弟,我们爷也没别的期望,只希望六爷好好的。嬷嬷是六爷的贴身人,六爷的安危,全在嬷嬷身上了。”
这是敲打她呢。
孙嬷嬷在宫里混了半辈子,早就人老成精,如何认不出这恩威并施的手段?
想不到四阿哥小小年纪,手腕就不俗,也怪不得万岁爷特意点了这位去办差呢。
原本孙嬷嬷照顾六阿哥就十分精细,又得了胤禛的特意嘱托,日后只有更精心的。
毕竟,如今的六阿哥除了有一个厉害的额娘,还有一个厉害的哥哥。
德妃娘娘再厉害,也只能在后宅上下工夫。若是惹恼了四阿哥,说不定他们家子侄的前程就全毁了。
第224章 禄鬼
六阿哥一走,明若就忍不住质问道:“六弟才三岁,你怎么能乱给他吃东西?”
但胤禛却有截然相反的意见,“你也说了,他都三岁了,早该添加辅食了。”
明若急道:“皇室抚育子嗣,自有一套章法,你这样胡乱添乱,对六弟的身体没有好处。”
“哎呀,放心,放心。”胤禛挥手让张保退下,笑着拉她坐好,“从六弟小的时候,我就跟德额娘说过了,慢慢给他添加辅食。
你看,如今六弟的身体,比起你前世同一时期是不是要好很多?”
明若一呆,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还真是。
“想不到,你对养孩子还真有一套。”明若不得不叹服。
同时她也不禁反思:因着前世出生皇室的缘故,对有些事情,他是不是太自傲,也太固执己见了?
胤禛把两碟咸酥口的点心推到她面前,“来,你尝尝这个。这两样都是永和宫的小厨房研究出来的,别处还没有。”
然后,自顾自捏了一块,嘴里淡淡道:“我上辈子就是被这样养大的,效果好不好,我不比你清楚?”
同时亲历过两种抚养方式的胤禛,对哪一种养育之法更健康,最有发言权。
清宫养孩子精细是精细,但这些精细法子,都是皇嗣身边的嬷嬷总结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些精奇嬷嬷自然也有。
他们虽然是皇嗣的贴身人,但每日里想的最多的,绝对不是如何将皇嗣养得更健康更聪慧,而是如何给自己规避风险。
吃多了容易积食?那就让皇子少吃;
小孩子脾胃弱?那就多吃几年奶,反正忍辱是极好克化的;
往外跑容易出问题?那就拘着皇子多读书,少出门。
一来能避免会出现的危险,二来还能讨得皇上与娘娘的欢心,她们这些惊奇嬷嬷非但无过,还能得到赏赐。
胤禛总结道:“可以说,用精奇嬷嬷总结的经验养孩子,就像是用臣子总结出来的圣君经验培育太子一般,最终受益的是谁,有脑子的都知道。”
明若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从前他是生于规则,陷于规则,乃至困于规则,所以从来没有想那么多。
如今被胤禛引着跳出规则,回头再看,就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上辈子分明知道,做皇帝不能听臣子那一套。怎么就没多想想,养孩子不能多听精细嬷嬷那一套呢?
“咳。”明若咳嗽了一声,非常从心地转移了话题,“那个紫珊瑚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看着是暮山紫,到了六阿哥眼里,却似乎还闪着光?”
胤禛笑的得意洋洋,“这就是紫珊瑚的神奇之处了,它对自身定位的颜色只是紫色。但每个人看到的,都是紫色系里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种。”
若是明若见惯了奇珍,也不由啧啧称奇。
然后,她就对胤禛说了几件自己在山西遇见的奇事。
“我阿玛上任之初,根本不敢坐堂。你道为何?”
“不知道。”胤禛老实的摇头,又联想到这是个聊斋世界,不禁猜测,“莫不是遭遇了什么灵异之事?”
明若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却说马奇为太原知府时,头天和前任交接完了政务,给前任办饯行宴的时候,就从前任那里得知了一件让他背脊发凉的事。
却原来,太原知府衙门每日一大早,就会有一个穿着前朝官府的鬼上堂坐衙。
前任知府曲曲一个凡人,又岂敢与鬼神争?
所以,他就自动自发把升堂的时间挪到了正午之后。皆因正午之时,是一天阳气最重的时候,鬼神惧怕,也就自动隐去了。
这种事情,不但前任知府害怕,马奇心里也怵得慌。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神思不属,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是他头一天升堂坐衙,本应起个大早,一来显示自己理政勤勉;二来也可借机对属官胥吏敲打一番,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本官不是好糊弄的。
但一想到前任离去之前,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他就心里发慌,手脚发软,一步也不敢往正堂去。
明若做了一辈子皇帝,对各级官员办差的时间了如指掌。
用完早膳之后过了许久,见马奇还坐在后堂喝茶,她不禁蹙了蹙眉,压下心头的不满,只做好奇地问:“阿玛,您今天不用上班吗?”
马奇对这个嫡女一向宠爱,又因明若自幼便表现得聪慧,对政务也表现出了敏锐的天赋。
因此平日里只要是她问的,马奇从不隐瞒她,是叮嘱她不要说出去而已。
若论嘴严,谁有雍正帝的嘴更严?
三两次之后,马奇便不由暗暗痛惜:我这小女儿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她若是个男儿身,富察氏的辉煌还可再延续百年。
这一次也一样。
马奇放下茶盏,抱着女儿,愁眉苦脸地前朝禄鬼的事情说了。
“不是阿玛想偷懒,实在是这种事情,阿玛这心里没有底呀。”
但凡他的长子再大几岁,能支撑门户了,他也能不管不顾的豁出去。
可事实就是他的儿子们都还年幼,家里还需要他这根顶梁柱。就算是为了一家子的孤儿寡母,他也要顾惜自身。
但明若听完,却只是不屑地冷笑。
而今听她转述的胤禛听完,反应也是冷笑连连。
本要直接讲下去的明若见了他的反应心中一动,忽而问道:“你觉得像这种鬼类,该如何对付呢?”
胤禛道:“不如何,堂堂正正即可。”
“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明若笑了起来。
当时明若给马奇的建议就是这四个字——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
马奇又不傻,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意思。
这个法子他先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却始终心有顾虑。
明若正色道:“前朝早已覆灭,他一个前朝的官迷,还是一介孤魂野鬼,哪里敢见您这个正主呢?
只要您将官服穿戴整齐,托着官印上堂,那禄鬼纵使不掩面而退,也该明白,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属于前朝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是他大清天下!
如今的明若虽然已经不是皇子了,但他心里对着大清江山的热爱却半点不减。这前朝路鬼的遗留,他比马奇更加不满。
或许是被她的坚定所感染,又或许是被她突然表现出的气势所摄,马奇沉吟了片刻,决定按照她说的方法试一试。
最重要的是,官印乃是朝廷所授,对鬼神有一定的震慑力。他若是携着官印,便是不能逼退那禄鬼,想来也能保全自身。
第二天一早,马奇果然将崭新的官袍穿戴整齐,左手按着宝剑,右手托着官印,迈着四方步,堂堂正正地上了公堂。
得到消息的师爷和属官们赶到的时候,他人已经进去了,想拦都来不及。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吴师爷急得直跺脚。
他一样着急的,还有另一位刘师爷。
那些属官不一样,这两位师爷是马奇自己出钱聘的,一个帮他处理文书,一个则是精通刑名。
可以说,他们的荣辱前程全与马奇挂钩,若是马奇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饭碗也就砸了。
相对来说,那些属官就有些无所谓了。
特别是身为副手的通判,本身与知府就属于相互制衡的存在。知府倒霉,他虽不会推波助澜,但也乐见其成。
被两位师爷担忧的马奇努力遏制住内心的忐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假装看不见坐着的那个前朝禄鬼,大踏步走到公案前,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如果有外人在场,就会看到一副非常诡异的画面。那就是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马奇的面容身形都十分清晰,另一个却虚虚恍恍的,一看就不是活人。
但这种人影交叠的情景只出现了片刻,那前朝路鬼很快就受不住从官印上散出来的正气,抱着头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马奇精通骑射,耳力非凡,却也只是听见了一阵急促而精细的低啸。
但这个时候,他却半点不怕,甚至还有新思想:原来,鬼叫就是这样的声音。
然后他就若无其事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诸班衙役速速觐见,升堂!”
那禄鬼本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被这经堂木声一惊,不禁浑身一颤。
然后,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马奇片刻,摇头叹息着走了。
“在那之后,那禄鬼没再出现吧?”胤禛有些好奇地问。
虽然他从前也听过这世上有“官迷”,却没想到真有人迷成这样脸死了都忘不了做官。
“没有了。”明若摇了摇头,“把那禄鬼逼走之后,我阿玛为了安抚人心,特意到关帝庙请了神像在衙门坐镇。”
在这个鬼神竹简横行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心怀正气便诛邪不侵的。
而且,这世上真正心存浩然正气的,又有多少?
好在马奇生于官宦世家,又是自幼为官,对这些安抚人心的事情是信手拈来,根本不用明若再多加提点。
“对了。”明若忽然想起一事,像看西洋景似的,盯着胤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怎……怎么啦?”
任谁被人这样盯着瞧,也会觉得瘆得慌。
明若笑道:“我在山西还见过关帝爷爷的真神,关帝爷爷还提到了你呢。”
“啊?”胤禛一呆,“提我?关二爷提我做什么?”
关二爷的信徒遍布天下,他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有什么值得关二爷单独提起呢?
作者有话要说:禄鬼的故事出自《阅微草堂笔记》,像这种强调官家正统,强调邪不胜正的故事,才是阅微草堂的主题。
第225章 坑爹准备时
“关帝说了很多,不知道你想听哪方面的?”明若笑眯眯地挑了挑眉,“比如……真把人老人家当财神拜?”
“求别说!”胤禛羞愧地捂住了脸,再一次暗暗吐槽法保的不靠谱。
明若笑道:“开个玩笑。其实,关帝爷爷一直夸你呢,拜错庙的事是关平将军说的。”
“你还见到了关平将军?”胤禛有些惊奇。
别看关平在他面前表现的挺随和,其实胤真看得出来,他这人傲气挺足,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嗯,关平将军还帮我除过祟。”明若顿了顿,“对了,还有桓侯。”
提起这件事,明若明显心有余悸。
那是马奇上任两年多的时候,山西盐池有盐枭作祟。
眼见任期将满,自己也能功成身退了,却遭遇了这种事,马奇愁得嘴上起燎泡。
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女儿入关帝庙,请鬼神相助。
据关二爷所说,这盐枭乃是上古魔神蚩尤的老婆,厉害得很,他自己对付不了,请马奇再等两日,他命黑将军周仓到蜀中去请三弟桓侯张益德。
“最后是关长两位合力,黑白二将军掠阵,才把那盐枭给平了。”
说实话,明若是真不会讲故事,多惊险刺激的一场斗法,被她说得干巴巴的。
其中精彩之处,胤禛只能自己脑补。
“你去一趟山西,经历还挺丰富。”
“比不得你洞庭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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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醒了,但康熙吊起来的心却一点都没放下。
因为要过年了,前朝内功都忙碌得厉害。康熙虽然不像雍正一样事必躬亲,但他疑心重。
可以说,在康熙手底下干活,比在雍正手底下干活更不好过。
因为雍正不满意,会自己挽袖子干;康熙不满意,则会使劲折腾你。
再着康熙好名声,宫里尚且有两宫太后在堂,有关两宫太后的事情上,无论是前朝的官员,还是内务府的总管,都得精心再精心,生怕被康熙抓住了把柄吃一顿挂落。
内务府自是不用说,两宫太后的仪仗、朝服、常服并搭配的首饰头冠,乃至洗搬赏上用的金银果子和铜钱,都属于内务府的差事。
前朝的官员倒是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但他们也有别的事情要烦。
比如过年时给两宫太后送的礼,敬上的贺词,还有到底要不要请奏万岁爷,给两位国母加徽号?
这些,都得仔细斟酌。
因着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康熙又一意孤行改革了科举制,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比往年更忙十倍。
他们忙,康熙也没闲着。
毕竟他这次的科技改革,可谓是史无前例,而且迈的步子稍微有点大。以康熙的谨慎,就怕一不小心就扯到蛋。
相对于康熙来说,胤禛的日子就比较滋润了。
他请回来的三个能人,无论是钟道人还是牡丹、芍药两位仙子,都有鄂伦岱帮忙接待并安置。
而胤禛只需要在忙完了宫里的事之后,抽空出去探望安抚一番也就罢了。
正好,德妃从永和宫传出话来,让他带一封信到乌雅家去,送给他的亲舅舅苏和。
承乾宫的皇贵妃知道毓庆宫的事情后,也修书一封,让胤禛带给佟国刚。
胤禛就借着送信的机会,光明正大出了宫。
一连跑了两家送信没花多大功夫,他能在宫外呆的时间有限,自然是要把更多的时间,用在钟道人和两位仙子身上。
鄂伦岱安置他们的地方就在京郊,是鄂伦岱的一处私人庄园,挂在他福晋的名下,并不在佟佳氏的产业之内。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这庄园送给胤禛,但胤禛没要。
一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很清楚,无论是佟佳氏,还是鄂伦岱本人,都不是只付出不索报的圣父圣母。
若是他从佟佳氏索取的太多,日后还不知道要从哪一处还报人家呢。
不过,通过这次的事,胤禛觉得,他也是时候在京郊置一处属于自己的产业了。
他想做的事情太大,日后要带回京城的人必然是越来越多,总不能次次都住在别人家里。
就算别人不介意甚至很乐意,胤禛也不愿因为这种小事,到处欠人情。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主要还是因为牡丹芍药两位仙子。
钟道人属于苦修派的,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一天三顿有他一个窝头一碗水,夜里有他三尺席,就足以饱腹安眠,令他别无所求。
但两位花仙子却不能这么糙着养。
芍药仙子刚成仙不久,牡丹仙子还未完全褪去妖身,哪一个都不能与本体长久分离。
所以养护好自己的本体,也就成了她们的首要任务。
胤禛到鄂伦岱的别院里去探望她们的时候,牡丹仙子就背着人期期艾艾地问他:能不能找片肥沃点的土地,把她们姐妹从花盆里移出来?
因为没有胤禛的进一步吩咐,鄂伦岱虽然好生安置了她们姐妹,却不敢动她们的本体,生怕自己这个外行弄出个好歹,不好向胤禛交代。
所以,她们如今还是被栽种在当初移栽时她们时,特意烧制的大花瓮里。
因着有鄂伦岱特意嘱咐,别院等仆人们不敢怠慢这两盆大得出奇的花,花翁里的养分是够充足,只是根系却伸展不开,让她们这种也长得花木十分憋屈。
如果不是胤禛脸皮够厚,这一下就能把他闹个大红脸。
——是他言辞诚恳,千里迢迢把人从洞庭湖请到京城来的。
结果来了之后,却没给人应有的待遇,反而让人连住的地方都伸展不开手脚,他如何不羞愧?
“两位姐姐放心,咱们很快就有自己的地盘了。”胤禛拍这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从别院里出来之后,胤禛就问跟着来的揆叙,“你可知道,这京城里最好的牙公牙婆是哪一位?”
根据今天的行程和胤禛日后的志向,揆叙很快就推测出了,四爷是想买地皮。
他却没有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而是询问道:“不知四爷爪牙公牙婆做什么?是要买人呢,还是要买地?”
这两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索额图学聪明了,带着整个赫舍里氏都逐渐收敛了自己的爪牙。
难道是他阿玛明珠晚了一步清醒,于是就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是彻底和大哥粘在一起,想急流勇退也不成了。
揆叙回到家里,了解了他阿玛如今的处境之后,就从中汲取经验,完善了自己的为臣之道。
比如:为人臣子者,聪明知上意是应该的,但却不能太过聪明,更加不能聪明外露。
只能说,封建王朝越是往后,臣子就越不好做。清朝又是封建集权的巅峰,在清朝皇帝手底下做臣子,说是如履薄冰都不为过。
康熙朝还是好的,到了乾隆朝,那真是天下声音,唯朕一人,整个朝堂都得按照皇帝的心思办事。
而乾隆皇帝,也是整个封建王朝史中,唯一一个做了太上皇还手握大权的皇帝。
可见乾隆皇帝对整个朝堂的掌控有多深。
却说明珠给次子普及完了这半年的缺失之后,捻着胡须顺嘴问了一句,“你有何感想?”
揆叙沉默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阿玛,您要翻车了,是不是把纳兰家的势力先给我们兄弟分一分?”
是的,这就是揆叙最直接的感想。
他现在不是老人家的二哥了,他是四爷的门人,急需在自己手中集中力量,好为四爷分忧。
明珠神色一僵,差点没把自己的八字胡拽掉一片。
他难以置信地看一下自己的次子,“你就想到了这个?”
揆叙低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满脸诚恳地补充道:“如今大哥在江宁做制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如阿玛先将纳兰家的势力交给儿子吧,儿子一定好好经营。”
——用来为四爷分忧。
在明珠的浑身颤抖中,揆叙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还有,阿玛如今的表情管理也太容易失控了。如此喜怒行于色,在朝堂上是要吃亏的。”
明珠一口气没上来被噎得不上不下,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咬着牙笑道:“你可真是我亲儿子呀,真是太会替为父着想了!”
揆叙露出了谦逊的笑容,“我大清义孝之天下。而且,都是阿玛明日里教得好。”
“……好了。”明珠觉得自己已经麻了,撇过头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一去大半年,你额娘也想你想得厉害,快去见你母亲吧。”
“是,儿子告退,还请阿玛保重身体。”
揆叙恭敬地行了礼,后退了三步才转身离去。
明珠盯着那晃动的门帘看了许久,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大半年没见,他那温文尔雅又孝顺听话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迷茫过后,他又忍不住失笑出声,“这臭小子,出去几天倒是长进不小,竟敢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只是这四阿哥究竟有什么魔力,一年不到,就能把他的儿子收得服服帖帖?
我知道揆叙这人看似好说话,也没有容若的孤傲,实际上却是最难和人交心的。
这种人就像是水,看似平平淡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暗涛汹涌。
也是揆叙的表现和以往大相径庭,让明珠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变化上了。
实际上,揆叙只是以这种方式在提醒明珠:阿玛,我找到想要一生追随的老板了,我要夺取家族大权了。
提醒一番,是儿子对您最后的孝敬。
您,准备好了吗?
可惜,因为揆叙以往实在是太孝顺,这次突兀的怼了明珠一顿之后,表现得也一切如常。
狡诈如老狐狸明珠,也被自己儿子给迷惑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揆叙啃下了两口肉,痛得他心都在滴血。
——逆子,逆子呀!
对此,揆叙表示:阿玛我这可是在救咱们纳兰氏。
胤禛可不知道,揆叙跟了他半年就已经学坏了,还时刻准备坑爹。
他只是觉得,揆叙办事越来越让人放心,他也越来乐意和揆叙商量了。
就比如现在,揆叙一问他就照实说了,“我是想买一个现成的庄子,最好是土地肥沃,草木葳蕤的那种。”
一般草木种类多,长得又茂盛的庄子,灵气含量都足。以后这庄子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自然是灵气足一点的好。
他并不缺钱,但却缺人脉,有钱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盐枭的故事出自《子不语》,子不语里关帝就是武力值天花板,也是最忙的一位神仙。
在子不语的世界里,有事找关帝。
第226章 香山偶遇
“原来主子忧心的是这个。”揆叙笑道,“反正今天已经出来了,四爷不介意多逛一个庄园吧?”
“昂?”
胤禛先是一愣,接着便恍然明白了过来,“你有地方推荐?”
揆叙掀开车帘,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对冲段车夫的张保说:“劳烦张公公把车赶到香山去。”
“嗻。”张保应了一声,控制着拉车的马匹慢慢走到了大道上,然后才调转车马,往香山而去。
原来,早在胤禛送钟道人入京的时候,揆叙就想到这件事了。
所以回京之后,胤禛在宫里处理太子和康熙之间的事,揆叙就在宫外找了个牙公,看了几处外放官员急于脱手的庄园。
他一共看了七处,给他的感觉最好的,就是香山脚下那一处。
他情知胤禛不喜欢别人卖关子,就没有故弄玄虚,直接把胤禛领到了他最看好的那一处去。
巧的是,鄂伦岱的别院和揆叙看好的那一处庄园,都在京城西面,也避免了他们宰绕远路。
不巧的是,香山最美的景色是在夏秋之交。如今已是残冬,纵然香山有枫树十三万株,他们却并无一片红叶可赏。
不过既然到了香山,如今又有身份的便利,胤禛怎么可能不但进行宫一游?
如今的香山行宫,就是后世的香山公园。
其实后世的时候,胤禛也去过香山公园,香山公园就是在元明清时期,皇家建造的行宫基础上修建的。
只是,时代毕竟不同,纵然香山公园被保护得再好,里面的建筑再有古韵,也终究是少了几分这个时代特有的意境。
而今故地重游,后世与现世的时空在次交叠,让胤禛更能体会到,无论是怎样的明君贤臣、英雄豪杰,也都会在历史的长河中,随雨打风吹去。
胤禛难得悲春伤秋一回,揆叙却不得不提醒他,“主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若是再耽搁,今日便看不成那庄园了。”
“……好吧。”
一行人离开了行宫,还没走多远,就撞上了刚从香山寺里出来的富察氏一行。
“额娘,前面好像是四阿哥。”
正被舒穆禄氏念道的明若努力维持着仪态,眼睛却四处乱瞟。她此时看见胤禛,就像是身陷重围时看见救星了一样。
“的确是四阿哥,你对四阿哥倒是上心,那么大老远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知道了女儿心思的舒穆禄氏笑晲了女儿一眼,顺嘴打趣她。
与此同时,她左手里捏着的帕子非常自然地粘了粘唇角,遮住了那一抹勾起的笑纹。
看见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明若眼皮子一跳,觉得非常难为情。
——这是回到京城,见过胤禛之后才有的情绪。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心顺着父母的心思,做一个合格的、不会让富察氏蒙羞的贵女,礼仪也是一日一日加深的潜移默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舒穆禄氏也是见过胤禛的,虽然几年不见,胤禛长高了,也长开了些许,但总体上还是那副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模样。
“哎呀,额娘!”明若举起帕子遮住脸,娇嗔着跺了跺脚。
此时此刻,别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个爱娇的小姑娘,并好不违和感。
由此可见,雍正帝才是真的狠人呀。
哪怕是自己从内心排斥的事,只要处境需要,也能悖逆内心的渴求,做到尽善尽美。
只是,如今的心境终究不同了。
他的忍耐力,好像下降了。
不等舒穆禄氏说什么,他便自顾自地说:“额娘先等一下,女儿去给四阿哥请个安。”
“诶,你这孩子……真是的。”舒穆禄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
一来此时还处于清朝初期,满人在男女大防上虽然受了汉人的影响,却还没有后期的变态。
二来舒穆禄氏满心以为自己女儿情窦初开,一腔情丝都系在了四阿哥身上。两人身份又相配,她又怎会阻拦?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舒穆禄氏看来,这一双小儿女不但有年少相识的情分,四阿哥还特别上进。
她如今看四阿哥,和丈夫马奇截然相反。
马奇是越看越觉得这拐带自己女儿的臭小子不顺眼,舒穆禄氏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如意。
殊不知,正在远离母亲的明若却觉得,自己每向前走一步,套在身上的枷锁就更松一份。
哪怕回去之后,这枷锁还会回来,能松一刻也是好的。
至少让她喘口气。
自从她向父母表示了自己有上进的心思,生活简直是从水深火热进化到苦不堪言。
前世他做阿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福晋无论是容貌仪态,还是为人处事,都无可挑剔。
而且,福晋无论做什么,都特别从容、特别自然。这也就给了他一种错觉,那就是做到这些很容易,只要手脚健全就行。
走路走得仪态端庄又摇曳生姿很难吗?
那不是有脚就行?
倒茶布菜、研墨书写时手势优美又毫不做作很难吗?
那不是有手就行?
其它诸如饮茶、用膳、睡觉等,更是个人都会吧?
直到舒穆禄氏再三向确认,他也再三肯定自己有那份上进心,想要做皇子福晋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天真。
这才五天,五天呀!
明若就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从前学的礼仪也是很好的,但那些只是在寻常贵妇交往中够用罢了。
这几天舒穆禄氏就根据自己的一点经验,先教导她一些皇室女眷应该懂的东西。
更可的是,舒穆禄氏说她教的只是皮毛,如今已经托人去寻摸合适的教养嬷嬷了。
当明若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天不怕地不怕的雍正帝,竟然也有了瑟瑟发抖的冲动。
如果不是有着对后半辈子美好生活的憧憬,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四阿哥。
=====
“四爷,四爷?”
胤禛正拽着揆叙的袖子借力下山,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他扭头一看,边看见穿着小皮靴,走得比他稳当多了的明若。
“原来是……富察格格。”
平日里喊习惯了,他差点当众把明若的闺名喊了出来。
唉,封建社会,破规矩就是多。
偏偏他身在其中,暂时还无力更改。为了不给别人添乱,只能乖乖遵守。
明若瞥了揆叙一眼,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扬起满脸欢笑,停在三步远处行礼。
“臣女富察氏,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安好。”
“富察格格快快请起。”胤禛虚扶了一把,玩笑道,“格格可是额娘面前的红人,我若是怠慢了你,少不了要在额娘那里吃挂落。”
明若笑道:“四爷言重了,谁人不知,皇贵妃娘娘最是疼您。”
其实胤禛之所以多开这句玩笑,只是变相地提醒揆叙一句:这位富察格格不可怠慢。
这可是雍正帝,就算是没了爪牙,那也是暂时的。
要知道,雍正帝可是出了名的对恩仇都睚眦必报。若是揆叙因她如今是个女子就轻视她,可就把人得罪惨了。
揆叙秒懂,急忙在明若之前见礼,“富察格格,纳兰揆叙这厢有礼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富察格格有什么特别的,但既然四爷要他敬着,那他就敬着呗。
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胤禛这才问道:“格格来香山,是进香的?”
“正是。”明若笑道,“这香山寺香火鼎盛,又最受京城贵族的喜爱。回京之后,家母就一直惦记着来上注香。恰逢今日得空,家母便带着臣女出来了。”
“啊,富察夫人也来了吗?”
胤禛一呆,才猛然惊觉:虽然他潜意识里把明若当个大人,但在别人眼里,明若却是个小孩子。谁家父母会放心一个小姑娘独自外出呢?
“既然富察夫人在此,那我理应前去拜见。还请格格带路。”
他们这边一动身,舒穆禄氏那边就已经收到了动静,准备着迎接啦。
虽然胤禛这番动作,实际上是给舒穆禄氏添乱原本不必要的麻烦,但他这辈子都身份特殊,这份麻烦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荣幸。
至少舒穆禄氏就是这样觉得的。
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四阿哥阿里一趟,说一句话,就让她折腾半天有什么不好的。
别人倒是想折腾呢,还没这个机会呢。
而且,抱着某种不可说的心思,满脸姨母笑的舒穆禄氏更是觉得:四阿哥真是太知礼了!
“臣妇给四爷请安,四爷万安。”
“福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胤禛急忙示意张保去代替搀扶。
舒穆禄氏顺势起身,笑问道:“听闻前些日子,四爷奉圣命出京,为君父分忧,着实辛苦了。”
胤禛笑道:“都是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
“四爷一心为公,万岁爷圣明,必然都看在眼里的。”
“福晋说的是。”
这是胤禛头一次和舒穆禄氏单独说话,只短短几句话之间,他就不得不感叹:这位夫人,情商委实是高!
一张嘴就先拿他得圣上看重的事情来捧他,饶是他并不敬畏皇权,心下也不免升起几分得意。
第一句话的基础打好了,后面开展的话题只要不出格,这份好感就必定会保留下来。
更妙的是,几句话之后,舒穆禄氏就敏锐地意识到,他不太想谈论出京办差的细节,她就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这香山寺的香珠与香盘最是有名,四爷既然来一趟,空手而归岂不可惜?”
第227章 舒穆禄氏的脑洞
“夫人说得是,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眼看太阳都已经开始往西掉了,胤禛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了。
今日他本就多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偶遇明若母女,更是不在他意料之中。
但遇都已经遇见了,人家还特意追过来打招呼,他总不好当做没听见吧?
好在舒穆禄氏聪慧敏锐,很快就察觉出头貌似还有别的急事要办,便笑道:“四爷日理万机,有些事情想不到也是有的。只是四爷既然已经进了行宫,宫里必然已经知道了。”
若是宫里不知道他来了香山也就罢了。
如今是他自己重游故地留下了尾巴,就不不能不补救。
舒穆禄氏笑眯眯地说:“恰好臣妇这次求的香珠与香盘都有多的,四爷若是不嫌弃,便替臣妇给宫里的娘娘们带上几串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胤禛根本无法拒绝。
“那就多谢福晋了。”
得了他的首肯,舒穆禄氏便示意贴身嬷嬷,把她们今日购买的香珠、香盘、香草、线香等物分了一大半出来。
“今日之事,多谢福晋了。”胤禛施礼道谢。
舒穆禄氏急忙侧身,只受了他半礼,“些许小事,四爷不必放在心上。”
胤禛也没多言,只是把这个人情记在了心里,“我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办,就先行告退了,福晋与格格自便。”
眼见自家额娘就要与他做别,明若心里一急,上前半步道:“不知四爷要办的事,方不方便带臣女一起去?”
只这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的雍正帝表示:朕无所畏惧!
胤禛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想要替他婉拒的揆叙,对舒穆禄氏笑得乖巧无比,“我这里倒是无妨。只是不知,福晋可放心将令千金托付于我了。”
他嘴里的“托付”,真的就只是暂时托付,觉得没有别的引申含义。
但架不住舒穆禄氏心思不纯,老往那歪处想呀。
舒穆禄氏正色道:“我家里儿女虽多,但我和老爷却最宝贝这一个。而今将之托付给四爷,还望四爷能够善待她。”
画风一秒严肃,甚至还多出来一份莫可名状的氛围。
但无论是胤禛还是揆叙,都是母胎单身,对这种氛围陌生得很,自然就察觉不出其中的深意。
所以,胤禛很顺利地pass掉了内心的怪异,以同样的严肃回应舒穆禄氏,“福晋放心,必定完璧归赵。”
于是,舒穆禄氏的脸,裂了。
——我想把女儿嫁给你,你却要完璧归赵?
“四爷说笑了。”舒穆禄氏瞧瞧给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
明若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嬷嬷也不愧是她的贴心人,立刻就领会了主子的意思,上前一步,用正常人都听得见的耳语说:“福晋可是糊涂了?临出门之前,老爷再三嘱咐,要大格格早些回去呢。”
“哦——”舒穆禄氏一脸恍然大悟,陪笑道,“今日得幸遇见四爷,一时激动,难免疏忽。真是罪过,罪过。”
而后,脸上的表情便完全被歉意取代,“四爷赎罪,今日实在不凑巧。”
揆叙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边觉得这富察氏有些不识好歹,一边又担忧四爷会多出一个强大的敌人。
毕竟,富察氏的底蕴,比起他们叶赫那拉氏,一点都不逊色。
只是,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四爷只是说了一句话,这富察夫人的态度就转变得这样迅速?
胤禛心里虽然也奇怪,但他想的到底没有揆叙多,仍旧很礼貌地说:“既然福晋家中有事,我与格格改日再约也是使得的。”
见他半点不动怒,舒穆禄氏不禁高看他一眼。
同时她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因为女儿的态度和某些言辞,误会了一些事情。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的态度重新热络了起来,很真诚地邀请胤禛有空到他家里去做客。
直到他们一路同行到山脚下并相互告辞分开,明若都没敢说一句话。
因为,舒穆禄氏邀请胤禛时,看她的那一眼实在是太过意味深长,顺利激起了她趋利避害的本能。
而本能告诉她:现在绝对不要说话,更不能说和额娘唱反调的话。
对于这种上辈子帮他在康熙那里规避过无数次危险的本能,明若一向迷信。
只是,这一次她再怎么装乖卖巧,也比不过一个母亲担心女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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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和四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彼时母女二人已经坐上了返程的马车,伺候的婢女倒完茶之后,就被舒穆禄氏赶到了后面的车上。
此时马车上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明若乖巧得像缩头鹌鹑一样,静静地占据了一个角落。
面对母亲的盘问,明若尴尬一笑,讪讪道:“额娘在说什么,女儿怎么听不懂?”
实话实在是不好说,明若只能用神态语气引导母亲,让母亲自己脑补,自圆其说。
“你听不懂?哈,”舒穆禄氏气恼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却到底舍不得用力,“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额娘~”明若熟门熟路地依偎了过去,在额娘怀里撒娇。
只这一招,舒穆禄氏便拿她没办法了。
她叹息着搂住女儿不住摩挲爱抚,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你自宫里回来,便吵着闹着要做皇子福晋,额娘本以为你和四阿哥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如今看来,分明是你一厢情愿。你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小千娇百宠地养大,额娘只愿你一生过得顺遂。”
明若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哽咽道:“额娘对女儿的疼爱,女儿都知道。”
前世一辈子,都没有一个人给予过她如此纯粹,如此不求回报的爱。
今生父母给她的爱,是最让她难以割舍的东西。
为了不再失去,他可以一再妥协。
此次欺瞒父母,本就让她心里难受。被额娘外露的感情一激,她差一点就说实话了。
幸好她理智尚在,话到嘴边又以最后的意志力忍住了。
“额娘~”明若在舒穆禄氏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女儿不该欺瞒阿玛额娘,可是……可是……”
文学和美术上有同一种表达方式——留白。
地广天宽,山河有余,是为留白。
讲究的就是一个‘言未尽,意无穷’。
后半截明若什么都没有说,舒穆禄氏却顺着她的话音自己脑补出了标准答案。
“你就那么喜欢四阿哥?”舒穆禄氏忍不住叹气。
女儿家最怕的不是遇见负心汉,而是对一个男人单相思。
特别是像他们家这种出身的女儿家,不但嫁妆丰厚,娘家也十分给力,有没有丈夫的宠爱十分不打紧。
但若是女儿一颗心都掏给了丈夫,就是权势富贵也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作为见惯了世事的过来人,舒穆禄氏忍不住劝女儿放下。
“你若是想做皇子福晋,与你年龄相当的也不止四阿哥一个。你若是无心权势,那就更好了。
将来等你大了,选秀时额娘就进宫求求娘娘,摞了你的牌子。到时候呀,咱们就在你阿玛的同僚家里,给你挑一个四角俱全的好女婿。
有你阿玛和哥哥们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管教你一辈子都顺心如意,人人钦羡。”
额娘给她规划的未来十分美好,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八旗贵女的话。
只可惜,她不是。
所以,她是注定要辜负额娘的一片苦心了。
明若苦笑着说了一句大实话,“若是不能嫁给四阿哥,女儿下半辈子也就不可能有顺心的那一天了。”
“什么?”舒穆禄氏惊呆了,“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情根深种吗?”
明若摇了摇头,“额娘,这跟情根深种没有关系。”
做皇帝的人,哪那么容易对人情根深种?
对她来说,胤禛就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抓不住,那她的一辈子,就全完了。
误会这种事情,只要开始了,就只会越积越深。
因为人的脑洞,是无穷无尽的。
明若发誓,这回她说的真是大实话,几乎和坦白也没什么区别了。
奈何舒穆禄氏联系前因后果,仍旧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
舒穆禄氏是听不懂女儿的话,明若可是太能听懂额娘的话了。
她微微怔了一下,忍着愧疚决定:把额娘往他自己的脑洞里推得更深一点。
于是,她微微垂着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羞涩和期待,“额娘~四阿哥还小呢。”
小,就代表情窦未开;小,就代表一切皆有可能。
这会儿,舒穆禄氏的状态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
那就是尴尬,十分尴尬,非常的尴尬。
——全因明若提起这件事时,表现得太过成熟了。以至于让舒穆禄氏下意识就忽略了,自己的女儿还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屁孩儿,四阿哥比自己女儿还小一个月呢。
就算是规矩严谨的汉人家里,男女也要到七岁才不同席呢。
强求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屁孩儿懂得男女之情,委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么,问题来了。
舒穆禄氏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到底为什么非得嫁给四阿哥?”
明若:“…………”
——这还不如让您继续误会呢。
第228章 钱,钱,钱
这边的明若正绞尽脑汁的自圆其说,那边的胤禛也正自苦恼,该怎么和揆叙说他和明若的关系。
实话实说明若想嫁给他,那是不现实的。
毕竟,清朝的八旗贵女都是要先参加选秀,然后才能考虑婚假的。
虽然揆叙和张保都不会揭发他,但他出门在外,身边跟着的不可能只有这两个人呀。
明里暗里那些保护他的侍卫,指不定背后的主子是谁呢。
穿越之后,“隔墙有耳”这四个字,他都听倦了。
“当年京师瘟疫的事,你还记得吗?”胤禛决定从年少时的情分着手,让揆叙自己去老朴。
谁让这个话题最安全呢?
不得不说,在忽悠人这方面,大小四爷都有着惊人的默契,手法一脉相承。
“自然记得。”揆叙脸上带了两份回忆之色,“当时那件事闹得还挺大,受牵连最严重的,就是承恩公府。”
提到承恩公府,他不由小心翼翼地觑了胤禛一眼。
毕竟,只要不傻就知道,这个“承恩公府”,特指的就是皇贵妃的娘家佟国维府上。
胤禛直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揆叙真是个君子,就算背后说人,也给人留足了颜面。”
——说什么受牵连最深,那可真是太客气啦。
那承恩公府分明就是祸起之源!
最可气的是,那一次的事情闹得那样严重,佟国维的记性也没长几年,这就旧病复发了。
也不知道当年佟国纲把佟国维的几个小儿子都带走教养,如今有了几分成效?
特别是那个隆科多,历史闻明的人渣。
希望这辈子换了监护人,他能学几分同国刚和鄂伦岱的脾性,别把宠妾灭妻做得那么绝、那么彻底吧。
若不然,他也只能绝其源头了。
被他明晃晃地讥讽“不君子”,揆叙也只是垂眸一笑,更显得温良敦厚。
这回,胤禛是真的笑了起来,“你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揆叙纯良一笑,非常谦虚地说:“奴才不过是近朱者赤。”
好吧。
胤禛摸了摸鼻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脸皮也不薄。
还好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那个庄园,也算是转移了他的尴尬。
因为揆叙被牙公带着来看过,守门的人认得他,得了赏钱之后便允许他们进去参观了。
其实,还没进门的时候,胤禛对这庄园已经有几分中意了。
因为这座庄园的灵气,明显比周围的地界都浓郁。
当然,普通人是感觉不到的。
他们只会觉得进了这座庄园之后,空气特别新鲜,心神也特别舒畅。就算有了天下的烦恼,在这里也能暂且放下。
这么好一座地方,也不知道原主人是为了什么要把它脱手?
而且,这园子的价钱,着实有些对不起它的地段和面积。
进去之后,胤禛心头的疑惑就更大了。
因为这庄园里的各处建筑和景致都保存得极好,显然原主人很喜欢这里,喜欢到就算不住在这里了,也时常派人打理修葺。
转了一圈之后,胤禛就问那引入的管事,“这园子……你家主子确定要卖?”
——原主人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劫难,连这么好的园子都急着脱手了?
“瞧您这话说的,若是不诚心卖,能挂到牙行里去吗?”那管事言笑晏晏,眼神却有些闪躲。
这一点不但胤禛看见了,揆叙和张保也都看见了。
三人的眼神极其短暂地交汇了一瞬,心思虽然各有不同,却都有同一重心思:这其中,有猫腻呀。
胤禛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
对方有什么招数尽管使,他接着就是了。
反正对方要卖,他要买。
不管对方是不是诚心的,他都要定了!
“好,我们回去之后,自会到牙行去谈价钱,你让你家主人坐等着收钱吧。”
“那敢情好,小人这就给主人送信。”那管几乎是欢天喜地的把他们送走了。
待他们的人影一消失,他就忍不住抛了一下刚得的赏银,嘿嘿笑道:“又来一个想占便宜的冤大头!”
他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胤禛这种五感敏锐至极的人物,将他的得意之语尽收于耳。
离了这庄园之后,张保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爷,这园子八成有问题,不如咱们再看两家?”
但揆叙却有不同的意见,“依我看,主子既然喜欢这园子,那买了就是。这园子里有什么问题当然得弄清楚了,到时候可借此压价。”
他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论权势不必胤禛出马,当今天下有几个敢得罪纳兰氏?
若是灵异事件就更不用担心了,京城附近还能有什么大邪祟?
但张保却更担心胤禛的安危,坚持劝道:“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毕竟是在京城附近,咱们还是谨慎些的好。”
大清虽然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但清朝初年,宗师亲王和八旗贵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没见康熙为了收拢宗室权利,自己的八儿子都贴给安亲王府做女婿了;
雍正更绝,庄亲王薨后,不顾人家还有五服之内的子侄,直接把自己的十六弟硬过继给人家。
当然了,这些前朝的事,张保是不懂的。
他只知道京城里不能得罪的人多。
万一这宅子背后牵扯到了某家实权宗室,便是皇上有意偏袒自己儿子,胤禛一个小阿哥也难免吃亏。
但揆叙却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
且不说他已经入朝了,就算还没有,他也是明相的儿子,对康熙帝心思再了解不过了。
皇上早就有收拾宗室的心思了,若是这园子背后真有宗室搞鬼,康熙绝对会趁机教他们做人的。
“好了张保,我明白你的心思。”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从小照顾自己的少年宦官说,“但这个庄园的确是最合适的,既然不碰上了,断没有错过的道理。”
有些事情,张保不懂,胤禛也不好和他明说,只能让张保就知道他主意已定。
只要是他确定了要做的事,张保就不会再劝阻了。
所以,现在摆在应征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有现金。
没错,他是很富有,但他手里最多的东西是珠宝,还有普通人听都没听说过的灵药。
那些灵药自不必说,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价值,他是卖也没处卖去。
珠宝倒是有地方脱手,但这东西自来物以稀为贵,他说一下子抛出太多,肯定会被人趁机压价。
“或许,主子愿意卖一批夜明珠给纳兰家?”揆叙毫不客气地提出了挖自己家墙角的建议。
反正他阿玛贪那么多,一时半会也用不了,就先挪一点应应急嘛。
胤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这么爱坑爹,你阿玛知道吗?”
对此,揆叙光棍得很,“我已经提醒过他了,至于有没有放在心上,那就是他的事了。”
胤禛嘴角一抽,还是抵制住老诱惑,坚决地拒绝了,“不行,你一下子花这么一大笔钱,目标太大了。”
“奴才买夜明珠回去孝敬额娘,阿玛肯定不敢说什么的。”
反正明相惧内人尽皆知,揆叙无所畏惧。
看着出京一趟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放飞自我的揆叙,胤禛有些辛酸地叹了口气。
“你别真把你阿玛当傻子呀。”
——坑爹虽然爽,但要悠着点来呀,不然容易翻车。
揆叙神色一肃,“多谢四爷提醒。”
于是,揆叙坑爹这条路子彻底废了。
“要不,找两位娘娘想想法子?”张保提意。
反正主子的难处也只是一时的,两位娘娘应该有些积蓄,主子先挪用一点,日后再慢慢填补回去也就是了。
“不行。”这回胤禛拒绝的比方才还干脆,“两位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若是要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必定要惊动背后的家族。”
别以为宫妃的日子就一定很滋润了,在这个生产力不高的年代,就算是宫里的娘娘,过日子也是按份例来的。
若是想用一点超出份例之外的东西,也不是不行,但要自己掏腰包。
而能补贴宫妃的,除了自己亲儿子,自然就是他们身后的家族了。
如今胤禛不能随心所欲地贴补她们就算了,还要她们反过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实在是没这脸。
至于她们背后的家族……
虽然佟佳氏和乌雅氏都算他的天然盟友,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愿意与这两家纠缠太深。
要不然,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那两家来说,都不算好事。
谁让他们共同的顶头上司,是个多疑的君王呢?
若是牵扯得太深,将来需要斯鲁的时候,难免会让两位娘娘左右为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胤禛只能继续为难自己。
大不了,就低价抛售一批珠宝嘛。
反正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胤禛有些烦躁地掀开车帘,打眼往外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别的地方有钱没钱他不知道,但眼前这个地方,一定有钱。
“张保,停车。”
等下车之后,揆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因为,不远处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上面挂着蓝底金字的竖扁。
——财神庙。
第229章 金灵圣母
揆叙立刻乖觉地带了两个侍卫,去买线香和元宝等物了。
京城这地方是他的主场,他可太知道那个铺子里的香油最醇,哪个铺子里的线香最好,哪个铺子里的元宝扎得最漂亮了。
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四爷还欠财神爷一次份的贡品,这回就一起补上吧。
毕竟,礼多人不怪嘛。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庙宇有香火祭祀,那没跑了,一定是财神庙。
无论到了什么年代,人类求财的心都是不会改变的。
特别是如今临近年关,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难得有了空闲的时候。
既然有了空闲,别的事情不干,祖宗和财神爷是一定要拜的。
等揆叙买了东西回来,胤禛就老老实实地带着人在凡人祭拜的地方,点线香、敬香油、焚纸马元宝。
只不过,因为他们带的贡品实在是太多,就连旁边祭拜的香客都忍不住侧目。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
有些东西,别人看不见,胤禛却看得一清二楚。
巨大的财神像左侧,那个穿着绿棉袄,扎着小揪揪的童子像忽然眨了眨眼,看见胤禛之后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恢复了木讷的泥塑模样。
胤禛就知道,有人却给他师傅报信了。
果然,等他把香烛纸马焚烧完毕,就觉得整个人一阵恍惚。等神魂再次归位,面前就是翘着二郎腿睥睨他的师傅大人了。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有求于人的胤禛特别识时务,一点妖都没做。
不得不说,他今日的做派,可是太合时宜了!
赵公明抚髀大笑,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对着自己左侧的另一个主位敬了一下,无论神色还是语气都难掩张狂之态。
“怎么样,金灵师姐,我这徒儿可比那两个乖多了吧?”
胤禛愕然望去,便见原本空空如也的座位上,突然多出一位彩绣辉煌、神姿高彻的女仙。
尽管赵公明无比猖狂,那女仙却全然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只是满目慈悲地冲胤禛点头示意。
两人的对视也只是一瞬间,但也就是刹那间的相视,胤禛便觉得自己看见了漫天星辰流转,宇宙星象无极。
这便是众星之母的斗姆元君吗?
不过,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他师傅唤这位师姐?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不但综合了聊斋等一众鬼狐故事,还是封神演义的后传?
这就有点儿太乱了啊。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刨除所有杂念,恭敬下拜:“弟子爱新觉罗胤禛,拜见师伯,愿师伯长乐无极。”
——他可是太了解自己师傅了,这位可以没有命,但一定得有脸。
若是自己在他的同门面前没有好好表现,让他落了面子……
哼哼,什么后果,自己想象。
胤禛稍微想象了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实在是他师父的尿性,太让人一言难尽了。
“快起来吧,咱们截教门徒,没有那么多规矩。”
斗姆元君温和一笑,素手轻抬,广袖微展,胤禛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柔和地托起。
胤禛也不矫情,顺势起身,仗着外表的优势,歪着头笑得可可爱爱,青青脆脆地说:“多谢师伯!”
“呵呵。”斗姆元君忍不住调侃道,“怪不得赵师弟自打收了你,便再三于同门中炫耀。我若是有你这么个乖巧漂亮的徒弟,我也一天按三顿炫耀。”
“啊?”胤禛一呆,诧异地看向赵公明。
虽然他知道赵公明是个大傲娇,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不满,多半是为了维持自己身为师长的尊严。
谁让当初两人着师徒之缘,是赵公明主动结来的呢?
但胤禛却没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师傅对他竟然如此不吝夸奖吗?
陡然在弟子面前被拆穿,赵公明有些羞恼,红着耳根瞪了胤禛一眼,“啊什么啊?才夸你两句就飘了?傻乎乎的,尽给为师丢人。”
胤禛眨了眨眼,乖乖认错,“师傅教训得是。”
可他这么乖,反倒衬得赵公明无理取闹,也让赵公明更加羞恼,“是什么是?为师几时教训你了?莫要在你师伯面前抹黑为师的光辉形象。”
真是的,他是那种爱在徒弟面前逞威风的人吗?
胤禛再次乖乖认错,“徒儿错了,师傅影您自来大人有大量,又怎么会和徒儿计较呢?”
赵公明:“…………”
——糟糕,这回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话赶话已经赶到这儿了,他还怎么和这臭小子计较嘛?
“行了。”赵公明哼了一声,决定先把这个乖不到正地方的蠢徒弟赶走,“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又有什么事,直说吧。”
说完赶紧走,一点都不知道维护为师的颜面!
胤禛嘿嘿一笑,捧着脸卖萌,“师傅果然是师傅,徒儿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您呢?”
自来对萌物零免疫的赵公明道抽了一口凉气,捂住胸口滩在椅子上,缓了好半天。
他一边在心底恶狠狠地说着“卖卖萌可耻”,一边不自觉的柔和了嗓音,“说吧,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为师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瞥了金灵圣母一眼,急忙替自己找补,“我赵公明的徒儿,也是那些杂碎能欺负的?”
——听见没有师姐,我赵公明不是溺爱徒儿的神,我赵公明只是纯粹爱面子而已。
金灵圣母微微一笑,意味不明。
好在赵公明也不指望对方相信,只是习惯性地替自己找一块遮羞布而已。
“咳,徒儿你说呀,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他那副随时准备找人拼命的架势,反倒让胤禛对自己的真实目的羞于启口了。
——和师傅的脑补相比,自己这点事好像挺太过微不足道?
“师父……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是个男孩子,干脆果决一点,不要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
赵公明皱眉训斥了他一句,扭头就对自家师姐解释,“师姐,我绝对不是说你吞吞吐吐婆婆妈妈,请您一定要相信师弟。”
开玩笑,自家师姐可是截教第一战力,单人独战文殊、普贤和慈航这三个杀才都不落下风的狠角色。
他一个靠钱续命的财神,敢得罪吗?能得罪吗?得罪之后还有机会站着说话吗?
可他一句话说出口,就直接把人给得罪了。
金灵圣母的脸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笑容就变得特别温柔,“师弟的心思,我都了解。所以师弟,你还是先帮师侄解决问题吧。”
把小辈打发走了,咱们大人之间才好“说话”嘛。
师姐可是好久没有以“力”服人了,不但手痒,脚也很痒呢。
赵公明只觉浑身一寒,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却还不知道危险的源头到底是哪里,摸着鼻子嘀咕了一句,“哪个想破财的敢骂我?”
金灵圣母:很好,还学会威胁我了。这一条也记下,等会儿一起好好说道说道。
第六感敏锐的胤禛缩了缩脖子,乖巧如鹌鹑,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师父,没有人欺负徒儿,徒儿只是缺钱了而已。”
“昂?”赵公明震惊地看着他,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可是财神的弟子,自你拜入我们下的那一刻起,财运就常伴你身。现在你居然跑来告诉我,你缺钱?”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翻身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脸上恶狠狠,手上轻飘飘地捏住了胤禛肉嘟嘟的脸颊,“你这逆徒,是在带头质疑你老师的专业吗?”
“呃?”胤禛呆了一下,一伸手便把在脸上作乱的魔爪拿了下来,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师傅,您误会了。徒儿并不缺财宝,缺的是可以作为通货的现金。”
赵公明静默了片刻,突然问道:“等过完年,你是不是要去神仙岛?”
“是呀。”胤禛一点都不惊讶赵公明是怎么知道的。
赵公明点了点头,对他说了一句壕无人性的话,“神仙岛上有金矿,到时候你自便。”
一旁的金灵圣母有趣地挑了挑眉,暗笑道:这有了徒弟就是不一样,冲动易怒做事不计后果的赵公明,也有这样替人妥帖考虑的时候了。
哎哟,那小徒弟怕不是要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吧?
胤禛的确感动的满心柔软。
虽然赵公明看起来不靠谱,对他确实真的疼爱。
可以说,比起这辈子的亲爹康熙,赵公明才更是一个担任父亲角色的那个。
“师傅放心徒儿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觑了觑赵公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师父,徒儿去神仙岛,十有八-九要砸人场子,这也没关系吗?”
赵公明瞥了他一眼,满脸不耐烦,“我也是不是说了嘛,神仙岛上有金矿,让你自便。”
——神仙岛可是有主的,不把人场子砸了,那些金矿你自便得了吗?
胤禛:“…………”
——好吧,是他浅薄了。
金灵圣母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和地对胤禛说:“那神仙道上多是一群乌合之众,你除了他们只会是功德,不必担心沾染因果。”
这才是实在话呢。
胤禛急忙道谢,“多谢师伯指点。”
自觉失了面子的赵公明,挥袖就把它扔出了财神庙,“滚吧,滚吧,你这逆徒,就只会气我!”
“诶?”
胤禛呆了半晌,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
但这股沮丧之意只持续到他上了马车。
因为,马车上多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放满了金子。
第230章 危险
有了自家师傅大人的金钱支援,那个庄园胤禛是手到擒来。
他把那箱金子交给揆叙,让他去牙行把地契换回来。
“你和牙行交易的时候,多观察一下对方的神态表现。若是那庄园真的有问题,必定不只在这牙行里卖过一次了。”
揆叙正色道:“四爷放心,奴才都省得。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宫去吧。”
若是等宫门落了锁,可就进不去了。
虽然胤禛在宫外不缺住的地方,但他一个小皇子,能不在宫外过夜,还是不要在宫外过夜的好。
而且,今天他去了行宫,康熙那里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回宫之后,胤禛就直接被康熙宣到了乾清宫。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两位娘娘安好。”
彼时,正是康熙一天之中难得的空闲时候,宣了两个小嫔妃给他烹茶唱曲儿。
那两个小嫔妃都是没有品级的庶妃,哪里感受皇子阿哥的礼?
两人慌忙避开,急急还礼,“四阿哥折煞奴婢了。”
胤禛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随德妃住在永和宫的章佳庶妃。
如果《清史稿》记录无误的话,这位章佳庶妃应该就是雍正帝的宇宙全能好弟弟,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
由于他年纪还小,尚且未到避讳的时候,到永和宫请安时和章家庶妃也是见过的,此时自然不能装作不认识。
“章佳娘娘,我额娘这两日还好吗?”
章佳庶妃笑容恬静,“娘娘身体康泰,万事顺心,只是思念两位阿哥。不过娘娘也知道,阿哥们最重要的就是好生读书,替皇上分忧。只要阿哥们好生孝敬皇上,娘娘便也能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了。”
康熙笑道:“都说近朱者赤,这话半点不假。你跟着你们娘娘久了,也颇得她几分品格。”
章佳庶妃羞怯一笑,修长白皙的脖梗弯成一个温柔如水的弧度。
她是永和宫的庶妃,德妃娘娘是他的主位娘娘。只有德妃娘娘好了,他们这些小庶妃的日子才会更好过。
况且章佳庶妃如今虽然有了几分宠爱,却也不敢忘记自己的宠爱到底是怎么来的。德妃娘娘既然能把她扶植起来,自然也能扶植别人,更能把她压下去。
另一个小庶妃妒忌地看了章佳庶妃一眼,暗暗感叹: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上头没有一个和善的主位娘娘呢?
胤禛对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视而不见,非常诚恳地对章佳庶妃说:“我这几日琐事繁忙,暂且不能给额娘请安。还请章佳庶妃代我向额娘请罪。就说等忙过了这阵,小四再亲自登门,任由额娘处置。”
“阿哥的话,奴婢一定带到。”章佳庶妃笑道,“不过,娘娘最是疼爱两位阿哥,哪里舍得处置呢?就算阿哥坚持,娘娘怕也只是罚你多吃两块糕,点多吃一碗饭。”
康熙哼了一声,说:“要朕说,就该罚他抄书。你说你回来几天了,摸过书吗?摸过笔吗?”
训孩子上瘾的康熙,一开头就收不住尾了,语重心长地劝诫道:“读书这回事,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读书都没有机会,咱们家能把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就应该珍惜。你身为皇子阿哥,更该给天下臣民做个表率才是。”
胤禛被训得连连应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不管后世之人喜不喜欢康熙,在教导儿子这方面,人家的确是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只是,身为他的儿子,就苦逼多了。
训儿子训痛快了之后,康熙拍板决定,“既然你已经回京了,过年之后就跟着哥哥们进无逸斋读书吧。”
“啊?”胤禛一惊,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躲避无逸斋的理由,“汗阿玛,等过年之后,儿臣还要到东海一趟,怕是无缘聆听诸位大贤的教导了。”
康熙眉头一皱,不满地看着不上进的儿子,“好端端的你去东海做什么?朕看你就是在外面跑野了,朕该去书房收收心才是。”
“不是,汗阿玛,儿臣是真的有正事。”
他左右看了看,拱手道:“请汗阿玛禀退左右,儿臣还有一件要事急需禀报。”
如果不是康熙突然提起无逸斋,胤禛差一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真是罪过,罪过。
不过现在,他来将功补过了。
康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郑重,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两位伴嫁的庶妃自然也要回去了,章佳庶妃倒是没什么,另外一位庶妃却有些不满。
只是她再不满也不敢得罪皇子阿哥,更不敢得罪四阿哥的两位额娘。
“该出去的人都已经出去了,你有事就赶紧说吧。”
于是,胤禛便把自己在洞庭湖看见了内造花灯同款的事情告诉了康熙,并把自己打探出来,这花灯款式是从神仙岛流出来的事也说了。
说完之后,他又强行替自己挽尊,“原本儿臣是想着,等过完年之后,再把这件烦心事告诉汗阿玛的。只是今日话赶话赶到了这里,为了不让汗阿玛下旨之后再收回,儿臣只好提前说了。”
神色越听越凝重的康熙禁不住挑了挑眉,冷笑道:“这么说,你还是替朕考虑了?”
“为君分忧,本是儿臣分内之事。”胤禛满脸真诚,一点都不羞愧地大言不惭。
只能说,人的底线都是被一步一步拉低的。
康熙原本是多么标准的一个严父呀,包括太子在内的哪一个皇子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但偏偏就有胤禛这么个例外,时不时就要皮一下。到现在,康熙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
康熙白了他一眼,当机立断把话题扯回了正道,“内宫的东西竟然流了出去,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此事的确要彻查。”
在他看来,不但胤禛要去神仙岛,进城这边儿,也很有必要彻查一下内务府。
“这些妖魔鬼怪,着实猖狂!”做惯了天下之主的康熙帝,对这些超出他掌控的东西非常不满。
胤禛忙道:“这一点汗阿玛请放心,无论是神仙还是妖怪,进了京城法力都会大打折扣。若是进了皇宫,没有汗阿玛的特许,一点法术都用不出来。”
至于他这个可以给别人开放法术禁制的bug,还是不要让康熙知道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使用春秋简时,要特意请康熙允许的原因。
对于一个掌控欲极强,又非常多疑的皇帝来说,有些特殊,全天下最好只有他一个。
果然,听了他这句话,康熙看他的神色都柔和了许多。
想来,他也是想到了春秋简那一回。
“照你这么说,那宫灯出现在宫外,更可能是内务府的官员与人勾结了?”
胤禛道:“儿臣的确是有这个猜测。不过具体如何,还需汗阿玛派专人彻查。”
他身上只套一个神棍光环已经足够,别的事情,就不必往身上揽了。
要不然,他自己辛苦,康熙也不放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干。
“内务府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朕手里还是有几个可用之人的。”
“是。”胤禛乖乖应了,小心翼翼地觑了康熙一眼,片刻后,又觑了一眼。
康熙被他偷瞄得无语又心烦,端起残茶饮了一口,不耐道:“你还有什么事,直说,别让朕怀疑自己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小格格。”
胤禛心说:若不是我投胎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你可不就是要多一个小格格了吗?
不过生在这个时代,变成一个男孩子,我应该庆幸。
看看明若,都被这个时代的规矩和礼教折腾成什么样了?
胤禛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讨好地看着康熙,“汗阿玛,儿臣明天还得出宫一趟。”
他今天只是见了见钟道人和两位仙子,对三人还没有具体安排呢。
而且……
胤禛又偷偷看了康熙一眼,心里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想要组建一个仙侠版道录司的事情,在康熙面前过个明路。
在感情上他是不倾向于透露给康熙的,因为他不想让这个组织的掌控权落在康熙手里。
可是,想要在天子脚下做成这么大一件事,不可能完全瞒过康熙呀。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康熙瞥了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都回京这么久了,该叙的旧,该见的人还没见完?”
胤禛直觉危险,下意识地一笑,又乖又怂,“这不是……这不是昨天在香山脚下买了个园子,还没有仔细看过嘛。
儿子就想趁年前把手续办齐全,好让被儿臣请回京的高人有个舒适的地方可住。”
说到这里,他又觑了一眼康熙的脸色,似乎是觉得康熙没动怒,胆子立刻就大了,声音也高了几分。
“毕竟是儿臣请回来的,老让他们借助在舅舅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呀。”
下意识的反应过后,胤禛陡然清明了起来。
——也是他糊涂了,京中大臣的府邸里,哪一家没有康熙的眼线?
不管他把人送到谁家里去,都不可能完全瞒过康熙。
道录司的事可以不报给康熙,因为这件事本就没影,只是在胤禛脑子里有个雏形。
但钟道人和两位花仙子的事,却必须主动坦白。
哎~说到底,他的政治觉悟还是不够高啊。
如果换成太子、八阿哥和明若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或许,在对待明若的事情上,他不应该再被动接受,而是应该主动一点?
康熙的下一句话,把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再不敢君前奏对时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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